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翼(第一部)————月朗风清(Sybilzh)
月朗风清(Sybilzh)  发于:2009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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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时没了下语,不尴不尬地相对站了好一会,韩暮非才道:"我刚才听你奶奶说,你还有一次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什麽时候的事?怎麽病得这样厉害?"
墨翼不答,脸上却有些变色。韩暮非明白了,道:"是......那次?"
墨翼猛然抬头,脸上满是愤懑屈辱之色,道:"你怎麽知道的?"咬了咬牙,道:"他说的是不是?拿出来跟你们炫耀!"
韩暮非轻轻叹气,道:"墨翼,你顺了他吧,他待你倒是有几分真心的,你顺了他,他不会亏待你。"
墨翼忿然道:"我哪里没顺著他了?他是主子,我是奴才,他要我做什麽我没做?真心?我一个萨拉罕的下奴,将军太抬举我!"
韩暮非摇头道:"墨翼,你不笨,知道我的意思,你从了他,乖巧些,他会疼你的。"
墨翼有一会没说话,过了片刻,喃喃道:"将军今日,特地来劝我这件事?"
韩暮非有些羞愧,一时竟无法接口。十日前两人不过浅浅接触,竟让他对墨翼生出不少情愫,只是这少年既是朱若颜的人,他便绝不会横刀去夺兄弟之爱,何况,在他心里,也隐隐觉得,一个萨拉罕的奴仆,即便生得再美,又哪里值得兄弟两人为他相争?是以十日不肯上门,更不让自己再有见他的机会,只道这原不过一眼情缘,再过段时日,自然淡去,谁知此次竟会遇上依玛婆婆,终於又不得不来了一次,这一次看过,心里痛惜,更甚过往。
墨翼似是有些失神,半晌不语,忽然轻轻道:"将军可是有些喜欢墨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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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暮非一呆,更不知如何作答。
墨翼脸上涌起羞耻之色,却终於还是说道:"将军若是有些喜欢,便......便买了墨翼吧!"韩暮非吃了一惊,立即摇头道:"你莫胡说,你是镇南王府里的人,我怎能买你?"但他口中拒绝,心里却不自禁地欢喜。墨翼不愿顺从朱若颜,却求自己买他,难道,他对自己,竟是有些情意麽?
他正自胡思乱想,只听墨翼嗫嚅道:"将军误会了,不是买我入府,是......是和王爷一样......买,买我一次,或者......或者一夜。"
韩暮非呆住,再也想不到墨翼会说出这样的话!
墨翼吃吃说道:"王爷开的价码,是一次五千两,过夜一万,我,我不知道外面的价钱,将军......若是嫌贵,可以另开个价。"
韩暮非心里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既恨墨翼竟会提出此议,更恨自己竟然无法不心动,僵硬片刻,沈著脸道:"另开个价?若颜可是告诉我,他买你一夜的价钱,是两万两呢!"墨翼头低得快垂到胸口,道:"那次是初次,所以翻倍。"
韩暮非冷冷点头,道:"才一次价就掉了一半,真是贱得够快的!"
墨翼的脸刷的一声就白了,不敢置信地看他半晌,有些哆嗦地跪下磕头,道:"贱处污秽,怕脏了将军,不敢再留将军!"
声音像梦呓一样,低得几乎听不到,韩暮非猛地一颤,心里涌起一阵羞愧,眼前的人不过是个才十几岁、被人逼得终於撑持不住了的少年,又不是他自甘下贱,自己怎麽能这样说他?伸手想扶起他,有些慌乱地道:"你别多心,我不是这个意思,墨翼......你,你先起来!"
墨翼没起来,连头都不肯抬起,固执地伏在地上,重复说道:"贱处污秽,不敢再留将军!"
韩暮非连著试了几次,终於放手,他收回手掌,凝视著上面刚刚染上的一点湿意,缓缓握紧,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他出去不久,一个人影推门走了进来。墨翼仍是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没有变过姿势,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来人俯身强制地托著他下巴抬起脸来,咬著牙说道:"怎麽这麽贱哪?求人家买都没人买?!"
