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追缉令————泣蓝
泣蓝  发于:2009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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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浓无法置信地瞠大了眼睛,日殇只是漠然地一笑,挥动长巾,以前端直指夜浓而去。夜浓挥刀,希望从中破开长练却反被缠上,无奈之下弃刀而行,从指间弹射三条细如牛毛的黑弦;日殇见状同样松开长刀,以练为鞭,于夜浓胸口重重一击。夜浓闪避不及硬吃下了这一击,顿时气血翻涌,连连退了两步,已发出去的三条丝弦也在半路失了力度。
看着小孩的狼狈,日殇仍是笑了,漆黑美眸中的幽红如火狂炽,偏偏眼神却沉寂冷漠,竟似冰火同源:"再来。"
夜浓不忿地捡起长刀,却没再进逼,只是看着血迹斑斑的刀身久久地不语。日殇道:"怎么?看出自己和日殇姐姐的差距,怕了?......要继续吗?"
夜浓不甘地咬唇,黑眸一瞪:"继续!"
再次步开,小孩已没有刚才的激进,举手投足都带上了章法。日殇凝眸细看,很快便看出了门道。
是魔舞。
在夜色帝国,每个上位者都有属于自己的魔舞。基本舞步,配上各自擅长的兵器,所以发展出来的舞步各人都独一无二。本来上级天使以下的人禁止私练魔舞,身为中级天使的夜浓是不该懂的,想不到樱这么快便教会了他。
不过也好,这孩子、本来就不该是池中物。现在就差这魔舞到底有几分火候了。
想到这,日殇的笑中带上了几许玩味。

大地鼓动。四周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却偏偏是在真实地微微震动着。残羽抬头四望,感觉到这个近乎永恒平静的世界里,竟然首次出现了不安。
外面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应该到外面看看吗?低头看看怀里的孩子,残羽叹息了一声,压抑下心底不详的预感,又以刚才的姿势重新坐下了。

长廊过风,萧萧地吹过空荡的圣殿,即使是在和煦的晨光中了,却依然冷得怕人。
看着男孩的舞,日殇静了。他的舞,是刀的舞,凌厉、刚强,干净洒脱。夜浓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日殇不是没想过他的进步也许会超乎她的想象,然而这次超乎她想象的,却不是因为这个。
她没想到他的舞,竟会与"他"如此相似。
无声地念出那个人的名字,日殇的心,于一瞬间掠过隐痛。
风更大了,乱风擦着她的黑发流过,露出她掩盖在发下幽红的眸,竟深得似跌碎人心。日殇却笑了,唇角缓缓凝固起一种忧郁,温柔而又多情,不经意间,便叫狂乱的风也柔和了。
然后她,加入了这场独舞之中。

契合的身形,合拍的舞步,这场即兴而来的双人舞默契得有如事先演练,不管是节拍还是进退方面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妳......"
"不要问,跳吧!"
刀光、血光,似乎只是这场舞蹈中的陪衬品,深陷这魔性之舞中的两人,都不管不顾对方或自己身上渐次增加的伤痕,而在这一刻想起了往昔。
往昔,在宁静安恬的雾色蜃楼,在落英飘飞的洁白樱树下,他们都曾与同一个人跳过此舞。而此刻舞步的契合,节拍的和谐,也因为当初教与他们此舞的,亦为同一个人。
似曾相识的一幕,皆让舞中的两人心神有了些许恍惚。柔和的晨光,微强的清风,若再多数棵烂华缤纷的樱树,便一切都与那刻相似。可惜再怎么相似,最终都已不可能找回那樱树下旖旎的白衣青年了......
孩子的心,再次痛得无以复加。
风又起了,和谐的舞步戛然而止。夜浓将刀一挽,执紧长刀便直向日殇的心脏位置突刺,眼看刀尖已碰到衣物就要刺入了,却硬生生停在了那个位置,不管怎么发力都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日殇姐姐的命可以给你,这里我却要留给别人。"手执长巾两端,仅以柔软的中段阻挡刀尖,日殇却悠闲得似全然不见眼前此等险况,"不是就将完成了吗?之前这么多都忍下了,怎么却突然冲动起来了?"
放眼四周,柔柔的丝弦不知从何时起便爬满了整个空间,一丝攀着一丝,一缕扣着一缕,如困狱,禁咒着血与死亡,困身困心。洁净的晨光洒下,深深浅浅间,黑色的丝弦竟透着一抹阴绿,点点地泛着碜人的寒芒,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操丝术中秘极的一招。一旦为它所困,皆不用妄想能全身而退,只因它一旦发动,便不夺生灵不休止,哪怕是施术者也不能控制,属于一种"致诸死地而后生"的招数。极为霸道的一招,遗憾是布置的时间稍长,需要施术者引开对方的注意力方可成行。
它的名字,正是"困狱"。
在这一场舞开始,它便已在悄悄地布下了。日殇知道却没有阻止,因为她想这场战斗变得公平。是的,这场战斗本来就不公平,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与一位主天使之间的战斗怎么可能公平!但如果是他,如果是轻语夜浓,这场不公平的战斗便可能有个公平的结局......日殇这样希望着,放任他布置这场"困狱",让他们之间的实力稍稍拉平。

