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麽事。"我颓然道,"我只是觉得,在现代做妖精真没意思。"
第三章 排斥
收拾完屋子,我坐在床上发著呆,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过几百年前,这里还有一池碧水,一片树林,然而现在,这里却成为了一座繁华的街道。时空的微妙之处就是这样,它能让一切的过去都被一层又一层的现在掩埋,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咕噜。"沈浸忧伤的沈思中,肚子却很不配合地叫了一声,我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什麽能吃的东西。虽然可能不太好,但去老板那屋找点吃的总不会有什麽大问题吧?我这麽想著,也这麽做了。
拿了一包刚刚买给他现在又已经归我所有的薯片,我乐陶陶地坐在了沙发上大快朵颐,嗯,真好吃,又酥又脆,比油饼还好吃。从美食中抬起头,面对我的是一个大大的黑匣子,这莫非......就是书上说的电视?我抓了一大把薯片放到嘴里,起身对著那个匣子左按右按,可惜的是,它仍然毫无反应。可恶,为什麽没有人告诉过我要怎麽看电视呢?我气鼓鼓地坐回了沙发上,屁股咯到一个硬东西,"!"地一声,电视开了。
我算是明白,为什麽我原来那帮狐朋狗友都说,我走的是狗屎运了。
过了很久很久,一声警惕的"谁?"把我的注意了从电视上拉了回来,被突然之间吓了一跳,我本来是有点生气的,但看到进来的人,我立刻端起笑脸打了个招呼:"老板,下班了?"
"别总老板老板的,我叫作靳明。"老板皱起了眉头,"怎麽是你?"
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反问道:"不是我还能是谁?我现在住这儿,你忘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电视中女人尖利的哭声打断了他的话,迫使他不得不停下来等她先行哭完再说,注意力一转移到电视上,他就显得更加不满了,"你怎麽看起这麽无聊的东西来了?"
"无聊?你居然说这个无聊?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看的东西?"我想我的眼睛此刻一定是亮闪闪的,要不然怎麽会晃得他下意识地不去看我呢,"我刚才进来找吃的,无意中碰了一下这个小板板,结果这个大盒子就一下子亮了,然後还有人出来说话,简直就好像夜的水镜一样,难道做这个东西的人也会法术吗?"
他茫然地看著电视,似乎完全搞不明白这和"法术"有什麽关系:"这不是法术,只是科技而已。"
"科技?好奇妙的东西,你居然还说无聊?你们现在的人生活还真是丰富。"我感慨道。
看著我完全一副主人的作派,他好像突然想起了这是自己的房间,没好气地说:"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吧。我问你,谁允许你进来的?"
"嘿嘿......"我发觉了他不善的脸色,极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只好随便找什麽东西来转移话题,"对了,你坐啊,要不要吃这个?我闻到里面的香味,就吃了,很好吃的,就是有点酸味。"
他应该本想说不的,但见我已把袋子举到自己跟前了,也就不好再拒绝,拿了一片放进口中嚼嚼:"这应该就是鸡汁蕃茄口味的。我说你......"
我立刻接过了话茬:"鸡汁?是不是就是鸡汤啊?那蕃茄是什麽?"我并非真的不知道什麽是番茄,但装傻总比看他生气要好,是不是?
"番茄就是西红柿。我说......"
"西红柿又是什麽?"他既然还打算追究,我也只能继续问下去了。
"西红柿就是圆圆的、红色的、有点酸的一种蔬菜。不许再问我蔬菜是什麽!"碰上我这麽一个人,他也只得提前说好。
见他已经忘了刚才要问的事,我自然也就不会再问了:"怎麽样?真的很好吃对不对?"
"一般般吧。"他坐了下来,含糊地说了一句,又拿了一片,他还真的是个很好哄的人。
"对了,还有这个。我看架子上写了饮料两个字就知道它是能喝的水,这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不是真的能喝啊?"我拿过一个听装可乐,这回不是装蒜,我是真的不明白这东西跟水有什麽关系。
"嗯,那是可乐,一种喝的东西。"
"可乐?听起来不错。"我张口对著铝制的易拉罐就要咬下去。他见状,连忙夺过来,正对著我,放慢速度打开罐子。我见状乐了,拿过一罐学著他的样子摆弄几下,总算也弄开了,我很有成就感地把这一听递给他,豪爽地说,"别客气,尽管吃尽管喝,我请客。"
他看看薯片,又看看可乐,再看看我慷慨大方的样子,突然发现一件似乎应当算是比较重要的事情:"你请客?我怎麽记得这些本来就是你买给我的啊?"
"啊?"这时候的我才如梦初醒,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那那那......那就算你请我的这顿晚饭好不好?改天我一定回请。"
"晚饭?你晚上没吃东西?"
"哦,我忙,就忘记了。"
他依旧不解:"那你也不能拿这个当晚饭啊?"
