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舞痕————仲心宛琴[中]
仲心宛琴[中]  发于:2009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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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寒!"蓦地有一种力量支撑着韩子衿站起来,满身的伤痕于他好象根本不存在,他的痛苦,只是缘自于明知冷若寒身处险境而无法相救!
"若寒!"韩子衿全力撞向那坚硬无比的铁壁,哪怕自己一撞之后再没有力气,哪怕自己头破血流,他只希望自己这全力一撞引起的声响,可以引起冷若寒的注意!
"嘭!"巨响之后,韩子衿瘫倒在血泊中,他不知道冷若寒是否听到,抬起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用力地拍打着那一面铁壁,不顾满手淤青,疯狂而几近绝望地呼喊:"若寒!若寒小心啊!若寒......"
一遍又一遍地喊,满身伤痕几乎夺去韩子衿的生命,然而为了那一句誓言,那一个信念,他不许死亡接近自己半步!他的生命不是风中之烛,而是九天之外的星辰!那光亮足以照耀一片天空!
"若寒......小心啊......"呼喊渐渐喑哑,韩子衿轻轻伏在冰冷的铁壁上,心也一样冰凉。外面的交谈声已经消失了,他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所担心的那个纯净如水晶的少年,完全被隔绝在了无情的铁壁之外,阴谋与伤害包围着他,他是否能够安然?
若寒......听见了吗......小心......
铁壁完全阻断了韩子衿热切的心,冷若寒全然不知身旁那个春铁花坛里藏着怎样的担忧和无奈,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应付着茫崖。
茫崖平静的语音中满是咄咄逼人的问题,他在套取着冷若寒的秘密,却深藏不露,几乎让人觉察不出他的无礼!
冷若寒自然不会看不出茫崖的心思,他巧妙地与茫崖交谈,几乎是滴水不漏,任凭茫崖如何旁敲侧击,他始终装傻不肯吐露半个字。
交谈了一阵,茫崖不得不放弃,他终于明白自己是低估了眼前这个少年,这个高贵的世子殿下,骨子里有着天生的可怕,那是与生俱来的力量。这个有着神祗一样悲悯眼神的少年,身体里面隐藏着无限的潜能,一旦激发,这个世间无人可比!
冷若寒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得意,他从茫崖眼中读到了惊惶,不由叹息,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不愿伤害任何人,即使是敌人。
"茫先生,告辞了。"冷若寒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柔,带着无限的悲悯。他踏着晚霞步出云南王府,绝美的背影镀上了嫣红的霞光,几乎可以颠倒红尘!
"真的......是神一样的......"茫崖低叹......
冷若寒满腹心事地离开云南王府,他已经可以确定韩子衿当初的怀疑,白玉碎的确心怀不轨!可是他没有任何的证据,更何况,在他那颗琉璃般的心中,还对白玉碎抱了一点点的幻想--或许还能挽回吧。
相见不识
"世子殿下。"温润的声音传来,冷若寒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看见一双清澈如水晶的眸子,悯然望着他。
"穆先生。"冷若寒向他点了点头,微攒的双眉并未舒展,带着让人心痛的惆怅,他对于穆加,总是莫名地感到一种亲切的气息,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见过这个神秘的男子。
"世子殿下为何烦心?"穆加的紫发在晚霞中分外美丽,宛如一朵朵紫荆盛开,他的双手在胸前结成护持印,恭谨地开口,似在吟唱:
"伟大的--月神之子,纯血的--月影,"
"这个世间--你是最伟大的神明,"
"请用你伟大的力量给予救赎,"
"我们追随于你的左右!"
冷若寒望着穆加出神,听他的口中不断涌出绵延如水的祝颂,心中慢慢凝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苍茫的夜色下,一轮圆月高悬,清冷的月辉耀满大地,给一切镀上银色的光芒。
月下,白衣抱琴的男子茕茕孑立,眉宇间是说不清的风流婉转。白衣男子的面容几乎与冷若寒一模一样,但是任谁看了也不会把他当成是冷若寒,那双绝美的眼睛里,有着与冷若寒截然不同的光彩。威严、高贵,睥睨着天下芸芸众生,宛如战神!
这,便是高贵的月神!
