苍凤————雁过留声[第二卷]
雁过留声[第二卷]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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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怀一漆黑的眼瞳直直的盯着庆王,对方从一落座就没有开口,只是低垂着头反复思量着什么,柳怀一只是默默地等着,在这个路旁无比清凉也萧条的小茶铺里,柳怀一的柔和飘缈和庆王的深沉威严形成鲜明的对比,紧张的气氛和四周守备的随从,让小茶铺的小二躲在一旁,战战兢兢。
柳怀一喝了一口桌上的凉茶,润了润等在大路旁,干了半天的嗓子,终于开口问道:"庆王想得怎么样了?"庆王抬起头,深沉的眼睛微微转动,说道:"虽然现在形势不明,不过如果你要出兵的话,我可以帮你。"柳怀一乌黑的眼珠一转不转的看着庆王,开口抿嘴一笑,说道:"出兵的话,就是正面与慕容浅开战,庆王不会没有考虑就说出这番话吧。"庆王说道:"你们出事之后,先皇就卒薨了,一切发生得这么快,实在很难想象这件事和慕容浅没有关系。"他幽幽的叹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先皇终究是我的兄弟,这样的逆伦之人,玄苍的确不能交给他。"他前思后想了半天,终于说出这番话,他知道若是不表明自己的立场,柳怀一是不会说出来意,而一但讲明了这些,柳怀一的来意也就不言而喻了。只不过面对柳怀一的时候,他仍旧感到命运的微妙,似乎有着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一切。
柳怀一垂下眼,笑道:"看来庆王对于先皇卒薨并没有太多的感慨,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静啊。"面对他的笑眼,庆王不知道柳怀一在想什么,为什么将话题带到了这上面,也不知道对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话的,他淡淡地瞥了眼四周的随从,都很小心戒备的监视着柳怀一,而这人就好像深入无人之境一般,该说他是胸有成竹还是胆大妄为呢?
"既定的事实,感慨无意。"庆王也垂下眼睛,他对于自己那个弟弟,没有赞言,也没有感触,自古无情帝王家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自己身为长子却没有继承父位,他从开始就对那个登上帝王之位的弟弟没有过什么好感,即使如此,知道对方是个明君的时候,自己仍旧是将这份不平看开了,或者埋在了心底,可是当他看到风飞羽的时候,蛰伏在心底已久的不平又爆发出来了,他想如果自己是帝王的话,风飞雨就不会死了。所以即使这个弟弟身亡的消息传到自己耳旁,庆王也毫无反应,反而有种出了口气的感觉。
柳怀一饶有兴趣的看着庆王,对于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柳怀一根本没什么兴趣,不过对于他花里的凉薄还是微微意外,对方是站在什么立场,自己不是很清楚,不过他和风飞羽,慕容商君之间的一些事情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柳怀一赌的是对方对于感情的执著。他微微一笑,终于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一切有劳庆王了。"说着,他将手平摊在了庆王面前,对方微微咂了下舌,便从怀里将调兵用的令牌放在了柳怀一手中。
柳怀一微微一笑,顺手将令牌收进了怀里。随后微微吸了口气,眼中的光芒瞬间灵动了许多,隐隐透露出满意的神情,有着势在必得的喜悦。
庆王微微失笑,问道:"那么现在慕......六殿下在哪里呢?"他问得诚恳,只是想要知道一些具体的内容。而柳怀一看着他,对对方心态早已有数,也就不再隐瞒,开口道:"还有十日,便是祭天大典了,六殿下此刻自然是在慕容浅的身边了。"庆王微微一惊,说道:"在玉京?"他可以想象到慕容昭唯一的机会就是祭天和次日的登基大典,但是尚有十日,慕容昭就进了玉京,这无非是在冒险。
柳怀一笑了笑,点头道:"慢慢的各王就会有动静,到时候慕容浅一定会察觉,就算他真的相信我和慕容昭已经死了,但是也一定不放心藩王的动静,到时候恐怕玉京会戒备森严,那个时候要想进城,就难上加难了。相反,慕容浅一定想不到慕容昭会安然大胆的在自己眼皮底下动作,自然玉京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微微一顿,说道:"到了那几天,城内的事会让慕容浅他们分身乏术,到时候就是王爷兵压阵前的机会,就算锐王有什么动作,也难以到城外求援,他们困在城内又能怎么样呢?"
