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调·青花瓷————七瞳
七瞳  发于:2009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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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院,一方天,好精致的一个鸟笼。
百里冷轻抿嘴唇,看见一个女子闯了进来。
女子手里抱着个双耳瓶,几个家丁连说带劝地拦她,她只扬了扬眉毛,一意孤行。
"芳儿,你又闹什么?"赫连白闻声也赶到了窗前。
"六哥,我可是来送礼的。"赫连芳几步便跳到近前,双手一伸,把瓶子塞到了百里冷的手中,然后笑眯眯地露出了一对俏皮的虎牙,"我是物归原主啊。"
百里冷忙低头看。
双耳瓶的肚腹中,开光处,一个身着水田衣的女子端坐窗前,望着迎头伸出的一剪梅,支颐浅笑。
女子也下巴尖尖,双耳小巧,修长的眉毛下,一双眼,眼角微微上挑。轻轻勾起的嘴角两侧,各自落下一个浅浅的涡。
依旧像他。m
"小冷啊。"赫连芳跳上窗子,侧身半坐在窗口,"我哥对你可是日思夜想,忠心无二,这么多年来,绝没沾过半点红粉颜色。他以前可是青楼歌苑的常客,但自从你进了门,他全改了。"
"芳儿,别胡说。"
"你看你看,我哥脸红了。"
赫连白狠狠地瞪了眼么妹,别过头装模作样地倒茶。
百里冷轻笑出声。本以为这人是个无赖,原来他也有腼腆可爱的一面。
"冷,既然回来了,那就和我哥好好过吧。别管外面说什么,我哥一定会护你个周全。"赫连芳屈起双膝跃进屋里,"还有我,我也愿承全你们的。"
"芳儿,你不要给我们添乱。"赫连白忍不住训斥出声。百里冷尚不肯接受他,有些事,他也不想让百里冷过早的知道。芳儿再说下去,必然凭生事非。
"不添不添,小女子岂敢岂敢?"赫连芳灿然一笑,挽住赫连白的胳膊,"小冷,莫要怪我,我和六哥感情最好,多日不见,还要借用他一番。"
百里冷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原本有个赫连白,现在赫连芳也很有趣,赫连一家竟然如此有趣。
怎像他百里家,人人处心积虑,勾心斗角,连他这个不得宠的皇子都............都怎样来着?
头又微微发痛。百里冷抚住额角,默然目送两兄妹走出花园。
一出了花园,赫连芳立刻敛起神色。
"哥,我来是告诉你母后很生气。"
赫连白了然地笑了。母后从来就没同意过这门亲事,这些年哭闹过他不知多少次,早已习惯了。
"母后让我转告你,想娶也可以,但他只能为妾。还要他画眉披帛,时时扮成女子侍奉。而最首要一条便是:想他过门,你先要娶了正室,诞下长子。若是你做到这一点,母后便随你心愿。"
"这不可能。"赫连白拂袖否决,"冷是个高傲绝决的人,怎么会应下这种荒唐的事?即便冷应下了,我也不会应允。母后若是再苦苦迫我,我便带冷远走他乡,不当这个王爷,不认她这位棒打鸳鸯的亲娘!"
"看看,"赫连芳眨了眨眼睛,"真叫母后说中了,‘有了媳妇忘了娘',‘色坯子',死心眼。"
"我就是死心眼。"赫连白摆出架势,立志宁死不屈,绝不退步。
天下哪有不疼儿的娘亲?母后虽然刁难他,却已大大退了一步,他要趁势再拨一筹。
"芳儿,你回去禀告母后,母后执意刁难,六儿着实为难。不从母命,是为不孝,对冷违背誓言,是为不义,儿子孝、义难两双,惟有舍生取义,杀身成佛。母后若是狠得下心,便赐小白一把宝剑吧。"
赫连芳咯咯地笑了起来,"好,我回去必定替你好好地哭一哭。皇兄你就莫要指望他了,九王至尊,却像个墙头草。风吹吹偏向这头,风吹吹又偏向那边,真不知是心软还是糊涂。"
"不要乱说。"
"六哥又不会告密。"赫连芳甜笑,一手执起裙裾,一手轻轻摇了摇,"那我回去了。只是母后比我还会哭,我十有八九哭不过她,你可不要怪我。"
赫连白摇头苦笑,这一老一少两母女---真是家中的活宝。
告别么妹,赫连白转回小院。
目光所及处,百里冷正抚着手中的青花沉思。
双耳瓶圈足满釉,瓶底端端正正的书汉隶二字,飘逸如新---"冷白"。
***

真抱歉,这几天卡文卡得厉害,写得慢了些,还有四章,我会在两周内写完。下一章,小白大闹皇宫~~给大家提个神~~我会尽快扔上来~~
关于回复,抱抱茉茉,小鱼,还有新来的dd和zlq9378,是我欠踹了,一直没回复大家 = =。准许你们小小地,轻轻地扁我一次,小鱼和茉茉可以多扁二次,但是下手一定要轻,我知道你们是淑女,哈哈~~(小声说,其实是我不敢来,更得太慢了,一看你们留言,我就觉得自己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
冷调青花瓷·十一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夏末的皇宫,水气中萦绕着莲花淡雅的香。
赫连白与百里冷静静地候在雅莲阁外。
檀香味从纱帘中随风荡出,隐隐约约夹杂着人语。
是女人的哭闹声和男人的劝解声。
最后是咣当一声巨响和瓷器碎裂的声音。
百里冷偷眼看向赫连白。
赫连白一脸肃穆,紧抿着嘴唇,目不斜视。
"白,百善孝为先,你又何必........."