"世子殿下......"穆加的声音唤回了冷若寒的神智,看着他茫然的神色,这个月神教的大祭司脸上,浮现出如水的笑容。
"穆先生......月神......在月下......"冷若寒低低地开口,他茫然地望着穆加,瞳仁里依稀有着水波,一圈又一圈地荡漾开来,夕阳在他俊美的脸上点染着,为那份苍白抹上颜色。"月神呵......"
"果然是看到了,果然......"穆加似确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喃喃地点了点头,抬手,解开束起的紫发,如瀑布一般披满了他的半身。
晚风托起穆加的紫发,他伏跪下来,手中结成宝瓶印,又低低吟唱了一阵,这才站起来,渐渐消隐身上的神秘。
"世子殿下,何不解开第二个锦袋?"穆加淡淡地说了一句,他依然来去无踪,就像一阵风,无声无息地来,又无声无息地离开,只余下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淡淡地化入空气中。
"锦袋......"冷若寒依旧茫然,直到穆加的背影消失,他才忽然回过神来。刚才竟似被穆加催眠,恍恍惚惚几乎连思考也停止了,冷若寒的心里一阵森寒,穆加究竟是想干什么?如果他刚刚向自己询问任何问题,他或许都能够得到答案!
思忖了片刻,冷若寒终于缓缓从怀中取出了第二个锦袋,望着这绣工极精细的锦袋,这一次,它又要结实怎样的预言。
锦袋中依然只有一张诗笺,两句平淡的句子:
"本道惊喜再相逢,可叹已非当日人。"
"再相逢......"蓦地,一道惊雷炸响在冷若寒的心中,难道......他难以抑制澎湃的心潮,那念头一刹那紧紧攫住他的心,让他欣喜若狂,顾不得再多想,他双足轻轻一点,整个人化作一道白芒远去。
冷若寒没有看到,身后一双冰冷的眼睛,忽然间变了一变。
急不可待地赶到永泉居,门口一袭红衣,在风中如一团火焰那么热烈。冷若寒蓦然止步,望着门口的红衣少女,嘴角微微向上扬起:"雨儿,你们回来了?"
"若寒,你终于回来了!"星怜雨雀跃不已,牛头不对马嘴地叫起来,身上的红衣也跟着跃动,宛如正在舞蹈的或精灵。"我和阿霄好不容易才知道你和韩大哥搬到了这里,没想到你们一个都不在,快急死我们了。"
"子衿还没回来么?"冷若寒微微迟滞了一下,有些忧心地攒起眉。却不防星怜雨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直把他往屋里拉,满脸兴奋地笑着,眸中的光泽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别管那么多了,你知道我和阿霄找到谁了?你一定猜不到。"
"嗯,不是去找紫月姑娘了么?怎么还要我猜?"冷若寒有些木讷地问,他隐隐猜到了星怜雨与凌霄带回了谁,可是突然间想起他们离开的初衷,仍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紫月......呃......哪个?"星怜雨顿时结舌,她偷偷瞄了一眼冷若寒,见他只是担忧,却并没有显出生气的神色,微舒了一口气,解释道:"云南王不是派人去找了,啊?那个她......反正比起我们带回来的人,她自然没有那么重要了。你知道我们带回了谁么?"
冷若寒止住脚步,低头望向星怜雨,他几乎完美的瞳仁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那一张俊美的面孔,带着让红尘为之迷醉的魅力。他轻轻开口,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方文轩。"
方文轩!这个自称是冷若寒手中之剑的男子!他指天为誓,要永远守护他心中的神祗。为此,他一遍又一遍地述说--说他不会死!
自坠金沙江,那么严重的伤,他却不会死!因为他是方文轩!因为他要守护冷若寒!因为他是冷若寒的剑!
方文轩一定不会死!他......回来了......
"呀!你知道!"星怜雨跺了跺脚,她想给冷若寒一个天大的惊喜的,却不料对方早已料到,有些懊恼地撅起小嘴。星怜雨却看见冷若寒的笑容一闪而逝。她微微失神,然而此刻,冷若寒已逸到了内堂。
再见到方文轩,冷若寒心中一阵酸楚。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他们在同一片天空下,同一片土地上,彼此担忧着,却始终不得相见。方文轩离开的时候,冷若寒正身中剧毒,昏迷不醒。而冷若寒醒来,却一直见不到他的身影。为了寻他千里迢迢奔赴苗疆,然而等来的,却是一支沾血的短箫和一条噩耗!
