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D先生永远是对的————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  发于:2009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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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点了,雅各?"
"快三点了,我得回房间去了,公爵先生。"
"好的,对了,你的手绢我已经让玛莎洗干净了。"
"您没事就好,......您知道吗?您每次乱跑我都会担心。"
"唉,雅各,我又没出什么事情。"
"得了吧,您哪一次没弄出点事情来?"
即使不带眼镜,道格拉斯先生也能轻易找到对方的嘴唇,他轻轻地吻一下。
"对了,您白天有空吗?我想请您陪我去散会步,下午或者晚上都行。"
"当然。"
他能感觉对方在黑暗里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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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茶时分西蒙·格拉斯勋爵的来访显然打乱了道格拉斯先生原本的计划,公爵不得不取消了之前答应道格拉斯先生的行程。
"你知道的,西蒙他刚回来,急于打开伦敦的社交圈子。"
"我明白,公爵先生,那么晚饭后不出去走一会吗?"
"噢,真抱歉,今天是周末呀,雅各,我打算跟西蒙去打桌球,说什么我也得跟他较量较量。"
"那么没关系。"
"真对不起,明天好吗,雅各?"德沃特公爵抬起下巴,主动给了对方一个吻,"我实在是太期待啦。"
"好的,那么晚上我等您。"
看着公爵下楼去招呼客人,道格拉斯先生换上厚大衣,打算趁着没下雪独自出门转转。他出了庄园,叫了一辆出租马车,将一份昨天的剪纸指给马夫看,后者扬起马鞭,朝目的地疾驰而去了。

这时公爵则带了客人到了书房里。
"这可是我的宝贝,"德沃特公爵从橱柜里取出一支长筒猎枪,红漆的枪身很小巧,但是枪筒差不多有十英寸长了。他戴上手套,对着窗外开了一枪,一只蓝嘴斑鸠掉了下来。他耸耸肩,"可怜的小鸟,真希罕我窗前的树上还能有小鸟儿在栖息,我原本以为它们全被我打光了呢。"
"您的枪法真好。"
"那么,西蒙,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同?"
"我......我竟然没听到声音!这枪声很闷,一点都不带响!"
"那是当然,"公爵将这支猎枪拿在手上晃悠了一下,"装了消声器,在军工厂里下的订单,效果很不坏,对不对,西蒙?"
"您可真了不起,这是您设计的吗?"
"当然,当然,子弹也是特制的。我实验了很多次,打光了两打弹匣,射击室里都被我打得弹孔星罗棋布啦,"公爵随手将猎枪收进橱柜,"不过效果还不是顶好。"
"您可太了不起啦。公爵先生。"
"每次雅各都认为我是笨蛋,他总瞧不起我,......唉,等我完全成功后,我一定要吓他一跳。"
"您已经吓我一跳了。"
"9*18毫米的子弹,重量还不到两磅,这很不坏,对不对?好啦,看完了我的杰作,我们下去喝茶吧,西蒙。"

下午茶、晚饭、打桌球,从蓓尔美尔大街的桌球俱乐部走出来,夜已经深了,街道上寒风凛冽。很久没有跟高手切磋的德沃特公爵依旧显得兴致勃勃。
"上帝!我竟然七局里输给了你六局,喂,西蒙,你究竟在美国学了些什么?"
"哈哈,实际上,美国台球协会有不少好手,不过我还是拿了好几次分赛区的冠军。"
等候已久的四轮马车停到他们身边。
在马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公爵突然觉得,茶会上那个神秘身影在缝隙里一闪而过。公爵下意识回眸去看坐在他旁边的西蒙·格拉斯勋爵,借着马车前悬挂的灯光,他注意到年轻的勋爵那张泛红的脸颊变得苍白了。

