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坐在木制的椅子上,手指夹着刚刚点燃的香烟。窗外阳光明媚,看来今天是一个非常适合春游的日子。可惜今天不是星期日,所以我必须在这一天之中最美好的时刻,坐在这个上解剖课专用的实验室里。我面前的解剖台上放着一具刚从福尔马林液里捞出来的男尸,但是,除了我和这位先生之外,整个实验室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我看看墙上的钟,如果这钟没有问题的话,上课时间已经过去了7分又39秒,可是我那些可爱的学生们还是一个也没有出现。
我吸了一口烟,看着空荡荡的实验室,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虽然是他们的第一节解剖课实验,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嘛。又不是要他们躺在解剖台供人解剖,用得着集体罢课这么严重吗?还是说,我前几节课教授理论知识的时候说得有些过火,吓着他们呢?我一边吞吐着云雾,一边幻想着如果他们真的集体罢课就好了。这样说不定,下节课的时候,我就可以躺在草地上看书了。如果是那样,就太美妙了。
"叶老师!吸烟有害健康!你是医生也,怎么可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我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陆续走进实验室。班长姚莉莉正站在第一排的位子上对我发着牢骚。
我扔掉手中还未抽完的烟,站了起来,微笑着看着那些还在自顾自地谈天的学生们。
也许是我太缺乏威信了吧,所以,学生一上我的课都会不自觉地变得散漫起来。我通常不会像其他的老师一样大声喝斥他们,那种白费力气的事情,我是从来不会做的。我有我自己的一套教育方式,比如象现在,我拿起一把手术刀,然后一边用平常说话的声调解释着解剖的步骤,一边用手中的小刀熟练地做着现场演示。大部分的学生可能根本就没有在听我说的话,也没有看我的动作,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些到时候都是要考的,如果不及格的话,那就重念吧。只不过,这些都是他们的事情,和我无关,反正我现在已经很尽责地演示了一遍。
我放下手术刀,在水槽里将手洗干净,然后把椅子从解剖台后面搬到了解剖台旁边,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
下面的学生除了少数几个还在整理笔记以外,其他的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他们好象在谈论着某个人,离我比较近的一个年轻男孩似乎很激动,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所以有不少话语都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转学生......美人......
哦!对了,我好象听校长提过今天会来一位转学生。可是在这种时候转学到这所医科大学实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也难怪学生们会议论纷纷了。
那个男孩越说越激动,开始手舞足蹈地比划个不停。看着他滑稽的背影,我觉得十分有趣。对了,他叫什么来着呢?我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在毫无结果的情况下,我直接走了过去。我在他的背后无声地站立了约2分钟,那些站在他面前的人马上噤声,而且都乖乖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其他的人也就闭上了嘴,视线全部集中在我和他的身上。
呵!全部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喜欢从自己同类的痛苦之中寻找快乐。
不过,我会让你们如愿的。
那男孩大概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慢慢地转过身来,一看到我,就是一副差点要停止呼吸的模样。
真是失礼的家伙,虽然本人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但也可以算是清俊的类型吧,不至于就象看到鬼的眼神来看我吧?
我微笑着看着他,想让他放轻松一些,谁知他眼中的恐惧更加浓烈,我只好用最温柔的声音问道:"这位同学,你知道人体内脏的具体位置吗?"
他迅速地点了点头,好象头点得慢一点就会被我吃掉似的。
谁会想要吃你呀!我一边想着,一边用无比温柔地声音说道:"那么请你上台去为全班同学演示一下吧。去把那位先生的心肝脾肺肾拿出来给同学们看看吧。"
他听完我的话以后,居然露出那种绝望的眼神,就好象死神已经向他举起镰刀了一样。奇怪,我只是叫他上台去拿那位先生的内脏,又没有要叫他拿出自己的来,为什么他会那么害怕呢?
我看着那个男孩慢慢地走近解剖台,他走得实在是太慢了,我感觉他好象是在奔赴刑场似的。难道他也会怕死人?我还以为学医的学生早就有了和死尸打交道的觉悟,原来并非个个如此啊!
我和全班同学都盯着他颤抖着掰开尸体腹腔的手,看着那双手渐渐没入那早已失去生命的躯体里面。
"啊!我忘了告诉你,那位先生是得癌症似的,好象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末期了,所以内脏全部都......"
我好心的劝告还没有说完,那男孩已经尖叫着冲出了实验室。
我慢慢站了起来,走到解剖台前,看着 面前全部呆若木鸡的学生,一种快感油然而生。看来,他们已经彻底了解了我的教学方式,以后大概都会很轻松了。不过,我已经够仁慈的了,让他们足足嚣张了一个礼拜也。
我温柔地问道:"还有哪位同学愿意上来感觉一下癌变的内脏是怎样的一种触感吗?"
