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偕老————水浮灯
水浮灯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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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哉!」秦夜疑道,「那东方祑后来如何?」
「坠崖而亡。」
「可见尸首?」秦夜忙问。
「不曾。」说书人答。
「那何以确认东方祑已死?」秦夜再问。
「不曾确认,但万丈悬崖,何有不死之理?」说书人再答,「最后,这繁若宫主在坠崖时许下誓言。」
「便是那一十六个字?」秦夜道。
「正是!」说书人答,「东方祑死后,繁若宫被灭,明德公在群雄面前亲自将家传宝剑残苍递予公子煜。半年后,习得三式绝学的公子煜在武林大会上夺冠,正式接任第二十七代武林盟主。这件轰动武林的大事也就此告一个段落了。可惜,事无绝对,好日子过不了几天。近日,江湖之中又有传言,东方祑已化修罗,意欲应誓。」
「怪力乱神之说!」秦夜嗤之以鼻。
「未必!」说书人一敛神色。
「怎讲?」秦夜狐疑问道。
「近两月来,当初参与围攻繁若宫的华山派宁掌门、娥眉派周掌门、崆峒派张掌门以及众多志士接连遇袭,死于自家派中大堂,死状恐怖,骇人听闻。更甚之,堂中以血遗书一十六字诅咒。且有查证,遗书皆出于死者亲笔,好不古怪啊!」
此话一出,众人忽觉寒风阵阵,门外正值乌云蔽日之天,更显阴森非常。
「故而,一众江湖正道人士意欲同往上官盟主府邸,共商对策。」说书人一收折扇,「这便是此次武林大会的本意。」
「原来如此!」秦夜恍然大悟,无怪乎今日一路之上会见到众多江湖人士,「既然如此,为何说书的你偏生要在这参加武林大会的必经路上毁坏盟主名声?莫非有何企图?」
「非也!」说书人摇头道,「非是小生故意毁坏上官盟主名声,只不过事有蹊跷。想我也是好事之人,一直想弄明白个中原由,也不枉我扇中之名。因何三公子消失一年之久,那繁若宫主竟也行事低调一年?因何三公子竟能未卜先知当时的繁若宫主武功全失,挑准时机攻上山去?因何繁若宫主坠崖之时,三公子竟会忘情地伸手去救那魔头?又因何当时繁若宫主望着三公子的眼神竟犹如被情人舍情弃爱一般?更因何繁若宫主坠崖之时,三公子竟口出宫主之名,叫法是非一般的亲昵?经我多夜思虑,结果倒也简单。要问世间有何物能将人活活折磨至死,也只有一个『情』字堪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上官盟主这一计使得好哉,使得妙哉啊!」
「你!」秦夜拍案而起,「上官兄绝非此等卑鄙之徒。」
莫少生突然开口:「说书的,如此说得头头是道,莫不成你当时也在天山顶上?」
「没错,小生确实身在当场。」
「哈哈哈!」一笑声自门口处传来:「无怪乎总觉阁下面熟得很,审视良久,还道是何人。这不是号称百晓江湖世事的百晓生嘛!也是呢,要是一般的说书之人对上此等场面哪能如此安然无恐?」
「这位客官好眼光!」百晓生不答反赞,从旁肯定了自家身份。
莫少生见着门口那人,连忙起身让坐,呼道:「二师兄!」
「原来是沈二爷。久仰久仰!」百晓生拱手作揖。
只见这沈二爷蓝衫飘逸,映衬而出一身温文尔雅,可亲的面容之上带着些许本应只属于王侯将相的贵气,不显矛盾却让人敬而远之。
「这『爷』一字实在不敢当。书剑山庄门下沉尘衣拜上。」沉尘衣疼惜地望了眼师弟,却没坐下:「想必先生也是去参加那武林大会的吧?」
「正是!」
「何时启程?」
「即刻便走。」
「既然于此偶遇,如不嫌弃,何不一路共行同上上官府邸?在下还想多向先生讨教讨教这江湖诸事呢!」不容迟疑的语气正中了原本就是蜜蜂见了蜜糖的百晓生的下怀。
「沈二爷既已相邀,百晓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眼见沈尘衣、莫少生、百晓生三人同行离去,好戏收场,周围旁人也渐渐散了开去。
秦夜心内生事,闷闷地喝下一碗状元红,丢下一小块碎银后也离开了酒楼。
却没注意到他们身后小小角落里,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们。
「公子。」
