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一梦————原生态
原生态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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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时对六王爷的特殊嗜好颇不以为然,但今天却不知为何,觉得大可以理解,甚至还添了些心有戚戚之感,想与他多聊两句。六王爷见邀,便携了香尘的手坐过来。香尘不敢与王公大臣平起平坐,只想侍立一边。六王爷却不允,硬是把他按在座上,亮宗一笑,也不管他们。
六王爷坐下也不老实,屁股在座上扭来扭去,脖子向绛蝶那里伸得像头鹅。香尘看他形迹太过,只好拉了他袖子一下:"王爷!"六王爷却大声咋呼起来:"香儿,你别吃醋。咱俩来日方长,三皇侄我可是头一回见,还不能叫本王欣赏欣赏?"
这话把香尘臊了个满脸通红,不敢多说扭过身去。亮宗听了也微觉不妥,再看绛蝶,脸上沉沉得像挂了一层霜,怕他多心,忙叫过六王爷:"六王,快过来给朕喝了这杯罚酒,叫你来得如此之晚!"
六王爷只得腻过身来,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亮宗又道:"胜景当前,其乐融融,诸位都是出了名的文人墨客,何不每人赋词一首,以增游兴呢?"
六王爷却不买账:"皇兄好小气,饭没招待酒没伺候就逼人作诗!须知酒足饭饱,醉意熏熏之时才能吟出好辞,你这样子叫大家怎么编得出来哪!"
亮宗一愣,笑道:"如此倒是朕的错了,好好,朕连点酒菜还管不起你么,来人,布宴。"听得亮宗招呼,苑中整装待发的仆人们忙将备好的酒菜一批批送上来。六王爷的嘴还不闲着:"好,皇兄请客,本王须得好好大快朵颐一番了。"
觥筹交错,笑语晏晏,绛蝶却独坐一旁,捧了一个丹光杯,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抿酒。亮宗眼光扫及于此,想到他平日里的冷面冷性,也并不太在意,只要绛蝶能不再抵触自己,一切可以慢慢再说嘛。
亮宗见六王爷不避众人,一双手在身边男孩身上摸的肆意,便道:"老六,你如今越来越不收敛了!"六王爷一愣:"皇兄说什么?"亮宗朝香尘努努嘴:"你也要顾及点体面不是?"六王爷松了口气,堆了一脸坏笑:"原来是这个啊,愚弟我就这么点爱好,皇兄也要给我剥夺了不成?"
亮宗苦笑着摇摇头,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老六,朕来问你,你那些男宠爱童,都那么乐意被你宠幸?"六王爷闻言笑出声来:"皇兄这话说的!他们敢不愿意!再说,就本王这相貌,这风骨,他们上赶着还来不及呢!"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香尘,向着亮宗耳边低语:"皇兄,咱来临安是来对了。你不知道,这临安城真是有好去处啊!城中有个红翠楼,男妓女妓都有,哪个也不比宫里的人差,你看我带来的这个,就是翠楼最红的小倌儿......"
亮宗听他说到这里,脸刷的变了:"什么?他是红翠楼的?"六王爷看他反应如此强烈,倒吓了一跳,随即挤挤眼睛:"怎么?皇兄也知道红翠楼?"

