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阳————zuowei[下]
zuowei[下]  发于:2009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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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间,我错将雍宛韬当作是摇着尾巴的某种动物......他这般表情,实在好笑。我笑出来,"雍?"
"不行,谁知道你在叫什么,宛韬不行么?多好的名字?"他提出要求。
怪怪的,总以为那么称呼他很奇怪,于是我坚持:"要么雍,要么雍宛韬,你自己选吧,不要就拉倒。"我从来不是容易妥协之人。
所以,在我二人之中,雍宛韬便是妥协的一方。
他缩了缩脑袋,扁扁嘴,道:"好吧,总比啥都没得好。"
我见他如此,更是止不住的笑意,也便不再去理会雍宛韬的心思,一个劲的笑。
他越发委屈起来,开始还放任我如此,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拉过我的手死死的按住,道:"别笑了别笑了,我是要你开心,可没要你如此把我当笑料!"似是很哀怨的语调,可眼里闪烁的却也是欢乐。
我收敛了笑,一时竟是无言。
一阵沉默后,雍宛韬又打开话匣子,东拉西扯起来。
"卿阳真觉得这山不好看?"
我摇摇头,"南秀北俊,各有风味,何来好看与否之说?每一处都有每一处的特色。"
雍宛韬很仔细的听着我的话,他问:"卿阳去过很多处地方?"
"不多,只是恰好在南北都曾住过。"去的地方也不少,不过多是为了公务,根本无暇游历一番。
"这样啊,那我们以后一同游走可好?踏遍林翰国土,还可以去更远的沙漠瞧瞧,一定是人生一大乐事。"雍宛韬微微笑的模样,很温和,也很好看。
我轻笑,道:"你可是雍州之主,哪来如此多的闲情逸致?你此前去汾州,是为了游玩?"
雍宛韬耸耸肩,"确实没有,去汾州也是想去看看赋役新制的效果如何,汾州是当年雪灾闹腾最厉害的地方,也当是最能看出新制效果之处。我如今是没有,可卿阳,若有朝一日我不再是雍王,不就有了么?"
我有几分惊讶,不知他这话从何而来,莫非......我寻思,小心翼翼的问:"你这话怎么说?你怎么可能不是雍王呢?"封王的名号是世袭的,前任的过世,下一任的才继位。
雍宛韬不看我,只是凝着眼前的秀美山色,道:"总会不是的。终有一日,林翰旻帝会收回九州。这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这是我朝建国以来的封制,怎会废除呢?"我眯着眼,又问。
"会,一定会!"雍宛韬微笑,"卿阳,我的祖辈没有遇到,不代表我不会遇到。旻帝继位以来,力推许多新的政策,整个国家很有起色。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决不会坐视自己的统治版图少了九州。何况我雍州很是富饶,在九州之中地位极高,与他而言,是眼中钉肉中刺吧。"
他竟能将宇真的心思,把的如此准?!
"可是......"
"我从前便知道这一点,你无须安慰我。即便我不出什么差池,真到了他无法容忍的一日,便是举兵前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会......他......皇上不是这样的人!"我忍不住反驳,这种忍不住是在骨子里的,习惯了八年的下意识。
雍宛韬回头看我,调笑道:"卿阳怎知他不会?你又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
心跳停顿一拍,因雍宛韬的话,也因我的冲动。我慢慢说寻着借口,道:"我曾在京兆住过几年,人人都说当今圣上贤政爱民,是个不多得的好皇帝。"
"正是如此,他才容不下我。卿阳,你不懂的。其实我与他是一类人,唯一的差别在于,他有江山,而我只有雍州。这形势谁都看得清,他对江山社稷如此看重,便不会允许封地的存在,只有九州重归他的统治之下,在他心中,自己才是真正的王者了。而我,更清楚,有些事,逆反不得,何况雍州,并不是我最在乎的,只要雍州子民能过得好,我便也算对得起祖宗了。"雍宛韬一字一句的说,他说的很慢,也很对。
我亦无法再说什么,因为我比他更清楚,宇真就是这样的人!宇真的心里是决计容不下他的,雍州只是理由之一。
雍,若你不是雍屺王,那该有多好呢?