德沃特公爵回到庄园里,已经过了十一点了。他径直上楼,卧室里点着蜡烛,道格拉斯先生正坐在烛光下翻一本书。
"真抱歉我回来晚啦,雅各,真没想到,西蒙太厉害啦,我原以为我至少能赢两局的,上帝!"
"没关系,我正好想把这本书看完,看来您今天跟格拉斯勋爵玩得挺高兴的。"
"是的,是的,"公爵的声音里透着兴奋,"对了,雅各,我今天又看到那个人影了。我觉得西蒙很不会演戏。不过事实上,他是不怎么会演戏,以前让他演个路人甲都背不好台词。"
"您想说您很会演戏吗,温莎剧里的福斯塔夫爵士?"
"噢,别这么说,雅各,我演戏还是很不坏的,如果不是戏剧社团那些人总是不让我当主角。"
"您是挺会演戏的,公爵先生。"g
"好啦,这事情挺奇怪的,不过我突然很有兴趣。"
道格拉斯先生合上书,夸张地叫了一声:"噢,可怜的西蒙!"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雅各,你得要帮我。"
"对了,请问我有荣幸明天下午或者晚上邀请您出去散会步吗,如果不下雪的话。"
"当然,当然。那么我现在可以坐到你腿上吗,雅各?我有点累了。"
"为什么?椅子在那边,而且,您比我还重两磅。"
"唉,雅各,你为什么总不喜欢......"
"我觉得那有点太轻佻了,公爵先生。"
"只是调情嘛。"
"感情不是颜料,不是调出来的,公爵先生。"
"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那么真抱歉,你能原谅我吗?"
"算了。"
道格拉斯先生伸手揽住对方,公爵迟疑了一会,轻声问:"你不讨厌我这样吗,雅各?"
得到对方的同意,他才敢伏在对方肩头,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交给对方,这个怀抱虽然总不是那么热烈,但令他感到无比安心。他附在对方耳边,想轻声邀约一场鱼水之欢,但是他听到道格拉斯先生说:
"不过我得说,公爵先生,不止我一个人在等您。"
"噢,怎么啦,是谁来啦?"
敲门声一响,德沃特公爵立刻从对方的臂弯里跳了出来,他整了整衣领,又恢复了仪表堂堂。
"请进。"
"公爵先生!"房门开了,露出黑头发的年轻人那张漂亮的脸,弗朗西斯科一下子扑到公爵身上,"学校放假啦,我来看看您!上帝,我可真想您!"
公爵把他抱在怀里,吻了吻他的脸颊。
"真高兴见到你!学校怎么样?"
"我现在很好,要不是公爵先生您肯资助我......"
"这没什么,弗朗西斯科。"
"我还带了礼物来见您,公爵先生。"
弗朗西斯科取出一札长礼盒,公爵满怀疑惑地解开红绸缎带,里面是一卷纸。
"噢,这是什么,弗朗西斯科?"
"您打开看看,好不好,公爵先生?"
公爵就着烛光,五线谱上字迹清晰,--谨以此曲献给我深爱的A·德沃特公爵,这使他忍不住叫了起来。
"噢,上帝,这是写给我的曲子吗?"
"当然,当然,我是为您写的,您是我全部灵感。"
"上帝,这实在是......那么,谢谢你,弗朗西斯科,我很久没有收到这么棒的礼物了。"
"那么,您要听听看吗,我想现在就弹给您听,可以吗?"
"当然,当然。"
看着弗朗西斯科带着公爵去了琴房,道格拉斯先生重新拨亮了烛光,继续与方才那本美学原理做斗争。
自己......玛莎......马丁......弗朗西斯科......公爵先生,好啦,全到齐了,那么原告在哪里呢?
道格拉斯先生突然想。
※※z※※y※※z※※z※※
每个早晨都应该是美妙的,但一进客厅就看到穿着晨衣端着早茶的弗朗西斯科,道格拉斯先生感觉自己的心情彻底败坏,他坐到了对面,端起自己的茶杯。
"真是一支温柔、高贵、优雅又甜美的舞曲,弗朗西斯科。"
"什么?"
"你昨天晚上弹的曲子,你写得不坏,很不坏。有两个小节甚至让我想起了门德尔松的春之歌。"
"我该说谢谢吗,道格拉斯先生,可是我觉得公爵先生确实非常优雅。"
"优雅?我得说,你的曲子不坏,不过跟他一点也不像。"
"可是公爵先生很高兴。"
道格拉斯先生突然抓住对方的手腕,将袖口往上卷起,这时,纹在弗朗西斯科手腕上的小小的花体A·D字母便显现出来。
"上帝,照这种速度下去,你总有一天要把自己的手臂给刺满的,弗朗西斯科,真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
"得了吧,可是我已经完全爱上公爵先生了,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他让我着迷。"
"他至多是同情你,或者还加上你动人的美貌。"
"我觉得您又在嫉妒我,公爵先生刚刚答应我晚上一块出去跳舞。"
"什么?"道格拉斯先生怔了一下,放开对方的手腕,"你的事情可没完哩,弗朗西斯科。"
"可是公爵先生说过会保护我。"
"很好,"道格拉斯先生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举起报纸,他注意到德沃特公爵走了进来,"我有荣幸邀请您下午一块去散步吗,公爵先生?"
"噢,今天下午有一场歌剧,我已经答应带弗朗西斯科去了,那么你去吗,雅各?"
"我想我会煞风景的,公爵先生!那么晚上呢?"
"伦波伯爵家今晚上有舞会,他们正好缺一位小提琴手,我想带弗朗西斯科去刚刚好,你说是不是,雅各?"
"您说是就是吧,那么您是要跳通宵吗?"道格拉斯先生放下报纸,紧盯着对方看。
"......当然,"德沃特公爵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急忙改口,"噢,我想也许我可以提前一点,两点以前回来,这听上去不坏,不是吗?"
"您说几点,抱歉我没听清。"
"那么,一点?"公爵小声说。
"您能再说一遍吗,您的声音太小啦。"
"我十二点以前回来总可以了吧,雅各。"
"很好,晚上我会等您,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早餐结束后,公爵带着弗朗西斯科又去了琴房。道格拉斯先生一个人留在客厅里,今天的报纸被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他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将报纸统统撕了个粉碎,扔进了壁炉里。

