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的女仆————dubedu
dubedu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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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岚情绪激动之下,碰到了身旁的物事。娃娃警觉地回头:"是谁?"一猫腰,拿住了什麽。
宋秋岚不得不现身,声音都失常了:"是我,大少爷。娃娃,我特地来谢谢你保护了美凤。"
娃娃惊惧,随後坦然一笑,将手中的东西丢下,原来是一把杀猪刀。娃娃又把水桶举起,冲起身体来。
站得近了,宋秋岚可见娃娃的身上,血和著水流了下来,上前一步,问道:"怎麽受了这麽重的伤?"
娃娃冷笑:"还不是宋大老爷做的好事。我若不从,这府里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人要被老爷害了去。"
宋秋岚犹豫了一会儿,终於问道:"娃娃,你怎麽变成了男人?"
娃娃哼了一声:"我从来都是男的。当初,卖身到这儿来,这儿只买女童。大伯说我男生女相,扮成个女娃儿,讨口饭吃,不至於饿死。反正只卖十年,十八岁就可以离开,也不会有人知道。"
宋秋岚呆若木鸡。
"大少爷。"娃娃擦拭著身子,疼得直抖:"其实,我跟三少爷一般儿大,当初瘦小,瞒了两岁。後来三少爷去日本,我本来就可以走的,只是......"声音却低了下去。
宋秋岚上前,扶住娃娃:"进屋,我给你上些药。"

24.
娃娃并没有抗拒宋秋岚的搀扶,赤裸著身子,进了房间,拿出药膏给宋秋岚。
宋秋岚见娃娃趴在床上,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处下手。娃娃的背上,满是伤痕,鞭打的痕迹,棍棒抽打的痕迹,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却还在淌血。
宋秋岚喃喃地说:"父亲究竟对你做了什麽?"
娃娃若无其事地笑了:"当老爷要我的时候,发现我是一个男人,勃然大怒,先是毒打,後来强暴。再後来,不知怎地,突然兴趣大增。我是一个男人,却扮作丫鬟,还怕三少爷知道,只求老爷不要声张。老爷得了趣,各种法子使将上来,只怕弄不死我。"
宋秋岚小心翼翼地给娃娃的背上抹上药膏,心里一阵酸楚。这孩子,当初扮了女孩卖身,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只是,十年卖身期已过,为何不离开呢?
娃娃又笑了:"那是我存了痴恋。三少爷对我一直很好。他是个傻子,家里的事情根本不闻不问,就知道摆弄奇怪的东西。他走之前要我帮他照顾家里,我又如何能够离开?"
"可是,你毕竟是个男孩啊。"
"我是一个丫鬟,他是一个少爷,难道我还指望他以後会娶我吗?我只是希望,在他的身边,为他排忧解难罢了。老爷是什麽人,大少爷也知道。他以後回来,宋园的人,憎恨老爷的人,只怕不会让他安心做个少爷吧。我喜欢上少爷,本来就是没指望的事情,就算我是一个女人,最多也不过成为他的小妾。大少爷,你放心,我原不会缠著三少爷不放的。"
宋秋岚让娃娃坐起来,给他的前面上药,却见他的乳首也鲜血淋漓。宋秋岚只能不停地说对不起。娃娃摆一摆手:"大少爷也不必内疚。老爷的性子,大少爷也不能怎样。大少奶奶还是早一点儿接走吧。老爷越来越残暴,我也不知道能够挡多久。"
"我和美凤商量了,带你一起走。"
娃娃眼睛一亮,却又慢慢地黯淡下来:"如果老爷问你要人,你又能如何?更何况,我身为男身,不想让三少爷知道。还有二姨奶奶,性弱,二小姐,碰到事情只会哭,三姨奶奶大小事情不管,这一个家,已经要被老爷弄得成一个魔窟了。我想,等三少爷回来,我再离开。出去,做什麽养不活自己?"
宋秋岚帮娃娃缠上绷带,继续劝他:"你其实不必管那麽多。我是长子,我都放手了。我父亲那人,完全没有礼义廉耻。"
"我何尝不想走?每日早晨,要将眉毛细细拔掉,胡须也长出来了,一根一根地拔,厚厚的胭脂水粉,不能蹭掉,腿上,胳膊上的汗毛,每天要绞,即便是夏天,也要穿上高领的衣衫,长长的裙子,胸前,还得挂著两个累赘。不然,宋园上上下下那麽多人,有一个看出端倪,我就只有死路一条。大少爷,您今日里看到我的模样,没有声张,娃娃已经感激涕零了。"
宋秋岚羞惭得无言以答。跟这娃娃相比,自己何止是懦弱,简直无颜见人。
"所以,第二天我看到娃娃神采依旧,眉眼如画,除了惊叹,佩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那时我想,娃娃的命运多折,又注定没有好结果,这宋园,就算落到他的手上,我也无话可说。你他日学成回来,他留下也好,离开也好,宋园总归就欠了他的了。谁知道,你回来,却带来同性的情人,你让娃娃如何自处?"
