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系列之湛泸————一世芳华
一世芳华  发于:2009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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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迟迟破不了案,是没指望了。柴老爷也不得不考虑找保镖回来,保护自己的宝珠。
杨英到的时候,柴家已经排了一行长队了。
来应征的人多是三十岁左右的健壮大汉,个个身强体健,牛高马粗。
杨英夹在他们中间,看起来简直就好像一群大公鸡中间夹了一只小母鸡,不,是小公鸡。
在前面挑人的是个胖得连眼睛鼻子间都看不出空隙的大胖子。大家都叫他"肥哥"。他就是柴家的管家。
肥哥眯起眼睛,把杨英从头到脚看了三遍,然后冒了句:"你是打哪冒出来的?"
杨英道:"你们不是招保镖吗?我当然是来应征的。"
"你?"肥哥笑了。一屋子的汉子都笑了,大笑。
杨英看了看自己,微笑道:"难道我看起来不像是来应保镖的?"
肥哥道:"你先看看他们。"
杨英道:"我不必看。"
"哦?"
"功夫是亮出来的,不是看出来的!"
"好啊。"肥哥在笑,忽然一敲桌子,叫道:"你们哪个把这小子扔出去,就马上入选!"
立刻就有一双粗如树干的大手抓住了杨英的肩膀,只听一声"出去吧你!"杨英就被人像扔沙包一样从门口扔出去了。
扔杨英的大汉身高八尺,腿粗如大象,他正咧开嘴大笑。
满屋的人哄堂大笑。
但是马上他们的笑就僵在脸上了。因为他们又看了杨英。
杨英还是站在刚才那个位置,还是刚才那个姿势,脸上带着微笑,好像根本就没有动过一下。
屋里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杨英是怎么回来的!
那个大汉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突然在喉咙上哽了一个鸡蛋。
"他妈的!怪了!"他再次出手,这次用的力气比先前的更大,出手也更狠。
他一把拧起杨英的腰带,把他像提着只鸡一样提了起来,向门外使劲地扔出去。"滚出去!"
马上就有个人飞出去了。飞出去的人却不是杨英,而是他自己。
他被自己所用的力量给扔了出去。
杨英还是好好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种淡淡的表情。
满屋的人大惊失色。
杨英悠然微笑道:"你们哪位还想扔我出去的?"
每个人都想扔他出去,但是每个人都没有再动手。
肥哥胖眯了的眼睛现在更眯,忽然笑道:"好!好小子。"
他拍着杨英的肩膀,道:"你入选了。你今天就可以搬进来住。"
于是,杨英就找到了他生平的第一份活儿。
(二)。
等王若飞晚上再看到杨英的时候,他已经变得很干净了,至少比平时干净了一倍。
当大户人家的保镖,外表还是不能太脏的。
他身上穿的也变成了一件半新的黄缎子衣裳,左手半只鸡,右手一瓶酒,看起来简直像个暴发户。
王若飞还是躺在他那堆草窝上,只不过那眼睛已经盯在他右手的那瓶酒上。
杨英微微一笑,把酒瓶往嘴里喝了一口,然后就给他扔过来。
王若飞只抬了一只右手,接住就往嘴里倒。倒了一口,说了句:"掺了水的二锅头。"
杨英笑道:"这是在街头的李大嘴酒摊买的。那家伙专干酒里掺水的事。我还以为只有我喝得出来,原来你也是喝酒的行家。"
他一边说,王若飞一边喝。喝得比他说得还快。
"喂。你也别喝光了,好歹给我留一口。"
"你还有没有?"王若飞把空酒瓶一丢,看着他。
"没了。"杨英苦笑道,"一瓶酒,半只鸡,这可是我一天的工钱。"
王若飞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暴发了呢。"
杨英道:"我还想暴发呢。就是我天生没有这个命。"
他在草窝上坐下来,赤犬立刻就偎过来。它仿佛已经把杨英当成了他的熟人。
肯跟他们做熟人的人毕竟不多。
杨英撕下一快鸡骨头给赤犬,又撕下一条鸡腿给王若飞。
王若飞也不客气,拿过来就躺着吃,连个"谢"字都没有。
杨宁看着他,忽然道:"你吃东西都不起来的?你喝酒都躺着喝?"
王若飞道:"因为我懒。"
杨英一只手捂着额头,喃喃道:"你没救了。你迟早要懒到生蛆。"
王若飞道:"生蛆好啊。"
杨英道:"好你的头。"
鸡也吃完了,王若飞还在盯着杨英看。
杨英看了看自己,笑了笑,问:"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好看?"
王若飞翻了他个大白眼:"我只要看你一眼,就倒足胃口了。"
"那你干嘛看着我?"
"我只是在想,你身上这件衣服要是拿去当,应该能当到两斤酒钱。"
杨英纠正道:"错了。只能当一斤酒钱。那个开当铺的周拔皮,不管你当什么,他都要拔你一半的皮。他拔上隐了他。"
王若飞道:"一斤酒也是酒。你怎么不拿去当了,请我和狗喝一顿?"