我倒是无所谓:"这又有什麽关系。反正能吃饱就行了。"
他回忆了一下:"我上学的时候,记得当时那帮人中午打篮球占场地,也是这麽吃的。"
"打篮球?那是干什麽,你也打那个吗?"我一边吃一边问。
"是一种球,玩法就是把它投进一个篮里。那时候我都忙著练吉他,篮球其实真的打得很少。"
"吉他又是什麽?"我又开始了连续提问,书上倒是说过这个,但我没见过它什麽样子。说实话吧,其实来到这个酒吧的那晚,是我重新来到人类社会的第一个晚上。
他只好回答:"是一种西洋乐器,有六根弦的。"
"乐器?"我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努力露出一脸崇拜的表情,"我最羡慕会用乐器的人了,还有萧,嗯......笛子也不错!可惜我笨手笨脚的,总是学不会。"
他摇摇头:"那都是古典乐器,跟我玩儿的不是一种。"
我撇嘴,古典现代,我最怕的就是这两个词,那就表示我知道的又跟不上时代了:"那你玩儿的是什麽样的?"
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站起身走到衣柜前,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顶上平举下一个满是灰尘的长型大包,随之走过去的我赶忙用双手接过来,像对待什麽最易碎的宝物一样,迈著小步平端著把它移到沙发上,正要放下......
"等等!"他及时出声阻止,拿著一块抹布走过来擦著包的表面,"你呀,这麽脏的东西怎麽能放沙发上呢?搁地上就行了。"
我一脸迷惑:"可是你刚才不是很在意它吗?你还平举著递给我......"
他解释道:"那是上面灰太多,我怕弄到身上。"
"居然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
"是啊。"他应了一声,微微一笑,拉开包上拉锁,取出一个吉他,它的式样看起来非常普通,颜色也是最寻常的浅棕色,弦也全部断了,但由於主人的精心保护,琴面仍然显得很新,漆也在灯光下泛著光泽。
我伸出手,手指轻轻地滑过琴面:"能出声吗?"
"不能,弦都断了。"
"这样啊......"要不要告诉他我可以修复这个呢?
"觉得怎麽样?"他问我。
"你一定很喜欢它,因为它带著你的灵气。"我对他笑笑,但又觉得有点惋惜,"不过你实在不应该弄断它的弦的,这把琴原来的声音那麽好听,现在,太可惜了。"
他一愣:"你怎麽知道是我弄断的?"
我指指吉他:"是它告诉我的。"
"你能和吉他对话?"
"也是,也不是。我只是可以读到附在它身上的记忆。从它是树的时候,到它被做成琴,再到它被你买来,被你弹奏。"我耐心地解释著。
他的注意却已经不在这里,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那人呢?你也可以读人的记忆吗?"
我沈默了一会儿,思索著要不要告诉他,考虑到我们之後会经常打交道,瞒也未必瞒不了才开口,我特意用了极为轻松的口吻回答:"何止记忆,连人的想法,只要四目相对,我也可以知道的。"
"你......"他锁起眉不再看我,无言地把吉他放回袋中,拉上拉锁,放回了原处,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我累了,想要睡了,可以请你出去吗?"屋中轻松的气氛被打破,只剩下了闷,沈闷、憋闷。
"你怎麽了?"我惊讶於他的变化,下意识地伸手去扳他的肩膀,想要让他看著我。
他粗暴地推开我:"我不要一只狗来读我的心。"
我不禁有些後悔自己为什麽要告诉他事实,说假话又怎麽样呢?那对於我们不是更好吗?"那对不起,我回去了。"我走到门边,打开门走出去,在关门的同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告诉他,"你不用担心,你戴著眼睛,我是读不到你的心的。"
他一愣,疑惑地看著我。
我本来只想对他笑笑的,可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话:"信不信由你。"
□□□自□由□自□在□□□
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一照镜子,啊!我那张俊郎无匹的脸上,居然有两个黑眼圈!为了不让广大的少女少妇们伤心欲绝,我拿修复术好好治疗了半天,才放心大胆地准备出门去。
一边走一边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我在心里又是一阵哀叹,昨晚吃到一半就被赶出来,现在是前心贴後心,也不知道附近那里有卖吃的的。
咦?不好!我又看到那个让我一夜没睡也饿得要命的人了。他看到我,依旧阴沈著脸,很恐怖的样子。我该怎麽办,到底怎麽办嘛?我急得原地打转。
惊惶失措间,他已经叫住了我,口气仍是硬硬的,像是在审犯人:"你要出门?"
