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是?...不...她是我娘啊!含辛茹苦养大我的娘亲。"唐菖莆眼前浮现了唐姆瘦弱的身躯。
他也不是你爹。
"不,他是我的亲爹爹。与我上悬山打猎,陪我夜读,伴我走过练功苦日子的爹爹。"唐母被抽换掉,黄土坟墓,坟上黄沙被风吹散,露出下方的皑皑白骨。
她们不是你真正的爹娘,不是生你的爹娘。
"我知道他们不是。"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如此卖命?
"就是因为知道不是,就更有恩于我。"
原来是要报恩?
"不是报恩......当我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自己一个人偷跑到悬山......山上是如此寒冷,一个人...好孤单...与天上的月一样孤单,眼泪不断掉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我应该要去找亲生的爹娘...和他们一起过日子也好过现在要和两个无血缘关系的人在一起......我是这么想的。"
你亲生的爹娘呢?为什么摇头?死了吗?
"不...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问。"
为什么不问?
"躲在悬山的那几晚,山风山雨突然降了下来,躲在树下的我,发寒颤抖,隐约却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喊到声嘶力竭,却依然不断的喊着。现在我的耳边彷佛又听到那一声声的叫唤。是爹娘.........我想躲起来,却被发现了......"
怎么了吗?
"娘从来没打过我。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伴随着眼泪,娘给了我两大巴掌,整个脸颊热辣辣的,被抱着的我,第一次发现到,孤月太明才忽略了一旁的稀星。从此我决定要好好孝顺他们,只是...没来得及..."
你爹吗?
"如果我在快一点,说不定...说不定..."
可以救得了他?
"不...就是救不了,才无力......如果早一点发现的话.........我就不会去京城......宁愿见爹最后一面...也不愿站在坟前...那实在太沉重了...压的我无法呼吸..."
唐菖莆在黑暗中,迟来的泪水,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会选择待在爹的身旁而放弃求取那无谓的功名。
潭渊怀抱着唐菖莆,想抹去他脸上的伤痛。
"彤儿...尽风...你们有一个好儿子......"
破水中央,是无水地带。
"你-------放----------开------------少------------爷------------------"小天拖着金蛇穿过了水面,来到潭渊的身边。
"回来吧...小青......"潭渊叫唤金蛇。
小青?它金色的耶!啊!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少爷。
"少爷...怎么又哭了?"小天擦着唐菖莆的泪痕。
"因为我喜欢他掉眼泪!"小天瞪了潭渊一眼,讨厌的大魔头。
传来一阵骚动,潭渊皱了皱眉,没想到封印法力越来越弱了。
"小青,看着他们,我先下去一下。"
破水深处,妖魔肆虐。
月黑风高,遁逃的好日子。
"主子......我们可以走了......"影晦的双眼在黑暗中发亮。
荆赤骸从床上悄悄起身,已经着装完整,手里拎着一个包裹。
"红鳞,忍耐一点。"荆赤骸对着晃动的包裹低声的说。
下雪的夜里,总会留下太多的痕迹,入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地面一片新绿,遮掩了原本泥泞,既使被发现溜走了,也不会马上被追上。
影晦和荆赤骸在逃了数次后,精心策划了这次的入春大逃亡。
"主子,还不能将赤红鳞收起来吗?"影晦看见包裹内的挣扎。
荆赤骸摇了摇头。
重德天在赤红鳞身上画的不是普通的涂鸦,赤红鳞除了蒙羞之外,也回不去荆赤骸的身上,回不去对荆赤骸和影晦的逃亡大计,影响甚深,因为赤红鳞原属阴,不能在太阳下移动,而偏偏重德天白天都不见人影,只有夜晚才来"监视"他们。
"又不能不带红鳞回去..."没了可附身的对象,红鳞只是一般普通的蛇,连小小毒蛇都比不上。
"主子...对不起...都是影晦不才,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内力..."影晦沮丧的低下头。
"影晦,不要自责,你应该要庆幸你的内力阴阳不定。"荆赤骸摸了摸影晦的头。
被赤红鳞附身的人,非死即伤。
"主子..."影晦看着月的位移,"子时已到..."
影晦跳出了窗,四处张望确认没有可疑的迹象,转身扶着荆赤骸过窗。
两个人异常的紧张,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让他们如弓上之弦。
寂静。
连一点昆虫或猫头鹰的声音都没有。
必须要把握今天这个机会逃离这里,由冬入春,已经被关在这里许久,必须在端午之前赶回破水崖,而且...菖莆如果意志够坚定的话,应该已到破水崖。
潭渊...现在也许已经陷入苦战。
发现到破水莲,是一个偶然。
被封在破水崖,从来不肯下到破水之底。
除了不愿面对破水下的妖魔,更不愿正视自己已非常人。
只是愤恨与不甘吞食着荆赤骸,那天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唤他。
在破水之底。
"我可以让你的仇人生不如死,只要你救我!"
你是谁?
