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lssz
lssz  发于:2009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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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岸的六月,就像是个刚出生的孩子,对什么都感到新鲜。不过他最大的嗜好还是那些花样繁多的食物,所幸他身上也带了不少钱财,否则准会因为吃而丢脸的挂在小吃店门口。六月本就不笨,只是天性懒惰,不爱与人计较,或者该说他是怕麻烦,整日里只求偷得浮生半日闲。不过他也有些好奇心过盛,以至于总是对外面的世界想入非非。每每想出门又嫌麻烦,若不是他这矛盾的性子,早些日子他便找到更好的机会离开了。
因为担心被乌苏抓住,不会易容术的六月想了半天只得一个馊主意,男扮女装外加一块蒙面纱,因为年轻,身形还算瘦弱,一时间倒也雌雄莫辨。但这样也给他带来不少麻烦,虽然遮了脸,但大体的身段却总能让人产生一番遐想,说白点,长眼睛的都知道这面纱下的脸那是绝对的倾国。
天生的懒散性子让他走起路来倒还真有那么点媚人的风韵,望了望眼前的大酒楼,站在门口都能闻见一股独特的清香。鼻翼煽动,这味道有点像海鲜,但是又不像他常吃的那种味道,带着股很奇怪的......对了......就是上回偷喝的那种陈年酒香啊。
站门边的小二见到六月,眼睛一直,上前谄笑道"这位姑娘,要吃点什么?"六月越过他,在一边的干净位置上坐下才憋着嗓子说道"恩......要哪个有海鲜味和酒味的东西。"小二一怔,反应倒也快,答道"哦,姑娘说的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芙蓉锦翠虾吧?"
"芙蓉......虾?"太长了,六月皱眉,他讨厌名字太长的东西,因为念起来麻烦。"那就来这个吧,还有什么招牌菜吗?"
"有啊,不瞒姑娘您说,我们这儿可是远近闻名的闽菜馆,那闽系菜可是天下一绝......"小二哗啦哗啦的说了大堆,六月又懒得理他,索性由着他说,最后在他又点了几道名字简单的菜后,那聒噪的小二才离开去招呼其他客人。六月松了口气,有些沮丧,因为他发现自己出来后虽然见识不少也吃了不少,但麻烦事果然如自己预料的一般多。
越重衣原本是在等人,六月刚进来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勾,他直觉这女子不简单。因为他坐在角落,而六月又向来是个神经粗过树干的人,坐下后的他脑子里除了食物就是在想那烦人的小二到底什么时候才消失,完全没注意到有个人正在仔细的打量着他。
一张桌子很快就放满了各式佳肴,光看颜色就足以让六月食指大动。他拿起筷子,又想起自己的面纱,偷偷的瞄了四周一眼,似乎没有可疑人物。微微放心后他才小心的摘下纱巾,还没动筷,便听到四周一片吸气声,他有些疑惑的抬头,环顾,却只见一片埋首碗中的黑色脑袋。
"怎么回事?听错了么?"正要低下头去吃饭,却见到角落里一双明亮的黑眼睛,六月愣愣的看着越重衣,后者也直直的看着他。不知是六月的傻样让越重衣终于忍不住了,还是他实在受不了这样没意义的互瞪,他笑着对六月举了举杯,一口喝尽后,他站起身,看似自语般说道"看来温兄今天是要爽我的约了,唉,可惜他却因此错过了难得的佳人。"
经过六月身边时,重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微弯了弯腰,以只有两人才听的到的声音说道"想不到兄台居然有女装癖好,不过要真想以这副面貌行走,是不是也该注意下自己比女子粗大的喉结呢?"六月浑身一僵,整个脸都涨得通红,待他想要说话时才发现重衣已然走远了。
温炎匆匆赶到泉州郊外的小树林,正好看到重衣从里面走出来,他慌忙上前歉然道"越兄,实在是不好意思,家中出了些事,连着两次没能赴约,还望越兄多多包涵。"重衣无所谓的笑笑,"温兄说的哪里话,我们是十几年的交情,我怎会不知道温兄此次不能前来的原因?十之八九又该是宁小妹捣的鬼吧?"温炎苦笑"没错,这宁儿啊,真是越大越爱胡闹。这次她居然打抱不平的伤了巡抚大人的儿子,虽说人家确实有错,但怎么说也是个巡抚的儿子。家父为了这事没少费工夫。唉,不提了,但愿她哪天嫁出去,有夫家管管,说不定就会把皮绷紧了。"
"我看宁小妹的性子,就算是嫁了人,怕也是没人管得了。"温炎瞪他一眼"你就不能说点好的么?"话落未等重衣回答,自己又笑起来"不过,如果我不是他哥的话,我想我会万分同意你的说法的。"
"好了,闲话少说,可有东西的下落?"听到重衣的问话,温炎严肃起来,小声道"暂时没有,但是我倒是探听到另一个消息,你兴许会感兴趣。"
"怎么说?"f
"你应该知道南海的杀手王国--龟隐岛吧?"重衣点头,随即皱眉道"怎么,他们也想要?"
