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精记事簿————红榴
红榴  发于:2009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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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当前,他毫不犹豫:"我要。"
我满意地点点头:"那你帮不帮我?"
他看了看巧克力,转转眼珠,最终气愤地看著我:"少拿这种东西来诓人!我堂堂七尺男儿才不会被这点小恩小惠迷惑!"蚯蚓精满口不屑,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著那包巧克力,连一下都舍不得移开。
七尺?呵呵,好像还差了那麽一点点吧。我是何等人物,以我的智慧,又怎麽可能会看不出他的心思,明明想要的,又怕丢面子,怕人家说他贪嘴,为了吃什麽都不顾了。没关系,我让你体体面面地收下不就结了?我仍是笑:"地精大哥不喜欢,难道你的心上人也不喜欢吗?你把这包巧克力拿回去,我保她感动得热泪盈眶,今生非你不嫁。"
"真的?"他半信半疑。
"人嘛动物嘛精灵嘛都是一样的,山珍海味可以不吃,金银珠宝可以不要,舍不开放不下的,不是别的,而只是一片心。这巧克力不过是件吃的,吃完就没了,可通过这个,就能让她明白你是真的用了心动了情,既然明白了,还有什麽事不好办呢?"
他思考良久,最後狠狠一跺脚,在土地上踩出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坑来:"好,我就信你这一回,说吧,什麽事?"
我俯下身靠近他,小声说了几句话。
"不行不行!我怎麽能干这种缺德事!"他头摇得像拨浪鼓。
"巧克力,巧克力。"我把袋子晃得沙沙作响。
"......我再考虑一下。"
"她可在等你哦,晚了可就来不及了。要不,我还是找别人吧。"我以最缓慢的速度作势要走。
他抓住我的鞋带,目光坚定起来:"成交!"
□□□自□由□自□在□□□
直到凌晨,我才拖著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聚轩,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一夜的辛苦,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朦胧间有人在推我,睁眼一看,是夜,他的长发又直又亮,真是好看啊。
"有事吗?"我仍是有点迷迷糊糊的,早知道这麽好看我也留长发好了。
他摇摇头,转身就走:"没事,不开店我走了。"
我立刻完全清醒了,急忙蹿下地拦住他:"开开开,谁说不开了!现在几点?"
"六点半,大厨都来了。"
"什麽?!我东西还都没准备呢!"我著急了,来不及跟夜多说,飞速冲出了门。
"衣服。"他把一件厚厚的大衣扔到我身上。
"谢啦!"我抓住,也不回头,挥挥手,飞快地跑下楼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奇怪,对於关心的人总是冷冰冰的,只有面对讨厌的人才会笑个没完,还是那种勾人的笑法。唉,狐狸的性情就是古怪。哪里像我们狗,喜欢就摇尾巴,不喜欢就上口咬,谁都看得出,一点不作假。
刚一出门,冷风已披头盖脸地灌了过来,这时我才发现,今天的天气竟出奇的寒冷,多亏夜给了我这件大衣。说起来,我根本就没有御寒的大衣,这件好像是靳明的?靳明......
我会努力帮你,你也要快点回来才行啊。

忙了一晚上,半夜收拾完东西,我呆呆地坐在前厅的一把椅子上想事情,已经两天了,不知道靳明现在好不好,他该不会也坐在某个地方发呆吧?不,发呆还好,要是有人欺负他怎麽办?当服务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只要他能平安回来,再苦再累我也认了。是我无耻是我混蛋,招惹了他又想抽身走掉,天啊,您要罚罚我好了,关他什麽事?
"咚咚咚,咚咚咚......"有人在敲一楼的门,我动了动耳朵,露出最和善的微笑,起身去开门,是小许,他满眼都是血丝,眼袋淤青得像被人打了两拳,明显是睡眠不足加上惊吓过度的结果。
我故作惊讶:"哟,是你啊,打烊了才来上班,不觉得晚了点吗?"
"是你干的是不是?"他恶狠狠地问,样子狰狞得好吓人啊。
我又怎麽可能被他吓到,挠挠头,我一脸茫然的样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少装蒜了。找人在我家装神弄鬼,说!你到底想要干什麽?"
我仍是笑:"没想到你还有脑子,不然我还以为你是个......是个什麽呢?让我好好想想,嗯......不行不行,把你比成什麽都是对那个东西的最大侮辱。不过说实话,你该知道我要干什麽的,不是吗?"
"我告诉你,让我去警察局认罪是不可能的。"
我敛起了笑:"那我也告诉你,让我停止我在做的事也是不可能的。"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倒正好,我也不想和这种人再多废话,关了门,我走回去准备睡觉,干了一晚上活,累都累死了。
"你以为你聪明,我告诉你,最傻的就是你,到时候出了事你连哭都来不及!"小许仍在门外叫嚣。
我只当他在恐吓,理也不理,径直上楼去了。哼,跟我斗,再等个几百年吧!

