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种全身激昂的情绪消停下来，他才看清自己的手背手指都有擦伤，尤其是连绵的关节处。刚才一点也不觉得疼，现在手已经不能动弹了。张着手瘫坐在床上，心里不断地苦笑，不停地摇头最后笑出声来也还是苦笑成分多。
到底是什么他在玩还是人生在玩他。
行。就这样吧，混日子而已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他突然想起皮夹里那张照片，浑身一拧。不管怎么说那张照片也还是要要回来的，就那一张了。
心动身动，连忙出去往刚才的菜馆跑，说说看，只要那张照片，钱他可以不要了！
餐馆还没关门，有人影晃动着。他哗地一下拉开门里面的人都给吓住了，是之前那个服务员。女孩子一见他，笑着："怎么了，先生，餐馆已经打烊了。"
"刚才那个男的！"
"哪个？"
他终于冷静下来："你们这边有多少服务员？"
女孩子一愣："就我一个......"
"那在吃饭的时候说你们餐馆是刚建业不久的那个男人，应该是负责外购的人。"他冷静下来话也说得有条理多了。女孩子一听这话立即明白他讲的是谁，甜美一笑道："哦，你讲的是金哥啊！他回住处了，先生有什么事么？"
"呃，"他摸摸鼻子："我吃饭的时候丢了张照片，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
"啊？什么照片？"
"是我哥哥的照片。"
"啊？没有啊？"
他点点头："我哥哥死得早，死在家里是因为大火，所以他的照片我只有那张了，如果你们捡到或者在他身上就打这个电话给我。"他递上一张名片。
女孩子一听那些内容立即十分谨慎地擦了擦手双手接过名片，盯着名片认真地读着："鞠莱......先生，啊！您是新广杂志编辑啊！"
他笑了笑，女孩子十分激动："那我怎么没看过有就新广的杂志呢？"
他又笑，很快就隐下去："新广是杂志社的总名，出的杂志名是重新定的。如果找到照片的话请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会来取照片的。"
"恩啊！找到的话一定通知您！"
稍放下了心，出了餐馆回头看着，再看看那个招牌。听刚才那个女孩子的语气，那个男人在这边干了也不短应该不会这样消失就算了的。他也不要钱了只要照片，那张唯一可以让他觉得活着的感觉的照片。他冷笑了笑，那现在开始是不是就是一具尸体在游荡。他为自己的想法觉得好笑，这么一瞬间自己就被自己枪毙了。忽然仰头望着月亮，冷笑了笑大步迈到跑回屋子里。
如果这是一具尸体还会有这样激动的心跳吗？尸体不会，尸体不会苦笑。拂着额前的头发，叹了口气。今天这么夜了，早该睡了。趴着吧，尸体就尸体，明早再活过来就成。

早上一起来，将被褥卷卷，带走的带走，扔掉的扔掉。最后出去晃了晃找了辆面包车，连行李带人一起塞进去。
到了地方，给了五十司机，他就站在旁边看着轻轻松松地就搬完了家发现已经十二点了。呼一口气，撸起袖子开始铺床放床单简单地清理一下屋子，这个月的房租他已经交了协议也签了，房东不在国内说是一家子去国外定居了房子就给他们的家人。上回来看房子时代房东在两个人中挑了他，不光是因为他是她介绍的，他拿出名片来时代房东立即欣然地留下了他。更况，他将整套都租了下来省得他们还要再找租不让另一间小房间空着。本不需要他拿名片装面孔就能解决的事情，都是她搞复杂了。硬是说出他的职业来，想想啊......他扑的倒在床上。就是她背过去时说了那句话，他才开始讨厌起自己。"这样的学生样，肯定不能好好打理这间房间，虽然小鞠你是个男人至少还是个爱干净的男人。"
她凭什么那样说，她自己不也是从学生时代走出来的吗？她哪是一毕业就拿了万元月薪的！他也不是！谁没有过去，过去又不能决定未来。这些学生将来说不定比她有出息，到那个时候她都老了卡嚓了除了别人笑她之外她还有多少自尊余地挽回。
翻了个身，现在不是东想西想的时候，该是给肚子这棵数浇点水施点肥的时候了。
他不知道他刚下楼梯，手机便响了。响了很久。

