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稍讶曲龙夕突然充满希冀看向自己的眼神,下一刻反应过来不由笑得轻颤,但意识到因此带起曲龙夕疼痛后立刻收敛笑意,薄唇间的弧度却是仍收不回,"抱歉,即使我是玄族,我也没有隔空旋动按钮的能力。"
明显失望地一叹,红唇嘟起间天真尽现,"你知道我是当今皇帝的师父吧。"
在接收到封麒轻微的点头后,开口续言,"十年前,帝及五岁,皇室一齐上五台山为皇帝祈福,但年幼的毅然,阿,就是皇帝,趁护卫不注意淘气地溜下山,在小镇中被无道教当时的教主白慕华,现在的死老头认出腰间玉牌而俘,当时恰巧我也瞒着大小爹爹首次下山,投宿于五台山下客栈,他们关押毅然的房间就在我的房间旁边,由于隔音太差,我几乎听到他们所有的计划,死老头欲逼迫毅然赐予他高官,并千金一诺不追究他威逼之罪,再由宫廷压力逐步倾吞回正道武林。"
微微休息片刻,长期的说话引起胸口的刺痛,眼神示意封麒没有事,止住他欲要终止的话语,"或许是年轻气盛却又缺乏经验吧,我搭救毅然却被发现,同样被制伏,但是象征我身份的青玉龙牌以及魔教令牌引起了死老头的兴趣,他决定换个方案,毕竟他的目标是武林,他也不愿花费精力于政坛,不过我怀疑他根本是因为不识字。"
再次被曲龙夕可爱的话逗笑,只不过封麒这次很小心地没有晃动身体,"或许是如此吧。"
"他同意放了我们两个,但条件是十年后,我必须成为正魔联盟的盟主,而毅然不能动用士卒插手武林中事,更不能追究当年的威胁,他逼迫毅然书写承诺,今日之事不再对任何人提及,十年后也必须实践诺言,皇帝一诺千金,这是绝对不能改变的,而若我不履行诺言,也相当于违抗了圣旨。"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曲龙夕‘他是老狐狸'的定义已融于表情中,让他尚还惨白的容颜稍显红润。
"听来逼迫,其实荒谬,若是你们不愿意,他难道真拿出那份皇帝亲笔之书来威胁你们?到时,你们毁约之事尚还未传开他便已毙命,再者,若是真想除掉他,皇帝在十年前回到皇宫后便可派暗杀者进入无道教,而你大小爹爹的能力也不会亚于皇室,白慕华决不会活到如今。"条理清晰,封麒敏锐地抓住漏洞,一一罗列。
"的确如此,"激赏地微微点头,"那个死老头脑袋真的除了称霸武林就没有其他的了,不过,毅然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为他的诺言远比我来得重,不可轻易换更,他更不可随便冒险,他幼年及帝,多少虎视眈眈,多少心计阴谋,即使是一点点可能的小水花在当时也能成就风浪,况且如果他派出暗杀者,就等于将把柄落于更多人手中,而且他在承诺中所担当的角色不过是充耳不闻,装作不知罢了,真的发生什么不是还有我垫着吗?"