赫连白轻轻淡淡地笑,"冷,人生若总是随遇而安,便只能如一粒浮尘,虚虚荡荡,庸庸碌碌。任由他人鱼肉。"
"人生之事,十有八九不如意。"
"正是。因此若有一样可以如意,我自然要执着,要竭尽全力去争。"
可是忤逆自己的母亲.........
"福王爷,太后传您进殿。"
"好。"赫连白大踏一步,又站住,走到百里冷的面前。
"冷,跟我来。"
赫连白捉住百里冷的手。
"冷,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不会放开你。"
赫连白握紧了百里冷的手。
"冷,你不是不愿执着么?那就不要执着,跟着我。"
百里冷哑口无言。m
百里冷想挣开赫连白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微微发痛。
百里冷,心,乱了。
百里冷,脸,烫了。
百里冷,手,没有再抽开。
赫连白满意地勾起嘴角,雄纠纠气昂昂地握住百里冷的手,入殿。
太母斜倚在榻子上抚额。
皇上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无奈地叹气。
看到两个人。
再看到两个人的手。
太后蹭地坐直身体,手指颤微微地指着二人,张口结舌。
皇上忙扶住母后,不停地抚着太后的背心,看着两人目瞪口呆。
"小崽子,你.........你要气死老娘不成?"
赫连白咚地跪了下去。
百里冷怔了怔,跪在一边儿。
"母后,‘愿得一心人,白首不想离',小冷就是儿子的一心人,儿子除了他谁也不要。"
"孽障,一个男人有什么好?"
"母后,不是男人好,是小冷好。"
"你........."太后抬手就打。
赫连白一转身站在了百里冷的身前,看着茶杯远远地飞过,碎成几片。
太后更怒。
这一回,抱枕直接砸在了赫连白的身上,然后是两个靠垫、一只绣鞋,最后是手炉,手炉在太后的手中摇了摇,晃了晃,最后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小几上。
"娘。"赫连白膝行几步,抱住了太后的腿,"儿子知道娘是为儿好,娘最疼儿。娘是允了儿子吧。"
太后喘了喘,叹了口气:"小六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娘不能看你绝后啊。"
"怎么会?"赫连白笑了。太后叫他小六,那就是心软了,"你若怕我晚景凄凉,我过继个五哥的儿子不就好了?"
"小五?"太后倏地又来了气,"小五也是个......是个,总之你们没一个省心的。"
"五哥怎么也不顺您的心了?"赫连白忙起身上前,坐在太后的身旁。殷勤地上茶抚背,"五哥那么孝顺,您不是错怪了他吧。"
"错怪就好了!"太后气呼呼地扯手帕抚额,"居然要娶个破落户的女儿。还和哀家说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呵,看不出来么,五哥还挺有主心骨的么。"
"主心骨!他怎么不放在朝政上?成天风花雪月,做什么诗人王爷,这哪是咱们赫连家的男人该干的事。"
"母后........."皇上小心翼翼地插言。
"你不用替他说话,咱们大萧有一个不务正业的福王就成了。不用再多了。"太后恨恨地咬牙切齿,伸指戳向赫连白,"你说说你,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赫连白痛心疾首,怨恨地看向皇上---好不容易把话题转向五哥,却被这一句"母后"又拧了回来。
皇上挑了挑眉---总这样躲躲闪闪毕竟不是办法,老六你别想着偷机取巧。
赫连白回瞪---你自己抱着如花美眷,暖玉温香,倒叫兄弟睡行军床?你于心何忍?
皇上摊了摊手---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奈何你偏要恋上这枝花?
赫连白瞪眼---我就喜欢,怎么样?
皇上摇头---随你随你。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赫连白怒---墙头草。
皇上默---太为难。
"你们两个小崽子,"太后一手一个拎耳朵,"想在老娘眼皮子底下耍心眼?"
两儿子大呼冤枉---完,这回动的是真怒.........
皇上赔笑:"母后,儿子尚有国事........."
"王爷娶亲就不是国事?娶个男人像什么话?还是金国的人?"
"母后,他原本就嫁进来过嘛。"
"此一时,彼一时。哀家一定要给六儿找个门当户对,才貌全双的名。门。闺。秀。"
"娘,我非他不娶。"
"老娘不听。"
"娘........."
"你是不是要逼死老娘才甘心?"
