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简，是你吗？"
"......什么？"我转身走进屋。
"......黎叔告诉我说有人要杀伊雪，"秦以松跟着我走进房间，"伊雪是我以前的......女朋友，虽然她可能会对我的公司有些不好的地方，我还是有些......所以就去看了看。"
我去厨房给秦以松倒茶，手却有些抖。c
"你知道吗，程简，伊雪她的心脏生在右半胸，所以那一枪打在她的左胸并没有致命--我赶到的时候，她还并没有死。伊雪告诉我说，那个人姓程，微微笑着，眉心却带着一些犹豫。可是，他却是黎叔派过来的杀手。"
"程简，我只问一句。是你吗。"
是你吗。是我吗。我都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回答你。如果告诉你我是，你又会如何面对我。你是不是就会这样冷冷地看着我，离开我，我们再也不会像短暂的从前那样。
那么，秦以松，你相信我吗？
我把茶递给秦以松，秦以松却只是接过茶杯放在一边的桌上，然后继续冷冷地盯住我。我讪讪一笑，抱住手臂。"秦以松，你已经认定是我了吧？"
"......我无法不怀疑。可是我一直以为，你从来都和我的世界格格不入。你不是我们世界的人，告诉我，对不对。"
我摇摇头，微笑。"......其实，你看见我了吧。何必自欺欺人呢。我已经，受够了。"
"程简！"
秦以松的吼声好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而我，只能选择继续微笑。
我和他对质半晌。良久，秦以松缓缓的开口，"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是么。"
我不说话。
"......说什么不会欺骗......其实打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恩？我是黑社会老大所以你才来接近我的吧！那么你有事什么目的，你的目的达到了吗？要不要我帮帮你啊！"
我转过头，不看他近乎暴怒的脸。
"说什么喜欢......都是在骗我！你这个骗子！混蛋！"
秦以松一拳打在我的脸上。我向后踉跄几步，跌坐在沙发上。秦以松捏紧拳头，向前踏出一步，却停了下来。我不敢看他，只是扭过头，垂着脸。
一秒。两秒。三秒。秦以松捏着拳头，却不上前揍我。过了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秦以松忽然松开拳头，转过身走向大门。
打开门的一霎那，秦以松背着身子轻声道："我以为你最起码会有一些辩解......可是你连句话都不说。......因为我已经没有任何留恋的价值了吗。"
不是的。从来都不是你想的那样。秦以松，你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真心喜欢上的人，我是多么的，多么的想用尽一切办法来留在你身边。可是我的身份从多年前就已经定局。除非我不再是杀手，不然我如何好好的去爱你。
可是现在，我却永远地失去了你。
我没有再去开店。躺在床上整整两天，我一滴水也没有喝，好像这样就能够惩罚愚蠢的自己。我和秦以松在一起三个星期又五天，我早已习惯了身边的温度，那种温暖的感觉会让我格外安心。原来一旦习惯了，再恢复原来的状态真的很难。
我抬起手臂遮住眼睛。自从遇见秦以松，我好像变得有些容易流眼泪了。
手机铃声突然刺耳地响起来。我拿过来接听，"喂，黎叔啊。"
"小简......"
"没关系黎叔，我不会介意的。不管你对他说了我什么，我都不会介意的。反正事情都过去了，再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小简，你还要去完成第三件事情吗？"
"......啊，好啊。"
黎叔在电话那头愣了愣。"可是小简，你自己都说了已经没有意义了啊。少爷他，......不会再理你了。"
"我知道。"我"呵呵"笑起来，"他不会理我，可是我对他的心情不会变。说起来虽然傻气，可我就是这样固执的人。而且前两件事都办好了，现在突然撒手不干，我也太对不起自己了。......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退出组织的。"
"......好吧。"黎叔叹口气。"第三件事就是，去杀了湖中的火尹。"
我放下手机，又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不过现在已经不再是为了秦以松的事情黯然神伤的时候了。因为我面对的是，火尹。
火尹是湖中帮的帮主。湖中是一个比橘洲更老资格的黑帮，那里在道上出名的杀手数不胜数，而上一任帮主更是因为狠辣干脆的行事作风和大胆独立的各种生意而威震八方。
湖中的一个长老曾说，原以为后来新上任的火尹不会比老帮主更出色了，却被他一系列的举措佩服得五体投地。火尹在白道黑道上比以往更加开拓--白道方面，他的势力延伸到了国家政府中枢机构，所谓的正道生意也是在有些产品部分垄断了市场；而黑道方面，现在除了橘洲能够和他对抗以外，湖中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
我一声轻笑。黎叔简直就是叫我去送死嘛。去杀过火尹的人并不是没有，相反地，还多得不胜枚举，甚至有很多其他帮派的首脑人物亲自持枪上阵；可是每次都败下阵来。只有一次一个无名小吏，因为毫不起眼，居然打中了火尹的腿还全身而退。而这个人，也从此再也没了声响--大概是害怕湖中的报复因此隐姓埋名；也很有可能是被湖中的人查到了踪迹，而就此灭口了。
那次之后，湖中总部的警卫更是宛如铜墙铁壁一样。现在再想闯进去......恐怕比李白登蜀道还难上加难。
噢对了，说起来，火尹似乎还是只有四十几岁的样子。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强得难以想象啊。不过秦以松现在也不过二十几，却早已经在道上树立了威望。恐怕再过过十几二十几年，秦以松就要变成神仙一样的人物了吧。
我能杀死火尹么？不过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大概是我被他们干掉吧......可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不能逃避。

第 14 章
湖中总部在很远的另一个城市。我把书店锁了起来，挂上"暂不能营业"的牌子。不果也说不定，也许就是永远都不能营业了呢。这种事情谁又分的清楚。
李明辉很莫名其妙地去火车站送我。我想你一个公众人物，也不怕抛头露面被人暗杀；可是李明辉还是只带了一副墨镜就过来了。
他对我说，算了吧。火尹不同于你以前暗杀的任何一个人，你不可能杀得了他的。何必去送死呢？而且秦照他不会再......