白天睡觉、进货,晚上迎客、收款,不知所措,诚惶诚恐,马不停蹄,黑白颠倒,一天、两天、三天、四天......已经整整十天了,靳明依然没有回来。夜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态度一天比一天恶劣还都是小事情,更重要的是,我发现我越来越担心,越来越难受,越来越,憎恨著这样的自己。
无能,懦弱,自私,残酷。
我跟李珂没有厮守的缘分,这点我早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死心是另外一回事。其实不过是想看看他,只要他好,我可以什麽都不做。
那靳明呢?他又算什麽?
无聊的消遣,还是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其实我只是一直在逃避。逃避去想,逃避去看。
我真是只没用的丧家之犬。
回来吧,回来吧,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发誓,我会马上从你面前消失,不会再惹你了,只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我立刻就走,绝不多留一下,绝不。胡思乱想中,我把酒端给客人,一不小心,手一歪,半杯酒洒在了那个男客浓密的黑发上。
"你是怎麽搞的,没长眼是不是?"那个看起来很凶恶的客人暴跳如雷。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道歉,拿手边的餐巾为他擦,谁知一下子竟掉下一个头来。"啊!"对面的女客一声尖叫,落荒而逃,那麽优雅矜持的女人,那麽高跟的鞋子,跑得居然比兔子都快,真让我叹为观止。
在周围酒客的哄笑声中,我傻愣愣地看著手中的东西,半天,才渐渐反应过来这不是头,而是戴在头上的假发,老天啊,怎麽会有这种事?我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那位客人脸都铁青了,瞪著我的样子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先生真对不起,他是新来的,笨手笨脚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後响起。我又惊又喜地转过头,险些扭到脖子,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靳明!我看著他,就那麽愣住了。
面庞不变,却多了几块青肿;衣衫不变,却添了几道口子;头发凌乱,胡须未剃,衣冠不整。这是怎麽了?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麽了?!
他并没有看我:"这样吧,这次算我的,您想点什麽,尽管说好了。"
几个来回,客人终於平静了些,夺过我手里的假发气冲冲地走了。靳明这才回过头,看著我,他的眼里有什麽东西在无声地跳动:"这儿一直在营业?"
我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拼命点头。
"你啊......"他微微摇头,无奈叹息的语气是那麽柔和。
我猛地扑到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头蹭到他的颈间,轻轻在他脖子上舔了两下,嗯,好熟悉,是他的味道。
他的身体明显地僵住了,轻拍著我的背的手也停了一下,然而并没有推开的意思,只是缓缓上移,摸著我的毛,我是说,头发,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浔,我忘了跟你说,有客人。"说完就往旁边看去。
李珂一脸尴尬地站在那儿,他是跟著靳明一起进来的,旁边还有一个女人,浓眉,皮肤微黑,但妩媚豔丽。
我读出,那是他的女朋友。
对,我忘了,他已经二十来岁,是个成熟而正常的男人。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自嘲地笑笑,老天啊,您老人家要玩死我吗?

今晚聚轩提前打烊,其实这间酒吧并没有多大,然而只留靳明、我、李珂和高莎──也就是他的妻子四个人,还是显得太空旷了。
高莎看著我:"所以,那天袭警的人是你了?"短暂的接触,但我已经看出她是个直率的女人。
"我不懂什麽袭不袭的,又没有告诉我他们是什麽警察。"在我意识到自己实在不能算是客气的语气之前,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了。一时之间,感到最诧异的居然是我自己,我为什麽会这麽对她说话?再怎麽说,她也是对李珂好的人。
气氛一时有点僵。
靳明咳嗽一声,不擅言辞的他,此时却被迫充当起了缓和气氛的职责:"他不是有意的,他是真的不知道。"
"可是他们都穿著警服啊,你怎麽会不知道呢?"高莎的目光仍是充满了疑问。
"他......"靳明稍稍思考了一下措辞,"刚来这里没多久,还不太习惯。"
李珂也帮忙劝解:"他也只是想帮忙吧?"
"可你的帮忙啊,害他一进去就先被打了一顿。"高莎看著我,表示不能理解地摇摇头,委婉地责备。
我低下头,没说话。
"不是你的错,别往心里去。"靳明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他的手习惯性地伸过来想要抚摸我的头,又极不自然地放回去。
注意到他的动作的并不止我一人,高莎笑了:"你们感情还真好。"我知道,说这话的她,其实并没有恶意。
我刚要对她笑,靳明已经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这句话:"不,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我的心渐渐沈下去。
我想到了之前的誓言。没错,我该走了。
李珂已经找到了属於他的幸福,那是个好女人,我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缘分很深,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一生厮守。至於靳明,早在那天我要他先走的时候,我已经失去了留在他身边的资格。一边不行再回头找另一边,这种事我办不到。
之後还说了些什麽,我已经彻底地听不进去了,只是随意敷衍著,看著坐在我旁边的靳明,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不能再看见他了。
对不起。
再见。