他们之间的情谊,是主仆,是朋友,是兄弟,不,远比这些深厚得多。那一份属于两个男人之间的情谊,早已超越了一切,与永恒同在!爱情、亲情、友情在这份情谊面前苍白无力,痛苦与生死割不断它!那是无可匹配的情!
冷若寒不是坚强的,他像个孩子似的哭了。他看见玛沁幸福地依偎着方文轩,他看见这个日夜牵挂的男子,喜极而泣:"文轩!"
方文轩深碧的眸子里,是一望无垠的深邃,深的不见底,深的......让人心痛,他望着冷若寒向他走来,依旧保持着有些茫然的微笑,轻轻张开双臂,迎接着他心中的神。
"文轩!"冷若寒像个孩子飞扑向方文轩,绝美的眸子里有着幸福的流光。那一双日思夜想的深碧的眸子,美的几乎是虚幻!
终于......触到了,这温热的躯体,不是幻像,而是真实的存在!金沙江水滔滔,终究没有夺走他的生命,他依旧微笑着向他心爱的孩子张开了双臂。
冷若寒轻轻依伏在方文轩的膝头,长发铺满了半身,他幸福地闭上眼睛,任由昏睡的欲望袭来。因为有方文轩在,他不必再惧怕任何伤害。
"文轩,你终于回来了......"喃喃地低语,少年俊美的面孔上,是让人无法谛视的纯洁和幸福,在失去之后又重新得到,这一生又有何求?
温暖的心在一瞬间冰凉,在以为得到了难以企及的幸福的时候,却被立刻撕的粉碎,这岂是残忍二字可以形容?
血,将一切美丽拦腰截断,铺天盖地的腥红淹没了冷若寒纯洁的眸子,透过重重血雾,他看见方文轩熟悉的脸庞,那已没有了温暖的笑,只是一片无穷无尽的冰冷。
"为什么......"
方文轩的匕首刺穿了凌霄的掌心!如果不是他及时挡住,那冰冷的刀尖,或许会被埋藏在冷若寒的胸膛中!
茫然地后退,冷若寒脑海中一片空白,唯一留下的,却只是心碎的声音!
方文轩面无表情地起身,从凌霄手中拔出匕首,任凭血肉翻飞,任凭玛沁在一边惊叫,他却依旧毫不变色。这个方文轩,仿佛已经没有了灵魂,只留下一具躯壳行尸走肉。
猛得挥掌,凌霄被方文轩一掌震开,踣地不起。这个心比天高的少年却没有反击,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他猛然回头,疾呼:"方文轩,你疯掉了吗?你要杀小莫!"
方文轩只是漠然地望了他一眼,依旧握着匕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除了冰冷再也没有其它。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冷若寒,将死神的刀锋伸向这纯洁的少年,不管他的心碎了,却执意要夺他的生命!
"文轩,为什么呢?"冷若寒怔怔地望着不断接近的方文轩,只是痴痴地询问。他是可以轻易夺下方文轩手中的匕首的,可是他不愿意,他不相信这个他敬若兄长的男子竟是要取他的生命!所以,如果得不到答案,他宁可一死!
痛苦疯狂地噬咬着冷若寒的心,他如同蜷缩在墙角的可怜孩子,看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一点一点把他引向死亡,然而他知道,当那柄匕首送入自己胸膛的时候,他不会怨恨......也不会......害怕......
方文轩感觉不到冷若寒眸中浓中的哀伤,他僵硬地向他走去,只有握着匕首的手才有一些生气,然而却属于黑暗。
刺向冷若寒的时候,那一泓深碧的瞳仁依旧冰冷。
"叮"地一声脆响,方文轩连退数步,匕首仍握在他手中,他抬头,一道玄色身影挡在了冷若寒面前,一手执剑,双目如炬,喝道:"世子小心!"
