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阳————zuowei[下]
zuowei[下]  发于:2009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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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你还同为男子呢。"我小声道。
雍宛韬瞪着我,很是无奈,他撇撇嘴,有些扭捏的道:"我是个信缘的人,头一回若算一见倾心,后来又在雍州遇上你便算真的有缘了吧?卿阳,你知道么,越是与你接触,越觉得你特别,身上又说不出的风味。你若硬要我说我爱你啥图你啥,说实话,我还真说不出来。"
我低头,哑然的笑,风味?又不是吃的!"真的与萧衍无关?"
他起身,仿佛被我弄得火冒三丈,"我不知你与萧衍有何过节,你不愿说,我便不问。但是卿阳,我不愿你三番四次怀疑我对你的感情,请你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下,行不?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会痛的。"
他如此说,我却觉得有几分好笑,我知道雍是真的难过,却顾及我的感受,用较为轻飘的语调来说。
可愈是如此,我愈不能接受,"雍,我......"
他微笑,从身后圈住我,"进屋瞧你的眼神我便知晓了,别说出来行么?卿阳,你就尝试一下,让我努力一下,行么?就当,我追着你,行么?暂时,我不求你的答案,只求你试一试。"
我抬头,看着他乌黑的眼。
无言。

雍宛韬让我试一试。
可我想,无论是我或是他都很清楚,这世上有太多事不是试一试就会有结果的。
尤其是,感情。
我很清楚的知道,我爱不上他,或许没有过宇真,我会喜欢他,但这只是或许而已。宇真之后,我不认为我还能爱上谁。如同萧衍是他心上的刺,他于我,亦然。
无法装傻当作一切未曾发生,也无法将这段感情磨平了痕迹抛诸脑后,我所能做的,如大多数人一般,留着这道疤,想忘、忘不了,想放,放不下。
这样的我,这样的我的感情,于雍宛韬而言,不公平。
即便我确实欣赏他佩服他有些喜欢他,但论及感情,实在谈不上。这是我已经消耗殆尽没留下半点的东西,我的心里,存不下他,这样的我,实在无法直白的告诉他,那就试试吧。
我做不到,只好沉默。
因为雍宛韬的语调与眼神,让我无法狠下心肠说,不行。
说不出口,所以只好沉默。
其实,沉默与默认又有何差别呢?
试试的这段时日中,雍宛韬待我极好,照王府管家的话来说,他伺候的不是雍屺王,而是我。见他如此,我却无法任性的说,我要这个或那个。因为我,没有这样的权力啊,既然给不了他要的,就不该多拿他给的。
拿了,我怕我,还不起。
不知不觉,我在此地逗留已近一年,转眼雍州的天也渐渐寒了起来。但比起京兆来,还是要好得多。虽然,我还是怕冷。
在雍宛韬身边,见识他的行事手腕,同时,也在暗中寻找我可以进入的空隙。我笑,他将我当宝,我也将他视作至交,可回头,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即便我不做,将来宇真也会寻来别人,越是远离京兆是非之地,越能明白当初雍所说的,对宇真而言,雍州是即便出兵也要收回之地。那由我来做,或许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只是此后,我有何颜面来面对雍呢?只怕莫说至交,就连过路人都算不上了吧?
他的好,我真不知,该用什么来还。
啜了口云绿,我对着所剩无几的茶罐发了呆,就算雍州的冬季比京兆暖和,可我仍旧无法适应。白天无法用被褥裹着自己时,也只好借由一杯杯的云绿来消解这份寒意。
雍宛韬见识过我的畏寒后,也只是笑笑。不过,他的笑容中,我可以找到几许促狭。
冷得受不了,只好吹了灯,将自己整个送进被褥里,安安心心的入睡。我知道,不多久,就会暖了。
因为他会来。
雍宛韬嘴巴上虽说自己不在乎这个雍州,可他还是极勤勉之人,这一点,单看他为考察赋役制度远下汾州就可窥得一二。每晚都要再招门客商议晨会政事,于他已是习惯。
此前我也每次参与,只是天冷了,实在受不住。
我想,无论他,或是其他门客,都不会乐见一个浑身上下裹得跟团被褥一般的人旁听插嘴吧。
"卿阳......这么早便睡了?"