庆王愣了一下,说道:"话虽如此,但是慕容浅乃是长子,先皇过世,他继承皇位也理所当然,难道你们要篡权么?"柳怀一不屑的看向一旁,咂了下舌,说道:"如果是名正言顺的话,他又为何要如此仓猝?"看到庆王瞬间脸色一沉,柳怀一轻笑了一下,说道:"庆王也说了,先皇的死和慕容浅一定脱不了关系,不管事实如何,只要脱不了关系就一定可以找到证据,就算没有证据,以庆王对先皇的了解,在他病重的时候,怎么会不了下后路,留下传位于下一名君主的诏书呢?"
"以他的个性,的确会如此......"庆王的深沉并没有多久,他便抬起头,问道:"可是,那份诏书在哪里,慕容浅难道不会先销毁么?"柳怀一笑道:"他不屑和一个死人争。"慕容昭已经是个死人了,那么这份诏书在哪里都不重要,而相反可以将慕容浅拉下位子的,只有他弑父谋权的罪证了,可是萧妃已经死了,知道这件事的人,相信慕容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恐怕现在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只有慕容吟了,可惜他不会背叛慕容浅。柳怀一想着,脸色微微一沉,如果是这样,就算慕容昭登上了帝位,也不能杀了慕容浅,不过是将其软禁而已罢了。
庆王看着柳怀一的脸色,以为他只是担心事情的不成功,于是安慰道:"你放心,这一次我会带兵前来,只是......"他微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有我的人马尚不足与锐王对抗,你......"柳怀一眼神微微平静,听到庆王的话,打断道:"这个王爷请放心,我会叫锐王的军队进不了京。"他微微眯起眼睛,里面的精光一闪而过,带着寒意,在这夏日炎炎的日子里,也叫人禁不住想要打冷颤。

第二十五章 苍天变,阵局分明
日子一天天临近,慕容浅也得到了各处蠢蠢欲动的消息,本来几名武将带着兵将来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这些天玉京中突然多了很多的人,让慕容浅不得不疑心。
按照习俗,先皇虽然早已下葬,但是陵寝却没有封闭,要等到三个月后,让先皇的灵魂在玄苍游览之后,才能封闭陵寝,在经过祭天仪式,恭送帝王的灵魂回归天道,而同时皇子,王爷等人的祭祀则是在一个月后进行,不过由于慕容昭和柳怀一都没有找到尸骨,所以在陵寝里只是衣冠,而他们的灵魂则被认为仍停留在人间,要等到一年以后才可以封闭陵寝,而且每逢节气,都要为他们二人做法事,召唤他们的灵魂回归。
如此盛大的祭天仪式,玉京里来了很多的外地人,虽然先帝并没有多么励精图治,但是玄苍的百姓过的也算差强人意,说不上有多好,但是绝对不坏,所以各地的百姓对于这位君王还是存在着敬意的。
但是面对人数增多的现象,慕容浅的心里很不安。而让他更加忧心的是逐郡传来战报,原来赤璃已经宣布休战,而怀王也有了机会前往玉京,怀王对先帝的好很多人都知道,这在玄苍已经不是秘密了,超越了兄弟的感情,大概还有一些暧昧存在其中,但是由于怀王是先帝同父同母的哥哥,所以一切也就解释成了理所当然,对于玉京所发生的一切,慕容浅认为只要怀王不来,等到了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就难以追究了,可是怀王要来得消息,让慕容浅心里一阵心慌,他叫来慕容吟,问起对方关于赤璃的战况。比起他的镇定,慕容吟的慌张显而易见。
慕容吟应允过慕容浅一定会让怀王无暇分身,对于他的做法,慕容浅没有多问,毕竟没有了柳怀一的自己,可以称得上有用的人只有慕容吟了。可是这一次慕容吟显然的失算,让慕容浅心里起了一阵涟漪。
有谁可以将一切算计如此恰到好处呢?堪堪赶上了祭祀大典之前,除了那个人慕容浅不知道还会有谁,难道那个人没有死么?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起先还是高兴得心情,可是想到这么一来慕容昭说不定也没有死,心里就难以轻松,于是就好像柳怀一想的那样,慕容浅对玉京的一切开始防范,无论是位于玉京南方朱雀峰的祭坛还是玉京的大街小巷,慕容浅都开始严密的防范,他说不出自己的感觉,他觉得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说不定从百丈的山颠跌落真的可以活命,他从自己有了这个想法开始,一方面小心的布置着,另一方面又对柳怀一的出现隐隐期盼着。
