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的左胸，我感觉到心脏有力的跳动。
"是的。叶未明，你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你把真实的自己隐藏得太深了。为什么呢？是因为你担心自己会变得像你父亲那样吗？爱一个人是无罪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怜悯，他是在怜悯我吗？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怜吗？
我笑了，说道："是的，爱一个人是无罪的。但是，以爱为借口而去伤害别人就是有罪的。"
"我从没想过你会是一个这么有正义感的人。"孙玉卿言语间带着无限感慨。
"我只是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一种罪恶。"我淡淡地笑着说道，"精神学家认为我们家族所患的一种遗传性的精神病，我们会对自己所爱的人疯狂执着迷恋。会不顾一切地除去自己的竞争对手，如果不能得到自己所爱的人，宁愿抱着他一起毁灭。很可怕的病吧？这种病到现在还没有治疗的方法，也许永远都不会有。阿尔佛雷德告诉过我，这世世代代折磨着我们家族的并不是一种病，而是神怒。很久很久以前，我的祖先爱上了偶然下凡的天使，还与之发生了关系，天使的堕落惹怒了神。于是，我们家族的子子孙孙就要永远背负着这个罪，承受神的惩罚。我们不可以被人爱，更不可以爱人。也是因为这个关系，我们的家族到了我这一代，就只剩下我一人了。只要我死了，家族的血就会完全断绝，就不会再有人来承受这个惩罚了。我从一出世就已经背负了祖先的罪，所以我的存在是一种罪恶。"
孙玉卿静静地看着我，我知道，在他眼中，他看到的是另一个自己。
"或许你说的对。我一出生就害死了两条人命，后来连杜老师都离我而去。也许，孤独一生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如果，你心里还有爱，你就不会孤独。"
我转身欲走，孙玉卿叫住了我。
"我爱你，你会爱我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淡淡一笑："我，即不能爱人，也不能被人爱。你还是去找一个可以爱你的人吧。"
"并不是只有魏家的人才会对爱情执着的。叶未明，我也一样，我不会放弃的。"
我听着孙玉卿在我后面大声地叫喊着，我没有回头，也不愿回头。我害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心软。
孙玉卿的命运比我更悲惨，至少我还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但是，我知道，我不可能回应他的爱情。因为，我的心里早已有了唐子泰。专情，也是魏家的遗传。对于孙玉卿，我突然有一种愧疚的感觉。所以我只能远远地逃离他，除了这种消极的方式，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可以避开这段感情。
我走到客厅，看到唐子泰坐在沙发上，我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刚才和孙玉卿的对话。还有，他有没有看到，我用右手执刀划开孙玉卿的颈动脉。后面这个的可能性不大，以唐子泰的为人，如果真的看到那一幕早就冲进来。只是，我还是很害怕，他有没有听到，如果有，听到了多少？
"啊？你出来啦？"唐子泰连忙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们两个...谈得...怎么样呢？"
我看了他一眼，坐下，没有说话。
唐子泰有些慌乱地不停搓着手，问道："明，你还是不肯原谅他？"
我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饿了，有东西吃吗？"
"啊？这个，你睡着的时候，我有去买菜啦。"
"那就做饭吧，我好饿。"
"哦！好的。但是......"唐子泰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厨房走去了。
他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叫住他："记得煮书房里面那个人的份哟。"
唐子泰猛地回头，呆呆地看了我一会，突然开心地笑道："遵命！"
看着他快乐地淘米又洗菜的，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唐子泰有时候真的很像一个小孩子，心情说变就变，你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嗬！那家伙终于又下厨啦！你不知道，我这一个月有多惨！小泰，一到我那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又不打扫，又不做饭，害得我还要叫家里的佣人过来帮忙做家务。怎么一到你这边就变得这么勤快了呢？"
孙玉卿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我身旁坐下。此刻的他，大概又带上了孙家小少爷的假面具。
我微微地笑着，问道："要看哪个台？"
"这个时候，大概都是些肥皂剧吧，哪个台都一样。"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人生比那些电视剧还要富戏剧性。如果，有一天，我的故事拍成电视剧，一定可以拿到最高收视率。
可惜，我是没有机会看到那一天的了。
父亲明知道回来是死路一条，但他还是为了母亲回到了这里。他对爱的执着在别人眼里可能只是一种狂热，但，对于我来说，那却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精神。而我，作为他的儿子，也继承了他的这种精神。即使明知，对唐子泰的爱迟早都会把自己引向毁灭，但我还是决定义无反顾地爱下去。
"你在想什么呢？"
孙玉卿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什么！"我偏过头，直视电视画面。
孙玉卿突然凑近我耳边，低声说道："喂！你不要以为我看不透你心里想什么，你就打马虎眼骗我哟！"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除去刚才严肃的一面，这个小鬼还真的是很有趣。
