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追缉令————泣蓝
泣蓝  发于:2009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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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
"那就这么说定了......去好远好远的地方,直玩到你说够了为止。然后回到蜃楼的时候,我们要干些什么好呢......"
干些什么?樱想起在蜃楼里,在梧桐的怀抱间,他们曾经描述过无数次的、他们的未来......"池塘?"
"对了,你说喜欢池塘的......那我们就在蜃楼找个地方......就在那棵白色的樱树下好么,挖个池塘,养几尾活鱼,再养些夜浓儿喜欢的小海龟......到了夏天,我们就可以在那里乘凉、钓鱼,还有夜浓儿那孩子呀,他最喜欢就是玩水了......秋天一到,池塘就会变得平静,到时我每天陪你在那午睡好不好?"
樱垂眸,以额轻蹭了几下梧桐的肩膀和脖子,脸上泛起了幸福的红晕,"好。"
梧桐轻笑,吻了一下樱的眼眸,"......然后等冬天一过,那些白色的、粉色的,和你的眼眸一样漂亮的樱瓣就会开了满枝满树,风一吹,它就会漫天飞舞,然后洒满那个墨蓝色的池塘......"
"好美......"
"好美对吧,我们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干哦!可是,樱......"捧起樱仍是泪流不断的小脸,梧桐将其湿润一一吻去,"现在你累了,需要休息一阵子。等你醒来了,我们再来讨论这一辈子怎么过好吗?"
微微抬头看着梧桐,樱的眼底清清晰晰地泛着破碎,"......你会叫醒我么?"
梧桐笑了,看着他此生最珍爱的人儿笑得温柔而又深情,"当然了。"
"真的?"
"真的。"
埋进梧桐温暖的怀里,樱笑着,丝毫不理会重又流于脸上的泪水,"那说定了,梧桐你不能赖我的,不然我就不醒来!"
"好,说定了......樱,好冷,再抱紧我一点好么......"
"嗯......"
闭上眼睛,樱笑了,笑得幸福而又苍凉。然后他累了,睡了,看不见天上飘然而下的白雪,感觉不到怀中恋人渐渐冷却的身子,他只知道,从今以后除了恋人温暖的笑容,他已不需再看其它......

※※※z※※y※※c※※c※※※

窗外,雷声阵阵。
狠凛的光雷震慑了天地,撕裂了夜色,所有幸福的梦都惊碎了,却偏偏惊不醒那一颗已死去的心。
女孩看着窗外狂乱的雷,眼神沉默而疲惫,却是无言。
一声叹息,其中蕴含的,又岂止是一世的寥落。
"夜色的四季,已经开始失衡了。"
淡淡的语调,仿佛只是一句阐述。然而天知道这一句话里隐含的不安、悲伤、恐惧、失措与对既定未来的无奈,却绝不单单只是一句阐述那么简单。
夜色帝国是魔都,名副其实的魔都。曾经的它四野荒芜、寸草不生,且仿似会吸取世间的灵气一般,任何生物一踏上此地皆会被夺去生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有勇气付出生命去探究这个答案,所以一直以来,这片土地都是静默的。
但自从两百多年前,各自拥有春夏秋冬属性的四个人来到这片土地以后,这片土地就平静了,平静到只剩了晨昏交替。随后夜色帝国便建立了起来,且一直延续至今。对夜色来说,四季天使是不可或缺的,他们的存在,可以说是直接关系到了所有夜色天使的存亡。而当其中一人一旦失去四季天使的力量或资格,这个曾经平衡的局面就会被打破,力量也会随之出现反噬,到时候......
那个人就必须成为祭品,来安抚这片魔性复苏的土地,也就是说......他必须死......
"谁死都可以,但是,为什么偏偏要是他......"
女孩光洁的额靠上了玻璃窗,喃语着,却是悄悄地红了眼眶。
那是樱啊!比谁都要温柔的樱,只需轻浅一笑便似蜃楼的樱......没有谁都不能没有他,失去谁都不想失去他!......尽管此刻的他,已经与死去无异......