"恐怕是的,虽然我现在还没见到他们的踪影,但是无风不起浪,我相信他们一定也开始行动了。"重衣沉默不语,隔了半晌,才似笑非笑的对温炎道"看来,这江湖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温炎会意,两人相视而笑。

第 3 章

所谓钱这东西,可以万能但却不能永恒。六月尴尬的发现,自己的挥霍能力与纨绔子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短短几天时间,他从龟隐岛带来的大量金银就消耗殆尽。无精打采的坐在破旧的城隍庙门口,幸好现在是三更时分,否则他那般大刺刺的坐姿和现在的女子打扮一定会招来不少瞩目眼光。
"唉。"一声叹息后,他知道自己要么去找极乐,要么自力更生。找极乐,自己的后半辈子大概就别想再离岛,自力更生吧,以自己现在的女子打扮,又能做些什么?更何况懒惰如他,向来都是宁肯饿死也不愿替别人做事的。正胡思乱想间,不远处的草丛里突然传来异响,六月心头一动,迅速藏到庙内的塑像后。
不多时,一个跌跌撞撞的灰色影子走了进来。因为背光,六月看不清他的脸,只是看身形估摸着来人应该是个和自己年岁相当的男子。他走到六月藏身的塑像前一屁股坐下,六月听他的吐息异常浑浊,看来是受了伤。不想招惹是非的他索性靠在塑像上,猜想男子怕是要在破庙里过夜,自己既不愿和他打照面,也只得委屈的在这塑像后休息一晚了。
破庙里渐渐有火光亮起来,六月偷偷的看去,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拾了干柴架起火堆,竟然在破庙里烤起了野食。六月吞了吞口水,他隐约记起自己似乎已经有几天没吃过肉食,那肉香味就像是自己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地冲着六月的鼻子而来。背对着他的男子拿着根木枝不停地拨弄着火堆,不时传来几声咳嗽,六月在心里嘀咕"既然受了伤就不要吃了啊......留给我多好......"
肉似乎已经烤得差不多,男子半站起身,从架上取下食物,用手戳了戳,再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拿出佐料稍稍涂抹,使得香味更加诱人。六月的大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他已然忘记自己方才不惹是非的想法,脑子里思来想去的只有如何顺利的与人结识并骗得一小块肉食充饥。
"这么大一块肉,我一人也是吃不完。阁下既然对它垂涎三尺,不妨出来和在下一起享用吧。"男子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六月一时也想不起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听过,虽然知道能发现自己存在的人必定不是个简单角色,但一来自己不算什么江湖人,没什么仇家,二来自己确实也饿了,更何况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再躲躲藏藏的也没什么意义。这般一想后,他站起身,顾及着自己女子的装扮,压低了声音道"大侠说笑了,小女子只是忌讳与男子同室而处才藏身于后,并非垂涎大侠的食物。"纵然六月十分想吃男子手里的肉,但为了现在的女子身份,基本的矜持他还是得有。
男子有些讶异,他最初以为躲在一边的是个男人,却不想对方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低低一笑,他转过身来和六月四目相对。初见时,两人都愣了半晌,随即一起说道"啊!你是酒楼里的......"越重衣笑得大声,一面撕下大块肉食扔给六月,一面道"想不到阁下的女装癖竟然已深入骨髓,半夜里还要这般打扮也真是辛苦。"六月稳稳地接过他扔过来的肉,不是听不懂重衣话里的挖苦,他只是红了红脸,同样很大声的道"我就是有女装癖又怎么了?碍着你了?"他走到重衣对面盘腿坐下,因为身份被拆穿,也就不再故做女子姿态,对着手中的肉狠狠地一口咬下。