"至于我为什么只告诉了小爹爹,而且不让堂内的人去抹杀死老头,是因为。。。"片刻的停顿,笑意随性而真实,"是因为好玩,这么有意思的事我为什么要提早结束它。"
"而且它现在有另一层深意了对吗?"旋开最后一道暗门的同时,深邃的眼眸中透着浅浅的温柔,说穿曲龙夕刻意隐藏于坚强后的脆弱,"不用勉强自己。"
轻得几近耳语的关怀话语引得曲龙夕一愣,尚还未来得及分辨封麒这句话的意思,便被一声尖细的问候打断,"呀,这不是我们的盟主吗?久等了阿。。。"
微皱秀眉,不耐地想要捂住耳朵,这种能让人感觉腻烦的语气真是十年不改,心动话语,脱口便出,"死老头,你的声音还是那么独特,别说话了吧。"
没有料到曲龙夕第一句话便是如此,白慕华明显一滞,牵强的笑容也勉强悬挂,一时无语。
不同于对白慕华的厌烦,曲龙夕浅笑划过房内的另外三人,"好久不见。"
"嗯。"同样回以客气的笑容,风异竹,白术情以及韩子非起身福身,恭敬之意已溢于言表,"参见。。。"
"别叫我盟主。"任由封麒轻柔地将自己置于垫上厚被的躺椅,浅笑间柔情已现,"谢谢。"轻声于封麒弯腰替自己理顺黑发时道谢,相视一笑。
"同辈的唤我龙夕就可以了。"言下之意已很明显,唯一不是同辈,却是长辈的白慕华还是必须敬称曲龙夕盟主。
风异竹等三人自然心领神会,但又碍于白慕华递来的瞪眼,只能憋笑在心里。
"死老头,十年不见,眼睛不中用了吗?老是瞪眼?"决定故意气气这个平时趾高气扬的白慕华,邪魅染唇,曲龙夕撩眉斜睨已经有些冒烟的白慕华。
"呵呵,盟主真会开玩笑。"青筋微跳,白慕华嘴角的弧度也略显抽搐。
"是吗?我没有开玩笑阿,"纯真地微眨星眸,曲龙夕笑看白慕华隐忍,"死老头。。。"
"龙夕,别闹了。"宠溺地轻刮曲龙夕的秀鼻,封麒柔声打断,"原归正传吧。"
无意的动作,却惊得房内其余的人不敢动弹,虽然对于风异竹等人来说曲龙夕客气随意,但是他们都明白,这只是因为他们恪守着那一段曲龙夕所划定的距离,一旦跨越雷池,曲龙夕的狠辣阴邪都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可以抵挡的,如今这个封麒只不过是见曲龙夕第二天,便这样放肆,虽然平日无太多认识,他们也不禁为封麒捏一把汗。
但是他们所恐惧的事却丝毫没有发生,曲龙夕如若无事地微挑月眉,敛去促狭的笑意,"好吧,说正事。"
消瘦伊人,动荡江湖
清亭玉竹,游鱼碎石,细雨缭绕,好一方仙境;
秀颜俊容,翻袖雪衣,纤指拨琴,叹一声佳人;
只是此时仙境缥缈,佳人锁眉。
慕容含雅唇角淡淡的忧愁凝结弯月,水眸中的担忧与错杂搅乱了一池深潭,春风拂面,黑发撩拨,却为清瘦的他更添一份薄弱,似在刹那间便会随风消散。
玉指舞动于琴弦间,轻幽温柔之音在这寂静的湖上小亭环绕聚集,点滴动人情,惊人心,是怎样的深情才能让天为之落泪,是怎样的愁丝才能让琴声为之呜咽,是怎样的苦思才能让整个竹林为之冥思静音。
白袖微拂,按压止住颤抖的琴声尾音,"梅姨,情况如何了?",微哑的语调隐含淡淡的惆怅,慕容含雅抬首看向缓步而出的梅霜。
心疼地蹙眉,将一碗鸡汤小心端放于慕容含雅面前,隐藏于他憔悴倦容下更多的是自责与绝望,从小抚养慕容含雅的梅霜自然看得透,也正是因为看得透,才更让人揪心,"含雅。。。"
"我没事的,"薄唇稍勾,月牙间的浮云浓得散不开,似是对于鸡汤的味道有点不适,轻推一旁,"我真的不用补。"
"什么没事,"焦虑地重将鸡汤放回慕容含雅面前,梅霜急得几乎大吼,但瞬间压下,错觉间,她觉得即使只是一点点稍大的声音都会将现在的慕容含雅震碎,"你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进食了,多少喝点好吗?梅姨已经不逼你吃东西了,你就喝下这个吧。"
不舍梅霜恳求的语气和眼神,慕容含雅轻托起汤碗,却在闻到强烈的油腻味时激起一阵晕眩,努力忍下引起的无力,缓缓地放下汤碗,扬起一抹安慰的笑容平抚梅霜纠结的眉间,"对不起梅姨,我能不能过一会儿再喝?"
吞回酸涩,梅霜怜惜地点了点头,有些犹豫是否要将现在的情况再告诉慕容含雅。
"梅姨,观澜还没醒吗?"明白梅霜的顾虑,慕容含雅主动开口询问。
"嗯,"勉强地点头,梅霜眼中的不忍更深,"惜玉少爷随时陪在他身边,但无论如何观澜少爷还是昏迷不醒,连神医玉庭叶也束手无策。"
水眸柔情中融入了一丝复杂,轻扬的话语似是在自语,"但至少他们是幸福,他们彼此都在对方身边,看得见,摸得到,感觉得到。。。"
"含雅。。。"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梅霜有生以来第一次恨自己的口拙。
觉察到又让梅霜担心了,慕容含雅清雅微笑,遮去愁容,"武林上还有其他什么消息吗?"
