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算是同意,心里却不由得有些纳闷,他怎麽知道我想要管这件事呢?要知道,和狗不同,狐狸中会读心术的很少,会摄魂术的倒是一大堆。
他们走了,服务生一时有些茫然,他走到我面前,把帐单放到桌上:"付钱吧。"
我抬起头,不说话,只是看著他。
他心虚地躲避著我的视线,很没新意地重复道:"付帐吧。"
我把剩下的XO全部倒在一个杯子里,然後缓缓抬头,对他一笑:"全喝下去,我就付钱。"
"我不会喝酒。"他还在做最後的抵抗。
"可是你倒是很会卖酒。"我讽刺道。他又不傻,相信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麽。
服务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他看看杯子,又看看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败露了,猛地端起杯一仰而尽,接著转身冲向了厕所,看来他是真的不会喝。
一直静静观察著一切的老板走出吧台,来到我面前,虽然没什麽表情,我却知道他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客人,你太过分了。"声音像是古庙的大锺,深沈厚重,很有味道。他的气味也很好闻,不是甜腻腻的香味,更不是恶心兮兮的臭味。淡淡的香皂味,让我的鼻子很舒服,他一定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
"你怎麽不问他,为什麽甘心被我整啊?"我抬下巴点点老板身後,依然笑。虽然看起来不那麽亲切,但他是个好人,所以,我才看不惯有人欺骗他。唉,我这无聊的正义感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不得不承认,我对这个初次见面的老板怀著一份莫名的好感,因此才会觉得他处处都好,情不自禁地想要管管他的闲事。至於原因,其实非常简单,简单到不值一提。啊?你说什麽?去,才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我像是这麽肤浅的狗麽?
经我一点拨,老板恍然大悟地转过身,盯著刚从厕所出来,正想要找机会溜掉的服务生,声音依然平静,却多了几分严酷:"怎麽回事?"
服务生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脸涨得通红。
老板身後,我贴近他刻意压低声音说了两个字:"假酒。"
"什麽?!"老板一惊,"小许你......"
"对不起,老大。"服务生的眼圈红得可真快,好像立刻要哭出来似的,"有个人上门来说有便宜的酒......我让人给蒙了,没敢......没敢告诉你。"
好啊,这小子不该来当服务生的,太屈才了,凭他的演技,拍部电影都是绰绰有余了。
沈默,有时真的可以令人窒息,比如现在。老板紧闭著嘴,刚硬的脸部线条从侧面看上去优美无比,真的很不错,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换了别人,十有八九不会这麽想吧?
良久,老板无力地叹了口气,低声说:"把那些酒撤下去,等下次那个卖假酒的混蛋再来再说吧。"
"那他要是再也不来了呢?"服务生带著哭腔问。
"那就算了。"老板淡淡地说,仿佛谈论的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老大!"服务生感动得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真恶心。
老板看似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干活吧。"
看到这一幕的我简直想要训他一顿,人家吃里扒外跟别人合起夥来骗他,他居然就这麽算了?真是笨到姥姥家了。我一扣杯子,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看不出来,你还蛮好心的嘛。"
他只是无奈地摇头,看著忙里忙外的服务员:"那我还能怎麽办?"
那还用问,当然是让他赔钱,赶他走人了。不过我当然不会那麽傻的把这些话说出来,即使不用读心术,了解他於经验丰富的我也并不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然而於他而言,我却不过是一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我的话,他又怎麽可能会听呢?我只是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可是,你是怎麽知道假酒是他买的?我才是老板啊。"
"这方面,我可是行家。"我笑了,这句话可以有很多种理解方式,我想表达的是一种,他会理解到的,却是另外一种,不过我并不介意这之间小小的误会。
他正想再说什麽,仅剩的一个酒客说道:"老板,来杯彩虹!"
彩虹?听起来不错的样子。我一时性起,想要看看那究竟是什麽东西。
"好。"他应了一声,对我说了句失陪,向吧台走去,看也不看地从酒柜上取下七个装著不同颜色像是果汁的东西的瓶子,拿过一个细细长长的杯看似随意地倾倒,他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却很分明,拿著瓶子的手很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不一会儿,一杯从上到下分成七种颜色的果汁成功完成,在灯光下,缤纷夺目,果然像是一道悬在天际的七色彩虹。
"真漂亮,这杯我要了,你再调一杯给那个人吧。"没等他说话,我已抢过那杯果汁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坏了,这也是酒!我一面想,一面身不由己地倒了下去。
好奇心,似乎不知会杀死猫啊......
□□□自□由□自□在□□□
我已经醒了。
可是,我真的不敢睁开眼睛。
四周很静,身下很软,我确定我是躺在一张床上,正如我同样确定,刚才,我一定已经现过一次原形了。屋中还有另一个人,我可以闻到他的气味,淡淡的香皂清香,是那个老板吧?
