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祝东风————亦域[上]
亦域[上]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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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人?"苑瑾苦笑,"聪明人才死得快。"
几个人中就属David最缺乏人情世故的历练,他们心照不宣的对答在他颇有些危险而神秘的味道,但也明白对尚未发生的事情是问不出所以然来的,所以便一直维持著缄默,但是神情间多少会有些困惑显露出来。
"喂喂喂,苑瑾,注意用词,别死啊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黑社会呢,吓死谁。"郭轲这话明显是说给李进听的,虽然两人间的别扭还没有过去,但他对他的关注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为习惯,"我靠,已经9点多了,难怪那麽饿,走,吃饭去,我请客。"

上部 人约黄昏 二十二
两三天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後David只觉困意撩人。
"这两日忙什麽呢?看你又累又饿的。"
这话本来郭轲一直想问,但估计李进不会愿意回答他,所以一直忍得辛苦,好在苑瑾善解人意替他问了出来。
"‘果缘益康'项目的宣传图册,总算定稿了。"热可可香甜馥郁,知道是郭轲专门给他叫的,David的心委屈酸痛,怎麽都平复不了。
"那麽赶做什麽?"纪羽有些奇怪,"不是还有不少时间吗?"
"我最近要去趟尼泊尔,除了照片还有很多别的环节,我怕别耽搁在我这儿了。"
  "尼泊尔?怎麽突然要去那里?"郭轲听了十分惊异,忍不住问了出来。
淡淡看了他一眼,David礼貌地回道:"不是突然,之前公司帮我签了合同的,还缺些照片,得抓紧拍回来。"
有点被他的神情噎住,郭轲一时间心潮泛堵,左冲右突怎麽也寻不到出口,饭後众人告别各自回家,他便开车独自去到熟悉的酒吧。
很久没来,发现店面重新装修过,风格迥异从前,好像连老板都换了。算来自从他盯上李进,就很少到外面征歌逐乐,不过如今略显冷肃的装潢配上两只吉它偏於古典风格的弹奏,倒是很符合他今晚复杂的心绪。
叫了整瓶伏特加,他坐在酒吧一角,落落寡欢。不记得这一生曾经为感情苦恼过,他很有些不知所措。
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本为买醉,却越来越清醒。
"够了,我们送你回去。"
"你们怎麽来了?"
"就知道你要过来喝。"发觉他的语调除了有点慵懒以外并没有更重的酒气,纪羽略略放心,"昊辰怕你酒後驾车出问题,所以拉著我跟过来了,你若烂醉如泥,我们一个人可应付不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来,我再陪你喝一杯,之後就回家好不好?"
"好。"认真而迟缓地替纪羽倒了杯酒,郭轲的注意力突然被一只新的吉它曲吸引,"嘘,听,这只曲子。"
短暂休息後重起的音乐绚烂激越却又隐含著哀伤,吉它手的技巧纯熟,将一只优美而炫技的变奏曲演绎得淋漓尽致。
"‘夏天最後一朵玫瑰',爱尔兰民歌,由意大利作曲家朱里亚尼改编而来。"看郭轲捧著头神情恍惚,张昊辰低低解释了一句,试图拉回他的神智。
他这副忧郁消沈的模样纪羽从没见过,看他久不答腔不禁有些担心:"轲子?郭轲?"
"我没事,没事,"抹把脸又尽了一杯酒,郭轲带著浓重的鼻音开腔,"我只是想不明白,我怎麽就看上了那麽一个、那麽一个,不男不女,不、不青不红的,涩果子。"
"那还不简单,咬一口,不好吃就扔了,我说你咋回事?傻了?"
"我也觉得我这里坏掉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郭轲撑著头认真地看著纪羽,眼神飘忽,"但是来不及了,来不及......"话没说完,便头一沈掉在台面上人事不知,咚的一声,十分惊人。
"真要命!结帐!"
"开我的车。来,昊辰你搭把手,我一个人推不进去,真他妈沈!"