重衣只是耸肩"是,是,你就是有再恶心的癖好,于我这个旁人也是无关。"撕下一块肉,他只是慢条斯理的享用,即使身处破旧庙宇,举手投足间也透着高雅,与六月的毫无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咳、咳......"重衣突然掩嘴一阵剧咳,手指缝间竟渗出鲜血,六月有些担心,怎么说对方也让自己吃了顿饱饭么。"呐,你没事吧?"重衣抬眼看看他,摇了摇头,将肉扔到一边。六月见他脸色苍白,知道受伤不轻,但对方既然摇头,那就是明摆着拒绝自己的帮助,他总不可能强行去帮忙吧?再说两人不过只是见过两面,根本算不上熟知,彼此之间甚至连姓名都不知道,这样的状况他也实在不好做什么。
重衣吸了口气,闭眼努力调息,可惜成效不大。六月默默地吃着手里的肉,忽然觉得原本的美味一时间也失去了味道。重衣再度咳嗽起来,鲜血比之前渗得还要多。
六月站起身,"给你。"重衣望了望他手中的黄色瓷瓶,抬袖拭去嘴边的血迹,道"没用,我中的是毒,寻常的伤药可解不了。"六月皱了皱眉,坐到他身边,想了想,从怀里又掏出个翠绿的瓶子"这个好象是能解百毒的好东西,你试试。"重衣接过,打开盖子嗅了嗅,闻香既知是难得的好药。
"药是好药,只是解得了百毒却解不了我这一百零一的毒。"重衣将药还给六月,用木枝拨了拨火,"不过还是多谢你的关心。"六月将药放回怀中,"谢什么,我又没能帮上忙。"重衣转过头,拍了拍他的肩。六月干涩的笑笑,抱腿蜷起身体望着不断跳跃的红色火焰发呆。
世界在刹那之间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间或还夹杂着重衣剧烈的咳嗽。
"我说,你会死吗?"
重衣一怔,"为什么这么问?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就算我会死,也与你无关吧?"六月将下巴搁在腿上,喃喃道"是啊,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可是,我只要想到你会死就觉得莫名的难受,你说奇怪不奇怪?"重衣呵呵一笑,促狭道"怎么,难道说两面之缘竟让小生为姑娘的慧眼识中?"六月僵硬,偏了头,冷淡道"我去找些干草铺地睡觉,看你的样子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你就慢慢折腾吧。"重衣依旧呵呵笑着,直到六月走出门外,才掩饰不住地吐出一大口血。借着火光,他手上暗淡的红色有些朦胧,握紧拳头,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冰冷到极点。
六月抱着一堆干草回到破庙时,重衣整个人都蜷缩在火堆旁,似乎已经睡熟。六月将干草在火堆旁铺好,轻手轻脚的靠近重衣。他小心地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虽然还是有些紊乱,但和之前相比已经平顺不少,看来毒性已被他暂时压下。
重衣知道六月的一举一动,起初他还有些防备,但见六月并没什么恶意后放心不少。一双手突然轻轻的将他抱起,重衣心里一慌,想要睁眼看看,却又有些顾忌。六月看似单薄,但常年习武,臂力自是常人所不及,再加上重衣身材虽修长,实际却没什么重量,他抱起来倒也顺手的很。六月轻巧的将重衣移到铺好的干草上,琢磨着夜里寒露重,担心重衣伤上加伤,但是身边又没有可抵寒的东西,只得将自己的外衣解下,小心的给他盖上。随即又想起这是女子衣服,过于轻薄,起不到什么取暖作用。便又往火堆里加了不少柴禾,让火烧得更旺些后,才终于放心的在重衣身边躺下,不久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重衣直到这个时候才敢睁眼,他近距离的观察着六月的脸,喉头一阵腥甜涌上,他怕吵醒已然熟睡的六月,愣是将血生生咽了回去。不自觉的,他朝六月的身体靠近,肌肤只是微微接触,六月的温度就已经不客气的窜到他身上。嘴角弯起抹笑,重衣闭上眼,第一次如此安心的入睡。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六月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往旁边看去时才发现重衣早就不见了。他的外衣半挂在他自己身上,火堆早已熄灭,只有些残烟还在屋中四处游荡。伸出手去,干草堆上竟还有些余温。他迅速的站起身,走到门边又生生停住,抓抓头,他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傻瓜,你跟他不过是连名字都互不知晓的陌生人,追上后又能如何呢?"