所以,李季从来没有刮掉过胡须,眉毛也得以自由生长,不过是怕宋秋文和其他人识出他就是娃娃吧。
内心的苦楚,从来不能吐露半分。分明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却著女装,涂脂抹粉,忍辱负重,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句话,永远也无法兑现的诺言。
当娃娃看到自己带回一个男人,告诉他那是自己的情人,不离不弃的情人,对那人百般的呵护疼爱,娃娃从未得到过的疼爱,他的煎熬,是怎样的撕心裂肺呢?
然後,爱人所爱的男人,不过是披著羊皮的饿狼,自己全心奉献的对象,却处於极度的危险之中。是的,爱人,娃娃绝对不屑去争去夺,也绝不允许被他人毁灭。
那麽恨我吧,让我化身撒旦的女仆,为主人除去凶险,然後尘归尘,土归土。注定不能结出果实的花,自行凋零。而心爱的人,用你的恨支持你走下去。
娃娃是这样想的吧。
少年懵懂,只知道娃娃是亲近的人,是喜欢的人;到了青年,别样的爱情滋味,又令他将少年时的爱侣遗忘。温柔的女人化身撒旦的仆人,令他在心疼恋人的同时,也为青梅竹马的娃娃哀伤、心碎。而那个在血雨腥风中镇定自若的铮铮男儿,又用沈默和体贴支撑著自己,帮助自己成为铁血男儿。
娃娃,李季。同一个人,不同的表象,同一颗心。
宋秋岚见小弟慢慢地沈静下来,问:"你知道娃娃的本名叫什麽?"
宋秋文张开嘴,答不上来。一见面自己叫他娃娃,他就一直被人称作娃娃了。
"他姓李,叫李季。不过,自从进了宋园,他就没有用过这个名字了。我查过他的卖身契,上面就写著李季。我已经将那卖身契毁掉。可能宋茂春知道,旁的人,包括除日队的人,可能没有人知道了。"
宋秋文脑海里昏昏沈沈。
宋秋岚又问:"我又弄了一些药,两支驳壳枪,一些子弹。你是回去,还是留下来,或是去重庆?"
宋秋文茫然地看著大哥,无法作答。
宋秋岚说:"娃娃的意思,你最好去重庆。他一个人领著除日队杀日本人,每日里都可能丧命。而且,你见到他,是报仇,还是不报?"
"国仇家恨,其实很难区分哪个更重要。如果到时候你要先报家仇,我能理解。只是千万托人送药来。我等著你......或者是你送来的药。"
李季在等著他。娃娃在等著他。
也许,他已经等不了了。溃烂的伤口,恶臭,昏睡。当初离开时已经奄奄一息。
李季在等著他的原谅,还是他的子弹?
宋秋文央求地看著大哥:"我该怎麽做?我该去哪里?"
"扪心自问。"宋秋岚冷酷地说。

25.
扪心自问。
心却乱成了一锅粥。
对娃娃的信任曾经荡然无存,对李季的信任却超过任何人。
娃娃摧毁了自己的幸福,那幸福却原来是虚假的。
"国难当头,无论在哪儿都有报国的方式。不过,如果你要报仇,要杀李季,那就成了汉奸了。所以,你还是去重庆吧,或者跟我留在上海。"宋秋岚到底不忍心。
"在当初,我就没有想过要杀娃娃。是的,我是想为四郎报仇。可是,我却无法杀娃娃。我想要报仇,却始终不知如何去报。"只是想找回四郎,尽全力让四郎安然无恙。
可是四郎已经死了。在这样的时期,如果他是日军的间谍,就算是真的深爱自己,自己又能如何?手刃娃娃?
日本鬼子的残忍,自己明明白白地知道。李季,是一个抗日志士。就算要报仇,也要等到把日本人赶出去之後。
宋秋文腾地站了起来。是的,国仇当先。至於私仇,再慢慢地算。也许算到後来,自己欠娃娃的也许更多。
宋秋文再一次扪心自问。自己欠娃娃的的确更多。
宋秋文打点好行装,回牛头山。
在约定的接头地点,宋秋文遇到了春根。春根脸上的戾气少了很多,只问:"你为什麽还要回来?"
宋秋文并不回答,只问:"李队长怎麽样了?"
"还活著。"
宋秋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路上,对李季生命的担心压过了一切。要回来,李季在等著他。
春根接过宋秋文背上的行李,追问:"你为什麽还要回来?"
"回来打日本人啊。"
"那,你的仇不报了?那个小日本的仇,你不报了?"
宋秋文觉得很奇怪,盯著春根,问:"你到底想说什麽?"
春根说:"李队长是我们的主心骨,是抗日英雄。如果你敢对他怎麽样,我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宋秋文呆住了。
春根说:"我回来的时候,李队长差点儿就死了。幸亏跟我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学医的学生,才勉强救了他一命。昨天,他才醒来,他告诉我,他就是娃娃姑娘。"
宋秋文心里不是滋味:"那,你们都知道了?"