"我扶著他,你来开车,我得看著他别吐在车里,不然我老婆非宰了我不可!"
"喂,阿菁是我,不,我没事,是郭轲,喝醉了,是,有点儿烦心事,不,昊辰也在,我们正送他回去,行,我看情况吧,你先睡。"
"还是有老婆好啊,不象我,孤家寡人。"听他软语轻言哄太太,张昊辰想起大洋彼岸的妻子子女,有些感慨。
"再做做工作,不然就趁假期接他们回来多转转,现在国内的发展那麽好,慢慢就理解了。"
"谈何容易。当年一块儿出国,二十几年风风雨雨,总算有房子有地有固定收入了,这种安居乐业的状态在她已经是完全实现了共产主义,所以我这就成了走回头路,开历史的倒车。"
"呵呵,女人啊,安全感还是第一位的。估计你现在忙忙碌碌不挣钱,而且之前还捐了笔不小的数目,一定令她非常不安。"
"是。其实,我们生活完全不成问题,做了这麽多年金融投资,别说积蓄,就算目前每年稳定的红利收入也够她够孩子们衣食无忧过尽余生了。"
"不过我倒是挺理解你的,本来让我过基金会这边我也很勉强,但是干起来以後却是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是啊,我们这类人是比较复杂一点,基本生活解决以後,再赚钱的目的就会变得不那麽单纯了。"
"就是啊,不然拼死拼活的,乐趣何在。还是苑瑾厉害,一早就想开了,不象我,到跟前才醒过味来。"
"是,苑瑾是很难得,那麽能干,但是物质欲念却不是很高。其实,就算她手上有若干天勤股份外加些许私人投资,至多也就是衣食无忧而已,实在算不得多麽富裕,但她却坚决不肯在基金会支薪。是这个路口转吧?"
"对,就这儿,再停得近一点,我可不想抬著他走那麽老远。"

"你倒是醒得快,早知道就让你在酒吧里多呆会儿,也省得我们当苦力了。喂,别抢我的咖啡,我待会儿还得开车回去,提神用的。"
"你真小气,看人家昊辰,咖啡也比你泡得香。"
"得了,我看你也没事了,一个人慢慢喝吧,我们走,昊辰,明天还一堆事儿呢。"纪羽嘴上耍贫,可是看著郭轲委顿的样子终究还是没真的付诸行动。
"怎麽不走了?我真的已经没事了,谢谢你们。"半晌郭轲方才察觉到他们没动静,有些奇怪地抬头问。
"我瞧你事大了去了,说说吧,趁著这会儿夜深人静的,别回头再钻了牛角尖,这一大家子人都还指著你呢。"
"还说什麽说,这就够犯傻丢人的了。"有些自暴自弃,郭轲往沙发上一横索性闭上了眼睛。其实他自己也没闹清楚自己究竟是闹的哪门子别扭,只觉得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可是偏就一个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实在是郁闷得不得了。
"没关系的,人这辈子若没犯过一回两回傻,实在算不上完整的人生。"眼看著纪羽的颈筋都突了出来,张昊辰赶紧出面缓和,虽然来天勤的时日还不是很长,但是这位天勤创始人的真性情却是从一开始就予他很深的吸引力。加上这些天勤元老之间的那种手足般的情义也是他暌违已久的,让他时不时会想起当年插队时几个意气相投的哥儿们。漂泊半生,那些曾经的真情热血早已随著青春岁月风流云散,但是这里,却让他情怀再动,牵扯出的那份归属感让他总是希望能尽快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所以便抓紧机会不再把自己当作外人。"郭轲,我记得你刚刚在酒吧说David什麽不男不女,不青不红?这就是你对他的不满意之处?"