到底他有没有看到呢?我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答案。
豁出去了,我猛地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他那张山明水秀却震惊万分的面孔。
果然还是看到了啊。我这麽想著,心里反而踏实了许多,当一件事情已经有结果的时候,该考虑的,便只剩下如何去面对它。
时间,无声地流逝著。他却仍然一言不发,没办法,只好我先开口了。
"你看到了?"我问,展开一个笑容,尽量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你是......谁?"
我笑得更深:"浔,大家都这麽叫我。"
惊慌过後,他已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了至少是表面上的镇定:"我不是问你名字。"
对於他的反应,我仍是很欣赏的,我最讨厌那种见到不理解就强烈排斥的人了:"我知道。你不是想问我谁,是想问我是什麽对不对?这就得让我好好想想了......"我歪著脑袋,认真思索这个问题,然後回答,"按你们人类的说法,我似乎......应该是被叫做狗精的。"
"狗......精......"他一字一顿地重复著,仿佛明白了什麽,又仿佛更迷惑了。
"是的。"
"你,为什麽来找我?"
"因为,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我一边顺著他的话往下说,一边思索著我能有什麽事拜托他。真是见鬼,我总不能说,我是‘偶然'进来‘偶然'留下又‘偶然'喝醉的吧?他不信,我百口莫辩,他信,我也实在太丢广大妖精的脸了。
他又沈默。他一定在想我究竟要干什麽吧?没有读心术真不方便,我只好费力去猜他的心理了。
"放心,事成之後,我会报答你的。"我继续努力地拖延时间,想著要拜托他什麽事。
"是什麽事?"他问。
什麽事?我也想问呢。咦?有了!我终於想到一件事情:"我想,借你要出租的那间房子住一段时间。"
"住房子?"他很意外的样子,要不然他以为我要干什麽?吃了他吗?
"对,住房子。"
他显然不太相信,浓眉微微扬起,狭长的美丽眼眸中闪著怀疑的光:"就这麽简单?"
"就这麽简单。"
他沈思了一会儿,终於问:"为什麽?"
"因为我想要找一个人,这里是我原来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所以......"这次我答得顺畅了很多,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嘛。
"原来是这样。"他稍稍点头,居然就这麽相信了,"那你从什麽时候开始住进来?"
"明天,可以吗?"
"随便你。"他站起身,转身出了房门。
"你去哪儿?"
"洗澡。"他随口说。
我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家夥,该说是包容力强呢,还是太迟钝了?我可是妖精,妖精!一般人几辈子也未必见得著一个的妖精!他、他、他......他居然就这麽满不在乎地走去洗澡而把我一个人晾在这儿了。真是......
太可爱了!
第二天,我都快把自己累死了。
一家一家商店地走,一座一座大厦地逛,一件一件东西地买,到了最後,我左右手全占上了,剩下的两个袋子只好脖子上挂一个,嘴上叼一个才终於可以走。
人类的规矩我还是懂的,搬到人家那里住,总要给人买点东西做见面礼吧?
晚上八点半,我又一次站到了聚轩的门前,手都被占住了,我只好用脚开门,"砰"木门快速开启,重重撞到墙上之又弹回去,接著再次反弹,又一次撞到了墙上。声音很是有气势。
但,身为老板的某人一定不这麽认为吧?一进门,我就看到了他那张铁青的脸。
"天哪!"那个叫小许的服务员惊诧地迎了上来,"你搬家啊,怎麽带了这麽多东西来!"
"呜呜呜......"我甩著头,晃著口中的塑料袋,有话说不出。
小徐这才想起帮他把那个沈甸甸的塑料袋取下来,一边搁在桌上还一边笑嘻嘻地道歉:"不好意思啊。"
这家夥,明显就是故意的。不过大人不计小人过,我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提醒他:"我本来就是在搬家,好不好?"
"抱歉,我还真的忘了。"小许吐吐舌头。
还装,看你能装到几时。
这时,老板也已经走了过来,同样一脸诧异地看著浔的大包小包,他冷著脸发问:"你怎麽有这麽多东西要搬?我还以为......"
我轻轻松松地说中他的想法:"你是不是认为我会什麽都不带就过来?"
"你怎麽......"
"其实你猜的也不算错,这些基本上都不是我的。"我故意忽略掉他的问题,低下头去一样一样地把东西放到就近的桌子上快快乐乐地献宝,"这个是给你买的水果,我看蛮新鲜的。这个是给你买的衣服,喜欢吗?我是按照你柜子里的那些买的,应该是不会有什麽偏差。这个是给你买的酒,你开酒吧,肯定需要吧?这些似乎是吃的,有香味,写著薯片,不知道是什麽。这个是给你买的水仙花,凭我多年的实践经验,我发誓这绝对不是葱头。这个是给你买的......嗯......是我自己刚买的袜子。这个是给你买的什麽刀,人家说是刮胡子用的,送礼很流行。这个是......"