"嗯,是。"我老老实实地低著头回答,尽量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昨晚吃得太少,一早就饿了,所以起床去吃早饭。"
"你也要出去吃早饭?"他有些诧异,全然没有意识到他今天话比平时多了不少。
"嗯。"我点点头,仍是不太敢看他。他对我的读心术已经有了戒心,再看他,不过是令他更反感而已。
"不能拿别的东西变出来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变出来的只是幻象,东西还是原来的东西。"拿大便变老玉米,吃下去的其实还是大便,我才不干那麽傻的事呢!
"那你吃的......和我们一样?"是我的感觉错了吗?我怎麽觉得,他是在努力挑起话题啊?嗯......虽然不太成功就是了。
"嗯,是。"再用这种呆呆的口气说话,我估计我涂点油漆就可以去扮木鸡了。
"那你知道去哪儿吗?"
"嗯......嗯?"我惊讶地抬起头,又慌慌张张地低了下去,"不知道。"
他的语气也更柔和了一些:"不如我告诉你?"
"真的?"我露出了今早的第一个笑容,看来是我想对了,他在为昨晚的事後悔,才故意跟我说话。
他叉起双臂,依旧严肃的样子活像个古板的老师:"附近,能够吃到早点的地方,一共有四家。"
"等等,我记一下。"转瞬间,我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副纸笔,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也是我师父教我的。
"出门往东不远,有一家小卖部,有饼干、汉堡、饮料一类的东西。"
"慢点慢点,出门......往东......"我一笔一笔地认真记录,一副乖学生模样,当年听师父讲法术都没这麽认真过,"饮料我已经知道了,饼干和汉堡是什麽?"嗯,看来以後学东西不只要看书,还应该看看图片,不然什麽东西都只知道个名字。
"是......"他皱皱眉,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描述,於是又有点急躁了,"反正是能吃的就对了。"
"哦,我知道了。那......binggan、hanbao要怎麽写?"我战战兢兢地问,生怕他一个不耐烦,转身就走不理他了。
他这次倒是格外有耐性,还极为细致地考虑了一下我可能知道的词汇才说:"烧饼的饼,干燥的干,汉朝的汉,堡......就是上面一个保护的保,下面一个土地的土。"
"嗯,我记下来了。"
"第二个地方是从第一个地方接著一直走,遇到第一个路口转弯,有卖油饼和油条的。"
我眼睛一亮:"哦,这个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油饼和油条是什麽。"我笑眯眯地说,五百年前前门大街老王家的油条,那可是美味啊!
他瞪我一眼,然後接著说:"第三个地方是出大门往西一直走,有一家西饼店,主要卖一些面包、蛋糕,总之就是甜的东西。"
"我喜欢甜的。"我又插了一句,运笔如飞,吃个早饭都要记这麽多,好累啊!
"至於最後一个地方......"他一边转身走向厨房,一边用了无所谓的口吻说道,"如果你每天都能九点以前起床,我不介意多加一双碗筷。"
"啊?"我怔住了,傻傻地看著手中密密麻麻的笔记,又傻傻地望了望他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似乎、可能、大概、应该、是、被耍了。
我开心地笑了,能够这麽自然地耍我,也就说明,他已经不在意了吧?
跟著他下了楼,我才发现,原来酒吧的厨房也就是他平时自己做饭的地方。只见他打开那个用来装吃的东西的白箱子,迟迟没有动作。我凑过去是才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实在不多,两个馒头,几个鸡蛋,一盒奶就已经是全部了。
"有我的份吗?不够的话我还是出去买好了。"我问道,不想给他造成什麽负担。
他没有回头,手里已经开始很熟练地忙活著,看来是个很会做家事的好男人:"出去等著吧,还有,以後不许再拿假钞去骗人。"
我疑惑:"什麽是......"
"就是假的钱,人家赚钱也不容易,你缺什麽就直接找我要好了,反正你不是答应事成之後答应我一个条件吗,那个,就算是报酬吧。"
"咦?"我很是惊奇,"你居然知道我想问什麽,好厉害啊,难道你也会读心术?"
他不屑地笑笑:"哪里用得著那种东西啊,你那个笨脑袋要问什麽,我还能不知道?"
"你在损我?"我皱起脸,真过分,居然说人家笨,我的聪明可是人人称道的!只是"偶尔"才会犯点小小的迷糊而已
"你说呢?"
可恶!我转转眼珠,突然有了主意,用一种甜得腻死人的口吻大声说:"讨厌,人家不依啦,老板总是欺负人家!"
不出所料,他修长的身体微微一颤,回过头,对上我的嬉皮笑脸,冷冷地说:"你要是还想吃这顿早饭,就马上给我出去等著。"
这招当然有用,天大地大肚子最大,我出了厨房门,去酒吧的前厅里等著了。
第四章 日久生......
我坐在离厨房最近的一个位置,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酒吧里的装潢虽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细看之下摆设却颇有韵味。红木桌椅红木吧台,连酒柜都是红木的,而且个个做工精致,整体给人一种硬朗却不冰冷的印象。人都说物若其主,果然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