看看这是什么人。竟然要朋友连衣服都当了,请他跟狗喝酒!
杨英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只要你肯从你的狗窝里爬起来,我就去当了请你喝酒。"
王若飞打了个哈欠,道:"一斤酒我懒得爬。"
杨英道:"今晚我请客,请你喝十斤。我数三声,只要你爬得起来--"
他连一声都还没数,王若飞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王若飞不但不飞,而且连动都揽得动一下。可是他如果真的动起来,往往会让人大吃一惊。
杨英却没有吃惊。
他说请就请,于是两条人,一条狗就坐到了天香楼的酒桌上。
杨英并没有去当衣服,王若飞也没有问他打算一会怎么付帐,反正酒上来了,他就喝。
赤犬就坐在他们两个之间的位置,搭拉着脑袋,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
天香楼是老牌正规的酒楼,自然不会在酒里加水,端上来的也都是好酒。端得也很快。
杨英喜欢喝,王若飞也喜欢喝。连王若飞的狗都喝了两斤凶辣的土城烧,喝得狗眼昏花,东倒西歪。
王若飞喝了十斤,却连一点醉意都没有。
杨英只好了两斤,睁大眼看着他,道:"想不到你的酒量这么好。"
王若飞道:"没办法。因为我本来就是个酒囊饭袋。"
"你喝得最多的一次,喝过多少?"
"五十八斤绍兴黄酒。"
杨英又瞪大了眼,道:"你是水牛吗?"
王若飞道:"你认为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杨英笑道:"你这个人,如果不是那么懒,一定是个很好玩的人。"
"一点也不好玩。"王若飞看着他,"我问你,你有多少钱付帐?"
杨英道:"我一个子都没有。"
王若飞道:"难道你想跟这的老板奢帐?老板是你干爹?"
杨英道:"如果你是这的老板,你会不会奢给我?"
王若飞立刻摇头:"不奢,不奢。"
杨英道:"我要是你干儿子呢?"
王若飞道:"我不要你这种干儿子。"
杨英笑了,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发现我的可爱之处。其实是我跟这的老板说好了,他给我二十斤酒,我就每天晚上来给他刷盘子,刷一个月。"
"刷多久?"王若飞看着他。
"一个月。"
王若飞终于想明白,他穿得破破烂烂的走进来,为什么小二不但不赶他出去,还上酒上得那么痛快了。
他看着杨英道:"你一定是个傻子。"
杨英道:"也只有我这种傻子,才会交你这种朋友,才会卖一个月工钱装大头请你喝酒。"
王若飞不说话了。
有种人就算别人对他再好,他嘴上也绝不会说一个谢字;无论他心里有多感动,他脸上总要作出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王若飞无疑就是这种人。
过了一会,他才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给他刷?"
杨英道:"就从今晚开始。"
王若飞看着他:"那谁背我回去?"
"什么?"杨英叫起来:"难道你还计算要我背你回去?"
王若飞打了个哈欠,道:"我又懒得走了。"
他不但懒得走,连站都懒得站,坐都懒得坐。竟然就地躺下去,眯起眼睛就睡觉。
这时候,天香楼的客人们已经散尽,伙计们抱来的杯碗盘碟足足垒了三座山。
杨英也不多说,立刻就动手苦干起来。
他虽然是豪门出生,却并非是在豪门中长大。他吃过的苦并不比同类的年轻人少。
他奋力刷了一阵之后,不但没有刷干净一个盘子,还刷得一手一身的猪油。
他皱着眉头,喃喃道:"怎么办呢?"
王若飞睁开一只眼,只瞟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赤犬,去。"
于是赤犬就摇着尾巴跑过来,挨个盘子去舔。一会就把一堆盘子舔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
它还摇着尾巴,在杨英两腿之间晃来晃去,好像还要等杨英夸它一番。
杨英已经傻眼了。站在一边的几个伙计也傻眼了。
杨英突然指着王若飞,道:"你...你...你......"
"我什么?"王若飞连眼都没睁。
杨英道:"我要的是还能找到比你更脏,更恶心的人,我宁愿跪下来给他磕头,喊他大爷。"
王若飞睁开眼睛,凝视着屋顶,缓缓道:"这个世上脏的人太多了,恶心的人也太多了。有多少人宝马貂裘,华宇光厦千万间,也不过是从别人身上割下来的血肉。我虽然脏,但是至少,我再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第三章 宝珠小姐。
(一)。
夜,深夜。
大街上呼呼地吹着凉风,吹走白天的暑气,吹来夜晚的清爽。
现在已经到午夜断魂的时候,大街上早就连一个人都没有了。连打更的人都没有。
杨英直到这时候才走出天香楼。
刚才给老板口水横飞的训斥了大半天,又刷完了三座山的盘子,现在终于可以走人了。
赤犬就给他的身后,王若飞却在他的背上。
他还真的懒得走路,睡在地板上,呼噜打得跟打更一样。气得老板吹胡子,瞪眼睛。叫了四个伙计:"快把这头死猪给我般走!"
