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漠————淮槐
淮槐  发于:2009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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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很快得到控制,夕漠命人留下活口,自己却并不入阵,只在一边观战。漠贼果然凶狠,见被包围使出来的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时倒也难以取胜。
正自沉吟,夕漠忽然感到身后一阵风动,抽剑急刺却已晚了。脖子上凉凉的,竟被一条极细的银丝缠绕,而马上同时多出一个略微瘦小的黑衣人,手中捻着银丝的另一端,对回头的夕漠笑道:"你最好别动,这银丝可比你手中的剑要锋利的多,叫他们住手。"
夕漠不言。"叫他们住手!"那人微扯银丝,立即有圆滚的血珠沿着丝线滑到扯着线的手中,映着火光,倒像是银色的丝线上串着红色的玛瑙。那人邪笑着低头轻舔着银丝,"还挺硬的......"
"将军!"终于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大喊之下,众人纷纷回头。
"不想你们的将军死,就给我让路!把城门打开!"那人喊道。
"别听他的!"夕漠叫着,"即使你杀了我,也出不去。"
那人猛地一只手卡住夕漠脖子,夕漠顿时呼吸不畅再说不出一个字。"听到没,都让开!"
唐少虎见状,虽心有不甘,可夕漠是代表王室的将军,又怎敢出得丝毫差错,命人开了城门,眼睁睁瞧着一众贼寇就此扬长而去,苦不堪言。
出得城门夕漠便被敲晕过去,也不知在马背上颠簸了多久,再次醒来却已置身贼窝之中。夕漠虽已醒转,但并不做声,感觉到自己双手被缚,躺在地板上,脚还可以动,竖了耳朵来听周围的动静。
刚听到脚步声,还来不及分辨,忽尔身上一阵剧痛,夕漠不禁大张了眼,眼前赫然是一条带了倒刺的皮鞭,上面血肉淋漓,不用说便是方才的行凶器具。
"醒了啊。"
夕漠瞧过去,才见大堂上坐了三个人,发问者正是居中的大汉,只见其剑眉挺鼻,轮廓坚毅,左眼却瞎了,眼角肌肉萎缩使本来英气的脸说不出的狰狞恐怖。
"说,你是谁?"
夕漠微撇了脸,并不答话,心中暗自审度着现状。总不能说自己是代表皇室的定北将军吧!
"是个嘴硬的主呢!听说是什么将军。"旁边的黑衣人也就是那个挟持夕漠的人道。
"呵,该不会是定北将军吧!哈哈......"右边的红衣人张狂地笑起来,夕漠认出他就是昨夜的贼寇之首。
黑衣人摇头,"他武功平常得紧......"
"叫他开口。"独眼人一声令下,皮鞭便缓慢却急剧压力和气势地落下来。夕漠咬紧了牙关,坚持着不发出一丝声音。鲜血蜿蜒着从嘴角淌下来。
"老二,说什么出去玩玩儿,又惹了一堆麻烦回来!幸亏有老三跟着,不然挨别人鞭子的就是你了!"独眼人喝骂。
"我哪知道这个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事先还打听了府衙不在的......再说了,前些日子那小妞儿,谁又知道......"红衣人自知理亏却又不愿示弱的喃喃着。"其实这个什么将军倒长的满不错的。"
"呵,二哥还是改不了好色的毛病啊!"黑衣人摇头。
三人说话的档儿,夕漠已吃了十几鞭,几度差些晕去,只凭着一股毅力坚持着。
"停手吧。"皮鞭终于停了,夕漠刚要松口气,全身的疼痛却一下子全都清晰地涌上来,比方才一鞭一鞭的承受更难忍十倍。
独眼老大笑笑,"你啊,连那个小妞儿都搞不定,这个就留给哥我吧!"
独眼老大慢慢地走到夕漠身边,左手扣住夕漠下巴,霍地将夕漠提起来抵在最近的石柱上。
背部狠狠的撞击让夕漠不禁皱起眉,四肢百骸甚至每一个毛孔都清晰地叫嚣着疼痛。
伸出右手,擦拭夕漠嘴角的血迹,看着雪白的肌肤下隐隐的粉红,独眼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张口含住那紧紧抿着娇艳欲滴的红唇,从辗转到噬咬。左手加力扣开夕漠的牙关,舌头狂扫而入,有一种强势的占有的快感。
忽尔,夕漠用力一咬,在对方抽离的同时额头重重撞在独眼的头上,趁对方的钳制松动的瞬间,屈膝撞上对方的要害!