慕容吟同样想到了这样的可能,他心里面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以往即使算计柳怀一,他也从来没有害怕过,可是如果再这样的计策下那人还可以站在自己面前,露出以往那样一切都看在眼中的轻蔑笑容,那么慕容吟怀疑那个人也许不是人,而是真的神仙也说不定。他惊惶的神情落在慕容浅眼中,这样明显的态度更加让他心慌。
对于除掉柳怀一,慕容浅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自己冷落了很多天。可是慕容吟知道慕容浅是在挣扎,他既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是因为他在挣扎。喜欢却无法得到,让慕容浅焦急,可是柳怀一对慕容浅的戒备与不信任,多多少少也是有慕容吟的挑拨在里面吧。正因为和慕容浅留着同样的血,所以慕容浅对慕容吟的信任可以说是天性的羁绊,而慕容吟对慕容浅的依赖更加加深了这份血缘的羁绊,慕容浅从来没有想过慕容吟会背叛自己,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百般维护慕容吟的原因,可是也正是这样的原因让柳怀一无法释怀,既然没有办法公平的将自己和慕容吟放在一条线上,那么终有一天,要慕容浅作选择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慕容吟吧。与其将选择权给对方,倒不如让选择权落在自己手里。
慕容吟相信也是清楚这一点的,所以他在逼柳怀一倒戈,慕容浅也许知道,但是他即使知道也不过认为是柳怀一两人争宠的伎俩,他认为慕容吟和柳怀一是自己的左右手,一个是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人,一个是自己欣赏的人,在这两个人中,无疑他的天平已经倾斜了,只是他自己毫无所决。
而慕容吟也是利用这一点,而让局势变成了今日这般,他在心里的惊慌比起慕容浅失去一切,更加让他担忧的是那个人的回归。也许所有的事实浮出水面的时候,被放逐的人会是自己。慕容浅想的是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做上皇位,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慕容昭活着,也没有办法,而柳怀一也只能乖乖臣服。而慕容吟此刻想的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让柳怀一回到慕容浅身边,无论什么样的手段和结果,只有那两个人见面是他不允许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坚信着柳怀一没有进京的慕容吟,将大部分的主力留在了京外,随时监视着可能露面的柳怀一。
柳怀一此时根本没有想着要进城,而是停留在了邻近玉京的洛华宣王府中。由于朱雀峰和宣王的领地青阳相邻,所以一切的祭天事务则理所当然的被宣王领了下来,慕容浅不知道宣王和柳怀一也有认识,他知道的只是虽然自己的父亲对宣王有所嫌隙,但是宣王并没有,所以当宣王自告奋勇的时候,慕容浅理所当然的答应了。
皇陵位于朱雀峰下接连青龙郡一直从山脉延绵到地下,这是祖上选择的风水宝地,可以保佑玄苍万年基业,历代的皇室帝王都埋葬着这里,而慕容商君的陵寝比较靠近山脉,从朱雀峰的半山腰封入棺木,里面直通地下,那里地气阴寒,可保尸体不败,而通过两旁的山岩,通风也很好,陪葬品放置在棺木周围,而他的妃子们也陈列在里面,按照名分的大小而排列其中,离慕容商君的棺木最近的便是之前的皇后,也就是慕容浅和慕容吟的亲生母亲。
从长长的甬道出来就可以沿着大路一直到祭坛。祭坛设立在朱雀峰山顶的一块方圆百里的平地上,以南方为正,这里是玉京为轴的正南方。祭天那天,将会先在祭坛上酬神,接着是酬谢保佑玄苍的各位君王,然后由法师引导灵魂归位,法师会引领着灵魂一路走到陵寝门口,此时祭坛上会念承天悲文,而让灵魂顺利升天,之后就会关闭陵寝,同时由于先皇死前没有留下任何太子,所以要在祭天结束的时候进行传位,以立慕容浅为君,然后才能在第二天举行登基大典。