被他这麽直接的一问,郭轲又从沙发里直起身来,烦乱地抓了抓头发他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地开口道:"差不多就这意思。我一早摆明我喜欢他,要追他,他一个大男人却总是婆婆妈妈拖泥带水!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嘛,直说好了!老跟个女人似的要人玩猜猜猜,成天弄得跟被我强迫似的,真教人受不了!"越说越上火,他索性站起来开始来回走动,"你们说,一个男人,一个正常的成熟的男人,如果喜欢了某样事物,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什麽东西,他正常的反应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去抢夺去征服?就连自然界的雄性生物不也都是更具有攻击性和掠夺性的?哪有一个大男人处处被动,动辄放弃的?可是,我还偏偏就喜欢上了这麽个东西,还喜欢得不舍得放手!真他妈要命!"

上部 人约黄昏 二十三
看著他烦躁地来回走动,纪羽脑袋都晕了,还是张昊辰比较沈得住气,声调平和地开口道:"说起这个李进,我们虽然私下交往得并不多,不过算起来也共事差不多有一年了,朝夕相处,怎麽我的感觉跟你并不一样呢?纪羽,你呢?李进在工作上跟你的合作比我的还多,你对他的感觉是什麽?"
"沈默,谦和,刻苦,敬业,有毅力,"一边思索一边总结,纪羽自己也有些讶异,因为从没想过那些共事的经历竟然能得出这麽多正面的评价。"还记得那个贵州山区血吸虫防治项目,就是果缘益康果药种植园项目的伴生节目?那一次,是为了让天勤基金会的员工对慈善公益工作有进一步的直观了解,说白了就是想锻炼考察一下团队,所以去了不少人。说句实话,轲子,你没去真是可惜了,那一回的感觉只有震撼两个字。我这辈子头一次,亲眼见到了什麽叫做贫瘠什麽叫做落後什麽叫做愚昧。"略摇了摇头,纪羽将思绪从历久弥新的记忆里转出,"我们进山的时候连同4个当地的工作人员一共15人,带著打算分发的血吸虫药物和其它物资,但是真正走到最後一个村寨,发完最後一瓶药的就只有李进一个人外加一名当地的乡干部。其他的,有崴了脚的,有累残的,有哭天抹泪的,还有适应不了当地气候的,包括我跟昊辰,都半途而废了。想象得到吗?我每周要专门健身至少8个小时,而昊辰,上过山下过乡的知青,还洋插队过,应该说不缺练了吧?"看了一眼倾身抬头听得认真的郭轲,纪羽接道,"是,李进这个人性格是比较内向,也不太善交际,但是人各有专长,至少他有一点本事就是我们这帮人都没有的。他非常善於捕捉项目,换句话说就是他很懂得什麽帮助是别人真正需要的,而且触类旁通。事实上,基金会成立以来大大小小的几个项目都有他的策划跟参与,我们目前正在进行的!秆饲料生物法贮存项目还是他最先发现的信息,所以,那个商戎说的,李进完全不能胜任理事长的职位是完全的偏见。"
"至少是对他能力的不了解。"见郭轲听得动了容,张昊辰自觉目的已达,便总结性地补充道,"而且你恐怕也不知道,李进他看得懂财务报表,虽然并不专精,但是作为管理者足够了,他显然受过相关的专业培训。怎麽样,郭轲?你眼中的李进和我们眼中的李进是不是有很大的不同?"
"真的假的?我说你们,这些事我怎麽都不知道?"