可惜,这只是空想!
这一日,雍宛韬问起我欲在此地逗留多久,我答他说自己打算住下。
雍宛韬便很有兴致的问我愿否住到他府上去。
这本就是我巴望的,可我也只说,需要考虑。
三日后,他在问我时,我便应了下来。作为交换的条件,我入他门下,做一个小小的食客,小小的谋臣。
其实,我同宇真有何差别呢?
不都是在骗人!

第十六话
我原以为,入了王府门下,便会时时瞧见萧衍,这本是我不待见,却又不得不见的人。
坦然的说,我不愿见他,见了他会恨,凭什么他能得到而我却求不得?也不爱别人看我的眼神奇奇怪怪,很明显便是将我与他在比较。
我承认,我心里生虫了,若说萧衍是宇真的心头肉,那他便是我的肉中刺,并不单单因为他乃宇真挚爱的缘由,只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面对这个让我做了一场梦的人。何况,这场梦还这么长,代价还如此大。
很小时候,阿爹就说我小孩子脾性也会小心眼,那时并没放在心上,此刻想来,他确实知我甚深。反复告诉自己该忘记、该淡然,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提醒呢?
笑。
可我没料到,我竟是隔了整整一个月,才见到了萧衍。
那一日我心里有些燥,早会时为了件事儿与雍宛韬吵了一架,说不过他,因而一人四处溜达图个安宁,却未料,竟遇上了他。
上回在法灵寺外,我也只是远远瞧个究竟,那日近看了,才发现我与萧衍,比我想象中更相似,可面皮子上是如此,却总觉得,我与他完全不同,不知到底是我的错认不是。
他见了我,远比我更惊讶。可他什么都没问,见了我身后踱来的雍宛韬,便转身离开。
我回头瞧了瞧雍宛韬,心道莫非他竟是恶鬼不成?
雍宛韬却是笑:"你怎就跑到这儿来了?"
话说我与他也算交情不浅了,平日里我并不拿他当王爷,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并不拘谨,于是道:"怎么?这里就他能来,我不能?"
雍宛韬又笑,摇摇头道:"这儿可是人家的地盘。"他提起萧衍时,眼角微微一挑,似是很不屑一顾的模样。
我有了几分疑问,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服自己,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些日子来,我听闻雍宛韬对萧衍很是宠爱,平日里好吃好用的统统都送去。这自然没什么,可萧衍在雍州,毕竟仅仅是一个质子。
但若雍宛韬真喜欢他,又怎会如此冷淡?甚至我住到府上以来,都没见他找过萧衍。一次都没有!当然,夜里有没有,我是不知的。
"我说了多少回了,我与萧衍,什么都没有!你怎就不信呢?卿阳,以你对我的了解,我怎会喜欢上一尊木头娃娃?"雍宛韬又解释,这说辞我已听过好多回,可从不放在心上,我并不明白,他为何老喜欢说这些。
雍宛韬说的有几分道理,他说我知他,若他现下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我想我是知他的,故而......我微微一笑,道:"无错,可你将他伺候的很好。"
雍宛韬挠挠头,道:"是是是,他是皇族中人,我怎能不好好贡着?若他有个闪失,日后旻帝必将此作为话柄,我虽不在乎雍州归属,可也不想因此失了性命。"
我促狭的笑,雍宛韬这般模样最是有趣,我如何都弄不明白,他怎会有这般表情。于是又道:"雍,如你所言,以我对你的了解,也该知道你若真厌恶一个人,不会将他放在自己眼前。这儿离你的寝居并不远吧?"