身边银铃般的笑声让他回过神来。
「姐姐又忘了。」他收回望向门外的视线,「论年纪,偃殇还少上姐姐两岁。让姐姐伺候我实不应该,怎敢还让姐姐叫我公子?况且不是早和姐姐约好的吗?外出之时我们就以姐弟相称,如此一来也好省了些不必要的麻烦。」
「偃殇少爷是碧音的少主人,不称呼声『公子』于理不合。」
「还什么少主人啊!若大一个家早就只剩我一人,若不是有姐姐跟着,我也没多少生路。」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对了,姐姐方才因何而笑?」
「碧音在笑公子看那几个人看得都出了神」碧音调笑道,「可惜其中并未有妙龄少女。不然,碧音还真要以为公子看上了谁,准备当次红娘搭回红线呢!」
「怕就怕即使是妙龄少女也看不上偃殇。」偃殇苦笑道。
「胡说!」碧音俏眉一蹙,「我们家公子是翩翩君子一表人才,谁不争着抢着挤破头地上门提亲啊!」
此话说得丝毫不差,这名唤「偃殇」的公子虽不是有如何惊世的容貌,倒也长得清秀干净,只是脸庞清瘦些许。穿著件飘飘白纱的长衫,朴素的腰带上系着个只有约拇指大小的银色铃铛,自中还散发出淡淡的独特清香,及腰的乌黑长发只取少许卷成发髻以一支木簪固定,随风而动时那气质犹如天庭仙人下界清雅非凡。
再看他身边的婢女碧音,瞧那五官一眼便知出身关外,虽不似中原女子般的纤细柔雅,却有说不出的动人娇艳,一头亮丽的长发只用发箍简单束起,身上俏丽的黄色小衫展现出她娇好的身材线条,左边腰间还插着把短剑,上面依稀可见刻着「碧音」二字。如果说偃殇是九天的上仙,那么说碧音是凡间的妖精一点也不为过,因为,她的一颦一笑里带着足以情迷众生的气息。
「姐姐分明就是在取笑偃殇。可惜我这多病的身子,姑娘们见着了跑都来不及,哪还会谈及婚嫁。要不这样,姐姐与我打个商量。若真没人看上偃殇,姐姐委屈下嫁如何?」
碧音银铃般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公子说笑了,只怕到时是我追在身后死缠烂打,公子还不屑一顾呢!」
「姐姐才是真会说笑之人呢!」偃殇露出难得的天真笑容,「姐姐,说回正经的,我们这次去......」
话还未完,就被突然一脸正色的碧音以手势阻止,不明所以的偃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正有两个流痞往他们这里走来。
「哟!这娘们颇有姿色呢」其中一人淫笑道。
另一人色迷心窍地以淫秽的目光上下打量起碧音:「比怡香院里的姑娘们还美上几分」
「就不知道床上工夫如何?」
「试试不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说着,还吞了大口口水,那猥琐的模样委实让人看了就想狠狠给上两巴掌。
「公子......」碧音犹豫着该不该出手。倘若在这里闹起来,他们此行必定不得安宁。
偃殇没有作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兄弟,瞧这公子哥长得不怎么样,却比女人还有味道。」
「那就一同带了回去,服侍好了大爷们就都把你们留下来当压寨夫人,哈哈哈哈哈......」
眉头微皱的偃殇脸上露出鄙夷神色。
「啧啧啧......瞧瞧......这风情比丽人楼的兔爷们更媚三分。」
光看还不解谗,他们竟将淫手伸了过去。就在流痞即将碰上偃殇脸颊之时,却听一声惊呼。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双飞筷竟分别插中了两个流痞的右手手心,登时是鲜血直流,惨叫声连连。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调戏良家妇女和......呃......翩翩公子......你们今天碰上我燕桓楚,哈哈哈......也算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从侧庭走出,来到偃殇碧音两人跟前。碧音瞧他这般模样,料想方才的飞筷大概就出自他的手下,微微对他一颔首表示感谢后,退回偃殇身后。
「狂刀燕桓楚?」偃殇问。