"说，到底在想什么？"他逼近我，似乎是在威胁我。
我微笑着，说道："我在想唐子泰。"
"啊？有没有想我？"虽然他是一脸的期待，但我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呜...过分！好歹咱们也有了肌肤之亲，俗话说的好，‘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
他说着，手指居然还轻轻戳着我的胸口。
我看着他那张气呼呼的俏脸，突然紧握着他戳我胸口的手指，顺势将他压在了沙发上。
"你，你做什么？"
我的手故意在他身上乱摸，他的身体一下子绷得紧紧的。
我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做你对我做过的事呀。一人一次，很公平嘛！"
"不，不要啦！"
"嗬！我昨晚说不要的时候，你也没停下来呀。"我的手放肆地伸进了他的衬衣，直接抚摸着他胸口细嫩的肌肤。
哇！我从没有想过，一个男生的皮肤也可以这么光滑。我还真的有点喜欢这种触感，感觉好象是摸在缎子上似的。
"你不是说爱我吗？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爱呀。"
我说着，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他的脸。他的表情全部落入我的眼底。
他看着我，有一股壮士断腕的豪气，说道："你喜欢怎样就说吧，我会配合你的。"
啊？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手上的动作也迟钝了。不行，不可以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怎么也得出一口气才行。
我想着，不由自主地吻住了他。他的唇还是和昨晚一样炽热，好象要将我溶化了似的。
"卿...你为什么会爱上我呢？"
我抬起头看着躺在我身下的孙玉卿，问道。
他也看着我，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说道："我也不知道。你相信缘分吗？我最初一直以为和我有宿命姻缘的人是唐子泰，所以，我的心里全都是他。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里有了另外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我的心，直到我害怕会失去他，而失去理智地强行占有了他。你说，这算是爱吗？"
"你说是，就是了。"我也笑了。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你又为什么会爱上唐子泰呢？"
在我正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孙玉卿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因为他的温柔吧。还有，他身上那种阳光的味道。像我们这种属于黑暗世界的人，最渴求的大概就是阳光吧。"
"我觉得你身上也有阳光的味道呀。"
孙玉卿说着突然直起身，吻了我一下。
"啊？"
我被他突然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趁机吻住我不放。我没有挣扎，因为他的吻给我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我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他，不愿放开。
"我忘记买豆腐了，吃番茄炒蛋......"
听到唐子泰的声音，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推开孙玉卿，我很清楚地看到在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
唐子泰呆呆地站在厨房门口，望着我们，良久，才一声不吭地转身走回了厨房。
我和孙玉卿都听到他在里面大力地剁着菜板，不知道是在切菜了，还是在幻想着切我们两个的肉。
我突然发觉自己竟然同时伤了两个人的心。我的心好痛，我同时伤害了两个爱我的人。我明明已经对孙玉卿说过自己不可能会爱上他，却又陷进他的情欲中无法自拔。我是那么地爱着唐子泰，却又一再地拒绝他，还在他面前和别的男人热吻。
我痛苦地抱着头，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
不，我不要这样的结果。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的，我不要这样。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明，明！你没事吧？"
我听到孙玉卿焦急地声音，他不住地摇晃着我，想要展开我的身体，但我死死地抱成一团，就是不肯打开。
不要再来理我了，像我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你爱。
"小泰，小泰，快出来，明的情况不太对劲！"
我听到唐子泰从厨房跑出来的脚步声，我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不要来管我，我不配爱你，我总是只为自己着想而不断地伤害你。你们不要再管我了！让我死吧，我真的好累！
"明，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说句话呀！别吓我们！"唐子泰想要抱起我，我扭动着身子逃开了。
"明！"
他们两人异口同声地叫着。
我还是蜷缩在一起，如果不这么做，我心中的疼痛就无法减退。
突然，他们两个同时将我抱起，我拼命扭动挣扎着，却被他们两人强力压制下来了。
他们两人抱着我，来到卧室。
我听到孙玉卿问唐子泰要不要找医生过来。
唐子泰沉默了一会才说不用了。
他们把我放在床上，我离开滚到离他们最远的地方去。
"明！刚才的事情，我没有怪你，你别这样了，好吗？"