"嗯,从一个月前开始算起,昨天已经是第十二位门主消失了,开始都是些小门派,但是魔教已经逐渐向中等门派下手了,昨天消失的便是霹雳堂的堂主明火。"梅霜将名单纸送到慕容含雅面前。
"还有呢?那些拒绝向正道提供帮助的门派呢?"仔细地翻看着资料,慕容含雅紧蹙月眉。
"无忘庄,清风堡仍然以内部丧事未了拒绝参与,至于唐门以及五毒教,据情报,在前几天魔教冲入昆仑派时,有看到他们的弟子,但是魔教几次来都是即伤即止,正道各派虽有严重受损,却无灭门之事,还有。。。"略有吞吐,梅霜面露难色,终还是在慕容含雅希冀的眼神下开口,"莫教主,单盟主仍然没有消息,整个隐龙堂也瞬间销声匿迹。"
"嗯,我明白了。。。"失望浮眸,慕容含雅无神地轻拨一声琴音,空洞的眼神让人心疼。
"阿,对了,还有一个消息,"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梅霜难得扬起一丝笑意,"那个恼人的小王爷,若不是他,你也不会那么快回倚云楼,不在武当与紫霄道长、空相方丈共商对敌之计,而在这里飞鸽传书。。。"
"梅姨。。。" 慕容含雅苦笑打断梅霜的抱怨,"消息。。。"m
"阿,对不起,我忘了说消息," 梅霜尴尬地轻笑,"那个小王爷被迫回王府了,皇上亲自下的圣旨,而且皇上还命令段歆墨离开王府到皇宫内做他的贴身侍卫,那小王爷这才知道着急,快马加鞭回皇宫里去了。"
"有这样的事?"微动容,却在片刻后乌云更密布淡雅圣颜,"还是在拥有时不知珍惜,最后痛不欲生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是这样?"
"梅姨,辛苦你了,"浅笑将梅霜的担忧话语压下,似乎只要看着自己梅霜便会心疼,"我想单独呆一会儿,考虑应敌之策,魔在暗,我会努力先揪出一角的。"
"嗯,"明白慕容含雅是在让自己离开,起身不忍地轻抚慕容含雅消瘦的脸颊,"趁热把鸡汤喝了吧,梅姨不打扰你了,累了就回房间,不要再在这里睡着了,夜黑风大,莫要再拼自己的身体了。"
目送梅霜的背影消失于庭院,唇边的笑意仿佛倒塌般无力地放下,痛苦地闭上双眸,慕容含雅轻缓地趴伏在玉琴之上,沉闷地一声琴音淡淡散开,最后归于无。
埋首双臂,黑发披散,浅浅的呼唤断人心,仿佛是用尽所有力气,所有意识,所有感情,只有这一池湖水听到,那声声的呼唤名为。。。龙夕。。。
"你找我?"封麒轻松随意的语调不变,打破满林的寂静,却不显得突兀,似其生气融入了这份春意盎然的自然。
"嗯。"淡淡回应,却不移动分毫,曲龙夕双眸微敛,任微风吹拂黑发墨衣,背身立于湖边。
"你在干什么?"坐于一旁的石凳,封麒为自己倒一杯茶,黑眸却深邃地紧锁素立身影,单薄却不会让人觉得柔弱,魅惑却不会让人觉得女化,似乎只有曲龙夕有这个能力。
"我在听。。。"轻扬的语音有着如享受般慵懒,"我在听含雅喊我的名字。"
"呵呵,是吗?"轻笑,封麒不置可否地随意回问。
"嗯,我还可以看到含雅那里同我一样,一样的竹林,一样的湖水,一样的清静。"微笑转身,倾城之美回首间,"只有一点不一样。"
"他那里没我,是吗?"将茶杯递给落座于对面的曲龙夕,封麒黑眸微闪,"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成为玄族人,拥有这种隔空观物的能力了?"
