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陌生人————陈陌[上]
陈陌[上]  发于:2009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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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早晨,我醒来看见安东尼•易仍然在睡著,摸了摸他的额头,似乎有点发烧。我翻身下床去干活。我一边把毛巾浸了水放进冰箱,一边把面包切成片,涂上色拉酱盖上火腿塞到烤箱里。十分锺後,我小心翼翼的把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拿了体温计出来给他量体温。等他醒来以後,可以先简单吃一点我做的东西再吃点退烧药──自从车祸醒来後,我从来都是被照顾的好好的,还从没照顾过别人,但这些事情我做起来倒也是有板有眼,毫不生疏。
正在忙碌中,安东尼•易的手机响了。我怕把他给闹醒了,又见来电显示是颜东君,我便连忙的按下接听键,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把卧室门带好,才低声说:"喂?"
"喂,安东尼现在怎麽样了?"
"还在睡著呢。不过有点发烧。"
"我带了人,等会医生要来给他换药,顺便再做一遍检查。"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那好,拜托你了。"
"还有,"我问,"昨晚的事情能查出来是谁做的吗?"
"你可以放心,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颜东君说。
挂了电话,我轻轻推开房门,安东尼•易已经醒了,手中正拿著我塞在他腋下的温度计,对著光亮微微眯著眼睛看著刻度。阳光透过窗帘,淡淡的撒在他苍白的面容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我连忙走过去拿下了他手里的温度计,说道:"我来看就好,你快躺好......还疼吗?"
安东尼•易笑了笑:"不疼。你昨天晚上睡得怎麽样?"
我想到昨天晚上是跟他睡在一起的,因为太累,几乎是沾上枕头就睡著了,现在想来,却觉得这其中充满了暧昧的意味,我说:"还不错。你发烧了,要喝点水吗?等会会有医生来帮你换药。"
他点了点头,我把杯子端到他的面前,却发现他因为躺著无法喝水。我揽著他的肩膀抱著他坐了起来,一只手将杯子递给他,一只手自然而然的伸过去搂住了他的腰,防止他因为无力坐稳而仰倒──在我做出了这样的动作後,我只觉得脑中有残破的记忆碎片一闪而过,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喂人喝水的动作,似乎很久以前,我也曾经这样照顾过另一个人......
安东尼•易喝了几口水以後咳了两声,他的脸色显得很不好,在坐起来的时候他痛苦的皱了一下眉头──这样的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口。愧疚感涌上心头,我想起他救了我一命,我却还没谢过他。我低声说:"安东尼•易,谢谢你──昨天晚上,真的谢谢你。"
"那也没什麽。"安东尼•易淡淡的说,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样,说道:"安东尼•易只是我的意大利名。其实我姓易,叫易子衿。不过没几个人知道。"
我看著他,不清楚他为什麽突然这麽说,我说:"你为什麽要告诉我?"
安东尼•易说:"我倒是很早就想告诉你了,昨天中枪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这时候死了,你连我的真名都不知道。"他顿了顿说,"所以还是趁我在的时候告诉你比较好。这是我的真名,但不太常用......"
"胡说八道,你不会有事的!"我大声说道,看见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我说:"真是想不到,怎麽你会有这麽文绉绉的名字?"不过说实话,在心里倒觉得这个名字却也蛮适合他──至於为什麽适合,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只是一种感觉──我忽然想到曾经看过的诗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似乎是在说思念一个人时候的心情。
"因为我父亲是华裔,他给我起的这个名字。不过他很早就不在了,在意大利的时候我不得不跟随母亲的姓氏,但其实我还是应该沿用父亲给我起的名字。" 安东尼•易解释,他看了我一眼:"这个名字很难记是吗?"
"不难记。"我说,"很好听。"
"那好。以後你就这样叫我行吗?" 安东尼•易看著我,"我还是想听你叫我的真名。"
我点了点头:"没问题,恩......易子衿。你想吃点东西吗?我做了早饭。"
他露出久违的笑容,眼神温柔清澈,我的心跳也快了几拍──他真是好看。我把烤好的面包拿出来端到他面前,他抓起一片问:"你做的?"
我说是的,易子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说:"不错。"
门铃响了起来,我过去开门,瞥了一眼门外,我目瞪口呆:"颜东君,你是要把医院搬到我家吗?只怕我的公寓放不下啊!"
门外站著十几个身穿白衣,医生模样的人,一堆心电分析仪,呼吸机之类的仪器看得我眼花缭乱。颜东君拍了拍我的肩膀:"开玩笑,安东尼中了一枪,本来就该去医院,他自己不肯,该做的检查还是不能少啊!他不是一般的人物,出了事情我担不起......"