墨翼怨恨地看著他,片刻,抬手拭去满脸的泪,道:"我这麽贱,王爷怎麽还巴巴地想要买我?偏我还不肯卖!"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墨翼脸上,将他打得砰一声摔倒在地,朱若颜缓缓起身,冷冷道:"我看你还能撑持多久!"正要转身出去,忽然墨翼一把拉住他裤脚,抬头看著他,目光冰冷,道:"是不是我卖,王爷就买?"朱若颜嘴角一勾,心情顿时转好,道:"也不是不可以啊!"
墨翼又问道:"我一共欠王爷多少?"朱若颜道:"三十万两只多不少,不过罢了,我不跟你太计较,就算你三十万两吧。"墨翼点头,道:"好,请王爷买我一月,偿了这三十万两的债。"
朱若颜呆了一下,道:"你说什麽?"墨翼重复道:"请王爷买我一月,偿了这三十万两的债!"朱若颜脸色阴沈下来,道:"你确定?"墨翼面无表情地点头。
朱若颜停了一会才狠狠道:"那一次就让你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墨翼毫不迟疑,道:"本来只用六七日就够了,後来那几日,是因为摔著了。"那次墨翼还是和往常一样,病没好实在就撑著起来了,结果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时候,被人在背後一磕,人从台阶上滚了下来不说,连手里端著的东西也摔了个粉碎,据说那墨翼看不明白的东西又是大有来历,於是欠的债务便又加了一大截,加上这半月里让府里的大夫陈怀枢看病花的银子和克扣的工钱,卖了一夜所得的两万两竟还不够贴补。
朱若颜道:"便是六七日,那也要六七日。"墨翼道:"反正王爷要的时候,我也是在床上躺著,横竖都是躺著,也没什麽区别,不过这一个月,想是要麻烦陈大夫,我加卖一夜,多出的一万两,便算这一个月的诊费药费,多了,当我谢谢王爷这些日子的‘照顾',若是少了,也请王爷大人大量,认了罢!"
朱若颜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在彻底收服墨翼之前,他是很想买他几次没错,一则自己确实想要他,二则也是一种折辱,反正府里人人都懂得看自己脸色,要抓他错处容易,开给他的价码还不是随口一句?却再也想不到他竟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来,这一个月,会不会要了他的命且不说,他若当真万事不做,只躺著等自己去上,则哪里还抓得了他的错处?一个月一过,岂非便要乖乖放人?
他过得许久才道:"好!不过若是你撑不过这一个月,半途死了呢?"墨翼有片刻的沈默,道:"那是我命不好,也是王爷运气不好,收不回这三十万两。"朱若颜笑得冷酷,道:"我怎麽会运气不好?你死了,不是还有你婆婆麽?"
墨翼定定地看著他,眼里神情,说不清是怨恨多一些,还是绝望更重一点,半晌,低低道:"王爷放心,一定能足额拿回这三十万两!"朱若颜哈哈大笑,眼神却凌厉,道:"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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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若颜当夜便抱了墨翼回房。第二日一早陈怀枢被急急叫去诊视,墨翼早已昏迷不醒,遍体伤痕,血迹染得满床都是,陈怀枢算是个见惯的,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几句,忙忙开方煎药,救治起来。
黄昏时分墨翼才悠悠醒转,刚被人扶抱著恍恍惚惚地吞了几口喂来的汤水,朱若颜便来了,挥手让人退出,将他压倒在床上便吻了上来,吻得几下,拿手摸到他後面,才用一根手指顶了顶,墨翼的脸色便又白了几分。
朱若颜吃吃笑了起来,道:"就这模样,墨翼,你还要我连著买你一个月?今儿我心情好,开开恩,让你休息几日,十日之後咱们再来,如何?"见墨翼不回答,又道:"就算十日一次,也不过十个月就结了,你不是这麽著急吧?"
墨翼眼神迷离著,恍惚地看他,半晌没有说话。朱若颜笑意愈深,竟不再如往常般一味板脸喝叱,反而细细密密地吻他,柔声哄道:"你乖乖地,我便好好疼你,这事也不是一直这麽疼的,我小心些,担保再过一两次你就不疼了,还舒服得很!说不定等过上十来个月,你还完了债,已经舍不得走了呢!如何?"