我知道啊。我微笑着打断他的话。这个男人是在关心我吗？或许吧。但是我和他真的不熟。我顿了顿，走到他面前，浅浅地拥抱住他。李明辉明显地身体一僵，不过却没有挣脱我抱住他的手。
"谢谢你。"我说，"可是不行。真的，不行。"
我松开拥抱，和他挥手说再见。李明辉站在当地，一副没有睡醒的呆愣愣的样子，看着我一步步地走开。他这时候的心情，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湖中的总部出乎意料的看上去很简朴。我呆在外面想了半天，结果还是打算一往无前的冲进去=。= 不是说最简单的计划最有效吗？......反正横竖都是死嘛......
正巧有一拨人走向总部，看来是去谈事情的。我看看自己反正也是一席黑西装，一横心，索性混了进去。还好人走得零零散散的，而且大家看上去都满傻B的样子，居然都没有发现多出来一个人- -
可是好运不是总会光顾我的。刚混在保镖群里得知火尹在会议室，我就突然被喊了出来。"哎，就是你呢！别东张西望的！"
我装傻地指指自己，一歪头，索性表示茫然。
可是旁边的保镖们开始打量起我来。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声音大声喊道："他不是我们的人！"
我毫不犹豫地立刻掏出手枪，从空隙间就地一滚，恰好躲过一枚呼啸而过的子弹。人群顿时骚乱起来，刚才还人畜无害似的湖中的杀手都纷纷掏出枪来，往我身边的空地上招呼。
我慌忙躲到一旁的柱子后面。一面举枪回击，一面四处张望逃跑路线。现在看来形迹败露，我又不知道哪个会议室在哪里--还是先保命要紧了！我矮下身子，在柱子和随处摆放的箱子之间游走，一边找寻最快到达出口的方式。
不过不幸的是，我被击中了。没有办法啊，四面都是飞舞的子弹和爆炸，我想躲也躲不过。还好只是胳膊被击中，没有太大的问题，充其量不过是开枪的速度慢了点罢了。我忙着又装上一匣子弹，回身击中哪个射我胳膊的混球。
不过挂彩果然不是一件好事。我的行动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不一会儿又被击中了小腿，然后是肩膀那边。疼痛迅速地占领了我的神经，我的视线也变得开始有些模糊。大门看上去离我越来越远，我才知道，我被不小心逼进了建筑物的内部。
不知道又是什么擦过我的头皮，鲜血顺着额头滑落下来，挡住了我的眼睛。眼前一片恍惚的潮红，我按着眼睛，跌跌撞撞地侧身冲进了一间屋子。
--火尹。
我一进屋就看见了那个男人。没错，是他！他坐在长桌的那端，正巧抬起眼睛和我的视线撞个正着。我忽然忘记了自己受伤，还有周围都是人的事实，猛地向他扑过去。
可是火尹很奇怪地没有动。他只是看着我，看着我鲜血淋漓的脸。
他的保镖们忽然反应过来，正准备开枪射击，我却意外顺利地没有太大动作就制住了火尹，刀锋尖锐的顶住他的脖子。"别动！放下枪！"我作困兽之斗。
我知道自己很快会被干掉。不过在这之前，我一定会先把火尹杀了；哦对了，如果我能够以火尹做人质暂时撤退，这当然最好。
"别动。听他的。"火尹沉着声下令。i
他的杀手和保镖们都不情不愿地放下手里的枪。
"让我走！"我把火尹扯起来，一边继续用刀抵着他，一边向门口退过去。我没有想到火尹竟然会这么......没用？听说他近身格斗的本事天下第一，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没有这么一回事吗......难道有什么地方，错了？
我一惊，想起火尹的那些千千万万个替身。难道这个人只是那些替身中的一个？
可是人群都散开来，异常恭敬的样子。我就这样挟持着火尹，慢慢地推出了湖中总部。
我的车子不见了。大概已经被人处理掉了--为了防止我这个杀手逃走。我轻轻一笑，无所谓地把火尹推进总部外的树林里。
在黑暗里我看不清火尹的表情。不管这个人是真是假，我已经无所谓了。我迅速地掏出手枪。我不太喜欢用刀子杀人--尽管这是个奇怪的习惯。火尹的保镖们都在树林外面侯着，我想我也比这个人活不长多久了。
除非，他是真的，而这个真人会下令让我安安全全地走。
我开开心心地笑了起来。可是那个快在我手里死了的火尹突然开了口，"周臣，是你吗？"
我愣了愣。"周臣？......我不是周臣。"
"......是吗。可是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我以为你是周臣，所以才让你抓住了我。......也是，他早就死了。我明明都知道的......"
