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舞痕————仲心宛琴[中]
仲心宛琴[中]  发于:2009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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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冷若寒手一震,地头惊诧地望着怀中苍白的男子,那么多内力送入他体内,却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他的呼吸只余一线,虽然弱不可闻,然而连绵不绝,并不曾断去。这......就是苗疆秘传的蛊术么?!"蛊......就是这个,文轩才要杀我么?"
冷若寒哀然地微笑,他终于知道,他的文轩没有背叛他,他只是因为中了蛊毒而丧失了心智。两只同样修长白皙的手叫握在一起,默默地传递着那份没有改变的深情。
"傀儡蛊......竟对文轩下了傀儡蛊!"连玛沁自己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是事实却残酷地摆在她的面前。玛沁的爷爷那西是苗疆第一蛊术师,他曾经告诉自己的孙女,蛊术中最毒最阴的三种,被称为邪灵也要禁忌的蛊术--降头,尸伏,傀儡蛊。
傀儡蛊的蛊虫一旦进入人体,随即顺着血液流动,盘踞于心脏之上,一般而言,除死方休。若要解此蛊,需要施蛊之人死去,以其血肉饲出食妖虫,方可啖去傀儡蛊。
"按照这种方法,那与无药可救有何区别?"凌霄担忧地扶着冷若寒,看着他愈来愈苍白的面容,一阵阵心痛。
冷若寒就那么失魂落魄地守着昏迷的方文轩,对一切都失去了感觉,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红斑渐渐地消失,傀儡虫正在蚕食着方文轩的心,一点一点,让他的心智消失,把他的灵魂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真的无药可解么?"冷若寒缓缓扬起俊美的面孔,看向玛沁,目光出奇地平静,带着无限的悲悯。"傀儡蛊的话,就是控制他去做某一件事,如果他完成了这件事,蛊是否可以解开呢?"
"这个......"玛沁的泪早已流干,听了冷若寒的话,微微怔了一下回答:"若是完成了控制的事,他可以恢复心智。但是如果施蛊者再次下咒,还是会复发的。"
"那么......让他完成就好了。"冷若寒握住方文轩的手,忽然间展颜微笑,这令人晕眩的美丽,令到坚冰也要融化。然而这微笑中,却是无穷无尽的忧伤。"等文轩醒来,就让他完成吧。"
"不可以,小莫!"这个时候,只有凌霄一个人回过神来,他想起方文轩茫然冰冷的眼神,不寒而栗,"你,你要文轩杀死你么?你疯了吗?!"
"你可知道被人控制的痛苦,可知道牵挂的人与你对面不相识的痛苦?"冷若寒伏在方文轩手上,宛如依靠着兄长的孩子,"我不想再痛苦,也不想再让文轩痛苦!"
"你混蛋!你只知道自己痛苦与否,你可曾想过我们,我,子衿,还有莫沧,你可曾想过如果你死了我们的痛苦?!你说文轩被控制痛苦,可是难道你不明白,如果文轩恢复神智知道自己杀了你,他又是何等痛苦?冷若寒,你混蛋!"第一次,凌霄怒不可遏。他对着冷若寒厉声叱责,几乎把一生的怒火倾泻!
冷若寒怔住了,痴痴地望着凌霄,那冲天的愤怒,慢慢浸透他冰冷的心。凌霄也怔住了,他是第一次如此地愤怒,仿佛积聚了太久的时间,一下子疯狂地爆发出来,如疾风劲雨,横扫了一林残花。
可是,这一腔愤怒,却是向冷若寒倾泻!
"对不起,我知道了。"良久,冷若寒低声叹息,垂下头,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溢出,溅起星辰的光辉。他将那支绯红的箫管放在方文轩的手中,抑制不住失声恸哭!
"对于你们来说,兄弟之情是连爱情与生死都可以超越的么?"玛沁讷讷地低语。她所有的爱都是为了那个人,可是他心中的爱,却有大半不属于她。她一直不解方文轩的感情,冷若寒再怎么绝世,又如何值得方文轩用一切去守护。可是这一刻,她望着哭泣的冷若寒,终于有些明白。
他们,是不可分割的存在!