医生进了房间忙碌起来,帮他做完各项检查後,注射了退烧剂,开始换纱布换药。我基本上插不上手,所以在他做检查的时候把床单换了下来,连同他换下的沾血的衣服一起拿去洗。我把床单扔进洗衣机,把他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一块手帕,我不由的一怔,好眼熟~~~~~
那是莫离给我的手帕。
我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怎麽回事──宴会的那天晚上,我被香槟淋了一身,莫离拿了他的手帕给我,让我把身上擦干净......後来我在洗手间里遇见了易子衿,他吻了我,我一时惊慌把手帕丢在水池边,被易子衿捡到并留了下来了。手帕已经被熨过叠好,平整柔软的躺在我的手心,似乎仍然留著淡淡的香槟的味道。
一时间百感交集。我仍然记得那天我和莫离并肩穿过那满是镜子的走廊,他在大厅的角落悄悄握住我的手......其实那天晚上我是很幸福的,那时候我自恋的以为莫离是真心喜欢我的。
那晚在被易子衿吻住的时候,我惊讶又气愤,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被侵犯了,还不巧的被莫离撞见,害得莫离那麽伤心......
那时我并不知道命运要引领著我们走向何方,更没想到现在的一切都颠倒了过来,莫离变成了我的敌人,而易子衿却陪在我的身边。想到当初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吻,我的脸上热的发烫,望著当日被他捡到那块手帕,心里有种异样的情愫荡漾开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又做梦了。
还是曾经的花园,曾经的别墅,曾经的房间,大厅中央明亮的水晶灯被关上了,剔透的水晶映出了闪耀的烛光。精雕细琢的像件艺术品一般的漂亮蛋糕散发著杏仁甜美的香气,蛋糕上插著纤细圆润的蜡烛,跃动著温暖的光芒。很大的一束玫瑰放在桌边,娇豔欲滴的花瓣上还带著晶莹的露珠。花瓶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深蓝色礼物盒,扎著金色的丝绸缎带。
莫离坐在桌前,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的睫毛长的几乎模糊了他的视线,高挺的鼻子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烛光下他的脸显得那样柔和俊美。
我温柔的看著他,像是永远看不够一般。我伸手揽著他的腰,在他耳边低声说:"莫离,生日快乐!要不要拆开盒子看看我买了什麽给你?"
莫离说:"我不需要什麽礼物。"
"你一定会喜欢的,"我说:"这种蛋糕也是你最喜欢的哦,我特意订了一个过来,闻起来真的很不错啊!"
莫离淡淡的说:"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吃那麽腻的东西。"
我怔了怔,柔声劝道:"毕竟是过生日,总要吃一点的呀,你想吃点别的什麽都没关系,我再去给你买。"
莫离不说话了。我只当他同意了,笑著说道:"那,吹蜡烛吧──啊,对了,吹蜡烛之前是要许愿的。阿离,你有什麽愿望?想做什麽?"
莫离仍然不说话。s
我看著他,说:"那我先来许愿吧──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也爱我,我最希望......能和你永远在一起。"
莫离默然的坐著,看著跳跃不定的烛光出神。我低声说:"阿离,该你许愿了呢。"
莫离抬起眼睛看著我,他的眼神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使我感到像沈入了冰水之中。他的话语就像尖利的冰棱一样毫不留情的刺入了我的心脏──他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离开我。我最想做的事就是离开你。"
我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了,脑袋像要裂开一般,痛楚几乎要将我撕碎。我猛地坐起身来,用力抱住自己的头,可那伴随著梦境而来的疼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
"不......不......"我喉咙里发出失控的低吟。
身边的人睁开眼睛,看到我的模样惊讶的坐起身来:"陈陌,你怎麽了?"
"我头痛......头痛的厉害!"我的嗓子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
"到底怎麽了?"易子衿拧亮了台灯,拉下我抱著头的手:"让我看看......"
"别碰我!"我大吼一声,猛的将他的手打开,"痛死了!头好痛......唔......唔......"
温软的东西堵上了我的嘴唇,我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隔了好几秒,我才反应过来他在吻我。他的舌头轻轻探进我口里,细细的舔吮著,绵长而温柔。他的手在我的背後安慰一般的轻抚著,像是想减少一点我的痛苦。我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他抚摸著我的头发,我们唇舌交缠在一起,我的头不再那麽痛了,那温柔的吻带著暖暖的味道从嘴唇一直流到心里,抚慰著我受伤的灵魂。
我低声问:"为什麽要吻我?"
他伸出手指抹了抹我的脸颊:"你哭了。"
"什麽,我哪有?"我伸手在脸上擦了擦,却果然发现湿湿的,再看枕头,竟然湿了一大片!我竟然在梦里哭了......
"为什麽?"他问,"为什麽哭?"
梦里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我颤抖著说:"莫离恨我......我想起来了,莫离他很恨我......"
易子衿把我抱的更紧了:"不要紧的,都过去了,没事了......"