非是我刨根问底,不过是觉得雍宛韬这般,很好玩。
他叹了叹,好似被我问到骨子里了,只好说:"你听哪个下人说的闲言碎语?我父皇对上一任的质子很迷恋,此话不错;可并不意味我也会。好啦,我最多就是喜欢萧衍的脸而已。可这人的性子实在无趣的紧,娇贵着长大的,总仿佛别人欠了他多少银两。不会闹、不会气更不会笑,哪里比得上卿阳半分?不是不是,连十分之一的神采都没有,若他真有你十分之一神采,我只怕......早就喜欢上他了。"
说罢,雍宛韬看看我,很小心的看着我。
后来我才知道,他小心的原因是他最后那一句,而当时,我所有的注意力只在他说的,萧衍不及我的十分之一。
这样的话,自欺欺人亦罢,听来总是好的。
就算雍宛韬骗我,那又何妨呢?我又何尝不在骗他,这一来一回,又说得上谁真诚谁清高!
"卿阳,我是说真的!"许是我只是浅笑并没回话,雍宛韬误以为我并不信他,他又道,"我是说真的!你信我!我雍宛韬,可不曾欺你半句。"
我愣了愣,笑说:"指天发誓?"
雍宛韬很是坦然,便举起手说:"苍天在上,我雍宛韬立誓,卿阳到雍州之后我未曾说过半句假话,从前不会,以后更不会!若违此誓,愿遭天谴。"
他说的是如此振振有辞,而我,有真的信么?他没骗我半句,我又如何知那不是一句?他没有骗卿阳,可我全名是慕卿阳。
这听来虔诚的誓言,何尝不是错漏百出?
抑或,不过是我小人之心。
"我信你了。"淡淡的道。
雍宛韬并未因此欣喜,我原以为,他会如往日一般很是高兴的大笑,可今日,雍宛韬却小心翼翼的问我:"你当真信么?卿阳,我无法苛求你真诚以待,只好求你,如不信,便也不要敷衍我。你的话太轻飘飘,我如何都无法当真啊。"
真有如此敷衍?我扪心自问,并不知。于是下意识的叹道:"雍,你又何必事事都刨根问底,有些事,不知不是更好?"
这一些,曾经有人问过我。我当时,并未正面回答。至今,我都不明白,为何关于他的事,我便定要求个答案。
雍宛韬笑了,很浅的笑容,有些苦。在我面前,他很少这么笑,他很轻的一句:"我并不是个刨根问底之人,只因为,是你啊,卿阳。有些人可以做假,那是因为我不在乎他们;而你,是我在乎之人,你若勉强自己说假话,我便会伤心。即使这疼很小,慢慢累积也是会变大的。"
他抬头,见我有些愣,见我仍在消化他的语句,他又道:"你如此聪明,又怎会猜不出,我倾心于你呢?"
雍宛韬伸手,却缩了回去,看了看我,又转身离开。
留我一人,在原地。
捉摸他的感情,也看透自己的心境。
我终于明白,对于宇真,我为何凡事都求个清明,原来只因为--我爱他?!

那日,我只惦记着自己幡然悔悟的事实,却彻底把雍宛韬的话给忘了。
直到他等了我两天,等的气急败坏也没等到我的回复只好拉我来问时,我才知道。
起初我以为我没听到,可后来仔细想想,他的那些轻声低语,我还是都收入耳中的。只不过,尽拣自己要听的了。
当然,这话我是不敢说的,我也不知雍宛韬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也不知道答应抑或拒绝。
几番思量之下,还是小心翼翼的说了句,让我考虑。
其实,我大可以拒绝,撇去其他那些,光是彼此皆为男子就是最直接的理由。雍宛韬喜欢男色,未必我也喜欢。
我虽喜欢宇真,可我不知道,我是否一定喜欢男子。
雍宛韬,给了出了个不错的问题。
不得不说,他与宇真有相似之处,他二人都极易让人信服,宇真凭借的是他与神俱来的威严,而雍宛韬则是亲近。
我对雍宛韬,或许已不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那么简单了,对他,我有佩服,有欣赏,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那种如同至交一般的感情。
所以,才不愿说出违心的话么?