我听见雍宛韬推门进来,虽说被子捂得死紧,可脑袋还是能感受随之而来的一阵冷风,我蹙眉道:"赶紧把门合上。"
"没睡呢?"雍宛韬又将灯点上,他笑笑走过来道,"卿阳,你不至于冻成这样吧?屋里不是燃着暖炉么?"
我撇过脸,瞪他一眼:"雍,你要我说多少遍,我怕冷!"
他笑,捏我的鼻翼,道:"我知道我知道,"边说边退下外赏睡了进来,"怎就有你这么怕冷的人呢?真不晓得你从前在京兆是怎么过冬的!"
我一愣,敛了眉头,淡淡的道:"我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想忘记的都忘了......如同催眠一般,在心中反复的说。
雍似乎愣了愣,才摸摸我的头说:"明日朝中新任的盐铁使就要到了,可此人的风平我却知晓的不多。"
新任盐铁使?我靠在他怀中,心中暗思,前任盐铁使属告老还乡,继任人选既然那么快就出来,想必不是新人。"知道是谁么?"
"不知,任免书还未到,估着是明日同那人一起来吧。"他搂着我,将头搁在我肩上,"不过这回,来得还真快。"
"嗯,既然不知道谁,你现下烦心思也无用,不如明日见了人再想对策,难不成你堂堂雍屺王还怕了不成?"我挑眉道。
"瞧你?怨我扰了你好梦?"雍宛韬笑了笑,又道,"怕自然不至于,只是在捉摸旻帝究竟想些什么,他自从一年前收回幽豫二州后就没有动静,怎么看下个遭殃的都该是我。"
不是他不动,而是他已经动了。若我推测无错,新任盐铁使想必是宇真的心腹,至于他来究竟是协助我抑或监视我,还得会过之后才知晓。
雍见我沉默不语,便也只当我是困了倦了,便起身熄了灯,拥我入眠。
"卿阳,爱上我了么?"他轻声的问,如同过往的每一日,同样的问题,同样的语气,那般小心那般无奈。
而我,却只能无言。
或许是突然想起政事,心中的愧疚冒了头,我不忍,只得转身抱住他,抱得紧紧的,让他的体温可以轻易的透过内衫传到我身上、心里。
抱歉,对他,我只能说这些。
其实,我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

翌日清晨,不知为何,我醒的格外早!
或许是被冻醒的。
天已微微亮,我眯了眯眼,透过窗似乎见到屋外的叶子上有一层薄薄的霜。
雪么?
蹙起眉头,披了身单衣便往外走。
果然落雪了!
我一直以为,南方是不会下雪的,就好像我在绕州从没见过雪,我也以为,雍州的冬也不见雪。
可屋外的院落,不过一夜,便是一片白茫茫的,此情此景,竟与多年前的皇宫有几分相似。
回了回神,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我竟已在雪地里,写下那几个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呵呵,真真是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可笑的笑话呢!
执谁的手,与谁一起老呢?
反复对自己说,我都忘了都忘了;何尝不是再自欺欺人,如何能忘!如何忘!
那些过往,都是真真实实一桩桩发生过的呀。
譬如初进宫看不完宇真给我的书,叫他打了手心;
譬如与他争辩三苏草的药性,闹了一整夜;
譬如不爱吃团子里的豆沙,于是对外说皇帝不吃豆沙;
譬如宇真亲手做了绿团子送到我面前,小心的催我乘热吃;
譬如那夜里他拉我蹲在雪地里他写下的这八字;
譬如阿爹过世那天他反复哄我......
譬如过去种种,我真的......忘不了!
如何都忘不了!
慕卿阳,你就承认吧,你放不下放不下!