"傀儡蛊还有一种解法,我可以办到。"玛沁如实说,她的身体不自觉地震颤一下,仿佛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坚决地点了点头。
"什么?"冷若寒讶异地抬起头,顾不得满面泪水,正欲询问,却见玛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乌黑的眸子里闪现着悲哀的光芒。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只要付出代价,就能得到想要的回报。"玛沁痴痴地转身,不再看方文轩,泪珠隐隐滚落,她失魂落魄地想外走去,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合,含糊不清,却依稀有些旋律:
"伟大的月之神啊"
"请听听你的儿女的祈祷"
"神圣的火焰在我胸口燃烧"
"你可怜悯我的爱情?"
"月光披满了我的身体"
"我的爱人终究要远去"
......
苗女如兰
眼看着玛沁离开永泉居,却没有人追出去。沉溺在无边无垠的哀伤之中,他们只是目送她离开。无论如何,这个不懂武功的少女,总不会遇上比现在方文轩更危险的情况。
他们是这样想的,然而事实却永远不会轻易地顺从愿望。一直到日暮时分,玛沁依旧没有回来。
云南湿热的气候总是搅得人心烦意乱,星怜雨终于不耐,只是向凌霄说了一声,径自去寻玛沁。虽然这只不过是个借口,好让星怜雨可以暂时逃离那一片哀伤的气息。
星怜雨很容易就看到了玛沁,她并没有走远,一直在附近的林子里,玛沁背对着星怜雨,娇小的身躯半跪在地上,面前有一只小盆。玛沁不断对着小盆念念有词,同时割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入小盆之中。
星怜雨好奇地望着,她并不知道玛沁在做什么,只是看她如此专注于小盆,忍不住想上前看一看。
玛沁并未察觉到身后有人,仍然低着头默念咒语。她将自己的血滴入炼蛊皿中,看着这寄托她所有希望的东西,忍不住落泪。"文轩......"
星怜雨凑上前,看向那个神秘的小盆,这一看,却把她吓得面如土色,脱口惊呼:"啊!"
小小的盆中,装的却是缠绕成一团的毒虫!它们互相撕咬着,疯狂地撕咬,直到把敌人撕成碎片!一旦玛沁把血滴入盆中,那些毒虫就更加兴奋,撕咬地也就越疯狂!
分血五毒炼蛊大法!
玛沁霍然抬头,难掩眸中惊讶,她跳起来,蓦地捂住星怜雨的嘴巴,以防她再度惊叫起来,同时低声哀求:"不要叫,不要惊动他们,求求你!"
星怜雨好不容易才缓过气,心惊肉跳地望着炼蛊皿中互相撕咬的毒虫,问:"你,你在干什么?你在炼蛊?"
"和蛊差不多,是食妖虫。"玛沁平静地回答,一面又开始滴血。"一物克一物,食妖虫是蛊的克星,本来最好用施蛊之人的血肉饲出,不过,用这个方法我也可以办得到。"
"什么办法?"星怜雨隐隐有些不安,如果只是单纯炼出一只食妖虫就可以救方文轩,玛沁又为何要拖到现在?她看着这如花的苗女,虽然依旧不懂,但是却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凄清,就如当初,凌霄被星恨水制住时,她感到自己的心也一样地痛,一样的绝望。
玛沁俯身拾起炼蛊皿,将它像宝贝似的护在胸口,抬头向星怜雨勉强地笑了一笑:"不必担心,我一定不会让文轩有事,你先回去吧,苗疆秘密的蛊术,是不可以让外人轻易看到的。"
星怜雨还想说什么,却见玛沁眸中坚决无比的目光,她不由怔住。诸多劝解与怀疑,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良久,她终于失去了耐心,礼节性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玛沁望着星怜雨火一样的身影,心中暗暗叹息:"终究,我没有你那样地幸福。"她含泪低下头,注视着仍在撕打的毒虫,从容地将自己白皙的左手,放入炼蛊皿中,任毒虫噬咬!
十指连心,毒虫一口一口地咬着玛沁,每一口都让她痛彻心扉,可是她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泪水滴入炼蛊皿中,却包含着无限幸福,在这份难以忍受的痛苦背后,是方文轩生命的希望!