"不,他恨我,"我说,"虽然我能想起的事很少,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他为什麽会那麽对我,但我能确定他恨我,他的眼神,他的语气......刚才我看得很清楚,他恨我......"
眼泪夺眶而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麽又流泪了,易子衿将我的头埋在他的胸膛里,不停的轻拍著我的背:"那是做梦,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梦!一个噩梦!别难过,不要哭,都过去了!你已经不再和他在一起,不再和他有关系了,陈陌......我在你身边,别难过......"
我在他怀里哽咽著,伸手紧紧抱住他,他的胸膛和心跳那麽真实的和我紧贴在一起。我低声说:"不是做梦,是我的回忆,我的梦都是真的......"我解释著:"我曾经梦见莫离咬了我一口,把我的肩膀咬出了血,然後......"我解开自己的扣子,露出左肩;"你看,我这里果然有一个牙印......"
话没说完,他便俯下头吻著我的肩膀:"那又如何,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我仰起头,他的嘴唇顺著我的肩渐渐到了脖颈,我只觉得酥酥麻麻的感觉涌了上来,刚才的痛苦和伤心都不翼而飞了,我任由他抱紧我轻吻著,突然我推开他:"不......不要了,我已经不痛了,谢谢你,易子衿......我,我已经没事了。"
该怎麽说......我那里竟然有反应了,是男人都会知道是怎麽一回事──要是他再抱著我他一定能感觉出来。
易子衿看著我:"真的没事了吗?"
"没事了。"我说。我的脸上发烫,心跳声恐怕他都听得见。我关上灯,说:"真的没事了,睡觉吧。"
刚才那是什麽感觉啊,想要那样被他抱著,想要他继续吻我的身体,想要他紧贴著我,和我缠在一起......我的心里乱作一团,幸好现在漆黑一片,他看不见我羞红的脸和凸起的内裤。
"那就好。"易子衿躺下了,低声说:"要是再害怕做噩梦就到我怀里来。"
我抓紧了枕头,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靠在他的肩头,慢慢睡了过去。

上午颜东君出现在我的公寓里时,我正在给易子衿量体温。他的低烧退了下去,正披著我的睡袍靠在床上,悠闲的喝著一杯水,手习惯性的摇晃了几下,那样子使我联想到他喝酒时的姿态,带著一种说不出的诱惑。我把药片放在他的另一只手上,说道:"该吃药了。"
易子衿微微一笑,将药吞了下去。颜东君开口了:"安东尼,你看上去不错。"
易子衿说:"那天晚上的事情,查的怎麽样了?"
"基本上可以确定了,"颜东君说,"是炎帮,至少,他们脱不了关系。"
"炎帮?那麽快就查出来了?"我惊讶的说,"不会弄错吗?"
颜东君吹了一声口哨,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子弹:"0.17英寸的HMR枪弹,必须配合HMR袖珍转轮手枪来用,这东西在军火黑市上可不好搞,一共不过才十几把,只有两个地方能拿到货,这两天我派了人跟踪所有拿过这种枪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所以,不会弄错什麽。炎帮也算是个不小的帮派了,里面的人进帮就得沾点血,不少人都做过人命买卖......"
易子衿点了点头,我忍不住惊叹:"你的效率比警局还要高......"
颜东君跟易子衿一样,神色平淡,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哦,那是自然的,因为警局对黑道不可能像我们这样了解!"
易子衿说:"那麽,看来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
"是的,没错,他们压根没想到会把你牵扯进来,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打伤了安东尼•易。"颜东君说,"如果他们知道在场的人是你,恐怕就不敢就这样贸然下手......"
易子衿淡淡的说:"我明白了,你回去吧。"
我的心下一片冰凉──原来那次的枪袭,目标竟然是我!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黑暗,如同再次沈入了昨日的梦魇,黑暗中仿佛出现了莫离,带著那样冰冷的眼神:"我要你离开我!我要离开你!"
是......是莫离。他恨我。他夺走了我的一切。现在他想杀了我。
我拿著电话走到房间外面,按下了熟悉的号码:"喂,宋谦......"
"陈哥,是你?"宋谦低声说。
"是的,"我说,"莫离在不在你旁边吗?方便说话吗?"
"没关系,他不在。"宋谦说,"你这两天去哪了?手机也一直关机......"
"莫离这两天有和帮派或是黑道上的人接触过吗?"我问。
"没有,"宋谦说,"这两天来他都在找你。"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宋谦,莫离也许想杀我。"
"怎麽可能?"宋谦几乎是立刻否定,"莫离怎麽会想杀你?"
"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不可能的!"宋谦说,"不管是谁做的,都不可能是莫离!他不会这样的!"
"为什麽?"我反问。z
"因为......他爱你。"宋谦说,"他一直在找你──"
我咬紧了牙齿:"他找我,正是因为他想杀我!两天前的晚上我遇到了枪袭。"
"什麽!"宋谦惊道,"陈哥,你受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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