遥远的天边,金色光芒还半掩在浓厚的云中。六月穿好外衣,看着那染了微红的羞赧云朵,低声喃喃"不知道我们是否还有缘再见......"
洛阳城里繁华依旧,丝毫不见政治经济中心转移后的颓势。大街上人来人往,倒也井井有条。"站住!我叫你站住!你没听见吗!"一个儒衫打扮的年轻公子一边大声喊着一边狂追跑在他前面不时扭头做着鬼脸的红衣少女,原本的井然有序顿时因为两人的追逐战而变得一团混乱。"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啊?我又不是你养的小狗!"红衣少女做了个嗤牙咧嘴的大鬼脸后转身又继续朝前跑,不停追着的年轻公子终于有些受不了这样没完没了的追逐游戏,他站住脚,一个纵身腾挪间人已站到少女面前。红衣少女见势不对,慌忙掉头,却意外地撞上旁人,如此一耽搁,她身后的公子便稳稳地抓住了她手腕。
"越兄,多谢相助。"温炎笑着向之前帮他拦住温宁的越重衣道谢,重衣苦笑道"你是该谢我,只怕令妹就该恨我了。"温宁嘟着嘴,听到重衣的话后翻了个白眼道"对,你说的一点也没错。重哥哥和大哥是一丘之貉,都只会欺负武功低微的小宁!"温炎轻敲了敲自家妹子的脑袋瓜子,道"什么一丘之貉!我们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那次不是你闯了祸我们帮你擦的屁股?要真说欺负也是你这个闯祸精一直欺负我们吧!"温宁瞪眼,反驳道"胡说!我才不是什么闯祸精!我也不需要哥哥擦什么屁股!我可是武林赫赫有名的侠女!我怎么可能闯祸啊!哼!"
重衣站在一边含笑看两兄妹之间面红耳刺的争论,并不打算插手其中。胸口一阵隐痛,他抬手不着痕迹的压了压。他的毒性刚过,身体还没痊愈,深吸了口气,脑子里突然浮现六月略带稚嫩的年轻脸庞,不知道他醒来发现自己不见时是否会觉得遗憾?
兄妹俩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大庭广众下这般吵闹实在是有失身份,温炎咳嗽一声,对站在一旁的重衣道"这里终归不是说话的地方,越兄,我在前面的迎客来订了位置,咱们去哪儿边吃边说吧。"重衣淡笑着点点头,"但听温兄安排就是。"
温炎拖着温宁拉拉扯扯的在前带路,重衣紧随其后,走了没几步,一个小巷道里闪过一个熟悉的翠色修长身影。他停下脚,蹙着眉心道"错觉吧?"。走在前面的温炎见他停下便疑惑地喊道"越兄?"
"啊,没什么。"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但他心想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凑巧的再遇上那个男扮女装的人,毕竟这世间的巧合也不是随处可见。
穿了多日女装的六月终于觉得一直这般不男不女的打扮下去也不是个好办法,但他又不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况,除了这个笨法子还能用什么办法躲过极乐的眼线。在洛阳城一阵闲晃后,六月的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直叫,自从那夜的野食之后,他就一直没怎么吃过正经的东西,哪怕是一个馒头的钱他都给不起。无意间看见那沿街乞讨的乞丐,只是这么伸手朝过路的人一要,破碗中就多了许多铜板。眼珠子一转,六月嘿嘿一笑,跟着一个要了不少钱的乞丐拐进一条甚少有人出入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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