终于,一只只毒虫相继死亡,幸存的越来越少,到最后只留下一只还活着。
玛沁把这唯一一只幸存的毒虫拿起来,如释重负得松了一口气--这是一只食妖虫。
玛沁的左手早已被毒虫咬的面目全非,密密麻麻布满了一个又一个伤口,黑色的,剧毒无比。玛沁全然不在乎,她用白帕包住左手,不想让人看见,同时带着那只寄托了她的一切的食妖虫,飞一般赶往永泉居。
见到食妖虫的一刻,冷若寒和凌霄都不由得微微变色,这浑身乌黑的小东西,真的能够对付方文轩体内的傀儡蛊么?
玛沁没有理会诸人的怀疑,径自走向方文轩,俯下身来,专注地望着这毫无知觉的男子,眼角的泪光宛似珍珠般瑰丽。这个男子啊,这个让她用一切去爱的男子,如果是为了他,任何代价也都值得吧。
"文轩......"轻轻握住方文轩几乎没有温度的手,玛沁含泪而笑:"你说过的话,我一直都记得,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要怪我......"她俯身吻住方文轩的嘴唇,泪水打湿了他苍白的面颊,满头黑发披散,覆住了两人的身体,宛如一幅天衣无缝的凄美画卷。
食妖虫从玛沁的手中爬出来,慢慢地费力地爬入方文轩的衣襟,这个可以拯救方文轩的小东西,却仿佛是一个魔物,躲在方文轩雪白的衣袍中,无声地进行它的工作。
方文轩的脸色迅速灰白,一直昏迷的他痛苦地皱起了眉,知觉恢复了一些,却依然模糊不清,断断续续地呼喊着:"若寒......若......"
你最重要的人,终究不是我啊!玛沁心中叹息着,起身退开了一些,好让冷若寒靠近:"守着他吧......他......他很痛苦......"
"嗯。"冷若寒骇然应了一声,上前握住方文轩的手,低唤着安慰他,同时也安慰着自己慌乱的心情。
食妖虫仍是费力地从方文轩衣襟中爬出来,只是刚刚的这点功夫,已从乌黑发亮变成了鲜红的颜色。玛沁小心地将它纳入手中,依恋地望着方文轩,目光似有无限的情愫。
然而,玛沁并没有再靠近方文轩,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凝望,她不再哭泣,只是微微地笑着,仿佛是一个纯洁的圣女。
"请好好照顾他,我要走了,请他不要找我。"蓦地,玛沁低声开口,平静而坚强,"告诉他,玛沁......来生做他的妻子。"决然转身,玛沁依旧笑着,没有再回头隐藏了所有的留恋,宛如一片洁白的云,轻轻扬扬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她......走了?"凌霄不解地望着玛沁的背影,他不懂这个女子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他听见背后方文轩最后一串低低的呻吟,却已经不再属于冷若寒,那是一声:"玛沁......"
"呀,她走了?"星怜雨一跃而起,她是唯一懂得玛沁的人,在方文轩终于唤出了玛沁这个名字时,那个女子却已经走了。星怜雨没有多想,立刻追了出去,她要告诉玛沁,告诉玛沁这份她错过了的情。
玛沁走的很慢,星怜雨很快便追上了她,"玛沁、玛沁,方大哥唤你呢,你听见了吗?他记着你的。"星怜雨欢快地叫着,她想告诉玛沁,方文轩的情,他们想为方文轩挽回这一份感情。
然而,玛沁只是漠然地望了她一眼,依旧笑着,却分外茫然:"是吗?谢谢。"
"玛沁,你怎么了?"看着玛沁依旧不停地远走,决绝地不肯回头,星怜雨心中浮起一丝不祥。她陪着玛沁不断走,不断走,穿过溪涧,穿过林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玛沁,你到底怎么了?"星怜雨终于失去了耐心,她捱着玛沁瘦小的肩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触手的,是完全没有力道的身体,带着微漠的凉意,玛沁猝不及防,只是低呼了一声,便颓然倒地。
"啊!"星怜雨被吓住惊呼,急忙上前抱住玛沁,"你......你......",一张完全没有血色的脸,和那如血的白衣映衬,一片惨白。
"你,你受伤了,你......"星怜雨口不择言,胡乱地叫喊着,一时慌了手脚,她将玛沁抱在怀中,那艳丽如火焰的红衣与白衣交织在一起,令人迷眩于这两个绝美的女子。
悬崖上,如同晚霞。
"不用担心,我只是要死了。"玛沁的气息微弱,几不可闻,可是她的脸上却漾起纯洁与天真的微笑,面对死亡,如同面对一个玩笑。
"玛沁,你......"星怜雨不信地摇着头,正欲询问下去,却猛然怔住,她看见白帕徐徐从玛沁手上滑落,露出一只布满了小伤口的左手,宛如被魔鬼肆虐之后,留下了可怕的印记!