"哦。"我简简单单地应了一声。
"......算了。这么多年来我也活得很累......周臣他，一定等了我很久了。"
我突然起了好奇心。"那个周臣，是什么人？"
火尹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些颤抖。"他是我以前的......好朋友。其实在我心里，他早就超过朋友的范畴了......可是不可能。他是个男人，还有个很漂亮的妻子。"
我怔了一下。"我喜欢的人，也是个男人。"
"......是吗。"火尹笑了笑，"......你知道吗，你和他真的很像，就连声音都很像。你叫什么？"
"......程简。"至于那个一开始的名字，其实他也不必知道了。
"......那就不是啦。"火尹叹了一口气，声音有点失落。"算了。我也真的很想去看看他了。或许我早就到了极限......你杀了我吧。"
我呆了呆，抢口从背后指向他的心脏。
"对了，树林里有个地道，当年是我和他一起挖的，他们都不知道。"他把地道的方向只给我看，又说，"逃出去以后，找到那个你喜欢的人，去告白吧。"
"我就是不敢告诉他，才一辈子都失去了他啊......"
子弹击穿他的心脏，他缓缓地倒了下去。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他其实我早就告白过了，可是我还是一样失去他。我在他的身边站了一会儿，还是从那条地道离开了。他到了那里。会看到他那个心爱的人吗？
我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出了地道，周围果然什么人都没有。一条空荡荡的马路，路灯一明一暗。我突然觉得身体很重，血不停地从我的身体内部流出来，止也止不住。
视线越来越模糊，脑海里也一片苍白。我摇摇晃晃地走到马路中间，猛然间一辆汽车飞驰而来，我来不及闪躲，看着灯光映出我被车撞飞出去的模样。车主好像走下来看看我，然后又马上回到车里飞驰而去。
......真是的。我勇闯湖中总部都没死，不会就这样死于交通事故吧......
思绪逐渐抽离我的脑海。我觉得很难受，很难受，却忽然想起秦以松的样子。那个英俊的，骄傲的男人，眉心总是微微的蹙着，想那个他一样不敢说出口的暗恋。他和我在一起时很温柔，有时候也会讲些很无厘头的话，像个傻瓜。他喜欢康师傅的牛肉方便面，可是从来不放粉包。他说他不喜欢有人骗他，他希望人人都能对他说最真心的话。他告诉我的时候眼睛有点潮湿，却依然英俊的让我窒息。怎么办。怎么办。
喂，秦以松，我好喜欢你。

第 15 章
我感到一阵微风吹过我的耳边，很痒很痒，忍不住睁开眼来。眼前先是一片模模糊糊的光景，然后视线逐渐清晰--一片安静的白色。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么......我怎么会又在这里了......
我眨眨眼，想要坐起来，可使身体却重得不听使唤，腿似乎也使不出什么力气；而且床单也好像被压住了，我往旁边一看，意外地看见了李明辉趴在床边沉睡的脸。
......是李明辉啊。
大概我的转动惊醒了他，李明辉猛地睁开眼直起身，然后用一种惊喜到说不出话来的表情直直地看我。"小简！你醒了！"
"啊。"我淡淡的应了一声。
李明辉傻笑了几秒。然后又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往门外跑过去，好像是要去叫医生的样子；我看着他跌跌撞撞的可笑模样，叹了一口气。按一下床边的铃不就好了么。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虽然在心里面不留情面的吐槽，可是心底却有一种浅浅的感动升起来。这个李明辉，一向带着微笑表情任何事情都毫不改变的李明辉，和我这样陌生的李明辉，却因为我醒过来竟然可以这么激动......那么他呢。他又在哪里。
我昏迷前都还在想着的那个人，他在哪里。
李明辉带着一个白大褂先生跑进来，后者把我扶着坐起身，对我一番检查以后，嘴里不停地发出"奇迹啊""天呐"之类的话。然后半晌对我和李明辉说，"程先生的身体状况已经好转，再住个一两个礼拜，估计就能够平安地出院了......不过......"
李明辉一皱眉。"那个还是不能好么？"
白大褂担心地看了我一眼。我微笑，说道："没关系的，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承受得了打击。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就好了。"
"......是这样的，"白大褂顿了顿说道，"程先生被汽车撞击以后，腿部神经受到压损导致麻痹状况，大概暂时还不能行动。如果要康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复健......"
"好啊。"我说，"复健有什么困难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