梧桐那坚定的誓言,对樱至死的信任仿佛还言犹在耳,然而人类毕竟无法反抗事实,很多东西看不见就是看不见,哪怕这是情人,哪怕这人他已经爱逾生命......
人走到了绝路,便会不期然地产生后悔,后悔某些事不该发生,希望某些可以从头来过,所以这世上有种东西,明明知道是没有可能,却依然会渴望发生,那就是:如果。
如果梧桐没有死,如果一早知道这次的委托人有问题,如果樱没有出使这次任务......不,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八年前,没有让樱去盗取那份数据......如果夜弟没有心脏病......或者如果,她根本没有来过夜色帝国,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不会连累到那个惹人心怜的人儿了?
哼......女孩逸出苦笑。
"如果......"
天若有情天亦老。从一开始,上天便已表明立场冷眼人间世事,所以其实所有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盼望如果。
但是,为什么......
"只是想好好爱一个人,爱一次便已无撼,爱一世就会甘心,为什么上天依然要这样残忍......"
雨没有下,窗外的雷一声声地响彻着悲恸,随后惨白的电光劈下,映照出的,竟是女孩脸上斑驳的泪痕,清清晰晰。
梧桐已死,樱亦疯了,偏偏夜弟又......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一直隐身于暗处的和服少女踏前一步显现身形,唇边淡淡地勾起一笑,冰蓝色的美眸却满是寒凉,"素闻夜色帝国的主天使天资聪颖、算无遗策,若心肠狠点,又怎会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日殇苦笑,抬手轻轻把泪拭干,"妳不懂......妳不会懂的。"
人生在世,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能让你痛彻心肺,如果心真的能狠若铁石,那么人......又何苦多情。
少女闻言笑,对日殇的话不置可否。有些东西懂不懂她自己知道,何须在乎别人的一句无心之言。"那我可以为妳做些什么?"
日殇微瞠了美眸,回望少女,"妳要帮我?为什么?"
少女可爱地歪歪头,"我高兴。"
日殇失笑,"我不相信妳帮我只是为了无聊。"
少女也笑,"妳怎知道我不会要妳付出代价?"
日殇闻言,笑意更深了。当上主天使这么多年,她很清楚人情世故,若一个人想帮你做事却不要求代价,原因通常只有两个:一是那人确实闲得无聊,二是,那代价你根本付不起。
有什么比面对未知的恐惧更恐怖?
但既然少女要求代价,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想救他们两个。"
"两个?不觉得太贪心?"盈着轻浅的笑,少女的蓝眸中一瞬间地掠过薄凉,"何况,我不认为那个春季天使还有救的必要。"
虽生犹死,失却灵魂的躯体,行尸走肉般的人,救有何用?
日殇轻叹,缓缓地逸出苦笑,"我也知道,只是......"
"别让悲伤蒙蔽了妳的理智,以命易命,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少女的言下之意很清楚,要救人,就必须有人牺牲。她不是医生,更不是神,没有慈悲的良心,所以想求她救命不难,只是必须等价交换。
而且,这还不包含她所要求的代价。
别怪她狠,没有人说过生命是容易留住的东西。
"......我明白了。"若只能救一个,那么答案很清楚不是吗?"那妳要的报酬是什么?"
"冬季天使的位置。"
日殇倒抽一口气,"妳怎知道他已经......"
"当然知道,"少女盈盈笑着,雪光流转的眼眸中显现的,竟是醉人的温柔,"我杀的呀......"
日殇愕然。虽然早知道冬季天使椿的死不寻常,却怎么也想不到竟是眼前这个玲珑秀丽的女孩下的手。不过吃惊归吃惊,该交代清楚的事,她可一点也不会含糊。
"这事我不能答应妳。四季天使的存在对夜色至关重要,我不能对此开玩笑的。"
"但只要有能力就行了吧。"少女浅笑,然后用手靠近桌上放着的玻璃杯,"这样,妳看如何?"