尾声
当夜,天气很晴朗,现代城市的天空是不能指望看见星星的,只要有月亮,就可以称得上是夜色撩人了。
带来的东西大部分依旧堆在屋里,轻飘飘的背包里的,只有我每天睡的床单,那是靳明之前为我准备的,上面有他的气味和回忆。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很细腻的人,铺上之前还特意用清水泡过。我把手里攥著的字条贴在他的门上,轻手轻脚地走下楼。前门已经锁了,可一把小小的锁丝毫难不倒我。只要先把它破坏掉再用修复术复原就行了,只是要尽量轻一点,不能吵醒了楼上那个已经疲倦不堪的人。
我径直向前走,无意间撞到了桌子,奇怪,明明觉得离得很远的,怎麽会撞到呢?真是的,没想到我人缘那麽好,要走了,连桌子椅子上都想挽留,那可是绝不轻易显灵的树精啊。对不起,辜负了你的好意。
切,搞什麽?这还哪里像我?想到这里,我不禁笑起来,把手伸向门锁。
"咳......"黑暗中的一声咳嗽把本就做贼心虚的我吓得几乎跳起来,我吃惊地向发出声音的角落里看去,顿时头皮发麻,靳明。疏忽,大疏忽,这里每一样东西都是他的气味,反而把他本人的气息掩盖掉了。
他的眼睛很亮,仿佛有著柔柔的光,温暖亲近,他看了我一会儿,把什麽东西放在了桌上,上楼了。
我犹豫著,最後还是走过去,那是个银白色的方形金属仪器,很小,很精致,角落的灯还一闪一闪的,我见过他用他听音乐,他也教过我用法。
我试了好久次,终於把耳机带好并确定它不会掉下来,按下中间那个键,靳明的声音传了出来,很平静的语调。
"浔,咳......其实我很早就猜到你应该是在找......类似於......恋人之类的,可没想到是李珂,我认识的。"
"很抱歉没有尽早告诉你他有女朋友,我觉得你知道了就会马上走,我......舍不得你走。"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下去,稍稍停顿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始。
"我不太会说话,尤其是面对你的时候,只要看著你的眼睛,我就什麽也说不出来了。可如果我现在什麽都不说你就走了,我一定会後悔,我不想让自己有遗憾。"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快乐,我很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向,原来小的时候我还想过,以後可以遇到那麽一个人,然後过一辈子,後来发现不切实际,也不想了,可是你出现了,比我想象中的还好。"
"我是真的很希望你能留下来,即使你只想把我当朋友也没问题,你不必有负担,也什麽都不用做,只是留在这儿呆一阵,等过个一年半载的,你呆烦了,再走也不迟。好吗?"
"你记不记得当初租我的房子的时候,答应满足我一个条件?"
"现在我说,我的条件就是,让你留下来。"
"你不能赖帐。"
"说了不算的是小狗。"说到这里,我听到细微的抽气声,他似乎是笑了,也可能不是。
录音停了一下,开始从头放起。
而我依然呆在原地。
靳明,靳明,靳明......脑中不断回转著这个名字,心里有什麽东西好像要满溢而出,我该怎麽做才好,你要我拿你怎麽办才好?
也不知就这样呆呆地站了多久,楼梯的轻微响声打破我的思绪,我好像被惊醒一样,回过头,靳明站在楼梯中间,愣愣地看著我,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以为你走了。"
我用力地摇头,扑了过去,抱住他的脖子,过大的冲力让我们一起摔在楼梯上,发出沈重的响声。
我不走了。
我不走了。
我死也不走了。


处处留情:http://209.133.27.108/GB/literature/indextext.asp?free=100140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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