"我是赤红鳞!只要你救我...我就为你复仇!!!我还可以告诉你,如何逃离破水崖......看那边..."
令人吃惊的是破水中央凹下处,竟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素白淡雅,与周遭的黑暗格格不入。
"那是破水莲,每百年会因为受到破水常年的洗涤而开,又因为吸收了妖魔的妖气,属阴。将破水莲放在潭渊的身上...你可以离开这里一年...因为破水莲会凋谢..."
我不能...
"你能...二十年后,百年时辰一到,破水莲开,只要照我所说的作...你就可以离开破水崖了..."
离开破水崖...多么大的诱惑...既使只有那么一刻......
赤红鳞吞食了荆赤骸的脾肝,也下山为荆赤骸报了仇。
去年端午,荆赤骸静静等待破水莲开,并将破水莲放在潭渊身上,逃离破水崖,只是为了......
"为了什么!"荆赤骸抹杀不掉,潭渊在他离开前说的每个字句。
"为了弥补你被封在这里的二十年!!彤儿和尽风如果真如你所愿尝到了他们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难道...你就能够换回这二十年来的岁月!!!你现在下山又要何用!!你已非常人了!!骸儿!"
我会在明年端午前回来,在我看到他们入土的那一刻。
与潭渊相约端午之前必定要回到破水崖,否则众妖将突破封印,一切又要回到二十年前的阴影,群魔乱舞。
荆赤骸紧紧跟在影晦身后。
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回去。
逃离重德天的身边,只是从一个折磨回到另一个折磨,但...至少...在重德天身边不需要担心妖魔偷袭啃食的危险。
他...没有任何义务需要为了保护是人而牺牲......荆赤骸的脚步慢了下来。
"主子?"影晦注意到荆赤骸的迟疑。
荆赤骸望着远方的破水崖山头,已经离破水崖不远了。
"主子..."影晦来到荆赤骸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
"影晦...你应该没去过破水崖吧..."
"没...和主子相遇是在黄沙滚滚的尘漠中。"
荆赤骸颤抖着手,抚着影晦的发,"如果必须要赌上你的命,我才能回到破水崖,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毫不迟疑的应允,和忠心。
"主子就像我的再生父母一样,没有主子也没有现在的影晦,影晦什么都没有,以前还可以载着主子拔山涉水,现下就只有小命一条,如果用得到,主子尽管说吧!"影晦的双眸闪着。
迟疑的脚步,突然又往前迈进。
"主子?"
"影晦,既然你的命是我的,不准你随便丧命,听到了吗?"
"是的!"影晦开心的又开始带头领路。
荆赤骸希望眼前的影晦,可以活下去。
既使他再也无法回到人世.........
"你问我破水莲?"潭渊躺在一旁。
"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应该知道破水莲!"唐菖莆遍寻不到长在破水崖的破水莲,有的只有一天到晚想吃掉他的妖魔。
"找不到吗?"秀眉一抬,翻了个身。
"就是找不到才问你!这里的妖魔太狡诈了!不是问了不说,就是骗我........."唐菖莆脸一红,他觉得这里的妖魔都很淫媚,把它骗入洞穴中,就会一直企图把他压倒在地。
"是吗?我倒是没被骗过。"潭渊抬起上身,斜眼看着满脸通红的唐菖莆,淫魔大概动手了吧...
"所以,你一定知道,快告诉...呜"唐菖莆的唇被潭渊堵上。
"你做什么!!!"唐菖莆用衣袖奋力擦着嘴,脸红的像要烧起来一样。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到我的床上来。"潭渊看着唐菖莆。
唐菖莆撇开头,离开潭渊充满诱惑的身边。
"少爷,怎么样?大魔头肯说吗?"小天在外面等着,不敢跟着进去,因为实在怕被那只金色的小青给缠上。
"小天,我们再找一次看看..."唐菖莆表情木然。
"要去哪里找?这附近我们都已经翻过一遍了!"
"再翻一遍......而且......我们还有两个地方还没去看过。"唐菖莆下定决心。
"少爷!"小天一惊,因为现在只剩下荆棘和破水还未去过。
荆棘处的妖魔者众,该怎么做!已经来不及想了,先跟着少爷先。
"就是这里。"唐菖莆感受得到周遭贪婪的注视,杀机四起。
小天觉得,在这里的妖魔好像比第一次来看到的多更多了。
布满整个谷,密密麻麻,遮住了天。
"食物!"
"嘿黑..."
"人..."
"吃手脚?"
"内脏美味..."
"呵呵呵呵..."
"西西西西一..."
小天忍不住不敢逃跑。
"小天,愿意和我一起并肩奋战吗?"
"嗯!"
"你说过你的法力可以变成很多东西?"
"对...对..."