连贯的袭击让独眼痛跌在地,红衣和黑衣人忙上前查看,夕漠早被旁边的手下制住,狠狠地挨了几个耳光。
"把......他关在......地牢!"牙缝里挤出来的字里充满了恨意,夕漠却放声大笑起来,毫不在意接下来的命运。
□□□自□由□自□在□□□
没想到大漠的贼寇居然也有这样一个地牢。被推进来的同时,铁门便紧紧的关上了。借着昏暗的光线,夕漠打量着四周,并不大甚至是有些狭小的空间,然而一路走过来,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牢房。也就是说,这个地下的牢房是孤立的,除了台阶上的那道门,四壁皆是坚实的土地。
确定已无路可逃,夕漠却并没有太大的失望,用力地扯动被后缚的双臂,也不见有丝毫作用。被缚了这么久,真怕双臂就此废掉,可惜满心的疲惫让夕漠不愿再想什么,只是无力地沿壁滑坐在地,心中苦涩不已。
当他以为可以实现毕生的心愿的时候,竟以最滑稽的方式偏离了主题!
放松下来的夕漠很快便沉入了睡眠,直到铁门再次打开,夕漠才惊醒。
一个大汉背着光走了下来,将两只碗往地上一搁,"吃吧。"便又起身守在旁边。
"大哥不喂我吃么?"夕漠懒懒地。
"熊你奶奶,让大爷喂你吃......"那大汉立即跳脚大骂。
"呵,叫什么,他手绑着呢,吃屁啊!不想喂就给他松绑啊。"门外一人笑骂。
"松绑?出了事谁负责?"
"瞧你那熊样儿!上头不是说他武功平常么,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能出什么事!大不了等他吃完再捆上呗。"
大汉无言相抗,只好松了夕漠,挺身在一旁守着。夕漠低头见是一碗水,一碗米饭,便拣了盛水的碗,刚低头要喝,却浑身一震,似乎有两道视线射来,抬头寻去,却见最里面的角上隐隐有一个黑影,借着门外的光瞅仔细了竟是一个人!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夕漠背上忽尔渗出了一层冷汗。
那视线的灼热让夕漠无法忽略,直觉那是一种渴望。大汉见夕漠看着墙角发怔,了然地笑笑,"最好别多管闲事!不过就你这样,恐想管也管不了。"见夕漠依然一动不动,不由起了火,踢了一脚,夕漠顺势倒下去把碗摔成了两半。
大汉见状,更是恼火,"妈的,我看你是故意的!"说着便捉夕漠来捆,夕漠忙扑到米饭前,抓了饭便往嘴里塞,塞了两下已被反手捆了起来。
绑好了夕漠,大汉伸手端了米饭碗,又去拿碎了的碗,泥碗不经捏,大汉火大之下捏碎了半只碗,甩着手也懒得去捡另半只,起身便走了。铁门再次紧闭。
隔了好一会儿,夕漠翻身小心翼翼的拾起另半只泥碗,走到墙角蹲下来,眼前的人看不清长相,只依稀分辨出体形是一个女子。不知道对方的表情,夕漠小声问着,"你渴了吗?"