质子

亮宗偷眼向绛蝶看去,这才觉得他脸色不是很对劲。其实绛蝶面上表情一直也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不过亮宗自己在意,疑神疑鬼的成分比较多罢了。
亮宗心中大乱,一想到绛蝶定然认识那名小倌,就压不住火:"老六!你怎么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这里带,我看不管管你是不行了!来人,快把他给我赶出去!"六王爷大吃一惊,不明白刚才还笑容可掬的亮宗怎么突然变了脸,忙道:"皇兄,你这是干什么?好歹给愚弟一个面子啊。"
亮宗哪容他多说,不依不饶道:"不行!在座的都是皇族重臣,你把个妓馆里的人带过来算怎么回事?快叫他出去,别让朕看了心烦。"
这几句话声音甚大,一时间大家都听见了,齐齐地向这边看过来。六王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很是尴尬,再看看香尘泪光盈盈十分可怜,说不得只有耍赖道:"皇兄为何如此不近人情啊,要赶他就把愚弟也一起赶走吧。"
亮宗不吃这套,一迭声地道:"快走快走,你要不想呆着也给朕走。"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触发了亮宗的雷霆之怒,正不晓得如何是好间,绛蝶却站了起来:"父皇何必如此?妓馆里的人也是人,并不比在座的诸位低贱多少。如果父皇觉得哪个人玷污了铮铮傲菊,皇家瑞气,我也出去便是。"
亮宗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也把绛蝶打击在内,实在始料未及,万万不该,忙说道:"啊......朕没这么说,那都坐着吧,喝酒,喝酒,看花,看花。"
事情虽然平息,气氛却是无法恢复,变得无比沉闷怪异起来。本来还欢声笑语的赏菊会,最后竟意兴阑珊,不欢而散,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太子这些天一直没见绛蝶,一来是嫌他不来屈就自己,跟他赌气;二来也实在是政务繁忙,脱不开身。漠北鞑靼一统草原,建号蒙古,东突西进,威不可挡,实实地让人不能不放在心上。近日来蒙古大汗将派重臣使节来访,光准备接待的那一摊子事就忙得不可开交。偏偏这节骨眼上,听说亮宗还有闲心跑去玉壶园赏花,大事小事地倒都堆到太子头上,真不知道这江山到底是谁的!
亮宗虽没听到太子的抱怨,可是事务压近,不能不管,所以虽然玉壶园一行弄巧成拙,心内懊恼,也只能打起精神,忙于公干了。
按下朝廷中的政事纷扰暂且不表,且说始终挣不出梦魇的三皇子绛蝶,这几天棋也不下了,话也不说了,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一动不动,不像个活人,倒像尊雕像。蒙古使臣到了临安,宫里也跟着莫名兴奋了一阵,也不知都忙活的什么劲儿!
绛蝶虽贵为皇子,却无实职,亦无封号,所以这大大小小的事儿,遇到他便如绕道而行一般。然而这天夜里,却突然有宫人来通知绛蝶,说在皇上在延福宫召集众皇子开会,叫三皇子也赶紧过去。
听闻圣旨,报春忙伺候绛蝶梳头更衣,披上金缕乌雉袍,笼上明珠如意髻。报春一眼瞥见三皇子常常拿在手中戴在身上的碧玉簪,便问道:"三皇子,今天还插这碧玉簪吗?"绛蝶看了碧玉簪一眼,道:"随便,不戴了吧,放那盒子底下罢,只别给我丢了。"
报春心想:这碧玉簪似乎是三皇子从宫外带来的,虽然做工还算精细,可是三皇子什么珍宝没有?比起那些珍珠玛瑙,这根碧玉簪都不知道有多寒酸,亏得三皇子平日里还老戴着,跟个宝贝似的,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特殊含义没有?心里想着,手下可是一点没停,不消多时就把绛蝶扮得齐整,送出门外。
绛蝶到了延福宫,看见亮宗、皇后、太子、宫中的皇子及他们的后妃母亲都坐在那里,还有两张生面孔,十几岁的模样,似乎也是皇子身份。绛蝶谁也不多看,捡了个角落自顾坐下。
会议开始,亮宗罗嗦了半天,大家倒也都听明白了。原来,此次蒙古使臣来访,与大宋交言甚欢,定下友好盟约。宋朝君臣见蒙古野心勃勃,军威甚壮,便想与蒙古联军作战,攻金灭辽,收复失地,以雪当年之耻。亮宗在宴会上把这想法一提,蒙古使臣答应得也倒痛快,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蒙古出兵共同作战可以,但大宋必须送出一名质子,以示诚意。
质子之事,古来有之,不算什么好差事,叫谁去不叫谁去是得好好斟酌商量一番。亮宗子嗣不算太多,年纪也是不大,略长些的都分封了出去或擢放在外,一时召不回来;近年来心懒意灰,也没生出多少,所以能成用的,也就在座的这几个人而已。摆明事情之后,亮宗望着底下,道:"你们看谁去呢?"
万籁俱静,只余轻微呼吸之声,恐怕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g
亮宗见无人应答,只好自己说道:"唉,朕也不舍得让你们哪个人去那荒蛮之地,只是为了大宋基业,国家利益,终须有人做出牺牲......"他扫视屋内,清清嗓子,道:"齐妃有两名皇子,不然就叫五皇子成懿去吧。"
此言一出,齐妃身体就是一哆嗦,又不敢违抗,只得低了头抹泪。皇后却不满地道:"怎么好事从来不想到别人,这事倒忙不迭地往别人身上栽。"亮宗着恼,道:"皇后,朕心里就好受吗?这事怎么了,难道这不是为了江山社稷?难道不是好事?"皇后没有被他吓住,冷言道:"这当然是好事了,皇子挺身而出,给大宋收复河山,岂不流芳百世?这么好的事皇上怎么就便宜了五皇子?"
亮宗教她逼得恼羞成怒,气道:"好,你怕便宜了五皇子,朕就叫太子去,如何?"
皇后脸都扭曲了,怒不可遏道:"皇上欺人太甚了,从没听说过有让太子做质子的!"
此时屋内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却见绛蝶在角落里慢慢站起,道:"让儿臣去吧。"
这句话一出口,满座皆惊。只不过这惊里,又各有不同:有惊奇,有惊慌,还有惊喜......
亮宗惊慌失措,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已经有一声"不行"骤然响起,说话之人,正是太子。
太子一见得绛蝶进来,心里就猫抓似的难受,看到他目不斜视,丝毫不以自己为意的样子,又好生气愤,也便别过脸去,强忍着不去看他。不料猛然间听见他站出来要去做质子,早忘了一切,当即脱口而出:"不行!"
话一出口,才发现大家都奇怪地看着自己,太子也不在乎,铁青着一张脸说:"今天就散了吧,这事我来解决。"说完也不见礼,径自愤愤出去了。
如今太子说话却还顶用,在座的人又各怀心思,停了一会,便真个散了。