把周遭都逛了一圈，熟悉着一个星期前本就应该就熟悉的街道环境。跑了一圈看到周五出的那刊刊物刚想买一本挑挑有没有毛病时才发现身边的钱只有一张十元了，昨天裤兜里的一点钱花在了车费上了。
看来这几日要过得辛苦点了，银行卡还要三天才能补上。这三天......好办，找主任，蹭他几顿。随便找了家面馆四块钱解决了一顿，他不是个将就的人，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回去把行李收拾整齐了再打个电话给主任。快到住处的时候突然想起如果主任问他为什么，他该怎么回答。
想着迈着步子上楼。
到了房间盘算好该怎么说时找着手机。找手机时无意看见平时里用的收集合页本里夹着一个东西，正是因为快要掉下来才注意到。手机也找到了，他拿着手机找着主任的号码发现上面有未接电话五个，也先不管了，打电话先。一边听着嘀嘀的声音一边抽出那张快掉出来的纸张，哦，不是纸张，是照片--照片！
他连忙反过来，笑开了。原来没有夹在钱包里，而是放在合页本里了。不过？他皱着眉头反复地看着照片，这张照片他不常看，怎么会放在常用的合页本里？
"喂，小鞠吗？"
主任一如既往说一句梗一半的，他因有事相求态度柔和地说话。
"是我主任......"
"啊！刚才你去哪了手机没有带着？"
"啊！"他一愣，难道说刚才那些未接电话里就是主任打的。"有事么主任？"
"呃，没没事，你搬家怎么样了？"
"哦，搬完了。出去用午饭刚回来。"
"恩......那......你就忙吧，还没收拾好吧。"
"哦......主任您现在忙吗？"
"不，不，不......忙！"
他笑了笑："其实是我钱包在搬家的时候丢了，所以想跟主任您先借点钱，等银行卡挂失后......"
"钱包？！--"
主任一声叫，他吓了一跳，主任的声音好尖。
"钱包这种东西，你怎么会弄丢了呢？--小鞠啊，是不是，是不是搬家的时候被人抢了？"
他笑笑，有点快笑不出来："真是丢了主任。"
"啊......你的家搬在哪个地段了？"
"梁西路的泉秀东苑。"
"啊！"主任又一声惊叫，他差点咬到舌头："怎么了，主任？"
"啊，没，没什么。我开车去，到了打给你。"
"恩，谢谢了主任。"
"......不不用谢。"

第 5 章
收了线再回头看刚才的号码，他惊坐了直。除了三陌生号码，只有闻人了。闻人怎么会打电话给他？想了想，还是反拨了回去。
刚刚要被接通的瞬间他也忽然间地想明白了为什么闻人打电话给他，今天是那个女人的生忌，而他想掐掉线也不可能了。"喂，谁啊？"
听到熟悉的客气声，他的思绪竟然飘到了两年前说话的人对他笑笑说：我不用你的钱，妈妈给我留钱了......
"喂，说话啊！......喂，鞠莱你怎么不说话？"
从那说话的语气中，他可以清楚地明白一件事。闻人要不是因为女人的生忌决不会先打电话给他。"不是你先打电话给我的吗？应该是你有事找我不是吗？"他冷冷地说。
"恩......是，是妈妈生忌，我想问你妈妈喜欢的是什么花，我，我不知道。"
那个女人，他冷哼了声，那个女人喜欢的就是金盏花。这个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初她要跟人跑时就是以这盆花做暗号，他还不知道其详还以为妈--那个女人心情好了，还很高兴--哼，结果......
"啊，你也不知道吧，也是了。"
也是了？也是什么？他突然有了很大的火气，也不多说什么："我今天忙，你自己去吧。"本就想这样挂了电话，突然想起金盏花来，坏坏一笑："金盏花，她喜欢的是金盏花。"那个女人带走了家庭里的和祥和那盆金盏花。说完挂了电话，他开始想象着闻人听到这句话时的面孔，忍俊不禁。正笑着时，手机尖叫般吓醒了他。他松了松领口，慢慢地伸手向那怪物般响着的手机。看到名字时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是主任，他想起来了。忙下床去边接电话边穿鞋子："主任么您到大门哪了......啊，我知道......您在那等等我，我一下就到......恩，一会见。"