此人正是近年来声名大赫的狂刀燕桓楚。身为捕快,也使得一手好刀法,如狂风一般,因此得名狂刀。别看这人一身魁梧强壮,却并非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再者,他为人热情豪爽刚正不阿,办案时雷厉风行公正廉名,深得各地百姓爱戴。
两个流痞一听狂刀之名,只差没吓到屁滚尿流,灰溜溜地直想往大门逃去。
「站住!」狂刀一声狮子吼威吓镇住了两人,「谁准你们走的!」
「燕捕头,您就大人大量,饶了我们吧!」两个流痞立刻跪地求饶,「我们再也不敢了!」
燕桓楚大哼一声,道:「你们得罪的是人家姑娘,又不是我,问我何用?」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偃殇忽然扑哧地笑了出来:「原来狂刀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才出手相救啊!」
汉子似被猜中心思地脸上一红,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偷偷地看了碧音一眼,却招来她的一个白眼。
两流痞很默契地来到碧音面前下跪:「姑奶奶,您就行行好,饶了我们罢。」
碧音撇了一眼偃殇,开口说:「你们得罪的是我家公子,与我何干?」
「不用了!」偃殇对企图跪到他们面前求情的流痞冷然道,「杀了你们我都嫌手脏,快快滚开,免得碍我双眼。」
两流痞如获大赦,连忙夹着尾巴仓皇离去。
事一了,偃殇便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姐姐,还不快向燕捕头道谢。」
还没等碧音反应,燕桓楚大手一挥,豪爽地笑道:「不用不用,行侠仗义本就是我道中人应为之举,何必言谢。」
碧音反倒佯怒:「偃少爷这算是吃味方才燕捕头出手相助一事吗?真是小心眼。」
「岂敢岂敢!」偃殇回敬。
「谅公子也不敢。」
「打扰二位了。」燕桓楚插口道,「不知二位此行欲往何处去呢?」
在得到偃殇的同意下,碧音回答:「我主仆二人此次外出,只为游山玩水,一览壮丽河山。」
「可有归期?」
「暂无打算。」
「好极。」燕桓楚高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二位同意与否?」
偃殇看了眼身旁的碧音,怎会不知道这汉子在打什么主意,道:「说来听听。」
「此行一路,想必如刚才之事多不胜数,在下愿一路同行,担任护卫一职。而且在下也有一览山水之心,但在下尚有一事未了,欲往飞雁山庄参加适才百晓生提及的武林大会,不知可否先请二位到大会一游。待事一了,我们便立即上路,可好?」
「容我思量。」偃殇低下头,作状考虑,嘴角露出一丝外人不见的笑意。
一见偃殇的诡异笑容,碧音顿觉头皮发麻:「公子......」
「也罢,我们便随燕捕头走一遭吧!」偃殇起身,「开开眼界也是好的,还请燕捕头前头带路。」
「好说,好说!」燕桓楚开颜大笑起来,却没见到碧音抛来的一个白眼。
于是,这一行三人也起程前往上官府邸。
第二章
武林盟主上官家的府邸飞雁山庄,坐落在浙江钱塘近郊凤凰山腰,三面环山且皆为峭壁,易守难攻。就是绝顶的轻功高手择此三处进庄也得多考虑上一阵,故而上下庄只有一法,便是这崎岖的山路。
此地路况不佳,若是驾马乘车反倒比不上那徒步行走。又因这一路之上皆是难得风景秀丽,走走停停,花费的时间往往会超过预计。于是,客栈便在此地应运而生了。当然,聪明如上官家人自然不会让这白白赢利的事情便宜他人,因而这间飞雁客栈的老板正是上官家。更,碍于武林盟主这个名头,这客栈多年来也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当沈尘衣一行人到达这里时,已是清净客栈相遇后的第五日正午。与掌柜的要了两间上房后,三人便各自去了房间稍做整理休息。待莫少生理好细软自房间出来时,便听见百晓生的招喝之声,俯身往楼下大厅一看,不由得很孩子气地笑了出来。原来这百晓生又捡起酒楼那时的说书本行,正于客栈大厅中兴致勃勃地说着那些个繁若宫主与武林盟主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我说百晓生,老说五年前的事,你不会烦啊?」少年向下大喊了一声,「没点新鲜的,可招揽不来客人啊!」