所有的人几乎是同时将脑袋埋了下去,我微微一笑,又问道:"刚才我演示的时候,所说的步骤大家都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微弱的声音充分地显示着这群孩子的心虚。
还是提醒一下他们吧,毕竟我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啊!
"同学们,解剖学是你们学医生涯中一门极为重要的科目,而我刚才所说的这些就是整个解剖学最基本的东西,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东西。它将直接影响到你们的学期成绩。既然大家都记下来了,那我也就不再重复了。回去好好复习一下笔记吧,明天你们就要开始真正实践你们之前所学的解剖知识了。"
看着学生们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我微微一笑,正好对上姚莉莉那不满的眼神。谢谢她的提醒,我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连忙对着乱成一片的学生们,温柔地叮咛道:"记住早上别吃得太饱了,免得到时候更辛苦。"
说完这句话,我扔下满室的学生,径直走了出去。虽然还没有到下课时间,但我该讲得都讲完,所以这并不算早退。
我走在通往教师宿舍的林荫小道上,一个人突然从后面快速地追了上来,挡在了我的面前。我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姚莉莉,听说她还是什么长跑记录的保持者,看来是真的呢。
"有什么事吗?姚同学。"我微笑着。
"叶老师......"
"恩?"我还是微笑着。
"你果然是一个冷血的怪物。"话音未落,姚莉莉已经跑了。
我站在那里,脸上还挂着那像傻瓜一样的笑容。
"哈!现在的学生还真的是目无尊长也。"
突然传进耳里的声音让我吃了一惊,没想到居然隔墙有耳。
我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长得蛮漂亮的少年斜靠在小道旁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那张漂亮的面孔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是并未传到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眸里。
"你是这里的学生?"我微笑着问道。
"算是吧。"少年慵懒地伸展了一下身体。
"那你现在的举动也算是目无尊长呀。"
"那老师您打算怎么惩罚我呢?"少年的语气里哪有半分的尊敬之意。
我继续微笑着道:"你是我的学生吗?"
"不知道。我还没有拿到课程表了。"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向我走过来,"不过,我刚才走到这里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男生发了疯似的尖叫着狂奔而去。他,是您的学生吗?"
"好象是的。"我愉快地笑着说道。
"那么看来老师您的课也蛮有意思的嘛!请问你教什么课的?"
少年眼中闪耀着异样的光芒,那仿佛是一种名为兴奋的神情。
"解剖学。"
"哦!很有趣的科目,我想我会喜欢的。"少年若有所思地说道。
"希望如此。那么我们下节课再见罗。"我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一边说着,一边绕过他的身体,往宿舍走去。
"我们会再见的,叶老师。"
我听到少年在背后所说的话,但我没有回头,只是有一种莫名其妙地焦虑。我在害怕什么吗?奇怪,我也会有觉得害怕的一天,真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看来今天真的是相当不错的一天呀。
回到自己的小套房,打开卧室的门,径直走到窗前,我猛地将窗帘一下子全拉开,阳光直射进来。
"呜......"还赖在床上的家伙发出口齿不清的声音,"讨厌啦!人家还没睡够了。"
我一把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全部扯掉,看着他无奈地爬了起来。
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委屈地嘀咕着:"人家才刚刚睡着。昨天忙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没有同情心的家伙。"
我一边折着被子,一边说道:"累的话就回自己屋去睡。我这里可不是免费旅馆。"
"可是,人家自己的家比较远嘛!"
他说着,突然从后面将我紧紧抱住,嘴唇贴在我的耳边撒娇似的说道:"亲爱的明明,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吧。人家昨天晚上真的忙了一个晚上也。"
"昨天晚上?"
"是呀!我昨晚夜班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可是很辛苦的哦!昨晚一下子来了三个急诊,累死我了。"
"是吗?"
"是呀!你不知道啊,一个晚上赶三个手术是多么的辛苦。所以人家下了班实在没有力气走回去了,才到你这里来的啊。"
"昨天晚上,何医生打电话来,叫我提醒你记得明天去值夜班,因为昨晚他和你换了班。他打去你家里没有人接,打你的手机又不通,所以才打到我这里。"
我一边说,一边微笑着望着他。看着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模样,心里实在是太痛快了。
"唐子泰!"