放不下宇真给的虚假的‘好';也放不下心里头那一团团的疙瘩!
只好自欺,欺自己都忘了......
"卿阳......你......这么冷的天怎就一人跑出来看雪了?你这么怕冷,怎得就不知照料自己呢?"
这般温柔,他曾经如此说。
宇真......
"宇真......"我回头,看那个为我披上袄子的人,是--雍宛韬。
"宇真是......"他眯了眼,却没问下去。
我朝他笑笑,道:"那时候我喜欢看雪,绕州从来不下雪的。看到下雪,虽然怕冷,可是我很兴奋,欢欣雀跃的在庭院里又跑又闹。后来宇真给我披了袄子,在雪地里写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的手指都冻红了冻僵了,但宇真还在笑。呵呵......宇真呢?雍,你可知他去哪里了?他躲起来了,我再也找不到了啊,我再也找不到我的宇真了。"
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回那个宇真了,我对着的,只有林翰天子,而这个人不是我的宇真!他不是!
大概宇真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当宇真在雪地写下那些字的时候,虽然不确定,但我想我是爱上这人了。从此之后,炎炎是只有他一人可以唤的字的却原来,他声声唤的,并不是我,他想要的携手共老的,也不是我啊!
所以,不是我的,我全都不要!即便放不下,也都不要了!
我不是路边乞丐,又怎会要这施舍来的感情呢?
可是,真的会痛,想起来,真的很痛!
"卿阳......卿阳......卿阳......"
雍抱着我,拉我一起蹲下。
此时,我才正视,发现自己都说了什么。我看着雍宛韬,抹去我方才写下的字,他在原来的地方又写上--不求生同寝,但求死同穴!
不求同生,只求共死么?
想笑,却根本笑不出,我靠着他,合上眼睛什么都不在想,不想过往,也不想将来!
"你真傻,真傻!"
雍宛韬,你是天下第一的傻子!

第十七话
我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新人盐铁使居然是他。
对着那人故作陌生的拘谨,我也只能笑,陪着雍宛韬一同笑。
我本也料到,宇真派来的人不是他的心腹便是朝中新人,否则谁来都能拉下我这张面皮子。
却万万没料到,来人竟是徐牧之。
宇真宇真,你是在提醒我,我所耗费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么?
徐牧之于宇真而言,或许是最能够信任的人,他为何而来?不会是为了助我,那便只有另一个缘由。呵,我无法信你,你也不信我了。
我不否认,有些早就可以做的事,我确实在拖延。
拖一个我自以为更为合适的时间,拖一个我自以为最不伤人的手法,对雍宛韬,我没法不放任何感情仅仅将他当作一项任务。
即便我并不爱他,可他在我心中,似乎已占据重要一席。不同于对宇真的感情,雍对我而言,是可以令我放松的人吧。
席间,雍宛韬曾提及为徐牧之接风洗尘事宜,他也只是笑笑推辞,借口新官上任还有许多不甚熟悉的地方。
雍宛韬也不多说,可从他微蹙的眉中,我能看见他的疑虑,徐牧之官拜礼部尚书,其品级虽与盐铁使相近,但京官总比外调的好。就算盐铁使历来都是肥差,徐牧之此番的调任也属明升暗降。加之此人受宇真信任之事,朝野之间都有数目,突然将他调来雍州,于情于理都不合。
宇真,你究竟为何呢?
有此疑虑的并不止雍宛韬,我瞧他那几位门客也都如此,却碍于徐牧之还在场,什么话都不方便讲。许是徐牧之料到这点,用了茶之后便寻了说法离去。
我也借口告退,雍宛韬并未阻拦。
他也只以为,我是怕冷想要回屋抱暖炉吧。
"慕大人。"转角处,便见这本应离去的徐牧之。
我拱手笑道:"慕某已非朝中人,徐大人如此称呼,实在折煞在下了。"
徐牧之勾唇又笑:"慕大人何须如此作态?你我都晓得,虽说陛下暂时免了你的官职,可待到您事成之后,领功回京,陛下定是有重赏的。"
我皱起眉,心道自个儿远离朝野一年有余,竟已不适起这种官腔做派了。不适便不适吧,徐牧之对于我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我也懒得与他多迂回:"徐大人,你有话直说,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徐牧之见我如此也收起笑容,很是严肃的问:"慕大人,在下斗胆问,您可还记得自己的主子是谁?"