"不敢不敢。"
早知道不叫芳儿先哭了。这回好了,本想着吓唬老娘,如今倒被老娘先唬住了。
"那你就听娘的话。"太后说着,眼泪便下来了,"儿呀,娘又不是不让你娶他。娘是信佛的人,都说‘宁拆十间庙,不破一桩婚',你是娘的心肝宝贝儿,娘只是要你先娶个正妻,生了嫡子之后,随你。"
"娘,我本心中有他,又怎好去糟蹋别人家的女儿?"
"可是........."
"太后,其实我不喜欢王爷。"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三个人,六只眼,齐齐盯住开口说话的百里冷。
□□□自□由□自□在□□□
冷调青花瓷·十二
  ···天正洒蒙蒙雨 而我在等你···

一言激起千浪。
太后惊诧了,看了看皇上,又看向赫连白。
皇上哑然,看了看太后,也看向赫连白。
赫连白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皇上,最后看向百里冷。
"小冷,"赫连白重重叹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王爷,您是孝顺的人........."
"冷,你以为这般谦让,就是对我好了么?"
大概是吧。不然还有什么办法?
他本不爱他。
而他,确实应该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
否则的话.........
百里冷想起了自己的娘----皇宫高墙里的冷寞、抑郁、惊惶和整日里的忐忑不安。
苦海中的苦海。
"百里冷。"太后缓缓开了口,"你说你,不喜欢小白?"
"回太后,是。"
"你不喜欢?"太后冷笑出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百里冷请太后为草民做主,放草民自由。"
"你是说我儿强逼你喽?"
"草民不敢。"
"哀家看你敢得很,你不喜欢我儿,你随他来这里作甚?来故意气死哀家,给你兄弟报仇么?"太后越说越厉,"来人,把这不知好歹地........."
"娘,你真是火眼金睛!"赫连白连忙截话头,"小冷他爱我爱得紧呐,他这不是逼你,是逼我呐。"
"敢逼我儿?"太后更怒。
"他知道我一向听他的,因些才用这法子逼我听您的话。"赫连白边说边给母后顺气,"小冷可比我孝顺多了,要不儿子怎么会一心一意喜欢他呢。"
"是么?"太后置疑。
"是,当然是。"赫连白麻利地又跪在了百里冷身边,拉住他的手,"母后,你不信他,也要信儿子不是?"
"哼,倒是有几分孝顺。"
亲娘哎,有您这句评语就好!赫连白心中暗喜,再接再励,"娘啊,小冷不止孝顺,还很贤德呐,想当年,儿子流浪在外,多亏小冷照顾,不然呐........."
"小崽子,你少给他抹粉。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我芳儿都不愿要,又怎么能照顾你?"
"娘,就是这样的小冷,背着儿子走了两个时辰,救了儿子的命!不然的话,儿子就,儿子就,儿子就再也见不到娘了呀。"
"娘啊,"赫连白一抹袖,硬挤出泪来,"想当年,儿子和冷流落荒野,缺衣少食。只能挖些草根度日,苦啊。"
"我儿,你以前怎么没和娘说过。"小崽子,你不是要来骗了老娘吧?
"儿是不忍娘担心。"但如今,儿却不得不让母亲落泪,以哀兵之术反攻。赫连白心中感叹,脸上却更加愁苦,再次上前抱住太后的腿,"想当年,风也萧萧,雨也萧萧........."
想当年,何止风也萧萧,雨也萧萧.........
豆大的雨连延一日一夜。
没有白天,也没有夜晚。
没有太阳,也没有月光。
乌云罩顶的骤雨中,只有闪电时不时划过夜空,带来一瞬惊骇人心的光。
雷声在隆隆怒吼。
风声在咆哮叫嚣。
牧草早已折了腰,倒伏在地上。
被撕裂的草叶成了刀,漫天狂舞。
马,惊了,早已不知所踪。
缰绳脱手的那一刻,赫连白紧紧护住他摔到地上。
他的身下,是赫连白,赫连白的身下,是坚实的土地。
抱着自己的手松了,百里冷转过身,看到血顺着赫连白的额角成股的流下。
按住伤口,然后取内里最干净的衣服撕成条包扎,接下来,背着昏迷的赫连白去镇上求救。
风,太大了。
逆着风雨,几乎寸步难行。
用衣带把两个人紧紧缚在一起,然后弓起身,尽力前行。
一步,两步,三步.........
每走一步,就近一步。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赫连白也曾这样。
背着他,步履为艰,向着某个地方一步一挪地走---活的方向,老爹和花儿的家。
那时的自己,昏昏沉沉,但是很安心,非常安心。
知道自己贴着一个愿和自己生死与共的人。
知道无论何时,他都会对自己不离不弃。
知道他还活着。
知道自己还活着。
知道自己就算是死了,也是死在他的身边,死而无憾。
如今的赫连白,是不是也会一样?
赫连白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脖子上,渐渐转凉。
赫连白半垂在自己肩上的脸,正慢慢失去温度。
赫连白的身体已经僵了,嘴唇也冻得青紫。
雨不知何时能停。
雨打得人无法张开眼。
就算张眼,看见的也是风雨,天地一色,完全不知身陷何处。
想起了大漠中的孤烟,长河旁的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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