"嗯。。。这个也算一点,那就还有一点,"耸肩表示认同,接过茶杯缓饮小口,"还有,我不是玄族人,这个靠的根本不是能力,是感觉。"
轻笑,"好,我知道你的感觉很强,那,让我再想想,嗯。。。他是白衣雪纱,而你却是墨衣黑羽?"
"完全正确。"弹指浅笑,默契地与封麒同时举杯轻碰。
"伤势还没痊愈,内力完全不能使用的情况下就乱跑,白慕华正在洞内疯狂找你呢。"
"封麒,"曲龙夕星眸浮光,调皮地微眨,突然从桌下搬上两个棋盒,"我们下棋吧。"
风云棋局,执掌之中
"于昨天为止,第十二个门主对于他们来说消失,你今天准备怎么做?"轻落白子,封麒漫不经心地开口,平凡的外貌恰能为他隐瞒内心真实的想法。
"下棋的时候分心可是会输的。"虽言专心,可是曲龙夕同样轻松的神情无论如何都不具说服力。
"你下的这盘棋不就是现在的正魔之战吗?"封麒巧笑封住曲龙夕一子,意下躲避无用。
凤眸含笑,曲龙夕慵懒的语调中有着理所当然,"所以我才找你陪我下棋阿。"
"那十二个门主的陆续消失对于正道的确是一个打击,这样的戒备下还能轻易得手,无疑是在他们心里增加一份恐惧以及神秘,但可笑的是他们并不知道,那十二个门主原本就是联盟之人,只不过是以轻重缓急,作用能力来召回联盟罢了,那些门内弟子表面慌张,其实上下同心,按照计划做好准备。"悠闲地再抿口茶,封麒才风清云淡地落子。
"先不论这些人是真心跟随还是有把柄被死老头威胁而加入联盟,这些人对现在的正道武林都是不稳定的危险因素阿。"趁势推进,曲龙夕再吃一子,"能利用的还真不少。"
"再来,魔教最近所频繁攻击的门派也是同道居多阿,造成一定的伤亡,让他们能有理由退出正道的应敌计划。"不在乎地敞开漏洞,似是为了让曲龙夕能更方便的赢。
"你是在认输吗?"轻蹙秀眉,曲龙夕凤眸斜吊,淡淡的危险气息微升。
"我只是在展示正道武林如今的情况。"依然故我,由着曲龙夕风卷残云棋盘,"用玄族的幻术让李观澜昏睡,在牵制观澜庄的同时毁去名剑山庄的重心司马惜玉;以风孜棋引齐临玥自投罗网,使武当七星剑阵缺失阵眼,威胁大减,再来,紫霄道长一直将齐临玥视作亲子,他的无故失踪也让他乱了方寸;再以皇帝之命除去粘在慕容含雅身边的赵瑞,同时免去皇家军队插手的可能,最后还不忘夺去段歆墨,给予致命一击,惹到了你,他还真是活该。"
"你这句话很耳熟哦,我记得毅然看到我的安排时也是这么说的,我真有那么可怕吗?"故意睁大水眸,天真地微眨,曲龙夕双手还不忘托腮,笑得孩子气。
轻笑,按下曲龙夕还准备点着脸颊的手,"你的确不可怕,你只是善用计,利用君明月对于无忘庄的重要性,由君明月亲笔题信让庄内众人不得插手此事;至于尹破忧和唐溅,对于本身来说,他们就不在乎什么正邪,他们的门派也立于正魔天平间,只要你的一句话,他们为了朋友,就会身入魔教而毫不在乎;最后,隐龙堂内提供各项门派消息,同时四神等武功高强者俱为你所用,单若凌此时必被莫迟兮所制压而不得联络外界。"
"都对,"白袖微翻,再取一子,只是黑眸同时也微黯,"但是还是出了意外,一个最大的意外。。。我把我自己赔进去了。。。"
"拯救武林。。。一统江湖。。。这种虚空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废物,我完全不在乎。我的心太小,装不下那么多伟大的东西,我只想装一个人,也只有这么一个人,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暗暗爱慕含雅,会反复询问大爹爹含雅的事,会偷偷溜下山想去看看慕容含雅到底长得如何,"仿佛是在回忆美好的过往,曲龙夕邪魅的月眉也不由轻缓如丝,眼神温柔含情,"却当到了山下时才想起根本不知道倚云楼在何处;还会缠着成叔一遍遍说当年遇见慕容含雅的事,甚至当时我还有点嫉妒成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