墨翼终於开口,低低说道:"十个月麽?的确是不长,可惜我一点也不信你,我不信你!镇南王爷,你已经......骗了我太多次了!"
朱若颜的脸色阴沈下来,寒声道:"既然你不肯,那就还是一个月罢,只盼这一个月里,你千万不要再犯错才好!"徐徐分开他双腿,猛然一记,狠狠撞入。
韩暮非隔了几日才和沈青箫一起上门,三人喝了一会酒,沈青箫道:"怎麽不见墨翼出来?往常不是都让他贴身服侍的麽?"朱若颜横了一眼,道:"你倒是惦记他还是惦记我?"沈青箫笑骂道:"小气!我便惦记他,也不过多瞧他几眼罢了,咱们是兄弟,难道我会扯你後腿?总之你没腻了他之前,我绝不会动他!"眼珠转了转,嘿嘿笑了起来,涎著脸凑过来说道:"不过若是有一日你腻了烦了,也不用花心思想著怎麽处置了,送来我府上便是!"
"送来你府上?"朱若颜横眼看他,道:"那边还有个眼巴巴盯著的呢!"说著目光向韩暮非一转。
韩暮非端起酒杯,又放下,半晌,道:"若颜,青箫是你兄弟,难道我不是?你放心,他不会扯你後腿,我也不会!我只再跟你说一句,别逼得他太狠,当真逼出事来,我怕後悔的是你自个!"
沈青箫怔了怔,忙笑道:"大家自己兄弟,开开玩笑罢了,暮非怎麽就当真了?该罚!来来来,快罚一杯,我胡说八道,也该罚,陪你罚一杯,若颜,你是主人家,跑不了你的,也陪一杯。"说著给三人都满上了酒。
朱若颜端起酒杯,含笑道:"这话你可说错了,我哪里有逼得他太狠了?起码这几日,没有!逼得他太狠的不是我,是他自己!"
韩暮非脸上有些变色,道:"若颜,他的性子,这许久了,怎麽说也该你比我更清楚,怎麽就看不明白呢?"
朱若颜一怔,忽然格格大笑起来,拍著桌子道:"这话倒让我想起一句话来,人说朋友相交,有白发如新的,也有倾盖如故的,看来我和他是白发如新,你和他,却是倾盖如故了!暮非,我敬你一杯,恭喜你这麽快就摸透了他心思,以後但有所想,不愁不能得手!"
韩暮非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接他递过来的酒,道:"他是你的人,我能有什麽想法?若颜,你这话究竟要置我於何地?"
两边针尖对麦芒,话里各藏机锋,沈青箫苦笑不已,道:"若颜又胡说八道了,不过一个下人,还是个萨拉罕的下奴,便是喜欢,最多疼他些儿,哪里说得上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的,难道还真把他往心里头放麽?这一杯暮非不用喝,你自个罚了罢!暮非,你,唉,若颜既是不喜,往後你我都少跟墨翼说话也就是了。"
朱若颜挥手道:"不用,倒弄得我有多在意他似的!青箫说的是,一介下奴罢了,又不是什麽好宝贝,值得争成这样?这一杯我认罚!"一口便干了手中的酒。沈青箫松了口气,笑道:"这话才对!若颜,不是我说你,你待他,已经太在意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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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暮非也干了杯中酒,捏著杯子半晌不说话,闷闷许久,道:"青箫,话不是这麽说,真若是喜欢上了,是萨拉罕的下奴又有何妨,你向来率性,何时也变得这麽迂腐了?"
沈青箫尴尬不语,心想这道理我先前知道,难道如今反而不知?只是若颜痛恨萨拉罕人,又怒於墨翼的倔强不从,下死劲折腾了他这许久,瞧墨翼如今模样,分明是已恨极了若颜,若颜若竟还要倾心於他,能有好结果麽?他关心好友,自是盼著朱若颜越少在意墨翼越好。
韩暮非也不再理他,道:"若颜,仇人已经杀了,整个萨拉罕一族又被你踩在脚下这麽久,什麽仇都已经报了,墨翼是萨拉罕人没错,可你既是看上了,便好歹待他好一些,又少不了你一根毫毛,何苦总是折腾他?"
