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追缉令————泣蓝
泣蓝  发于:2009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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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头,日殇只是松开了手中的绢带,看着樱缓缓地颓倒在地。
"夜浓弟弟。"
不是疑问,是陈述句。主天使的行为是绝对的,从不允许他人的侵犯和干涉。而放眼夜色帝国,敢在此刻公然阻挡主天使而救下樱的,除了夜浓不需再作他想。"为什么阻止我?"
"日殇姐姐,不要。"
"为什么不要,难道你觉得樱生存下去还有意义吗?"
"我知道,我知道樱哥哥这样活着很痛苦......"紧拽着手中的黑弦,小孩悄悄地红了眼眶,"可是,不要......请妳不要......"
"夜色的四季已经失衡,为了救这片土地上的人,樱必须死。"仅以指挑断了缠在她手腕上的丝弦,日殇回身看着夜浓道,"而且你不觉得,现在的他死了比较幸福吗?"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得很清楚!!但是日殇姐姐,樱哥哥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不管是谁活着都比不上他活着,不管是谁死去都不愿他死去!除了他,这世上所有人都不值一文,即使他变成这样了,还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在自己身边,哪怕是只能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也感到心满意足......"说着,夜浓的泪滑了下来,"日殇姐姐,这样的人,我相信对妳来说也是存在的!"
日殇的心蓦地一痛,一瞬间,她的眼前掠过了那位她疼宠入骨的少年。
"夜浓弟弟,其实我......"又何尝舍得......
那不是谁,那是樱啊!若不是为了......她又何尝忍心下手......

风过。伴着带血的馨香,猩红的樱瓣漫天飘散。如梦似幻、欲假还真,仿似是离岸的红雨,一洒落,便带着似微热却也透骨的寒凉。
日殇抬头望着,看着一枚花瓣飘落时缓缓划过她的脸,温热,带着湿意,一摸,却是满指的鲜红。
背后一凉,日殇侧头望去,却是孑身而立、满脸杀气的樱,不禁一阵惊呆。
"樱,你......"
樱笑,倾世的笑颜媚得入肌入骨,却没有一丝能到达眼底。手轻拂,随之回旋狂舞的樱瓣便向日殇劲射而去,片片如刀剑锋利。日殇舞绢阻挡,碰击之处,竟是点点金属之声。
一波攻击挡下,日殇半跪稍歇,怔怔地望了樱半晌,却终只幽幽一叹:"樱......"
竟然挑衅她的战意,已经是......一心求死了吗?
从来就知道的啊,这个人就算是疯癫,也只会是因为害怕清醒而已......
风又起了,卷起地上血滴一样的樱瓣,飘飘洒洒,竟似血里都带着香。柔柔的丝弦不知从何时起便爬满了整个空间,在日光下,点点地泛着碜人的青光。日殇却笑了,笑眯了的眸子中幽光闪现,如一潭困锁了血与死亡的池渊。
"夜浓弟弟,何必呢?介入对你没好处的......"
"所以要我眼睁睁看着樱哥哥死?不可能!"
弦随念动。黑色的丝弦在夜浓的操控下舞如狂蛇,直追日殇而去。他此刻发动的,是"相丝",取其相思之意,可以绵绵密密地缠绕在人的身心深处,如困狱,至死方休。日殇却没有理会,只一径向前走,任由无尽的丝弦环绕在她的周身。
"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夜浓弟弟,相思害人,却只害相思者啊......"
一语双关。日殇的话音未落,缠绵的"相丝"便已自她身上散落,尽数向樱蜿蜒而去。
绵密的丝弦一线扣着一线,层层迭迭,困身困心。樱没法逃过,也没有逃,只静静地让这缠藤似的黑丝缠住了他,一圈一圈,一丝一丝,紧紧勒进血肉。
"樱哥哥!"
夜浓大喊,急急冲上前去,日殇看见却只冷冷一笑,"何必白费力气呢,相思若可解,也就不叫相思了......"