好好地打一场吧夜浓弟弟,然后,来拿日殇姐姐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怎样?要开始选择了哦......是往前刺还是将困狱完成,夜浓弟弟要想好了呀......"
话音刚落,日殇的柔劲一吐,一练白光便从刀尖灌至刀身,硬生生地将它从没什么份量的长巾上弹开了。夜浓不顾手心传来的酸麻,不死心地执刀直劈,日殇以练挡,翻身一挽双手一旋缠住刀身,然后使巧劲将长巾拉直,生生将精铁铸的长刀从中段绞断了。夜浓适时地放手,从指间弹射了最后两条丝弦,完成了困狱。
然后他笑了。
"森罗困狱,困身困心;血网恢恢,摧魄断魂。现在妳和我,都无法逃开这里了。"
之前的,是虚招?......日殇蹙眉,眼神里带着激赏也带着复杂,"夜浓弟弟,我想过自己死却没想过和你同归于尽呢......唉,孩子心性果然是麻烦啊......"
"少废话!"
牵一发而动全身,夜浓结起手印,舞动丝弦直追日殇而去;日殇却先快一步,于如雨密骤的丝弦间踏弦而过,并一个旋身跳起,挥练为鞭,夹着万钧之力向夜浓直击而去,夜浓见状也同时间发动风漩。顿时两股力量相撞,碰溅开的气流摧木裂石,连圣殿高墙上所装的彩绘玻璃也悉数被震碎!

大地震动。若刚才只是不安的鼓动,现在就是名副其实的震动了。尽管仍是轻微,残羽还是感觉到地心深处似乎是在发出一股呜咽,似在拼命忍隐着什么,挽留着什么。
尽管奇怪,但梦境毕竟是虚拟实境,一切的现象都有可能是假的,残羽不想贸贸然前去察看。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殇儿一个人留在这里。
再次坐下,残羽的心绪却像是打破了平静的湖面一样,泛起了波波不安的涟漪......

那一日的白天,好长好长。
那一场的战斗,也好长好长。
而黄昏,终究是近了......