"那你变成一把剑吧!"唐菖莆表情坚决。
小天幻化成一把剑,将全身的法力集中于剑峰,把自己的魂魄交到了唐菖莆的手中。
剑柄金黄带银,剑身雪白带青,剑刃锋利,缓缓落在唐菖莆的手掌心。
"小天,交给我吧!虽然我没有法术,但你有...你没有剑术...但我有........."唐菖莆将剑推向外。
森白的光芒,正气凛然。
荆棘处传来阵阵嘶喊尖叫声。
潭渊隐于暗处,看着唐菖莆使着他的"斩妖"剑在"除魔"。
"剑术精湛...尽风...你有个好儿子..."
潭渊带笑消失于暗处。
"主子!从这边下去就可以到得了破水崖?"影晦探头望着深不见底的山谷。
荆赤崖运功将赤红鳞收入体内。
"到了这里,影晦,你在这里等我。"荆赤骸走到崖边。
"为什么!"影晦不愿意和荆赤骸分开。
"谷底活物不能存。"荆赤骸推开影晦,纵身往下一跳。
"主子!"影晦跟着往下跳,却被荆赤骸使赤红鳞打回崖上。
"回去找重德天!"
荆赤骸的话让影晦定住无法动弹,主子不要他了吗?
影晦跪在崖边,眼睛无神的留下悲伤的泪水。
"主子...不要我了......"
谷风吹的刺骨。
"放心,还有我重德天!"突来的声响,吸引影晦的回头。
重德天挥着扇子,正站在他的身后。
"主子不要我了..."影晦不断的细语。
"是吗?我怎么觉得是他担心你?"重德天走靠近崖边,向下望,原来破水崖不在顶,而在底,难怪他千寻万寻怎么都找不到入崖之处。
"荆赤骸不是说,谷底不能有活物吗?"
"我不怕..."影晦望着谷底。
"但他怕,如果是我,我也怕谷底妖魔杀了你。"重德天盘算着该如何下崖,感觉到有人正在拉他的衣袖,回头对着影晦微笑。
"真的吗?"
"真的!"亲了亲影晦的唇,重德天有种被依赖的快感。
"在告诉你一件让你高兴的事。"
"什么?"
"等一下,我们也要下去。"感受着影晦喜悦的拥抱,重德天高兴的乐不可知。
又一匹悍马,被他驯服了。
唐菖莆五之五(完)
"少爷..."小天无力的喊着唐菖莆。
"还要杀下去吗?"小天累的从剑身恢复。
唐菖莆擦了擦脸,看着源源不绝的妖魔,"我们歇息一下。"。
荆棘处的妖魔鬼怪只是九牛之一毛。
下到破水,妖魔就像怎么杀都杀不尽一般,想要靠近破水深处,似乎比登天还难。
可是娘的病...娘的并不能拖呀...他已经耽搁太久了......不知娘怎么样了...
妖魔们戒备的看着坐在一旁休息的唐菖莆和小天。
不敢靠近,更不敢张狂,好不容易挤出了鬼门,为的就是可以胡作非为,如今却深怕一刀砍来,就此烟消云散,又想挤回鬼门。
小天虽已由剑身恢复,但是唐菖莆的气势依然伶俐,妖魔们不敢造次。
"终于累了吗?"潭渊的声音由水面上传了下来。
难道...只能问他!可恶!"小天,我们往上!"小天换化成剑,唐菖莆一跃而上,御剑而行,回到破水岸上。
"呜阿!这头死金蛇!!!!"小天一出水面,就被突然出现的小青缠住,一慌竟失手让唐菖莆掉了下去。
"糟糕!少爷!你这只...呜呜呜呜呜呜呜"这次小青又将小天的嘴给绕上了,只有不断的呜呜耳语。
要掉下去了!唐菖莆心理准备掉落可能的痛楚,却被一双手臂稳稳的接住。
"似乎,你常常喜欢从天而降,我还以为老天爷可怜我孤单一人,送人来陪我呢!"潭渊贴在唐菖莆的耳边。
"你!"唐菖莆脸红着想推开潭渊。
"最好不要挣扎。"不知何故,潭渊的脸竟透着青白。
"怎么了?"唐菖莆注意到潭渊身体上的不适,不敢妄动。
"只是内力不协调..."潭渊放下唐菖莆,缓步回到暗处。
唐菖莆才发现到一件事,每每见到潭渊,他必定隐于暗处,难道是为了遮掩青白的脸色。
靠近潭渊,发现到他已经卧身躺了下来。
"你没事吧?"唐菖莆跪在潭渊身边,想为他把个脉,虽然没有重大夫医术的高深,一些风寒,唐菖莆还是分得出来,也许是因为这里太阴冷了,潭渊得了病了吧!
潭渊注意到唐菖莆的举动,猛地将手一缩。
"要做什么!"
"我想为你把个脉..."
"不用了...不必多费神,我不会告诉你破水莲在哪里。"妖怪把什么脉。
唐菖莆脸色一变,沉声:"我并没有要求你要回报我什么!"起身,负气想要离开。
"等等..."潭渊抓住唐菖莆,不敢正视他,也不愿承认自己想要他陪伴,"别走..."
唐菖莆叹了口气,在潭渊身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