我听到唐子泰温柔的声音。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的头埋得更低了，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流泪的脸。
"叶未明！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老是这样，一有什么事情，就像只鸵鸟似的。我受够了，我今天非把你拉开来不可！"
我感觉到孙玉卿跳上了床，但迟迟没有扑过来，似乎是和唐子泰纠缠着。
"别这样，明不能再受刺激了。"
"你就是因为这样宠着他，才会养成他这种个性。我今天非要他把话说清楚不可！"
求求你们，别过来。我，不想让你们看到我现在的模样。有多少年呢？没有在别人面前哭泣？我还记得，小舅舅死的时候，我在人前一滴眼泪也没掉过，虽然后来自己管在房间里，哭得眼睛都肿了。
从得知小舅舅的死讯的那一刻起，我就曾告诫过自己。一定要坚强，绝对不可以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表现在别人面前。因为人类都是喜欢恃强凌弱的，想要独力生存下去，就一定要变强。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了。没想到，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脆弱无能。
"叶未明！"孙玉卿终于扑到了我身上，他强行地展开我的身体，却看到我满面的泪痕，"啊？"孙玉卿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放开了我。
"孙玉卿，你怎么可以......"唐子泰的声音嘎然即止，我想他是因为看到我脸上的泪痕，所以才会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他们两人都跪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将我扶起。唐子泰轻柔地替我擦去脸上的泪滴，孙玉卿抱着我，轻轻摩擦着我紧绷地背脊。
"到底是怎么呢？为什么要哭呢？"唐子泰问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闭着眼睛，蜷缩在孙玉卿怀里。
"你在担心什么吗？"孙玉卿问道。
我依旧沉默着。
一张炽热的唇突然贴上我的，我惊讶地睁开了眼睛，瞪着正吻着我的唐子泰。
在一个深深的吻结束之后，唐子泰捧着我的脸，直视我的眼睛，说道："傻瓜！我不会因为刚才的事情就不理你的。刚才，我是很生气啦。谁叫你们...算了，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是爱你的就可以了。"
孙玉卿突然用双臂紧紧环住我的身体，说道："你也要记住我也是爱你的呀，明明！不可以偏心哟！"
唐子泰白了他一眼，然后温柔地对我说道："来，洗手吃饭吧。"
"好也！有饭吃，我快饿晕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孙玉卿已经强拉着我下了床，往厨房跑去。
真的很佩服唐子泰，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他居然可以作出这么丰盛的晚餐，真是不简单。
"今天晚上，我要和明明睡！"
"啪啦！"孙玉卿的话吓得我筷子都掉地上了。
"不行，你给我吃完饭就回自己屋里去。"
还好有唐子泰，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呀，你就是想一个人独占明明！我才不干了。要不，咱们三个一起睡。"
"啪！"这次连碗也掉下去了。
我僵硬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唐子泰走过来，把地上的碗筷都捡了起来，然后，到厨房给我换了一副干净的回来。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干净的碗筷，脑袋还因为孙玉卿刚才的话，而晕着。
唐子泰拍拍我的肩膀，然后说道："我不会再让你对明乱来的。"
孙玉卿满不在乎地说道："什么乱来呀。那是爱的表现，你不是也很想那么做吗？把明明抱在怀里，让他和你融为一体？"
"孙玉卿！"
虽然嘴里喝斥着，但我清楚地看到唐子泰脸唰地一下红了。
我不可以再待在这里，我想着，猛地站了起来。
"明！"他们两人同时叫道。
我没有应声，匆匆跑进卧室。我将门反锁，整个人还抵在门板上。我的心狂跳不已，双脚完全没有力气支撑这个身体了。我慢慢地滑坐在地上，我清楚地听到他们两人在外面的争执。
"你看你，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把明都吓跑了。"
"哼！那些话，你不是一直也很想说吗？不过你不敢而已！"
......
我记得有人曾经说过，爱人是痛苦，被爱是幸福。但是，为什么爱人与被爱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痛苦呢？是因为我所背负的罪的缘故吗？就因为这个，而将我人生唯一的快乐权利也剥夺呢？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为何要如此的残忍？

第十三章

不知道是不是碍于孙唐两家的压力，还是警方确实找不出实质证据证明唐子泰和姚莉莉失踪有关，所以，他们再也没有来烦唐子泰了。
我们三个人就在微妙而奇怪的气氛中开始了新同居时代式的生活。唐子泰还是和以前一样围着灶台转；我还是天天坐在电视前，看着无聊的肥皂剧；孙玉卿喜欢一天到晚缩在书房里，他跟我说以前在山里，他有一间小型的图书馆，收集了世界各地的书籍。我最觉得不可思议地是那个家伙居然能够看懂所有我已知的国家的文字，他真是天才到让我害怕。
唐子泰不喜欢我一天到晚和孙玉卿凑在一块，他老是嘀咕着孙玉卿会把我带坏的。孙玉卿听了就在一边呵呵地笑着，一点也不在意。孙玉卿喜欢捉弄唐子泰，我有时也会帮手，谁叫唐子泰就是那么傻傻的呢？不管他在外人面前多么英明神武，回到这个家里，他还是得排老幺。我一直觉得孙玉卿是这个家里的老大，虽然他的岁数最小，但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都比我和唐子泰老练多了。但孙玉卿却说，明，你才是我们的老大，因为我们两个都爱你，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