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契约————SY
SY  发于:2009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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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船长的朋友没死,故友的复活,正是对他的报复。
仇恨填满年轻船长的心脏,他忿恨这世上的一切,他唾骂这世上的不幸,这世上的一切不公平,在肮脏的夕阳落下前,在魔鬼的冰冷微笑中签下契约,他必须偿还那些与金币等值的数目,那些被束缚的灵魂,他的伙伴才能解放,尽管年轻的船长罪无可赦,那魔鬼竟同意他能够得到安息。
这是一个施舍。b
然而,年轻船长高傲的自尊心让他狠狠踩朝魔鬼脆弱的分趾蹄踩下,他再度背弃誓约中的诚信,他逃离了!
他带着那个怀表逃离既定的宿命。
他化装成形形色色的人物,时而是商旅,时而是小丑,时而是贵族,却仍然脱离不了他的宿命,他无法离开海域很久。
年轻船长在这世上漂荡的同时制造无数恶运,与他有关的人皆很快走向坟墓的怀抱,而那个悲惨的女人和他订下诺言,以一口血一口肉,使他获得新生,而他永远不再是自己。他只能以虚假的皮囊掩饰冰冷的四肢,他是个幽灵,是个怪物,他在不死的年岁中,进行剧本般的对白,他保有的仍然是三个名字:
他恨着的人,他爱着的人,以及,他的名字。
微微的呼声在房里响起,我看见那个孩子在我冗长的故事中沉睡了,啊,那个睡颜似乎能抚平任何这世上不幸之人那冰冷的记忆锐角,她的睡颜纯洁,尽管我不祈祷,也没有信仰,但我这样的希望着,让无辜的人远离悲伤,让罪孽远离纯净的赤子之心。
我轻轻关上她的房门,走出温暖的,她的房间。


Vanity , the name is man.VIII
XIX.
走在相同的道路上,我却不再是我,所谓的,芬克斯。
在前往伦敦的条件下,我获准可以探访过去我曾经居住过的那个村庄。
那些被诅咒的黑点指出现在我的左手上,那只我惯用的手,随着过去的记忆陆续回到我的脑中,我无法再相信,也不能让自己去碰触那些肿胀的浓泡,它让我看见可怕的过去,仅仅只是手掌的接触,我在接触的瞬间窥伺无数内心最深沉的黑暗,记忆压迫我的神经,这让那个疯狂的女侯爵以为我完成良好的淑女式教育,实际上,不过是我无法让自己在纷沓而至的记忆中寻求平衡点,上一秒,我在记忆中认清自己是个古板的老学究,下一秒,我在记忆中成为滑稽的小丑,这些让人歇斯底里,我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我开口说话,发出的声音是男人,还是男孩?
没有人能在我的记忆中寻找答案,因为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有属于自己的剧本以及对白,只不过是属于我的部份太过复杂,匪夷所思。
我在那栋木屋前停下来,注视着一如数周前我离开时的草坪,这里的空气仍带有早晨的厚重水气,湿漉漉的爬上我的裤管。我注视着,如今我已不再是我。这样的我,能够选出记忆中适当的面具面对这样的熟人吗?
啊,那些芬芳的气味,那开满不知名小红花的山谷,让我想到我挚爱的姐姐,乔伊斯,她会如何处理这样的难题?
崔西姑妈,凯蒂,还是谁,我不知道推开这扇门后,有什么,但我别无选择。
我必须拿回我寄放在这里的那另外二十多个金币,它们能让我完成与魔鬼的契约,我必须这么做,无论是谁。
桌上洁白餐巾蒙上灰尘,没有我记忆中的面包香味,也没有热烘烘的奶酪,微笑着的脸,一个突兀的身影在凌乱的厅堂中翻找着,是谁,像是打翻果酱的坏孩子,空气中弥漫着偷偷摸摸烟灭着证据的气味。那个身影从矮柜下爬出,带起一片刺目红光。
「噢,是谁,芬克斯,你,回来了啊。」
是凯蒂,那个有着酒红色头发的女孩,她在我还来不及反应之时,伸手拉住我的左臂,于是我看见那一片红色,以及在雪白床单上翻滚的光裸胴体,年轻的欲望在青春的脸庞上散发着蜂蜜香,新鲜面包不再出现在桌上,我看见她,以及一个男人的脸,烛光以及面包,倒下去的躯体,流着血的额──崔西?