"日殇姐姐!妳......妳是故意的!!妳一早就知道相丝对妳没用,妳一早就知道这样可以害死樱哥哥,妳是故意的!!"
"怎么这样说呢?决意使出相丝的,不是夜浓弟弟你么?"日殇仍是冷笑,玩味地看着夜浓的徒劳。夜浓气极,双手结印使出风漩,霎时间漆黑的丝弦便似漩涡般荡漾四散,所到之处皆摧木裂石。日殇却旋身跳起,使力一挥,绢带便似长蛇般夹着凌厉的气势向夜浓直取而去,接着只听一声脆响,风漩的力弱了,散了,夜浓连退三步,只觉得虎口处一阵阵的发麻,一道赤红的鞭痕已是清晰可见。
"夜浓弟弟,你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看着夜浓,日殇半是怜悯,半是嘲讽地叹道,然后回身向樱的方向走去。夜浓急步跑起,挡在樱的面前。"日殇姐姐!"
"让开。"
"不!!"
"同样的话我不重复第二次。"
"我不会让你伤害樱哥哥的!!"再次结印,夜浓再度舞起操丝术,只是这一次的,已是杂乱无章。
日殇无力一叹,"还是学不乖么?难道看着现在的樱,你还是不舍得赏他一个痛快?"
什么是相思?
绞入肤肌,潜藏入骨血,顺着血管蔓延到心脏,一丝丝、一点点地勒紧,摧肝蚀心,把灵魂也生生地绞得零碎,却还活着,无法死去地活着。
这就是相丝。
这样的痛苦对已失去梧桐的樱来说,无疑是一种酷刑。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我只是求妳放过他!!"
直直望着日殇,夜浓的眸中写满了恳求与悲凄,深得仿似能跌碎人心。日殇定定地回望了这样的眸子半晌,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夜浓弟弟,你只求我放过,但你又何尝放过他了呢......"
瞬间,真的只是在一瞬间,日殇那句话的尾音还没散去,一线细如毛发,却偏似剑刃锋利的黑弦便从夜浓手中弹射而出,日殇看见只轻轻一叹,"冥顽不灵。"便同样滑射了手中的绢。
两物相撞,于空中激出抨击之声,然后绢带竟似薄刃般破开了本已细如毛发的丝弦,如箭矢般向夜浓射去,却未伤他,只似缠蛇般覆盖缠绕上他的双手和双眼,隔绝了可触可视的一切。
"夜浓弟弟,你还小,所以不明白有些东西,是要放开才能得到的......"
不再理会夜浓的挣扎,日殇走近樱,望着他怠倦偏却绝艳的脸,望进他醉人却已倒映不下任何事物的粉眸,淡淡地笑了。
思绪百转千回,最后却只叹出一个名字,"樱......"便把那染满了梧桐的血的长刀,往樱的身体生生地刺入了。
血肉崩裂。
烫热的液体溅了日殇满身,也溅上了夜浓的脸面。小孩静了,停止了所有挣扎,只是从束缚住双眼的白色绢布底下,慢慢地渗出了无色的泪。
血樱摇曳,破碎的残红天地飘零,伴随着风里的最后一点余香,诉尽了春天里那一个可怜的可悲的梦。
梦似蜃楼。
一季的繁华,一场风过便散了。

依稀间,似是有声音传来。
"......日......殇?......是......日殇吗?"
轻轻抹去沾在樱脸上的血滴,她的笑仍是淡淡,"是日殇啊。"
听得是日殇,樱便像个孩子般地笑了,"日殇日殇,对不起呢,明年的樱花恐怕要迟开了......"
"不要紧,再迟,春天还是会来的。"
"也对,不过......"樱抬头,露出他美绝尘寰却带阴霾的粉眸,"我已经看不见樱花开了。"
"......不要紧,即使看不见了,樱还是樱,不会变的。"
樱听了轻笑出声,鲜红的血滴随着他的笑滑下了唇角,日殇看了一惊,想伸手去擦,却终究是失了勇气。
樱却仍是笑得开心。笑容中带着独属于他的温宛,平静从容,似已没有什么放不下,也没有什么得不到。"会变不会变,已经不重要了......日殇日殇,告诉我,我的樱花......已经是什么颜色了?"