四个伙计一起上,抡胳膊,搬大腿,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可是王若飞却好像突然重了十倍,连一根手臂都没动一下。
"妈的!这小子一定是吃了铁了!"搬他的伙计累得直喘气。
老板只能瞪着杨英,道:"你带来的人,你马上想法子把他给我弄走!"
杨英能有什么法子?
只有一个法子。所以他就只有把王若飞背回去。
王若飞在他的背上睡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杨英越看他越是一肚子火气,可是也只有干瞪眼。
他现在只希望老天赶快下一场大雨,把他背上这头死猪淋醒。
可是老天看起来却连一点要下雨的意思都没有。
杨英仰起头,看着满天温柔而美丽的星光,心里忽然也觉得很愉快。
能当一回大头,本来就是一件很值得愉快的事。
他也是个很容易感到快乐的人。因为他的要求不高,他喜欢快乐,他喜欢笑。
背的是自己现在唯一的朋友,有什么好计较的呢?想到这里,他不禁又笑了笑。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忽然就有一股冷风刷过他的脸。
他的脚步突然停顿,脸上的表情也立刻收敛。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风。自然形成的风绝不会这样急促而犀利。
这种风他并不陌生。当他从一个人身边急窜过去的时候,这个人往往也会感觉到这种冷风。
他感觉到这种冷风的时候,他的眼睛也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件宽大黑袍的人,扛了一只鼓胀的大麻袋,从重重屋顶上落下,再点起,就像黑夜中的蝙蝠,飞跃过他的头顶。
这个人当然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身手相当轻捷,迅速的男人。
杨英立刻一松手,把王若飞摔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杨英已经冲出去了,厉声叫道:"站住!"
跟在他身后的赤犬也马上嘶声狂吠起来。
尖锐,刺耳的狗吠声回荡在死寂无声的街巷中,很少有人在这种声音下还能不被惊醒的。
黑袍人的身法更快,急速跃进,冲进前方的黑夜中。
他显然对自己的轻功非常自负。但是他想不到,杨英的轻功居然不比他差。
开始时,杨英离他的距离还有十丈左右。但是几个起落后,这段距离就缩短到了五六丈。只要再三四个起落,杨英就要追上了他。
黑袍人突然回身,右手抓着麻袋,左手上却有二三十根毒针射出手。
虽然是二三十根毒针,但是杨英却只看见三道寒光向他急射过来。
他并不是没有挨过别人的暗器,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能够一次就发出二十八根毒针。
他右脚在屋顶上一勾,一片瓦片急速飞起,正迎上寒光。
只听"叮叮叮"一串清脆的响声,火星溅出,瓦片已碎成几块,落下地去。杨英连看都不再看一眼。
但是他还击时,追击毕竟就慢了一步。
瓦片在黑袍人的脚下飞一般的倒退,转眼就退尽。前方已是一片黑漆漆的茂密树林。
一旦让他窜进树林,就好像鸟入森林,鱼进大海,再想找到他,就简直比登天还难。
杨英正在担心,就突然听见一声惨呼。
谁也想不到黑袍人刚刚跃出屋脊,又突然像口破麻袋一样直摔了下来。
他手中的麻袋也不见了。麻袋已在另一个人的手中。
一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破衣角飞扬,脚上只有一只鞋,站在屋脊上,冷冷地看着黑袍人。
这个人竟然就是王若飞!
杨英跃起去追的时候,王若飞还躺在地上。可是杨英还没追到,王若飞却好像早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王若飞不会飞,连动都懒得动。但是他要是真的动起来,往往是行动如飞。
杨英不禁叫道:"王老大好身手!"
他叫的时候,黑袍人已经在地上打了个滚,动作敏捷如猿猴,滚进了旁边的阴巷中。
杨英正想追,就听见王若飞道:"先救人要紧。"
他们将麻袋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个天生丽质,芳华绝世的少女。
少女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看来是受了惊吓,又被人弄昏过去了。
杨英的手握紧,忽然道:"我明白了。刚才那个人就是采花大盗。这又不知道是从哪一家劫走的好姑娘。"
王若飞不说话。
杨英忽然转身就走。
"你上哪去?"王若飞叫住他。
杨英道:"我去追他。我一定要抓到他,不能让他再到处害人家姑娘。"
王若飞道:"你上哪去追?"
杨英道:"我只要去找,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他!"
王若飞冷冷道:"好!你走,我也走。这个女孩就把她丢在大街上好了。"
杨英怔住。"你不带她回去吗?"
王若飞道:"我连自己都带不回去,何况是别人?"
(二)。
柴家急坏了。
柴老爷子一大早发现他的宝贝女儿不见了,房间里只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你把女儿养得真好看,谢谢你。"
柴老爷子当场气得要中风,急急忙忙报了官。
官府的熊捕头直拍胸脯:"柴大老爷,您放心。我熊某人保证把另千金毫发无损地找回来。"
毫发无损柴老爷已经不敢指望了。他也是男人,他也有七八房的小妾。他知道女儿落进采花贼手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现在只希望能把他的宝珠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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