"我的主子?"我何时有过主子了?慕卿阳从来就孑然一人,哪里来的主子?即便是宇真,他也不过是我效忠之人,谈上主子一说,我可不接受,"徐牧之,陛下从就不是我的主子。"
"哦?莫非大人在雍州一年,已决定效忠雍屺王?您若如此,不怕陛下伤心?大人,你莫要忘了,您可是陛下一手提拔且很是重要的臣子!"
我甩甩手,道:"徐牧之,我既不与你客套,你也无需再如此官腔套我的话。陛下嘱我办的事我自然会办妥,我与陛下约定两年,如今还剩下一半日子呢。你只需告诉我,他有什么话托你关照我的?"
"如此最好,在下也只是提醒大人不要忘了本分!此番在下远下雍州,并不是陛下疑心大人,只是陛下久未见大人信函,心中很是担心,也不晓得大人是否习惯雍州天气。陛下还让在下转告大人,雍州虽地处南方气候温和,但冬天却是阴寒,请大人记得添衣,别要染上风寒。"徐牧之见我表态,就立刻收了严肃表情,转眼又笑嘻嘻的说着宇真的关心。
呵,惺惺作态的究竟是谁?
"多谢陛下关心,徐大人,若无其他要事,我就不奉陪了,慢走不送。"
为何?到了今日这些话即便不是亲耳听宇真说,我仍旧有如此的无力感呢?
"在下告辞了,对了慕大人,陛下曾提过,六月初二乃秦贵妃忌日,希望衍皇子能出席。"我转身后,徐牧之又添了那么一句话。
仅仅是那么一句话,让我恍然。
也对,我同宇真之间早已无信任可言,他心里想必也明白。这回让徐牧之前来,无非是他等不及了吧。
等不及这雍州封地?或是等不及萧衍呢?
真真好笑!
宇真根本不知,雍州的冬天远不及他这番话来的更冷啊!
真的很冷!
我无声的笑了笑,浑身冷的不得了,四下无人就干脆蹲坐到了地上。
现在才有‘当年若不吵着闹着上京考取功名那该多好'的想法,是否已晚的太多太厉害?
我......
我......
我想他了!
我想那个从小疼我的他了!
"阿爹,阿爹,阿爹......卿阳错了,阿爹,卿阳错了。"
是不是我反复认错一千遍阿爹就能回来?我就能变回绕州小山村里的那个小孩呢?
阿爹......
"你?"
我回头,起身,笑道:"见过衍皇子。这儿不是肃香苑么?怎的衍皇子跑到这儿来了?我记得,衍皇子不是只在自家院子里出入的么?"
"我......"与我生得极相似的萧衍动动嘴,看似很是怯懦的模样,"融雪好像病了,我......我来找大夫。"
"融雪?皇子殿下真是好命,您该同王爷说说,府上可以添个专给融雪探病的大夫。"
融雪是萧衍养的白猫,他平时就很疼它。
大概是我的口气太刻薄,这么一说后,他便白了脸。
我知道,自己刻薄了,可就是止不住,止不住见了他便想扯下他这幅无辜模样,缘何同人不同命?
"我......融雪病得很重,我只是想找、找大夫。"
瞧他这般模样,愈加显出我的--恶毒?
慕卿阳慕卿阳,何时起,你竟变得这般模样了?
"卿阳,你怎么在这儿?"
雍宛韬。
"怎么刷白的一张脸?着凉了么?我瞧瞧。"他抚上我的额头,小心翼翼的探着温度。
我笑不出,只好道:"衍皇子的猫儿病了,找人给看看吧,我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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