莲花

绛蝶回到文绮殿没多久,太子就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他一把打掉绛蝶手中的书,怒道:"你还看得下去书?我问你,你就非要躲开我,不惜去当质子吗?"
绛蝶低头捡书:"躲你干什么,我早就想走了。"
太子咬牙道:"走,你去哪里不成?你知道蒙古那里多艰苦吗?你知道质子的地位多尴尬,处境多危险吗?"
绛蝶抬头直视着他:"危险又怎么样?总比我在妓馆里好吧。"
太子脸色发白,手指颤抖:"你还是跟我呕气对不对?我不过说了你那么一句,你就老记恨于心,作出这种种情致来。你是想气死我呢,还是自己想死?"
绛蝶道:"死又怎么样,我死了不正遂了你的心。"
太子又急又怒,抬手一个耳光打了过去。绛蝶被他打得跌在地上,半响没有动弹。
太子一气之下打了他,却见绛蝶伏在地上没了动静,心中一沉,以为打重了,忙扑过去:"绛蝶,你怎么了?"
拉起他一看,除了脸上红肿却也无恙,只是一双妙目之中含满泪水,竟然是哭了。
爱人的眼泪一向比任何武器更为有效,从一个男人眼中流下的则愈加珍贵。太子满腹怒火顷刻之间化为绕指温柔,不由得长叹一口气,把他抱进怀中。绛蝶在太子臂弯中仍是着力挣扎,太子只好松开他,手却牢牢抓住衣袖不放:"行了,不要生气了,是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我就是不想让你走,不想让你离开我,你是我的,哪里也不许去!"
绛蝶眼中水波流动,睨视太子:"为什么不让我走?我本来也不是贵命,走也好,死也好,从此再不能迷惑于你,岂不皆大欢喜!"太子知道他这种眼神往往是故意而为,却偏偏只要一看,就没了半分脾气:"是我不对,是我冤枉了你!求你别跟我再提死字了行不行,我听见你说这个字便心惊肉跳。我不让你死,也不让你走,你乖乖呆在我身边,什么事我来解决就是。"
他轻轻抚摸绛蝶脸上肿起的指印:"疼不疼?我说过要对你好,却老是做不到。以后再也不会了,永远不会了。其实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多后悔......"
绛蝶道:"那质子的事怎么办?"
太子道:"你不用管,哪里就用得着你去冒险!蒙古鞑子看着粗犷,实则狡诈的很。秦熙也不知道是愚昧还是另有所图,竟然撺掇父皇主动提出联兵之事,叫我们失了主动之权。鞑子顺水推舟,竟还提开了条件!其实他们此番前来,即怀联兵之意,他们若想南下扩张势力,没有我们宋军支援却也困难。我只对他们说质子没有,联军之盟,爱签不签!"
绛蝶望着太子,太子目光坚毅,胸怀宽广,是一个可以依靠之人,肩上绷的劲儿便一下子松了下来。