「她在哪里?」
凯蒂缩了缩撘在我手臂上的手,她拢拢发,眨着眼,用迷茫的眼神看我,就像她刚喝过酒一样,「你的姑妈在哪里?」尽管我不需要呼吸,我仍无法忍受与她相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吞吐着相同的空气,她的眼神突然间变了,那是贪婪愤怒以及难为情,被我窥见内心黑暗的人常有的本能反应,她说,「在后面的房间休息呢,她最近身体不太好。」
我没有响应她的这番说词,也不愿意追究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事情,我只是突然怜悯起这样无知莽撞的少女,她什么也不懂,以为爱欲就是一切,她为了这些犯下的罪,将她的灵魂带入黑暗贪婪之中,曾经,我以为她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在我停留在崔西这里的那段时间,我,芬克斯,确实一度这样认为。
但,时间会改变一个人,我的本能让我窥见她的丑陋,她在我眼中,那副枯骨之外罩着的,是腐朽的皮囊,美貌与年轻是毒药,她为了这些做出背徳之举。
她让我恶心!
我径自走入房间,与那张被心病纠缠的痛苦脸庞相视,她憔悴不少。我走近她的床畔,不愿伸手碰触她,就算是健康的右手,我不愿意看见她,崔西内心中那些纠葛,至少不是我该担心的问题。
她在几秒怔愣后,对我露出一个平凡的微笑,我只能默默打量这个曾经帮助我的好心人,我现在甚至不能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因为我很清楚,她不会希望我同情她,她是这样坚强的女性!
她是曾经告诫我远离魔鬼的人,她以为这样我会平和安静的在这过下去,然而,我无法拒绝那让过去记忆回笼的力量,如果我不是时间摧残下的不死怪物,如果,我只是个平庸无能之徒,如果我没有想起来,那又如何呢?
我不敢去想,因为我已经失去对未来的期待,我是如此胆小。
我无法不这样想:
我的不幸总是沾染周遭的人,这样一位坚强的女性,也因为厄运而倒下了。
我在片刻后开口,我呼唤她的名,崔西她看着我,同时打了手势让我靠近她,她如此虚弱,又是那样的陌生,我贴近她的脸,让她干哑的嗓音穿透我的耳膜、我的灵魂,她说,「我一直知道你会离开,只是不知道它会何时发生,你要走了吧?那些金币,就在我的枕头下方,你拿走吧。芬克斯。」
她微笑,像我挚爱的亲人一样,她用那种微笑注视着我,我把手探到她的枕头下,碰触到那些如我身躯冰冷的金币,我将它们放在床畔,二十二,我收起其中二十个,留下两个,然后我对她解释,「这是那些日子以来的伙食费,我不能白吃白住,好心的女士,请不要推辞吧,这是我的请求,对一个陌生的旅人伸出援手是何等困难,你原意帮助我,我却不能给你任何回报,只有这两个金币,愿你尽快康复。」
我微微弯下腰,将手从左肩向下画弧,行个礼,一如我初次对她做的那样,这是一个代表离开的行礼。
她似乎疲惫的闭上眼,双手垂放在腹上,不再看我。
然后我听见那个沙哑的声音在我转身离去时那样说,芬克斯,请保重。
她没有向我道再见,因为某种默契,我想她明白,这一次的离开,不代表,下回的再聚首。而人生,就她而言,不过百年;而她,在我冰冷的漫长岁月中,代表一个曾经指示方向的灯塔,一个朋友。
我的罪以及契约,是加诸在我无数百年的宿命。
这宿命的齿轮让我的百年不再是百年,它主导着我的剧本,以及这世上,属于我的对白,我是那样深痛恶绝!那个魔鬼,离我,很近。
不,我不信命运,尽管我总会回到相同的路子上,但实时而死又算得了什么?
一次性的欢愉,明日的宿醉,这是奢侈的青春,无知的幸福,蜂蜜色的梦。我与我手中那四十五个金币的呼喊,我听见齿轮的喀喀声,这一次,它的轨迹,将我的舞台,延伸到了,伦敦。


Frailty, thy name is woman!