点点的寒气瞬间从少女的身上弥漫。被她抚上的高脚玻璃杯从底座到杯身缓缓地泛起了一层雾白,然后是霜白,渐渐厚重,最后承受不了深重的寒气,少女稍稍移开手,便霎间碎为冰尘了。
"Pass."日殇道,"恭喜妳,我们的新冬季天使。"
少女回以一笑,竟是孩童般的活泼天真。
"既然妳已是我们夜色的人,那么我可以知道妳的名字吗?"日殇问道。
少女敛去笑意,抬头以冰蓝色的瞳眸正视日殇,"如果我说我的名字被下了禁咒,呼唤它的人都会遭遇不幸,那么妳是否还会执意知道它是什么?"
"......不会。"日殇缓缓道。她不相信什么禁咒,但是她害怕不幸,因为那随时会关系到她在乎的所有人。"既然这样,就请妳永远保有它吧。"
少女笑了,重新又笑了。虽然聪明的人大多时候都很讨人厌,但不能否认的是,和聪明人说话确实比和笨人舒服,因为他们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么问题,而某些够聪明的,还会懂得看清形势、见好即收。
夜色帝国的主天使,无庸置疑地属于够聪明的那一类。
"可是,我总要有名字称呼妳呀。"难不成一直叫"喂"吗?那多没礼貌!日殇的教养让她绝不允许有这种事发生。
"不介意的话,帮我改一个如何?"少女笑笑,并不在乎自己姓甚名谁。
我改呀?......日殇暗忖,回想起刚才与少女的一席话,又凝望桌上晶莹点点的玻璃灰,然后她说:"以冰为心,霜雪塑身。就叫修罗雪姬如何?"
少女盈盈一笑,"感谢主天使赐名。"随后又望了望窗外。刚才的雷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此刻灰蒙蒙的天空正下着洁白的雪,然后少女又道:"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不过临走之前,我还有句话想跟妳说。"
"但说无妨。"
少女盈盈的浅笑未变,只是冰蓝的眸中颜色更深,"相信我,并不是我们不够诚恳,而是根本这个世界上,没有神。"
日殇微瞠了美眸,黑带幽红的眼瞳中满是吃惊,"妳......"
"所以不要再责怪自己了,去看看他吧。"
"但是......"
"听我的话,去看看他。"
少女脸上的浅笑真真切切,日殇却在那真真切切的笑容中看到了模糊。
一把握住了少女的肩膀,日殇努力维持自己的神志,"该死......妳是言灵?"
"不是。"少女的回答干干脆脆,"不是......"
稍稍站后一小步退离了日殇的掌握,少女笑,冰冷的寒气再次弥漫了她周身。
日殇便在那一瞬间漫起的雪香之中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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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

梦的国度里有着无数褪色的童话
梦中
你得到了自由
梦醒
你找得到回家的路吗

梦境里,从来都是安静的。
这种安静是真的安静,安静到时间忘了流逝,安静到连记忆都几乎无法再拥有。这里的花不会盛放也不会荒芜,就连草也是无边无际地青着,青到天荒地老。
而在这一片安静中,那首总是回旋在梦境里的童谣也似乎可以渐渐渗入人的心底,点点侵蚀、缓缓清空,让所有的思绪在永恒的时间里化为虚无,再也记不起曾有的欢愁喜悲。
原来永远,是这样可怕的一件事。
而在这个童话的原野里,残羽坐着,抱着怀中那个他已经爱了一生的小生物,抱了一天一夜,也似一生一世。
他的脸仍在火辣辣地疼着。日殇离去前那含着怒意的一巴掌,比千百句狠毒的谩骂更让他难受。可最让他难过的却不是这些,最让他难过的是原来他的孩子的寂寞已经如此深重,而他却还丝毫不知道。
梦境的童谣他少说也已经听了八年,可直到在这里坐了一天一夜,也认真地听了一天一夜后,他才真正明白这首童谣存在的意义。
他的宝贝一生一世都在渴望着童话,残羽原本以为这只是孩子心性的话,却不知道原来梦里的那个童话,竟是这孩子一直都在寻寻觅觅的家。
而那个家,他的孩子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真笨,笨到这么久了都看不懂,原来梦境里,一直以来都是梨花白、桃花红......"