百晓生抬头一看是莫少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道:「小生我现在正要说的可是繁若宫首代宫主东方漓的内幕。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哦?」少年一翘眉,「这倒是未曾听闻。」
「那是!」百晓生自满地回道,「都让你知道了,我这百晓生还晓个啥儿?」
「那么不介意我也来听上一听吧!」刚走下楼的沉尘衣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叫上了一杯清茶。
「怎会介意?沈二爷肯赏光,才小生的荣幸。」
百晓生此时又拿起他的百字折扇不停扇动,口中振振有辞:「各位大概不知道吧!这东方漓的长相,那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美!」他说着还举起了大拇指,「说实话,他比那江湖第一美人柳回枫不知道要美上个几倍又是几倍。那真是『一卷真经幻作胎,人间肉眼识相猜。不散轻踏莲花去,谁识仙人玩世来。』。虽然男人不能拿来和女人比较,但东方漓美得超过一切凡生相,简直就是天上的主儿。那双勾人的凤目啊,看得人浑身酥软。那身白皙的皮肤啊,让人都想上前摸上一把。哈哈......不过这句话当年若要让他听见,非把我的小命要了去不可。」堂内一阵哄笑后,百晓生接着说道,「具我估计,这东方漓应该有满人的血统。要是您仔细看来,便会发现他的双眸不同常人,竟是棕闪儿。」
「百晓生,怎么这回又说得好似你亲眼见过的?」楼上的少年嬉笑起来,「这东方漓倘若健在,想来不是五十也有四十好几了吧?您老今年贵庚啊?想不到你也有返老还童的法术哦!」
旁人听罢,都大笑了起来。
这百晓生看似老成,其实也不过三十出头,他脸上一红:「这......这是从先师留下的笔记中得知的。」
「少生,莫再取笑百先生。你要听且听,勿再插嘴。」沉尘衣忙给百晓生台阶下,「况且,江湖之上所用武学,所知之理,那一项不是出自承继?若非这些笔记,我们也无法得知几百年来武林的大小是非。」
「是,二师兄教训得是。」少年颇为委屈地回应。心下也明白师兄是在为他着想,出门在外少得罪一人少一分危险。只是前脚方说,后脚就忘。他生性如此,想不闯祸也是难事。亏得师兄愿意护着他,才能兵来将当,水来土掩,无风无浪至今。只是......
不觉间,他的眸色黯淡了下来。
见莫少生被沉尘衣死死压制,百晓生窃喜得很,继续说:「说这东方漓少年得志,年仅十三便创立了繁若一宫。但纵使东方漓一人武功卓绝,始初也不过是一群毛头小鬼乌合之众,常受周围帮派欺压。于是东方漓闭关多时之后,自创出了一套武学『繁晶若离』骇人得紧,见招者竟无一人还生,哪怕到了今日,外人仍无法窥视其中奥秘。后东方漓将由『繁晶若离』中演变出的几套功夫传授给门徒,惟独留下了『繁若晶离』作为之后历代宫主的镇宫之学,渐渐地繁若宫在天山一带的霸主地位就此确立了起来。」
「邪魔歪道!」少年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非也!」百晓生接着少年的话说,「小生早已说过,繁若宫并非一开始就走上魔道。这故事还要从江湖第一美人柳回枫说起。」
这江湖中的儿女情长你情我爱正是听众们最关心的话题,登时引来大家的关注。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说得一点不假,就连这东方漓也不例外。想那江湖第一美人柳回枫名副其实,貌比天仙,风情才智在江湖之上也是绝无仅有,何人见之不爱不怜?那年,她年芳二七,已到待嫁之年,柳家庄主也正为掌上明珠积极物色合适人选。又因柳家庄在苏州一带影响力也算颇大,选择门当户对者也是情理之中。故,上官盟主的大公子上官明德便是他们的首先考虑对象。双方长辈见面一拍即合,便匆匆订下了婚事,拟于年中迎娶柳如枫过门。无奈中途杀出个程咬金来,东方漓得知柳回枫即将嫁于上官明德后,竟连夜赶至苏州柳家庄私会柳家小姐,当夜发生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只知东方漓是隔日才返回的天山繁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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