"别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美也要美化一番,你倒好,正相反,难怪李进受不了你。"看郭轲撑著脸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纪羽很是不以为然,"你以为我们跟你这儿溜须拍马呢?半夜三更的累不累啊。趁今儿我告诉你句实话,那个李进,是不是看得上你还两说著呢,人家大把才华又没有自命不凡讨人嫌,而且生存能力也不差,凭哪一点非跟了你不可。不是我说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到想定下来,就多用点心思头脑。撇开性别不谈,我其实挺看好你们两个的,你生性霸道,嚣张起来混不懔,他看上去温和,但骨子里却原则性很强,没准你这百炼钢能被他磨成绕指柔,呵呵,那可真是为民除害了。"
"我看你才醉了呢,神神叨叨个屁啊,那小子磨我?切,下辈子吧。"随著小腹腾起的热意,郭轲闭口思量起来。
见他静默得有些古怪,张昊辰以为他醉後头痛,便作势起身告辞:"郭总,每个人的性格不同,男人较之女人的确刚强的比较多一些,但也不能一概而论,有些女性刚烈起来大多数男人都比不上。反过来,男人里面也会有不少个性被动的,不然那个什麽‘野蛮女友'也不会那麽风靡。我和纪羽都是过来人,其实,说到底,恋爱也好,婚姻也罢,就是两个相互有好感的人彼此磨合的过程,但只是磨合,而不是改变,尤其是个性与原则,因为那是经历与时间造就的,你想,两个陌生人各自活了几十年後才相遇,那之前的种种痕迹又岂是任何原因可以一笔勾销的?好了,天也晚了,纪羽我们走吧。"
"哎,你们等等,我的车呢?"等他们走出门,郭轲方才如梦初醒地大叫。
"我说你半夜三更的别大声嚷嚷行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儿杀人了呢。在酒吧,你明天自己去取吧。"
"我现在就去取,你载我一段,刚刚酒醒正兴奋著呢,睡也睡不著。"不管纪羽的连连抗议,郭轲硬是挤进了他的车。
"还有一句话,我想还是趁现在说了,"一路无话,快到酒吧时,张昊辰突然打破沈默,"我对同性恋并无任何歧视,更加不想干涉任何人的私事,但是这类事,哪怕是在开放的西方世界也常常会引发丑闻,更何况是在中国。所以,最明智的做法还是宁为人知莫叫人见,毕竟天勤基金的发展远比儿女私情要重要得多,不知郭总是否赞同我的意见?"
"是啊,轲子,"听张昊辰这麽一说,纪羽也不由得严肃起来,"你也不是头一回颠鸾倒凤了,但我还是那句话,人可以随便玩,反正明码标价,但是别玩感情。这一次你如果是想来真的,就得考虑得周全点,不管是家里还是公司。"
"我明白。"临出车门郭轲拍了拍张昊辰的肩头,"别郭总郭总的那麽生分,论年纪阅历我还该叫你声大哥呢。你们今儿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我虽然是个粗人,但好歹总是分得清的。至於李进的理事长职位,你们商量出个办法来,其实,他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坐这个位置的,也早就跟我说过,戴那麽大个帽子觉得累,只要能继续为基金会出力我想他不会在意的。"
"我说,这事不用急在一时吧?再聊下去天就要亮了,你们明天是不是没事啊?"
"又不是十七、八,那麽贪睡。昊辰你的车呢?要不我送你一趟。"
"他的车也在这里啦,老大,我比不得你龙马精神,饶了我行不?你真是越来越象周扒皮了。"
"好了好了,我这就走行了吧。"
上部 人约黄昏 二十四
"好家夥,这小妞居然上来就敢挑整个‘天勤'的场子?佩服,我秦某人佩服,倒是要好好会会!"秦振光那里,郭轲临了还是跟纪羽一块儿去了,都是一同患难过来的哥们,所以,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也并没有刻意隐瞒喜欢李进的事实,而以秦振光的练达也自然不会去表现捕风捉影的求知欲,想要做事成事,把握住事情关键才是重点。
"是有点胆色,所以,你先给点教训看看,"
"明白,如果她懂得吃,那麽自然和气生财,否则的话,放心吧,轲子,我知道怎麽物尽其用。刚刚收了恒创那个烂摊子,我这正好缺人呢,就还是她的老本行吧,办公室主任兼人事部主管,最好这两天就能过来,原来的那个一直跟我嚷嚷要去搞业务,我也已经答应他了。"
商戎往天勤地产那边走马上任的时候苑瑾本想劝她一句好自为之,但看她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便没说出口,张昊辰也一直维持沈默,倒是纪羽在她走後风凉了一句:"你们说这丫头是利欲熏心得胆色过人,还是无知者无畏?"
听得苑瑾苦笑:"你很快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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