再一次从彼此的缠斗中脱身开来,两人都已经气喘吁吁、伤痕累累,放眼四周,触目所及的都是打斗造成的裂痕刮痕,曾经整洁的殿堂如今已是满目疮痍。
"黄昏了......"从已染上一线浅淡红霞的天际处移回目光,日殇微笑着对眼前的小孩说,"今天玩得尽庆吗,夜浓弟弟?"
急速地喘着气,夜浓久久不语,然而喘息平复了后他突然问:"之前妳说,想过自己死却没想过和我同归于尽......是什么意思?"
日殇微愕,没想到一句无心的失言竟让他记挂至今。
"还有,命可以给我,心脏却要留给别人又是什么意思?妳有什么瞒着我?!"
日殇一笑,"想知道......就打赢我!"话音刚落,她回身轻跃,跳进了架空的弦网之中。夜浓连忙迈步追去。
跳跃,攀荡,闪避,追击。追逐着白色的身影,操纵着线,夜浓在横亘于半空中的弦与弦之间如履平地般快速穿梭。看准一个日殇为躲避困狱追袭而至的丝弦无暇他顾的空隙,小孩于她背后弹射了数条丝弦;日殇一个后空翻,躲开了夜浓的偷袭,稳稳地落在了他背后的位置,并舞起长巾直向夜浓后心击去。小孩挥动丝弦回身挡下这一击,洁白的小手上下翻动,再结手印,波波黑弦便似涌动的长蛇直向日殇逼去;日殇迎招,翩飞的长巾如洁白的游龙,以柔制柔。弦与练于半空交锋,似两猛兽互噬,缠斗不休,片刻后却听一破空裂帛之声,二人各退一侧,在以弦织就的困网中凌空而立。弦屑布碎当空飘过,两人视而不见,只是继续看着对方凝神屏息。
仍是对峙。
窗外的澄空渐渐起了霞色。一抹一抹的红霞就似晕开的血,伴着初起的夜风,明净的天际似暖还寒。夜浓定定凝望着一身狼狈,却仍是一身云淡风轻的日殇,在霞光映掩下更显深浓的眸里有着谁也看不懂的深沉。
已不知是谁开始,已不知从何结束,一黑一白两段身影再次缠斗了起来。困狱发动,四周如蛛网绵密的丝弦似有意识般悉数向日殇袭去,天上地下,再没有一线空间遗漏。日殇却只是于原地旋舞,将长巾舞成一个连绵不断的圆形障壁,竟也将所有来袭全部弹开了。夜浓再次看准袭去的弦与阻挡的练之间些些的空隙,于指间弹射了一线逆光下细得几近虚无的丝弦,这次日殇看到却避不过,被它穿心而入,终于从架空的弦网间跌落到了地上。

震动越来越剧烈,残羽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太不寻常了,这梦境里从未出现过的躁动与不安,使得残羽的心也跳得失序。地心深处的那股呜咽已经越来越明显,似在哀求、在挽留、在......悲鸣......
还是出去看看......吧。
细细地把少年吻了又吻,残羽方如置珍宝般地找了个地方把他放下,然后离开梦境。
想不到才刚步入过渡之廊,残羽就被背后一道冰冷的视线逼得生生停住了脚步,回首一望,他难以置信地瞠大了眼睛......