到那天,慕容昭会跟着清郡王上山,而诏书的所在,虽然慕容浅之前没有在意,可是现在知道了‘也许慕容昭还活着'这个消息,他也开始紧张的寻找那份可能存在的诏书,但是他在慕容商君的寝宫,甚至是萧妃的寝宫搜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那份诏书,他不禁开始怀疑诏书存在的真伪性。
可是与此同时,被一同与冷麓囚禁在自己府内的慕容阳,在祭天的前一天,突然来到冷麓面前,他从自己的房里拿出一件披风,白色的缎面绣满了莲花,金丝勾边,蓝色和紫色的线交相穿插,有着缥缈也有着清雅,冷麓不明白这是什么,慕容阳却将披风翻来覆去,然后再衣领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针脚,别致不容易发现,他沿着那个针脚小心翼翼的将线拆开,在披风里面竟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暗格,慕容阳将手探了进去,摸索了一番就找到了一份明黄的布卷。
他只是稍稍的露出了布匹的一个角,就被冷麓制止了,冷麓将手探进了暗格,仔细地摸索,终于眼睛一亮,喜上眉梢,他红着眼眶,低声说道:"先皇在天有灵,一定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柳怀一虽然不知道冷麓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想要将慕容浅从位子上拉下来的心比任何人都强烈,只要揭发他毒害先皇的罪证,那么就算没有慕容昭,就算是其他人做上皇帝的位置,慕容浅和慕容吟都必死无疑。
柳怀一曾经想过,他有没有真心的帮过慕容浅,他告诉自己应该是有的,只不过之后所发生的一切,让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是慕容浅用包庇将自己推开,也是慕容浅用谎言让自己看清了现实,终究自己想要的,在辅佐帝王之上,更想要的是一个可以信任自己的人,一个可以称为家人的存在。
柳怀一将手里的信轻轻叠起,放入一个紫色的锦囊中,他抬头看看天,再有两日就是祭天大典了。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慕容浅府上那一年的日子,那个时候有没有如此思念过慕容昭呢?好像没有呢。
柳怀一困惑的皱眉,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沉浸在让慕容昭左右奔波的乐趣中,还有每日都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和自己下棋的慕容浅,陶醉在从棋局中探查对方的心意。那个时候从没有想过今时今日,自己会站在另一个阵营。
柳怀一是了解慕容浅的,可是慕容浅呢?是否了解他呢?柳怀一苦笑摇头,如果真的了解,那么今天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他放开自己的手,终于将锦囊递给身旁等待的死士手上,看他消失在夜幕中,柳怀一才抬头看看星星,瀚海星空,一望无际。
他握着拳头,微微的笑开,两方战局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后日,他会下完和慕容浅的棋局,最后的两颗究竟是反败为胜的奇子还是终究无法扭转乾坤的弃子,后天就会见分晓了。

第二十六章 苍天变,风云变色
祭天大典上,慕容浅站在左手第一位,最为靠近祭坛的地方,他低垂着脸孔,看不出表情,在他身旁站着的是慕容吟,接着是刚回京城的慕容天,在他下手是慕容阳。各路王爷站在后面一排,在后面一排是郡王和大臣们。
祭天仪式进行到一半,所有的步骤都是紧张而有序的进行着,直到法师手执翻印,引领着帝王的灵魂回到棺木的时候,那黄色的翻旗如同引魂灯一般在青色的山峦中慢慢下行,从祭坛可以看到他的路线,直到法师走到陵寝门口,身后的皇子以及王爷们等在了门外。
长长的甬道慢慢向下延伸,法师手里握着引魂灯,翻旗留在了洞外,在他身后跟着十来名侍卫,直到法师走到陵寝前,那紫黑色的棺木摆放在石板上,上面透明的水晶棺盖,隐隐发出幽蓝色的光。法师慢慢的走进,此时他应该将引魂灯法在棺木上方岩石的突起处,而让灵魂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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