垂下眸,看着怀中那孩子安静到似已不带生息的睡颜,残羽伸出手,一点点地描绘着他脸上的轮廓,"童话中的王子等了一百年才等到睡美人的苏醒,你呢?小东西你又打算让我等多久?"
带着王子吻醒睡美人的虔诚,残羽柔柔地吻上他苍白冰凉的唇,"一百年就一百年吧,一辈子等不了,我就用下一辈子来等你。但你答应我,一定要醒来好不好......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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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色蜃楼
模糊散去,人影渐清,当日殇嗅到那熟悉的樱香时,她知道,她已身在蜃楼。
尽管不知那女孩要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既然来了就......来了吧。
只稍稍一望,映入眼帘的已是一大片光秃秃的枯枝。蜃楼里长开不败的白樱已经落尽了,那日那场雪色与血色相杂纷飞的樱雨就仿似幻梦一样,醒了便碎了,现在独独只剩下那株血樱仍在悠然地飘着,如蛇般伸展着它优雅修长的枝条,绽放着惑世的媚。
比之更媚的却是樱,那个曾如蜃楼幻梦一般的男子。四季天使的力量已经出现反噬,现在的樱,正无意识地慢慢吸干蜃楼的力量作为己用,于是现在的他,便像一只入魔的妖精般,举手投足都透着妩媚,虽只是那么一种倦怠与慵懒,偏却绝艳,绝情绝色。
但樱不知道,无论现在的他多美多媚,已经完全失明的他不可能也不需要去知道。他已经自由了,足够幸福了,那双再也看不见的眸子除了他最爱的恋人外,已经不再需要看其它了。于是他笑着,抱着梧桐那已经开始腐化的头颅,笑得心满意足,仿佛他除了怀中拥紧着的情人的残躯,就不需要整个世界的温暖。

幽幽一叹,日殇凝视着他忧郁得醉人的粉眸,慢慢地走近了。伸手抚上他细致的脸,像抚去他流尽或已干的泪,再顺势滑下他总是绾起的发,问:"这么美丽的乌金,怎么今天不梳起来了?"
醉人的粉眸轻颤着抬起,似在惊疑面前的人又似在思索,良久后,他答:"梧桐会梳。"
抚着发的指尖蓦地一痛,日殇收回捏紧在手心,"那梧桐呢?"
他笑了,稍稍露出怀中抱着的头颅,笑得如初绽的樱花般腼腆而又多情,"梧桐在我怀里。"
窒息的悲伤扑面而来,日殇咬紧唇,止住就要出口的悲呜声,却有一颗泪就那么突兀地滴了下来。
梧桐的那些话语,已经丰富了他的梦,虽不真实,却已足够幸福了他一生一世。
爱的极致,原来是这么苦,又那么甜......
"你,好傻。"望着他笑得怠倦偏却幸福的脸,日殇漆黑的美眸中碎光闪现,伴着那天生带着的几分幽红,一眼看去,竟似是染了血般的悲凄,"樱,既然你舍不下他,那就让我来、让你们永远在一起吧......"
解下结发的丝绢,日殇扬手轻轻一圈,以绢带围住了樱的颈项,随后一笑,带着些些走到末路的温柔,"放心吧,不会很疼的。"
丝绢,慢慢地在樱的颈上勒紧,樱却没有反抗,只是凝望着怀中恋人的头颅,然后含着笑闭上了眼睛。
"樱,再见了......"
于樱的额上印下一吻,日殇加重手中的力量,直直看着樱鲜润的颊泛上灰白,却被一条丝线无声无息地缠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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