朱若颜冷笑不语。韩暮非停了停,道:"你放心,我不过看他可怜罢了,你既不喜,往後我不见他便是!"朱若颜道:"不用,只别再半夜里偷偷幽会就成了!"
韩暮非一怔,知他是知道了自己那日夜访墨翼之事,但自己分明坦坦荡荡,清清白白,居然被他说成半夜幽会,顿时心头火起,正要开口辩解,沈青箫一把拉住,打著哈哈笑道:"自己兄弟,一人少说一句成不成?再说下去,这酒到底还喝不喝啊?我可是喝酒来的!"
朱若颜道:"喝!喝完了,我还赶著去陪他呢,人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这春宵一刻,可是万金,不能浪费!"韩暮非一怔,沈青箫已经明白过来,奇道:"他又肯卖了?"朱若颜道:"便是!我早说了他迟早撑不住!"嘴里说得得意,只是脸上笑容却全不是那麽回事。
但沈韩二人却都没注意到。韩暮非呆了一呆,心里一阵苦涩。沈青箫抱怨道:"既是这样,你该高兴才是,怎麽一晚上都火咋咋的,我还以为暮非什麽时候欠了你几百万两银子想赖账呢!"朱若颜哼了一声,大概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偷眼瞧了瞧韩暮非,道:"自小的兄弟,难不成我发一回火,以後就不是兄弟了?"
韩暮非闷声不响,沈青箫又好气又好笑,连连摇头,给韩暮非倒了杯酒,道:"他发神经,你只看我面子,别跟他一般见识。"
朱若颜撇了撇嘴,自己倒了杯酒,正要喝下,忽然一名侍女慌乱地奔了进来,跪下叫道:"王爷,出事了!"朱若颜眉头一皱,喝道:"咋咋呼呼的做什麽?什麽事说了便是!"那侍女干巴巴地道:"是,王爷!是墨翼,墨翼又出血了,陈大夫已经在看了,说是......有点止不住,让王爷赶紧去看看!"
朱若颜呼地一声站了起来,往外便奔,一边怒道:"好好的怎麽会又出血?"沈青箫拉了韩暮非道:"一起去瞧瞧!"韩暮非哪里还要他拉?跟在朱若颜後面直奔了出来。
那侍女跟在後面,战战兢兢道:"他起来倒水喝,摔,摔著了!"
朱若颜脚步微微一顿,怒极喝道:"他自己倒水喝?不是有人伺候著麽?"那侍女道:"方才他一直睡著,阿才便......便出去了一回,谁想......他就醒了。"朱若颜咬牙切齿地道:"把这狗奴才先给我押到刑房里抽一顿,墨翼要有个好歹,看我不活剥了他的皮!"
说话间众人已奔到卧房,朱若颜却停了下来,站在门口平息了片刻,才稳稳地推门进去。韩暮非正要跟进去,沈青箫一把拉住,道:"别进去!"朝里面努了努嘴。
墨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身上盖了被子,下半段掀了起来,露出雪白修长的双腿,花白胡子的陈怀枢坐在他分开的双腿中间,正低头忙碌著,连朱若颜进来也没抬头,旁边扔了一堆浸透鲜血的白布。药僮候在一边,不时给他递去白布药膏之类的物事,另有一名男仆按住墨翼腰间,防他挣扎。
只一眼,墨翼受伤的部位已是一目了然,沈青箫皱眉,嘀咕道:"也不是初次了,若颜怎麽还把他弄成这样?"韩暮非哪里还答得出话来?只是看著墨翼双目紧闭、脸色煞白的模样呆呆不语。
朱若颜稳步走到床边,瞧了瞧墨翼,转头问陈怀枢:"怎样?"陈怀枢终於抬头,道:"回王爷,血已大致止住了,只是失血太多,他这几日又病得厉害,情况不太妙。"
朱若颜心里怦怦乱跳,脸上却是一派漫不经心,微笑道:"我放心得很!先生的医术,我哪里有信不过的?"陈怀枢点头,又摇头,叹了口气,跟药僮道:"试试那药可凉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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