小许惊叹道:"剃须刀!这可是名牌,要好几百吧?你好有钱啊!看来倒是我误会了。"
我正在低头翻东西,随口问他:"误会什麽?"
"原来昨天晚上不是老大占了你便宜,是你占了老大便宜啊。"小许笑得很是邪恶。
我刚巧看到,老板狠狠踩了他一脚,活该。
"嗯?"我只是笑,尽量暧昧地笑。老板一定没有把我的身份跟他明说,这样造成误会免得他起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嗳。"老板贴近我,低声问,"你的钱都是哪儿来的?"
我也很小声很小声地回答他:"那还用问,当然是我变的,街上总有人发给我一些通告,我就顺手......"
"不会被发现?"
"当然不会,只是......"我躲开了老板锐利的目光,挠著头笑了笑。
"只是什麽?"
"只是第二天就会变回去。"
老板後退一步,懒得再理我的样子。本性很正的他,对於这种骗人的行为,一定很有意见。
这麽一会儿的功夫,小许就手快地打开一个袋子:"可乐?薯片?你送的东西还真是什麽都有,这是你自己吃的还是给老大买的?"
老板瞪了他一眼:"你别乱动人家的东西。"话虽这麽说,他仍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小许打开的袋子,脸色瞬间又变了。来不及多想,老板抢在小许看到之前夺过了袋子,牢牢攥在了手里。
我察觉他怪异的举动,迷惑地看了看他,立刻发现了问题,那个袋子最底下装著一包东西,是我为了凑个整数随手添上去的,写著"夜用柔棉",看来是什麽奇怪的东西。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挠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些什麽,就随便看到什麽东西都买了一些,看来好像是出了点小小的差错......不管怎麽说,咱们今後就要一起生活了,给你买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一起生活?老板瞪我一眼,他似乎想要摆手说不需要,突然意识到手中的东西不宜让人看到,立刻把手背到了身後:"不用了,你只要别再给我添麻烦就行了。"
"咦?老板,这些你都不要?多好的东西啊!"小许看著他,那种眼神,巴不得老板说一句把东西都给他。
我依然只是笑,老板的拒绝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没关系,喜欢你就留著,不喜欢你就扔掉好了。"
"好了我收下,拿著东西,我带你去房间。"大概为了避免再出什麽乱子吧,老板很明智地当机立断,决定要把我隔离到二楼去。
他一定没想到我会爽快地一口答应:"好。"连话也没多说一句,就拎起大包小包,!!几步抢先奔上楼去,刚要往里走,想想不对,又回头找他,"走吧。"
他点头,也上了二楼。
出租的房间在最里面,路过老板的房间时,我自然地推开门把手里的几个包扔进去,又退了出来,继续向前走。
嘻嘻,他一定在纳闷我怎麽就能知道房间是谁的呢?很简单,昨天我就在这个屋呆过,屋里连拖鞋都有,总不至於是要租出去的吧?
我们二人进了房,趁他分神开灯的一瞬间,我已欢呼著扑到了床上,"扑"一声,床上的灰尘纷纷起飞,我理所当然地吃了满嘴的土。过分的家夥,原本我还以为他很爱干净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好气又好笑地过去扶起我,而我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回报表示感谢,"啊欠!"我的一个喷嚏结结实实地招呼到老板脸上,我连忙用同样满是灰尘的袖子去擦老板已经泛青的脸,结果可想而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慌慌张张地道歉,右手一招,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神秘的白色光球,朝著老板诡秘地一笑,我将光球贴近他的脸,轻轻擦过。
"这是......"他皱眉。
我回答:"这是清洁球,你的脸已经很干净了,摸摸看吧。"
他将信将疑地向自己的脸上摸去,过後,表情更惊讶了。
我笑了:"没骗你吧?"
他挑眉:"法术吗?"
我点头,拿著那个光球在床上滑过,所到之处,立刻干干净净。
"怎麽样?"我回头冲他笑,想看他惊奇的模样。
他却表情很诡异地问我:"你知不知道,我们有一种电器,叫作吸尘器?"
"那是什麽东西?"我还真不知道,临出山时我向几个朋友讨了不少最近的书看,似乎没有看到这个词。
"就是一种,很像你手里这个东西的东西。"
我僵住了。
他又补充道:"而且,吸尘器还要比这个小球好用一些呢,至少那个还大一点。"
很久很久,我都没有任何动作,连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你没事吧?"他很有耐性地等了很久,终於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