方文轩茫然地望着这玄衣的少年,显然对他一无所知,他的目光直直穿过少年的身体,落在冷若寒身上。
"凝辉,让开吧。"冷若寒忽然开口,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如同珠玉坠地,一地碎响。
"可是,世子......"凝辉的话音未落,一阵轻风拂过他的脊背,带着哀淡的香气,瞬间封住了他的穴道,让他瘫倒在地。
凝辉震惊不已。他张口欲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睁睁地看着冷若寒从他身边走过,从容不迫地面对冰冷的刀锋,淡淡的笑容哀然绽放,仿如一滴血落入水中,化成了令人惊艳的美丽!
这红尘极至的凄美,连九天之外的神祗也忍不住叹息!
没有人阻止方文轩,他们已经连呼吸都快要忘却。望着方文轩将冰冷的匕首刺向冷若寒的心脏,他们只是望着,望着......并不是冷漠无情,只是他们已然承受不住这般惊人的景象,早已崩溃到无法思考的地步!
很快,那冷如冰的刀锋就要到达重点,结束这漫长的煎熬。冷若寒平静而从容地凝视着方文轩,却依然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为什么,为什么说着要永远追随自己的方文轩,要选择毫不犹豫的背叛?他可知道,当他的匕首还没有刺到的时候,自己的心已经破裂!慢慢闭上眼睛,少年依旧不愿反抗。
匕首划破了冷若寒素白的袍子,一支绯红的箫管颓然落地。
月的儿女
冷若寒睁开眼睛,那把匕首就贴在他的心窝上,冰凉浸骨,却再没有向前半分。方文轩茫然地望着地上的箫管,一片冰凉的瞳仁里终于起了些微的波澜。
"永随·轩"那绯红的颜色,是鲜血所浸染而成,寄托着比山重比海深的情谊,为了它,甚至可以不顾惜生命。方文轩,这一生都要与这支箫管相连。箫在人在,箫亡人亡!
如今,箫依旧,人,却已非!
蓦地,方文轩手中的匕首铮然落地,清明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溢出深碧的眼睛,宛如绝世无双的宝玉,瑰丽绝伦,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滑落,溅在绯红的箫管上,诉说着凄怆。
缓缓抬起头,四目相对,冷若寒终于见到了方文轩曾经的目光,那样地温柔,那样地温暖,那样地宠溺,仿佛阳光。方文轩向冷若寒歉疚地笑了,微微抬起手想要拥抱他,低唤:"若......"
"若......寒......"方文轩的脸色刹那间苍白如血,刚刚才恢复过来的神智被骤然间剥夺,他痛苦地浑身一震,单薄的身体好似秋风中凋零的残叶,无奈地倒下去......
"文轩!"冷若寒毫不犹豫地揽住方文轩,与他一同跌倒在地,冷若寒第一次发现,原来方文轩的身体竟是这般的轻,轻的几乎没有重量!他凝视着怀中惨白的面容,心中剧痛,即使真的死在这个男子手上又怎样,如果他需要自己的生命,那也不过是要取回他所有的付出罢了。
"文轩......文轩......"冷若寒犹如梦呓般不断低唤,他紧紧抱住方文轩渐渐冰凉的身体,想用自己的身体来温暖他。他害怕再度失去方文轩,可是方文轩的呼吸却在不断弱下去,他......无能为力!
大滩的血从方文轩胸中涌出,染满了冷若寒与他自己的白衣,艳红艳红,宛如早早夭折的玫瑰。冷若寒握住方文轩无力的手,强行将自己残月心法的内力送入方文轩体内,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就算用尽他所有的力量,就算用他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只是......一定要让方文轩活下去!
这是冷若寒对方文轩唯一可做的守护!
"天,那......那是什么?"终于回过神来的诸人,完全被眼前凄美的景象所震撼,忍不住要伏跪下来,然而就在此刻,玛沁却忽然惊叫。
方文轩的脖子上,慢慢浮现出一个铜钱大小的红斑,宛如一只眼睛,冷漠地望着惊讶的诸人。玛沁跌跌撞撞地扑上前,仔细验看了那个红斑,登时脸色剧变,禁不住浑身发抖,脱口惊呼:"天啊,是蛊!有人向文轩施了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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