没有回应,夕漠见顶上排气孔微弱的光线,摸索着将泥碗凑到对方唇前,将碗中仅剩的一点水慢慢地倾倒进去。之后又奇迹般地从袖子里抽出一片菜叶子伸到对方面前,"干净的,吃吧。"
又是那种视线,那人吃力却又激动地嚼着,夕漠不禁感叹。
那大汉可能烦了夕漠,之后每次送饭,都是松了夕漠的绑便出去和门外的看守聊天,一刻钟后进来收碗,顺便把夕漠重新绑好。而夕漠则每次都留下大半的水用半只泥碗装好,再留一半米饭收起来,等对方走后再喂给另外一个室友。就这样一天两顿地吃着,三天后,那个女子已经可以坐起来,偶尔也跟夕漠说几句话。
拼拼凑凑,夕漠知道她是被漠贼掳了来,由于誓死不从,被关在地牢预备活活饿死。在夕漠来之前,她水米不沾已是五日,虽没受什么刑罚,生命却已去了大半。
又过了两天,女子已经无碍,晚上无人之时便帮夕漠松绑,可白日里两人依然漠然不语,与先前无异。夕漠渐渐发现那女子并非大燕人氏,口音亦不像古邑人,可能是其他国的旅商,甚至便是姚国那一支商队,却又不能确认,盲目开口询问似乎也不妥,便也不急去问。
关在这里的第七天,晚上,女子刚帮夕漠松了绑,忽尔听到脚步声,夕漠忙把绳子松松地搭回去,坐在墙角假寐。丁零当啷一阵响,牢门的铁锁被打开了,伴随着一灯如豆,夕漠看出来人正是贼寇首脑中的红衣人。
光线收拢,灯被放在了一旁,红衣人毫不客气地跨坐在夕漠身上,伸手扯着夕漠的衣衫,突兀却强烈地彰显着龌龊的目的。
没有丝毫的把握,夕漠咬紧了牙关隐忍着......紊乱的呼吸,粗暴的对待,对方显然已经情动......粗壮的硕大跳动着,压迫而来,在即将进入的一瞬,夕漠趁其不备忽尔将对方掀翻在地,一拳击中要害。
红衣人闷哼着痉挛,夕漠揪着他的头发狠狠往地上撞去。屈辱让夕漠有一些失控,直到听得一声异响,才惊醒过来。脚边倒着一个守卫,身后,女子高举一截白骨,煞白了脸,眼中是难以置信的迷茫和痛苦。
女孩咋然意识到手中的东西,尖叫着远远抛开。夕漠想要阻止已然不及,只得拉了对方逃出牢外。
所谓慌不择路正是此时情形,再加上地形不熟又是夜晚,听着越来越近的纷乱脚步声,呐喊声,夕漠只一味地奔跑,全然不知自己已陷入怎样的境地。
嶙峋的砂石忽尔增多,而身后的脚步声却变的迟疑。蓦然一阵狂风劲扫,夕漠并牵着的女孩身子如离线风筝般飞起,之后似乎撞到了砂岩之上,剧痛中夕漠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只在昏迷的前一刻听到了谁人张狂的笑声......

第十四章
在强烈的不安与嘈杂中醒来,天已大亮,各种式样的箭矢暗器遍布身边,而诡异地身上却无一处受伤,惊奇中夕漠首先顾念的却是身边的女孩,见对方亦无伤处後才放下心来。
"成城,这是我们帮内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独眼老大在砂石圈外围高叫。
成城,手脚被四条铁链所缚,铁链的另一端绕行在最巨大的一块砂石之上,狂傲的笑声带起一阵飓风,铁链碰撞著激起一串闷响。"帮内的事?我看他们倒不像是私奔的漠贼,恐怕是尔等掳来的小百姓吧!"
"成城,无论他们是谁都与你无干,把二人交出来,此事便罢。"
"哦?我若不交出来又当如何?"成城似乎颇有兴趣,瞥了眼业已醒转的夕漠二人,盘膝坐在地上,一副等著看戏的样子。
夕漠望著眼前被头发、髯须遮尽了面孔的人,敌友未分,也并不对此人抱有希望,只是天亮了才发现自己所处的砂石阵群,前方是一望无际的绵延沙漠不辨方向,蔼蔼黄沙像是瞬间便可吞噬一切的巨口,而後方虽是绿洲却正是昨夜逃出的贼窝,更惶论砂石外围早已布满了漠贼!逃生无望......
发现二人醒来的独眼冷哼,"你二人最好自己走出来,别梦想可以逃出去,更别奢望那个人会救你们。"
成城依然斜眼无所谓地瞧著。夕漠伸手握住了身旁冰凉而颤抖的女孩的双手,安抚的轻轻拍了拍,朗道:"横竖是死,又何必出去徒受侮辱。"转头对女孩宽慰的笑笑。女孩见他笑容,竟也奇迹的平静下来。
众人包括成城无不惊讶於夕漠的反映。独眼怒气之下命人再次攻击石圈内人,一时间,箭矢、飞镖狂乱无章地激射而出。夕漠鞭伤未愈,几日来又食不果腹,经过昨夜的逃亡,早已力劲全无,可是身旁尚有一介弱女子,只得奋力抵挡。所谓抵挡,也不过是将自己视为盾牌,挡去了多数攻击,间或地移开要害穴位而已。便是无病无灾的夕漠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更何况是此时的夕漠!那女子虽也挂了数出擦伤,却始终在夕漠的保护圈中。眼瞧著夕漠浑身浴血渐渐不支,女子忽尔放声大哭,将夕漠扑倒,转而挡在夕漠身前......