I.
他的双眸如星,是灰色的疑惑小星。
细雨绵绵,摇晃的马车,颠簸的路,我的胃出卖了我,它让我知道,尽管我没有吃多少东西,但它就是有办法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物,我的胆汁?
谁知道呢。
我开始忿世嫉俗,同样是搭马车,为何那人如此优雅,而我却是如此狼狈?
我的雇主正用复杂的眼光看着我,好像在询问,这样子到得了伦敦吗?
我生平最恨的除了怜悯,就是质疑,这些情绪在我的人生经历中都是在让人无法忍受的状况下出现,怜悯我的凄惨,怜悯我的无知,质疑我的能力,我的敌人会用融合这些情绪的眼光打量我,说着你看看那可怜家伙的眼光。
放屁,我从不接受任何人的施舍,不论我是谁。
湿漉漉的水气,灰色的天鹅绒椅垫,将我卡在这狭小的空间,他,我的雇主腿很长,正好可以抵在我的座位上,他的双腿带着热度,在马车摇晃间不经意的擦过我的小腿,如昙花一现的焰火。
我抬起头瞪着他,无声的询问他到底想做什么,顺便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分。他以一抹狡猾的幼稚微笑响应我,我只能哭笑不得的看他示威性的用小腿摩擦着我的腿,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认为我是个有趣的玩具,他喜欢看我各种反应,慌张愤怒无措,我怀疑在他心中的地位只比玩具高不了多少,而先前,他不把我当人看。他的眼睛在黑色的长发下慵懒微笑,嘴角的笑纹让他看来无害,彷佛本来就该这样微笑。
我忍不住想起让我们的关系产生某种转变的原因,那个早晨,带血的被单,他黑发散乱,困惑如稚子的脸,百思不得解的谜团,他乱七八糟结论:
很冰凉,你的手。
我能说什么?
这个冰冷的家伙,他的思维逻辑让我不敢恭维,前一刻他可能懒洋洋的任你抚摸他的脊背,下一秒,他已经咬住你的咽喉,而且招招致命,很可怕。
如果他不是那样耍无赖似的磨蹭我的腿,或像只大型猫科动物一样半夜爬上你的床,我会更加确信我的结论,总而言之,这个家伙不能用任何世俗礼教的规定、或是自然逻辑的法则来定义。
他的内心以及他的举动,都有他自己的一套逻辑,为了安全,为了舒适,为了平静。既然他都能够光明正大的把他的行为合理解释,那我还有什么可忧惧的?
这世间太多人活在礼仪的束缚下,它们就像是无形的束腹,强迫你呼吸进薄薄空气,又苛责你吐出鲜血,我厌恶的是因为自己的贪婪而愚蠢的人,因为他们身上有我的影子,我也曾经被名为礼教的道德腰带勒住脖子。
所以他说,为什么你的眼睛看起来如此冰冷,而且孤寂。
孤寂?这不过是百年岁月在我身上留下的一丁点痕迹。
孤寂,你可以这样解释那种东西,被称作死人的眼神。
我又怎能对他说在这世上,我生存的理由是为了还债?我能这样吗?
于是沉默是我的答案,他如果露出一丁点的同情,一丁点的怜悯,我会掐住他赤裸的脖子,我会杀死他的慈悲怜悯,我会杀了他,尽管他是如此温暖。
但他没有。
他只是抱紧我冰冷的躯体,一个单纯的拥抱,他说,「你在发抖,你知道吗?」
他的肩膀遮住我胡思乱想的视线,他的语调哀伤,是为了我吗?
我不明白,因为我的生命中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情绪,没有人替我感到悲哀,自从我挚爱的姐姐也抛下我独自面对这一切以后。我让自己在百年中遗忘,被遗忘,我甚至不会流泪,也没有办法让自己流泪,它们让我感觉我身为弱者的悲哀,因为仇恨还是爱,我已经把自己锁在秘密的暗室中。
他说,「我把我的温暖分给你,你不会再发抖。」
我被他紧紧压在胸口,同时被阳光气息的温暖包裹,连我冰冷如尸的脚趾,以及毫无温度的心脏都感觉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这是施舍吗?