轻巧地从半空中一跃而下,夜浓捡起已断开两截的那柄长刀,慢慢向日殇走去。
"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这句诗是妳教我的。怎样?相丝的滋味好受吗?"夜浓淡淡地问着,原来他刚才所发动的那线幼弦,正是相丝。
在雾色蜃楼的那场对战他也曾用过此招。当初相丝缠绕在日殇身上却没伤她,乃是因为樱的相思比她深,但相丝既然在她身上停留过,那就证明她一定也思念着某人。夜浓这样想,也这样赌。
结果是他赌赢了。
森罗困狱,困身困心,却想不到真正囚困人心的,却是相思。
"其实妳,也是想他的对吗?"问着,小孩的声音低低的,似是并不在意被问的人是否听到,"既然会想,那为什么要杀他?之前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微摇着头,小孩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为什么?回答我啊!"
"夜浓弟弟,我既然没死,你就没赢......"
"妳死了我还问个屁!!"连忙咬住下唇,小孩为冲口而出的脏话感到羞愧,"......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我杀妳?......妳终究是有事瞒我的是吗?"
金红的夕晖洒进圣殿,照在日殇黑透幽红的美眸上,就如照进一潭晕开了血迹的墨池,深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窗外,已是残阳如血。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但现在......不是时候。"
"那句同归于尽的话呢?妳一开始就没想过活着离开对吗?这场战斗,也是妳故意输给我的吗?"
"......我是有这样想过。"望着夜浓,日殇脸上泛起了柔淡的笑,"但是你变强了,进退适度、有勇有谋,这场对战,你赢得光明正大。"
"那......妳的心要留给别人又是什么意思?妳是为了为弟弟换心而杀了樱哥哥,这样不就够了吗?妳的心又要给谁?"
"夜浓弟弟,你的问题太多了。"日殇摇了摇头,已是不愿再答。窗外的天空已被大片大片的红霞所渲染,远远望去,竟似泼了血般的悲凄。入暮的残阳似要燃尽自己般的发着最后的光和热,可悲的是夜已近,再怎样燃烧自己,都已温暖不了任何人。
"我和夜弟名字中的殇,在东方来说是早夭的意思......"看着垂暮的夕阳在被夜色吞没前散发的血色光辉,光影之下,日殇的身影竟虚妄得似快要消散,"也曾有人预言过,我和他其中一个无法活过日夜交替。那时候我就知道,那个人一定是我......"
即使不是,逆天改命,那个人也必会换成是她。
"夜浓弟弟,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我要报仇......"
"不是这个,而是......你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并愿意为之努力拼搏,甚至不惜牺牲别人也要守护的,你有吗?"
"我......我想......"皱着眉,孩子木然的眸中,渐渐渗出了蒙蒙的水气,"我想和樱哥哥......还有梧桐...晓寒......一起在蜃楼快快乐乐地生活......我想......我想......回到过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你的樱哥哥希望和梧桐在一起,晓寒希望能凭自己创出一番天地,残羽希望无拘束的生活,夜弟希望被残羽所爱,而我......希望他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日殇接着说,"要达成欲望,就会有牺牲。我们在此之中不知不觉牺牲了太多东西,甚至有些我们根本牺牲不起。可是最初,在一切的最初,我们却是谁也没想过要伤害谁......"
"那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望入小孩渐渐水蒙的眸子,日殇深深叹息:"......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天若有情天亦老。亘古以来,这广袤的天......何曾老过......
远方的夕阳正发放着它最后的热力,伴随着渐要将其吞噬的夜色,橘红色的火光终结般地美丽。日殇左胸处蓦然一痛,咬牙忍了两下,终是压抑不住将数口鲜血吐了出来。
"日殇、姐...姐......"一急喊出了以前的称谓,夜浓讶异于这样的结果,想上前察看,却终因复杂的心绪而停在原地。
怎么这样?相丝使人痛不欲生,却不致死啊......
似是看出了夜浓的心绪,日殇淡淡一笑,"不关你事,这是我和某人的约定,我在今天的这一刻必定要死。夜浓弟弟,走近一点好吗?让我仔细看看你。"
慢慢走到日殇跟前,夜浓半跪下身子与她等高,就如同当初日殇与他第一次见面所做一样。小孩深锁了两个月的眼泪终于缺堤而出。
"你知道吗?你的眼泪是热的,就像你的心那样温暖......"抚着夜浓泪湿的小脸,日殇轻轻将湿润一一擦去,"不要难过,从今以后,你就是主天使了。给你数不尽的财富,给你万人之上的地位,日殇姐姐给你一切物质享受的条件,这份生日礼物你喜欢么?所以夜浓弟弟,请你至少学会快乐好吗?"
"快乐......"若有所思地喃念着这个名词,夜浓不懂。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如何快乐?
牵起他还握着长刀的小手,日殇于其上柔柔啄下一吻,幽深碎红的眸子里是末路似的温柔,"就差一步了,夜浓弟弟,了结这件事吧。"
无法置信地瞠大了泪湿的双眸,看着手中的断刀,小孩的身体颤抖得不能自已。日殇看着这样的夜浓,黑玉般的美眸辗转过几缕幽光,是寥落与怜惜的。
"对不起,夜浓弟弟,难为你了......"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一切都......难为你了......

苍茫的夜色覆盖天地,吞没了天际最后一丝可望的可靠倚的温暖。断裂的刀举起,泪水滑下,伴着直溅上脸面的鲜红,泪尽带血。
苍天无情,也许,可以有泪。
......尽管这泪,带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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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一望,残羽难以置信地瞠大了眼睛......"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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