"当然是白色......一直都是白色的啊。"
"也许以前一直都是白色的,但我问的是......现在呢?"
抬头望着天地翩飞的残红,朦胧之中,日殇仿佛又看见了往日那一幕幕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切,然后她笑了,笑得如樱那样,平静从容,没有什么放不下,也没有什么得不到......
"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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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至亲,小孩的悲恸响彻天地。樱却睡了,带着他永世的爱,以及他梦中那片洁白的樱林,美得如一个远去的童话。但这次纵是蜃楼,也不会有消散的一天了。
因为放开了一切,所以......什么也得到了。

"为什么一直......都不肯放过我们......"尽管已努力压抑,但夜浓的声音中仍带了嘶吼过后的低哑,"妳是......故意的,根本一切都是妳做的!"
"我做过什么了吗?"看着仍被绢带所束缚的夜浓,日殇轻浅一笑,"说说啊,你不是......什么都查过了吗?"
"......"咬着牙根强忍着什么,夜浓在沉默了良久后,终于道:"对于樱哥哥的死,妳一直以来都是处心积虑的,是吗?"
处心积虑?好严重的词,不过......"是。"
"......八年来,妳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是吗?"
"......是。"
"这次樱哥哥的任务也是妳故意叫他去的,是吗?"
"是。"
"妳害死樱哥哥的原因,是和妳的弟弟有关的,是吗?"
"是。"
"因为妳弟弟有先天性的心室衰竭,心脏很弱,所以妳一直都希望能找到适合的心脏来救他是吗?"
"是。"
"但是因为他的血型是十分罕见、一万人中只有两个可能有的Rh血型阴性,所以一直都未能找到适合的人。但在偶然之间,妳发现樱哥哥的血型和妳弟弟的吻合,所以妳想杀了他来救妳弟弟!......甚至......甚至在八年前的那一天里,妳到蜃楼找的人就根本不是梧桐而是樱哥哥,是吗?"
"是。"
"为什么妳不否认!"小孩失声喊了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假的......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我错了,根本就没发生过这样的事,而樱哥哥的死只是意外!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日殇苦笑,"只要我说,你就信?"
"为什么不信!!妳是日殇姐姐啊......一直以来都这么温柔的日殇姐姐,会用母亲一样慈爱的声音叫我夜浓弟弟的日殇姐姐......妳要真的否认的话我为什么不信?为什么妳连骗我一下都不肯!为什么要我恨妳啊!!!"
看着伏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的夜浓,日殇半跪在地,伸手托起他的小脸,"让你失望真是不好意思了,不过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欲望是不惜牺牲任何人的,哪怕那是我一直以来的好友,哪怕那是你珍之重之的樱哥哥......"
"好了好了,别哭了,夜浓弟弟,"用夜浓最熟悉的语调唤他,日殇缓缓抹去他脸上沾染的血滴,"告诉我,你樱哥哥的血......温暖吗?"
"啊──────"夜浓失控大喊,"妳坏人,妳是坏人!!妳杀了樱哥哥,我不会放过妳的!!......妳去死,妳为什么不去死!!我杀了妳!我要杀了妳!!!坏人,我要杀了妳为樱哥哥报仇!!报仇!!!!!!!!......嗯......"
在后颈处轻轻一下敲晕了夜浓,日殇让他倒在自己臂弯里,却是笑着,柔柔笑着,"那就杀了我,一定要杀了我,说好了哦......"

轻轻撩开夜浓的额发,日殇缓缓放倒他在地上,道:"真是残酷的情人呢,居然能看着我这么欺负他都不吭一声......你说是吗,晓寒?"