"这个......就是分血五毒炼蛊大法的代价......要炼制食妖虫,不管是用哪种蛊术,都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我用的......用的蛊术其实就是以身饲蛊!"玛沁苦笑着解释,看见星怜雨脸上的骇然,想藏住手上可怕的伤口,却终究无力。
"你们......你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方大哥的生命......是不是?"星怜雨试着抱起玛沁,想把她带回永泉居,"我带你回去,去找韩大哥,他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星姑娘......不要......"玛沁挣扎着,握住星怜雨的手,微弱的生命仿佛随时会消失,可是却始终微笑,"我求你,我不想让文轩知道......我求你替我隐瞒......你就告诉文轩我去重建白苗部落,你把我的尸体葬入这深崖之中......不要让他知道......求你......"
"不,你......不......"星怜雨拼命地摇着头,她拼命想拉玛沁,可是玛沁却紧紧攥着她的衣袂,如梦呓一般,不断哀求:"求求你......求求你......"
"玛沁,你知道你这样很残忍么?你怎么可以让方大哥一生生活在梦幻之中,你怎么可以?"星怜雨哭喊着,垂下眼睛质问玛沁,然而却忽然结舌,一瞬不瞬地望着怀中的女子,泪珠隐隐滚落。
刚刚一瞬,已是天人永隔!
苗疆有女丽如兰
前尘鸾凤今世缘
若得郎君一声笑
碧海青天夜夜怀。
"因为爱,连生命也可以不顾么?"星怜雨怔怔地注视着玛沁,没有了呼吸,没有了脉搏。然而,温暖幸福的微笑,却凝固在了她的脸庞上。
就算死亡,她的生命也被镌刻成了永远,一切如云烟消散,可是她的爱依旧留了下来。
只属于方文轩!
泣血蔷薇
黑暗,
无边的黑暗遮住了眼睛,狭小的空间里,安静地如同从古到今就没有过身声响。
"咚"地一声清脆地打破了死般的寂静,一缕微光投入了混沌的黑暗之中,一个家丁模样的人,从逆光的地方伸出头来,皱着眉头打量着下面。
大概是因为太黑了,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于是便对着下面"喂,喂"地叫了几声,声音在狭小的铁屋子里不断回荡,但却没有任何应答。
"他妈的,总不见得死了吧。"那个家丁骂骂咧咧地,显得很不耐烦,也不知从何找来一盏灯和一条绳子,就提着灯顺着绳子下到铁屋子中。
铁屋很小,仅容得几个人,家丁提着灯左右一看,便发现了墙角的男子,他倒在一片暗红之中,身上的衣服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男子俊美的容貌上,也溅了斑斑血迹,以是气息全无。
"莫不真的死了吧?"见此情形,家丁唬了一跳,连忙上前试探,生怕那男子真的死了,他没法子交代。
"喂,喂"地叫了几声,见男子毫无反应,家丁蹲下身子,正想细细察看,却不料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怒毒地盯住他,阴恻恻地一笑。
"啊!!!"家丁凄厉地惨叫一声,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地,灯也打了,借着一点微弱的光,他看见那个看上去已死去多时的男子僵硬地坐起来,冰冷地盯着他,用阴森森的口吻问:"我在这里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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