我命休已!虽是如此作想,夕漠却是前所未有的心安。
气劲,发自中央那人的气劲像是龙卷风逐渐袭卷了整个砂石阵群,箭矢暗器亦偏离轨迹随风狂舞,既而纷纷射中场外之人,哀号遍起。
"成城,你疯了麽!"独眼怒吼。g
"呵呵,成城在此十五年,难得有两个解闷的人来,自然是要收下的,又怎会让你收回去!"
独眼一走,气劲顿时消於无形。"多谢前辈相救。"夕漠强自撑了起来。
成城却是眼神闪烁,神色古怪,良久才道,"你们若是想要什麽武功秘籍,趁早作罢。"
夕漠一愕,随即摇头,自行处理起伤口来。砂石圈中恰有一眼地泉,涌出来的泉水积了小小一洼。夕漠与女孩相互处理了伤口,已费时不少,女子爱美,又整理了容颜,竟娇俏可爱,不嫡为一方美人。
女孩生性单纯,又经成城相救,好感由来,竟提议要帮远离泉眼的成城梳理。成城虽有疑心,但经过一日的观察,二人又决不可能是细作,何况以他二人之力并不能伤到自己,便默许了。
污秽尽除,云理鬓清,夕漠惊奇地发现成城居然也是一俊美男子,只是乌云间的霜华泄露出一缕叹息。而此时也已乌金西沈,玉兔东升。
"你是谁?"良久无人说话,成城的发问不免显得突兀。
夕漠依石而坐,闻言抬头笑笑。虽喝了不少泉水,腹中却是空的难受,而到此绝境,心怀倒宽敞了许多。"我是谁?这个问题倒复杂的很。出生时我是原将军的儿子,呵,叛臣之子!後来我是浅酌楼的小倌古月,再後来作过皇宫侍卫,而现在......我是奉旨找寻姚国公主的落难将军。哼,很传奇对不对?"
成城无言,倒是女孩激动地跳起来,"你是来找公主的将军?"
"怎麽?你知道公主......"
"不,我就是公主!我就是姚国公主雪沫儿呀!父王,父王你终於来救我了!"说著说著,女孩感激地哭了起来。
夕漠虽吃了一惊,却毫无欣喜,反多无奈,"我不是姚国的将军,也不认识你父王。你的失踪挑起了古邑与燕朝的战火,我是燕朝的定北将军。"说到定北将军四字,夕漠心中苦涩,却不愿外漏,续道,"何况就现在的处境,便是找到了你,又能如何!"
看著忽尔一脸失望甚而绝望的雪沫儿,夕漠一阵心酸,我虽是个空顶著头衔的无用将军,却也恨不能救你於水火,救大燕百姓於水火!可惜,人的无力感竟来得让人如此绝望呢!夕漠闭上了眼,不忍再看如此心酸的一幕。
"你叫什麽?"沈默的成城再次发问。
"原夕漠。落日余辉中的仓皇大漠。"
"漠儿,你过来。"
夕漠不禁奇怪,"漠儿",只有父母这样叫自己,就连羽飞,也只是唤自己"漠"罢了。难道此人......
如此想著夕漠已走到了成城面前,对方张大的眼中赫然晶莹玉润,嘴唇亦微微地发著抖,"你是啸儿的儿子?果然,果然有几分像,不过更像你母亲雪颜吧!"
夕漠不禁动容,"你认识家父?"
"呵呵,你爹是季穷的得意门生,我却是季穷的忘年之交呢!你爹最喜欢孤凉的大漠,我却喜欢京城的繁华,江南的柔情......"成城忽尔转低了音调,目光更便得炽热,"你,在浅酌楼待过?"
小心翼翼的语调让夕漠有一些微妙的触觉。"是的。"
"那,那......衾儿,衾衣怎麽样?"揪著夕漠衣角的成城手,指节泛著苍白。
夕漠小心应答,"前辈是指舞仙衾衣麽?衾前辈十多年前就已不知去向,我只在祠堂见过衾前辈留下来的沙浪。"
"衾儿,不知去向......不知去向是什麽意思?不知去向是什麽意思!"成城忽尔发狂将夕漠甩到一边,全身的气劲不仅骤起狂风更是飞沙走石。夕漠和雪沫儿紧紧攀住了砂岩,才幸免於被席卷的厄运,却仍被飞石挂伤撞伤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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