"噢,不,费迪南德爷爷,你用不着这么客气。"
午餐刚结束,道格拉斯先生见到了另一位客人,这就是两天前德沃特公爵向他提起的老管家费迪南德爷爷的小儿子,威廉·费迪南德,他从苏格兰东岸辞职回伦敦,想要谋求一份教师方面的工作。
这位苏格兰阿伯丁大学数学专业毕业的年轻人,中等身材,手指修长,他脸颊发红,有着一张容易激动的面孔。
"您就是J·道格拉斯先生吗?我读过您发表在《教育导论》上的《论伦康斯特尔教学法的利弊》,实话说,我挺同意您的观点。"
这开场的第一句话显然让道格拉斯先生感到很受用,他从昨天开始就日益低迷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一些,他点起了雪茄,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很健谈,很快就由伦敦的天气谈到了美国的南北战争,并且开始悲观地预言下一次经济危机。道格拉斯先生不得不几次将对方的话题从地球的另一端拖回如今脚下的土地。
"可是呆在英国还是很不错的,年轻人,既然现在地球上到处都在添乱。"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道格拉斯先生,您知道宪章运动吗?"
"当然。"
"譬如说咱们的女王陛下,她一年私人年金就高达六万镑,而政府拨给皇室的年金已经有三十八万五千镑了,这太可怕啦,她如今一个寡妇,打算把这些钱花到什么地方去呢?"
"噢,我个人认为那是她的私事。"
"可是她挥霍的难道不是纳税人的钱吗?"
"好吧,那也是经过上议院和下议院投票决定的。"
"时代已经变了,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
"这点我同意,"道格拉斯先生再度试图转移话题,"譬如说以前......"
"我认为还不如取消君主立宪,改成共和制呢。"
"我得说,年轻人,当法国人这么做时,拿破仑照样称帝。"
"但是贵族们的生活照样奢糜,难道不是吗,道格拉斯先生?"
"得了吧,贵族们早不值钱了,现在棉花比较值钱。"
"譬如说,那个黑头发的叫弗朗西斯科的是公爵先生的情人吧,道格拉斯先生?"
"噢,这个我倒头一次听说,"道格拉斯先生不动声色地说,"德沃特公爵是那个学生的担保人。"
"得了吧,我刚才去琴房觐见公爵先生时,他坐在公爵先生的腿上。"
"你难道没有先敲门吗?"
"我敲了,可是门并没有关上。"
"我头一次听说,也许他们只是举止有点不妥罢了,你知道的,有时候......"
但是道格拉斯先生的话再度被对方打断了。
"我感到很恶心,他们难道不会觉得这是有罪的吗?"
"好吧,威廉·费迪南德,我记得你的职业不是风化警察,而是数学教师!那么你是为什么要从苏格兰那边辞职呢?"
这位数学教师耸了耸肩:"没什么,他们的薪水太低了,您不知道,我的周薪才三镑。"
"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不过,三镑的周薪对于你这样的单身汉来说,日子应该是过得相当充裕才对。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在牛津做实验室助理,一年津贴才六十镑。"
道格拉斯先生注意到对方的脸稍微红了一下。
"您说的没有错,我一个人当然是可以过得很好。可是问题是,我想结婚,道格拉斯先生。"
"这我就能理解了。"
"我本来打算去加拿大或者阿根廷看看机会,但我父亲死活不肯,他一定要我先回伦敦。"
"我认为你也应该体谅一个老人的心,"道格拉斯先生取下雪茄,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话题转到正道上,"那么你对公学,譬如说伊顿公学之类的,怎么看?"
"在亨利六世时,公学之所以被称之为公学,是为了供平民子弟也能入读的,但现在全被王孙贵胄给占领啦。为什么几百年来我们还在给学生讲尤克立特几何呢?那是多么枯燥乏味的课程!"
"那么,你觉得康弗里津公学和伊顿公学各有些什么特点呢?"
"噢,我听说康弗里津公学比伊顿公学更守旧,简直就是一座三百年的古墓!"
"很好,你的听说没有错,"道格拉斯先生刷地站起身来,他感觉时下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更会教人生气,"我不幸正是那所三百年古墓的守墓人。"

道格拉斯先生感到自己的心情糟糕透顶,他从书房里走出去时,正碰上准备和弗朗西斯科去看歌剧的德沃特公爵。
"噢,你对小费迪南德的印象怎么样,雅各?"
"我得说,他真是个率直的小伙子,但是要命的是,实话往往令人生厌。他全身上下都充斥着时下年青人浮躁易怒的坏毛病,除此之外我找不出别的。"道格拉斯先生冷冰冰地说,"实话说,我跟他说话时,我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靴底了。他是个喜欢骑自行车的人,靴底都快被自行车踏板磨出印子了。一年一百五十镑虽然很少,但一个刚毕业的年青人在苏格兰东岸也够开销了,可是他这双靴子底却有一个洞,他一定穿了很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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