摇摇头微笑,骗一点与全骗并无差别,更无善意恶意之分。
我若是没动感情,想来已经一口应了下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宇真教会我,而我没有完全学会的。
好吧,我该承认,对雍宛韬,我没法骗他更多。
作了决定,心里也安逸了几分。我熟知雍宛韬,即便我回绝,他也不会将我赶出雍王府,我依旧会留在这里做我该做的事。
尝了口雍州特产的银针,我等着雍宛韬的到来。比起京兆那浓郁的苦涩茶香,我倒更偏爱这股淡淡的香还有饮后的微甜。至于云绿,那是时不时拿出来犒劳自己的佳品。
这三日,是我与雍宛韬约定的考虑时限,三日我不出早会,不理雍州政务,仅仅是让自己放松下来,偶尔闲适一番。
"卿阳,"说人人到,我回头,见雍宛韬手中拿着一盘鸡走了进来,我正要蹙眉,却听他说,"我特地差厨子做的,盐酥鸡。"
我一愣,这真是个值得怀念的名词,从瑛州出发到此地,算来也有半年,我竟有半年没吃过这绝顶美食。闻香而动,我不自觉的笑了笑:"你怎么想到的?"
雍宛韬笑嘻嘻的落座,毫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茶,又吃了我的茶糕,这才道:"有一回你对着厨子做的白灼鸡丝扁了嘴,你每回有啥不乐意的就会这幅模样,然后我便听你小声念叨,说的就是盐酥鸡。"
我挑挑眉,微微的扯起嘴角:"连我都记不得的事,你竟如此放在心上?"雍宛韬,你对我究竟有何图?难道真如你所说,只要我的感情?
雍莞尔一笑,道:"卿阳,你的事我刻在心上了,记得可牢着呢。"
刻在心上么?我轻叹,道:"雍,我可否问你,你为何会喜欢上我?"即便心中已有了答案,我还是想知道个清楚明白。
雍宛韬摇摇头,取来一块盐酥鸡,小心的除了骨给我,"不是喜欢,卿阳,我对你已不止喜欢那么简单了。我爱上你,你可明白?"
我也摇头,并不明白。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可略知一二,你的答复,我也可猜个大概。你心里还是认定,我爱上你,是因为你有着与萧衍相同的样貌么?"他浅浅的笑,可他的眼中却没有笑意。
我蹙眉,心想他竟摸清了我所有心思。
"卿阳是不会藏心事的人,你很直,很多事都摆在脸上。喜欢便是喜欢,厌恶便是厌恶。这样很好,总比憋在心里头伤身的好。"他笑笑,摸摸我的头,又说,"我父王那一任的质子是奉帝的第八子,曾经也是最有力的皇位继承者,可惜他舅父犯了大罪,奉帝一怒之下便将他送予雍州与我父王结了义兄弟。我父王或许根本不爱他,只是想征服这么一个人。他......算是我半个老师吧,突遭劫难所以此人的性子变得很平淡,什么都不在乎,任着我父王胡来,甚至我父王死后,也被拉去殉葬。"雍宛韬缓缓说来,听他的语气,对此人很是怀念。
他又笑:"我说了,我并不是没野心,只是看得清形势而已,有些东西是我尽全力求不来的,所以我没这个心力去求这些。老师在世时,我曾想,若我也有个这么好的义兄弟,我定要好好待他。我承认,我喜欢萧衍,但仅止于他那张脸,其实有几分,如老师般平和。可萧衍的性子无聊透顶,我那时就发誓,若以后有一个与萧衍长的略微相似,但性子活气的人,我便一定会爱上他。"
"所以就是我?"
雍宛韬咧开嘴笑了,"是啊,那日在汾州,你不知我有多高兴,可你呢,只把我当个游伴不放在心上。我自然是知道的,原还道日子长得很,谁知你竟跑了?太狠心了吧。"
那时,我只觉得知道了赋役新制的优劣,该回京兆而已。
我拧了拧眉:"可是雍,你确定你爱的不是你的老师?"
雍宛韬听了我的话,瞬时瞪大了眼,那模样竟好似要把我抽一顿般:"真想把你的脑袋挖开看看里头放的是不是石头!你怎就如此执拗呢?老师比我大上许多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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