"啊?什么事?"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啊?放开啦!去抱你的甜心吧。"
他不但没松手,居然还抱的更紧,耍起赖来了。
"不要嘛!人家......人家失恋了啦!呜呜......你这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人家已经那么惨了,你还要提起人家的伤心事。"
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搂在怀里,本来就已经很不舒服了,偏偏这家伙现在还哭得稀里哗啦的。如果这时候有人进来看到,我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好好!你要我怎么安慰你呢?"我尽可能温柔地问道。
那家伙一听,手就开始不老实了。
"你知道的嘛!人家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就想......"
"想什么呢?"我感觉自己笑得越来越灿烂了。
"人家想要那个啦!"
"哪个?"
"就是那个嘛!"他用手指在我胸口上划了三个英文字母。
"哦!原来是这个呀。"我不以为然地说着。
就知道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看他那猴急的模样,猛地将我压在了床上,一边对我上下其手,一边脱着他自己本来就是胡乱套上的衣服。
趁着他脱衣服的当口,我翻了个身,微笑着欣赏眼前的脱衣舞表演,可惜,太缺乏艺术性了。
他刚把上衣扔掉,就迫不及待地想我身上压下来,谁知动作到了一半,突然停住了。
他颤抖着说道:"明......明......你......不是同意了吗?"
"同意什么?"我悠闲地看着他,问道。
"刚才......你......不是说......要,要安慰我吗?"
"不好意思!刚好我今天心情也不太好,所以希望你先安慰一下我。"
"那......我要......要怎么做?"
"很简单。要么你可以继续在这里表演你的脱衣舞,要么就赶快去洗脸漱口,然后做饭给我吃。你要选那一样啊?"
"我......我选后面的。"
"那还不快去。"
"明......"
"恩?"
"你至少也得先把那手术刀移开啊!"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我忍俊不禁,慢慢将搁在他命根子上的手术刀移开了。
唐子泰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他故意挡在我面前,问道:"叶大人今天中午想吃点什么呀?"
我抬起头,对他一笑:"简单点,就两素一荤一汤吧。不过冰箱里好象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唐子泰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我前天才把它塞得满满的啊!"
"吃完了,我有什么办法嘛!"我把头一偏,绕过他的身体,去看电视。
唐子泰却硬将我的头固定在他面前,狠狠地瞪着我,问道:"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又拿冰箱里的菜去喂那些实验的动物了?"
"也不全是啦!杨教授新买了一条德国狼犬,我把冰箱里的肉也拿去喂它了。它吃得可开心呢!"我一脸无辜地看着唐子泰。
"开心?怎么可能会不开心?那......那可是上等的牛排啊!天啊!我的钱!我怎么会想到买那么贵的东西来让你这个家伙糟蹋呢?我真是天下第一大笨蛋呀!"
我看着他在一边捶胸又跺足的样子,很高兴自己的脖子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赶紧上下左右地运动了一下。
"叶未明!"
"啊?"我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唐子泰,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虎口下的小羊。
"加上这次已经第7次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唐子泰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了。
我闪动着我可爱的大眼睛,微笑着,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饿了!"
"饿?你早上没吃饭吗?"唐子泰的注意力被我成功地引开了。
"人家上解剖课,哪有胃口吃东西嘛!"
"这,这......"他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很快又捧着一大罐巧克力出来。他把巧克力放在我的怀里,一边叮咛着:"不可以吃太多哦!我马上就去把菜买回来。"一边拿起外套就往门口走去。
"子泰!"
"恩?"
"我要吃上等牛排哦!"我一边剥着巧克力的包装纸,一边说道。
"知道了!你乖乖待在那里,不准乱跑哦!"
唐子泰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看着电视里重播的肥皂剧。
唐子泰是我读医大的同学,同时也是室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很坦率地告诉我他是gay。其实他是什么,本来应该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但偏偏不久之后他就跟我告白了,即使我当即就拒绝了他,他还是不死心的缠着我。
缠就缠呗!反正有人帮忙洗衣煮饭有什么不好?而且经常连菜钱都可以省掉,何乐而不为呢?
唐子泰是家中的独子,听说他的父母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擅自为他订了一门亲事。哎!都什么年代了,这些人还玩包办婚姻?如果他们知道唐子泰是gay的话,打击一定很大。
唐子泰这家伙,当着我的面,一天到晚都说着我爱你。可是还不照样在外面勾三搭四的,每次甩了人或者被人甩了就跑来骚扰我。如果不是因为请钟点工人不划算的话,我早就将他扫地出门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从小就梦想着可以养一只圣伯纳犬,虽然唐子泰的头发短了一点,不过触感还是蛮柔软的。
我靠在沙发背上,愉快地想象着唐子泰变成一只圣伯纳犬的模样。
"咚!咚!咚!"
突然传来敲玻璃的声音,我转头一看,一张漂亮的脸在窗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