匆匆带上门，刚下一节台阶，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刚才太着急居然忘了拿钥匙了，不知道代房东在不在城里。"喂......是房东吗？我是上个星期的......恩，恩，房子很好，那个，我想问您您那边还有没有大门钥匙......恩，恩，呃不是，刚才走得太匆忙没有......啊，这样啊，那我跟您商量一下，把这个门锁换了......啊，好的，等换好锁便将大门钥匙送一份给您。恩，好，那就这样。"
拐了弯看见主任那辆黑色别克，主任穿着灰色的西装，戴着墨镜，真是奇怪。为什么觉得这么陌生。
不过就是同一个人换了套衣服，怎么--他暗暗一笑，老话说是人要衣装马要鞍，怎么他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了。迈向前一步，主任还是保持着望风地状态，他笑了笑，心情奇怪地愉快了很多。
"主任来得很快！"他笑着，主任看着他，笑着，低着头，又抬起来。
他指指天："主任，今天也不是太阳很毒，您怎么戴着墨镜？"
主任恍然，摘下了墨镜："这个，这个是开车，怕反光。"
"说起来，小鞠啊，你住的这，这泉秀东苑，我住西苑。"
他愕然，再望着那锃光瓦亮地别克，心里一笑。真是，主任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话，不然也不会总是引起部里的人的反感。一个在西一个在东，还开着车，呵。
"啊，主任，您身边带着钱吗？"
主任大梦初醒，双手在身上摸着，忽然笑着："哦，在车上，我忘了拿了。"
转身开了车门，摸到钱夹，从里面掏了半天结果摸出一张卡。他回头来笑着说："密码......"
"主任！"
他忙了声，主任愣愣地看着他。他到了主任身边，小声地说："这边人多，这个不要说出来。"示意身边人多口杂。回头来发现主任脸红红地，刚才还没觉得有这么明显，怎么了。
"怎么了，主任？"
"没，没什么，你住在哪里？"
他也不是厚脸皮，数次提到钱再直接提钱终究是不太好，可是主任转换话题的能力太强了。"那个主任......我接到您的电话出来太赶了，忘了带钥匙，也问过房东没有备分钥匙所以现在......"他整顿一下表情："我需要钱去换个门锁。"
主任连连点头，指着前面不远处银联提款机："那就去取钱。"
"恩。"
"取......几千？"
他哭笑不得："主任......"
主任困惑地望着他。
"我不是要买电脑，需要那么多钱的。五百就足够了。"他带着笑连带着解说："过了这些天等拿到银行卡就成了，到时一定还钱给您的！"
"哦，哦......"主任进了提款机里面，一会钻出个头来："五百真的够吗？"
他看着主任的笑脸，不禁也带着笑容，这是不是就是感染。"够了，主任。"
"哦......"
一会主任带着钱转出来，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取了钱也不知道拿捏好就这样直白地显摆在外面。他接过钱，验了真伪收了起来，转身找了物业在哪边可以换门锁。一边找方法换门锁一边时不时回头提醒主任跟他一起走。
好容易进了屋子里，太阳快没了。
一进屋子，主任愣愣地问："小鞠，换鞋子吗？"
"呃，不用，就这样进来。您进大屋，客厅里有我要改修的材料，那是上个星期买好的，今天发现钱包没了就没找人来弄......手提前面有张椅子，您要是不嫌弃就坐，床上也能做，都很干净......我给您倒杯茶，您稍等下。"
"啊......喔......"
"小鞠的书真多......这么多书，搬起来一定很累吧......"
"啊？......喔，我用身边的钱雇人给我搬的。"
"喔......那就好......"
他端着茶杯回到卧室里，递给主任后收拾收拾被子空出地方来坐。接过杯子的主任摸着茶杯嚅嚅着，眼睛在屋子里转了转轻轻笑了笑："好象看你这屋子这么狼狈还是第一次......唔......小鞠......你应该买个房子了，这样，这样找了对象就可以直接结婚了--"欲言又止，他笑了笑："主任，您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有了房子就有了老婆是吧。呵呵，主任您太操心了，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主任急了："可是小鞠你人很好，可是现在的女孩子太实际了，你过了三十后还没有房子她们就以为你没有能力！这样，这样下去找不到合适的对象的。"
他淡笑笑："那找一个要房子不要我的，那我不是更惨，您说呢？"
主任一愣，而后笑了笑："小鞠的文学修养很好，说的话都是那么有道理......"
他笑了笑："也不是，您太夸奖了。"
主任笑着慢慢低下了头，脸上似乎也飘起了红云："你的文笔是部里公认的......我看过小鞠你的文章，少年青涩回忆篇等一系列的少年文很是感人。以前我就看过你的文章一直想看看能写出这样文章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他笑了笑，完全真心的："这是我在大学里养成的习惯，能有人喜欢我也很高兴。"
"你，大学的生活是不是真得很舒服？"
舒服？他歪头回想着过去的日子，一边要打工挣钱一边不能耽误学业。一到了新学期就得没天没日地打工，没有办法了只能跟老师教授，整个美术系都被他借遍了。从学校里借的贷工作了五年才还了，不过确实是很快乐，自由自在的，不用想让自己不舒服的事情。他笑了笑："您的女儿不就要上大学了，您可以常去她的大学看看她，呵呵，不告诉她您是看学校就可以借机圆梦了。"
"呃，我，我是因为......"主任红着脸解释着，他笑着示意主任喝茶。"您身体不好嘛，这个不是人能控制的。"
主任笑了笑。
"啊，您看我......"他忙站起来，将主任身后的书拿掉，回头来笑着："我都没来得及整理，今天有点累......"
"可是，你这边不收拾晚上怎么睡觉，哎！要不，这样吧，我，我帮你呀！"
他呆呆地望着满面笑容的主任，轻轻应了声。

屋子里有书架子，是上周他签了合同后买下来的第一个东西，就算往日带走也可以；起码现在得要把书安置好，在那边因为那屋子里本来就书架，才将书保存得好好的。主任说他不懂怎么弄书所以就主动请缨打扫着书架。他在收拾书闲余之时回头看了看，主任还找了抹布来擦，还懂得干湿换着擦看起来倒不像是个有钱人家的了。不管怎么说，主任比任何人都好；再想到以前那般怨过主任，觉得很羞愧。他跟那些背地里说三道四的人有什么区别啊。敲了敲头，将书收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