轻灵的话语在静谧的空气中散开,四周仍是静悄悄的,如同那句话根本不曾存在过,日殇却笑了,"出来吧,我知道你在的。"
蜃楼的门后,缓缓走出了一位黑发的青年。他有着深如黑曜石的双眸,坚定肃穆,却隐隐透着寒意,就如他的名字那样薄凉。
晓寒,全名轻语晓寒,樱抚养的两个孩子之一,现年二十一岁。于八年前被日殇授命接管雷煌旗下一切后续事务,现为影天使之首,是夜浓弟弟的"他"。(←BY:日殇 ⌒_⌒)
"一直以为你会忍不住冲出来呢......"日殇勾起了一抹像风一样轻的笑,"害我还满期待的。"
沉默了良久,男子看着女孩纤丽的身影,听着她调侃的话语,面无表情,"主天使说笑了。"
日殇却不在意他的无礼,只轻轻地吁了口气,"不心疼的吗?......看我这么伤他......"
"心疼......可是,不能阻止。"
"为什么?"
"因为爱他。"
"爱?"
晓寒点了点头。
因为爱他,所以放手让他长大。
日殇笑,"果然是很残酷的情人呢......"

※※※z※※y※※c※※c※※※

望着晓寒抱着那孩子远去的背影,日殇无言地低低叹息,随后转回了身,对着空无一人的蜃楼轻轻地唤了声,"雪姬。"
雪,从日殇唤出声的那刻起静静落下,少女娉婷的身影在树桠上如雾散聚般从朦胧到清晰,盈着周身淡淡的冷香,伴着静静飘落的轻雪,斜倚枝头。
她在的,一直都在,只是她的气息只让应该知道的人知道。
带着盈盈的笑,少女道:"主天使,妳好。"
几乎又要把心底的无奈叹出声,日殇有点好笑地发现她不知道该拿少女怎么办才好,从来就不知道。"妳来这里......有事吗?"
少女又是一笑,"我喜欢看故事。"随后冰眸低低地暗了一层,似在思索,"为什么不告诉他一切?"
"什么一切?"日殇也笑,以问题回答问题。
"所有......真实的一切。"
日殇失笑,"所以问妳什么是真实的一切啊?"
"妳知道。"少女的语气中有着指责。
"我自认我已将事实告诉了他。"
"但那不是真相。"
日殇叹息,"有分别吗?"
的确樱与夜殇的血型相同是巧合,八年前在蜃楼遇到樱是巧合,樱在那次任务中受到辐射失明是巧合......梧桐的死是巧合,樱的疯狂是巧合,连夜色四季的失衡也是巧合,到最后,似乎只有樱的死去是必然。
真可笑,这世上何来这么多见鬼的巧合。
"不会有人相信的,"日殇道,"最珍爱的人被伤害了,被杀了,换了谁都不会相信那些狗屁般的巧合的。"
说完不禁又笑......竟然连最不耻的脏话都出来了。
"但如果妳肯告诉那孩子,樱的血液里已经满是辐射,他的心脏早已不堪使用,那么那男孩对妳的一切指控就不会成立。"
"但我害了他是事实。"
"但妳从来都没想过害他就是真相!"少女的声音首次带入了情绪,冰蓝色的瞳眸中散发着寒意,"妳甚至连妳弟弟已经......的事都不告诉他,妳根本就是故意让他恨妳的!"
"雪姬,够了。"日殇直视着少女,微微摇头,"为什么呢?这样的妳根本就不像雪姬了。"
少女微愕,随后又复一笑,"那什么样的雪姬才是雪姬?"
难道无心无情,无爱无恨,像个霜雕雪塑的娃娃般才像么?
"日殇,别看轻了自己,其实妳和那个晓寒不过是不相伯仲的残忍。"
笑了笑,日殇丝毫不以为逆,"好,就当一切是我故意的吧......夜浓弟弟...那个已经空无一物的孩子,若连仇恨都没有了,你叫他怎样活下去......他只有十二岁啊,可以的话,谁会舍得让他承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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