"只有我一个人。李队长说了,他不想死在你手上。如果你要为那个小日本报仇的话,他不会见你。"
宋秋文看了看自己的手,满脸的无可奈何。急冲冲的回来,可是回来後,如何面对李季,还根本没有头绪。
春根又说:"我是个庄稼人,你们那些什麽破玩意儿,我不懂。我只知道,娃娃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李队长是我最佩服的人,你别想动他。"
宋秋文看著这个一直对自己满怀仇恨的人,不知怎的,心里豁然开朗。仇恨暂且压在後面,故轻轻地说:"我不会伤害他的。事实上,只要我不理他,就是最大的报复了。春根,在这里,我是除日队的队员,不是宋家三少爷。我们在一起,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赶走日本鬼子。"
春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带著他往大山的深处走去。
李季还活著。胡须刮掉了,清俊的鹅蛋脸,剑眉。在宋秋文的眼里,他只是李季,除日队的队长。
心里深处,知道,那是那个绝望地爱著自己的男人。
自己无法面对的男人。
始终无法弄清楚自己内心深处对那人的感觉。四郎,曾是自己的心肝宝贝。而这个人,每每一想到他,一看到他,心就不由得抽痛。
李季的眼睛,因为瘦的缘故,更显得大,晶晶发亮。偶尔四目相对,看不出情绪。
看不懂他。就如看不懂自己的心。
战斗越加激烈。日本鬼子的大扫荡,也进入了大山深处。
除日队在大山里,孤立无援,眼看要陷入绝境。
李季命宋风和宋秋文带领大夥儿往西山头撤。那是没有人去过的深山老林。他和春根将敌人引开。宋风不肯,被李季严词喝住。
临行前对宋秋文投去的最後一瞥,缠绵悱恻、痛彻心扉。
春根牺牲了。李季大腿中了枪。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了。可是,离分手已经过去几个时辰。秋文,活下去。无论对我是恨,是爱,是同情,是憎恶。无论是什麽,也请你活下去。
来生,一定不要再认识你了。而今世,从开始到现在,始终无悔。
已经被包围了。被逼到了悬崖边。下面深不见底,不知道是峡谷,还是大河。李季看著远方,遥望。别了,我深爱的人。
敌人的後面突然传来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浓烟中,宋秋文冲了出来,跌跌撞撞扑向李季。
李季扶住了他,他已经浑身是鲜血。
宋秋文搂住李季的脖子,吻上了李季的唇。
李季笑了,如当初那般的明豔。
子弹打光了。
宋秋文抱住李季,李季抱住了宋秋文。两人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宋秋文说:"做我一生的伴侣吧,虽然短了点。"
李季说:"好的,三少爷。"
++++++++++++++++++++ 完结 +++++++++++++++++++++++++

算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局吧。
设定这麽一个严肃的背景,本来想的结局是,宋秋文回到上海後,无法面对李季,所以在另一个战场继续战斗,同时调查四郎的真正面目。然後,等垂垂老矣的时候,同李季相逢,共度余生。但是,同李季相比,宋秋文虽然懵懂,虽然没有那麽坚强,毕竟也在战火硝烟中成长了,一味的逃避,对不起他自己,更对不起李季。
然後,查阅资料的时候,了解到江苏的抗战形势非常复杂。抗日的部队,无论是新四军还是国民党的正规部队,包括自发抗日的游击队,伤亡都异常惨重。偶不擅长写打仗的场面,又不愿意就让那两人就此牺牲,所以用这个结局。很想写悬崖下面是世外桃源。可是毕竟不是武侠小说,那样的桥段,似乎太过狗血了一点。。。。。。
构思这篇文的时候,正逢纪念南京大屠杀,冲动之下,写了这篇关於抗战的耽美文。撒旦的女仆,偶的好友,希望看到一个女王受。这两者纠缠在一起,成了这篇文。
虽然很喜欢看日本的动画,可是对於这个国家,对於这个民族,对於该国政府对侵华的态度,始终无法释怀。偶虽然是个腐女,在这个问题上,倒是立场鲜明。所以设定四郎是一个间谍,不得善终。
设想过一个细节,李季带著宋秋文去找四郎的尸骨,在尸骨的旁边,还埋著娃娃剪下的长发。至於四郎是否真的爱著宋秋文,已无关紧要。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每每看到日军侵华的资料,以及现在世界各地恐怖分子制造的惨案,包括最近西藏的动乱,总是不由得感慨,生在和平的年代,长在和平的地方,哪怕要为生活奔波,哪怕也会遭遇到不公和委屈,比较起来,能够坐在电脑前写文,和大人们讨论爱情、生活和各种琐事,真是幸福啊。
这篇文章也许是许多大人的雷区,可是写了,也就坚持把它贴上来。也许会让仆仆和大人们失望,可是偶难得正经一回,严肃一次,所以就算会被说成假深沈,偶也杠到底了。
秋秋,季季,乖,亲妈疼你们~~~~~~~~~~~~~
也谢谢耐心读完此文的亲们!!
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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