质子之事果如太子所说顺利解决,蒙宋联盟也风平浪静、悄无声息地定了下来。不过太子和三皇子不同寻常的关系,也落在了诸人尤其是皇后的眼里。
皇后那里怎么打算的不好猜度,太子这里却也不以为意,送走了蒙古使臣,倒是腾出些空来能让他好好歇歇了。于是这几天来,太子日日和绛蝶腻在一起,真个是风雨之后见彩虹,小别胜新婚了。
东宫之内温暖如春,不惧外面寒风渐起。太子一手搂着绛蝶,一手抚摸他漆黑如瀑的头发,突然说道:"我想喝酒。"
绛蝶依言去桌上端了一杯葡萄酒,递给太子。太子不接,仰起脸看着绛蝶,故意道:"杯子不好,我不喝。"绛蝶看看手里的杯子:"葡萄美酒夜光杯,匹配至极,哪里不好了?"太子盯了他的嘴,笑道:"我要用你的莲花杯。"
绛蝶撇撇嘴,真的举起杯子,含了一口酒。太子急不可耐地把他拉过来,将口唇凑了上去。双唇甫接,便都自动张开了,朱红色的酒液一滴不剩地从绛蝶口中流到太子嘴里。太子的舌头在绛蝶嘴里转了一圈,方才意犹未尽地退出来,微闭了眼,笑道:"再来几口,我就醉了。"
绛蝶道:"你这人也有趣,什么稀奇古怪的招都想试试,难道从前太子妃都不依你?"
太子挥挥手道:"别提她,那是个活死人,偏偏也碰上了我,懒得理她!"
绛蝶道:"又在骗人了。"
太子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是那种花言巧语的人吗?"
绛蝶的眼睛转了几转,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不是。"
太子心头一热,握了他细瓷样的脸,温言道:"绛蝶,你到底是什么做的?真叫我爱煞了去。对谁我也没这样过......实在舍不得走啊。......"
绛蝶诧异道:"你要走?"
太子点点头:"这些年大宋的军队松懈散漫,士兵望风而逃,朝廷年年耗费大量军资,却是屡禁不止,获益甚微。此次与蒙古联兵,进军燕山金人,调的是京卫附近的禁军。我们的禁军不如蒙古军队骁勇善战,须得设法教他们先作挡箭牌。然而实力虽要保存,却不能过分,若不能发挥我们旧地故人的优势,捞回点失地,不但仗白打了,也叫蒙古人小瞧!不过,这一仗重要,这支军队对我更重要。这批禁军虽是新招募不久,却也兵强马壮,我正要借这一仗练练兵,把他们控制在手里。"
绛蝶道:"你要跟他们去燕山?"
太子笑道:"放心,我好歹也是太子,用不着跑那么远去亲征。再说这回带兵的是我的手下,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不过下个月就要出征,现在他们正在临安城外的锦湖练兵,我怎么也得去盯两天。今天早上我已经向父皇请缨前去督察,父皇也答应了,明天便要动身。"
他见绛蝶沉默不语,捏住他的鼻子道:"你怎么也不留我,你就舍得我走?"
绛蝶把头埋在他身上,道:"我自然舍不得。"
太子拍拍他:"我也舍不得你,可终不能把你也带去。没关系,不久我就回来了,你在宫里一切小心,好好等我。等我回来,就想法把你弄到枢密院,我们白天晚上都在一起......"

溺水

太子走了之后,绛蝶的生活也变得很规律。晨起用餐,写字,看一天书,晚上洗浴之后,把后窗户关好,睡觉......日复一日,没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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