他只不过把他多余的温暖与我分享,我是如此困惑,这个单纯的拥抱不要求任何代价,只需要伸出双手。
不知何时,他在我心中已占有一席之地,在除了爱恨的罪孽之外,他在我心中开辟了属于他的一方天地,名叫伙伴的单位,尽管他曾经冰冷的对待我,但那不过是他的天性不允许他对任何陌生的人释出善意,他和我是如此相像,我们在像是在彼此身上寻找同伴的气味般,紧紧拥抱,那时我想起初与他相见时的冰冷,以及他孤寂的黑色皮靴,也许是我和那个女人的约定,她让我来这里的目的,不单只是照顾那两个孩子,我不愿意去思索这些背后的可能性,因为某种原因,我只想把自己缩得小小的,让温暖能够拂过我的全身。
我并不奢求任何多余拥抱之外的东西。
突兀的,轻轻笑声,他的脸凑得很近,就在我眼前几寸,他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就像那个早晨。我眨眨眼,看他慢条斯理的伸出手,拨开我额上的发,曾经也有人这样在冰冷的雨夜及浓浊的酒味中,以极近的距离靠近我的心脏,但是他和那个人不同,我确实知道这一点,那个人,那个魔鬼,我不自觉拿他们比较,他会不会成为另一个魔鬼。
突然间觉得疲惫,在胃部最后一次的抽痛后,巨大的疼痛从我的脸颊上蔓延到颈部,他的手,他大力的掐着我的脸颊,我看着他毫无歉意的笑,「做什么?」
也许我的语气不够凶狠。他竟然回答,「我看你要昏过去,想叫醒你而已。」
我打了个手势,叫他坐过来点,看他平静的脸上透漏着兴奋,把头凑过来,我狠狠的朝他不知死活的肩膀咬下,他哼了一声,便安静下来,任凭我处置。
我看着那片麦色的皮肉,突然饥饿起来,一声喘息,红色飙上我的视野,我张开嘴,却只听见嘶嘶叫声,啊,啊,我怎么啦。
那双手拉住了我,探进我的衣间,解开了我腰上的束缚,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让空气充斥我空洞的肺叶,我甚至不想张开眼睛,因为我终于找到坐在马车上的最舒适姿势,热气渗进我的毛孔,我扭着手挥赶那些奇怪的气息,听见一声低低的奇异声响,像是管风琴的低音与中音,更像是愉悦的笑声,我张开眼,对上他的眼睛,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看好戏的促狭笑容,我发觉他越来越爱笑,尤其在我面前,我模糊的感觉到,我的举动似乎能娱乐他。
我看进他眼里,以及和我一样的灵魂。
孤寂,当他询问我,是否也意味他深刻体认过这样的词汇?我想,他那么不顾一切的拥抱,也是一种惧怕。他把我与他记忆中的过往相迭。我从没有那么想观看一个人内心的黑暗记忆,但是无论我怎么碰触他,或是,他碰触我那只手,我都无法看见他的过去。
冷风灌进我和他之间,车门被打开了。
不由自主的,我看向那替我们摆脚垫的车夫。我听见抽气声,不是一声,然后是他面无表情的脸,以及泄露他真正心思的胸膛,以怪异的方式微微起伏,他觉得很有趣。意识到这一点,我看向自己,我的那件束腹被他扔在坐椅下方,衣着不整的我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而且是以可怕的跨坐姿式。
「做什么?」
那个疯狂女侯爵的声音从静谧黑暗中传出,车夫急急关上门,我听见他支支吾吾的说,伯爵夫妇正在准备下车。
我没听见那个女人的回答,只感觉眼前的胸膛不断震动。
你故意这样做,我瞪着他粗犷的脸,以及大大的鼻子,手心发痒。他眼角微微上挑,惊心动魄的靠近我的耳朵,「亲爱的,我们该『准备』下车了,不是吗。伦敦,到了。」好戏要上演了。
是吗?
他兴奋的语气中隐藏着残忍,他情绪越是亢奋语句越是短洁,这些日子的相处我无可奈何的了解他不为人知的面貌,并且习惯他的存在。
我注视着他,碧绿眼瞳中赤色的眼廓,黑色的发阴翳突显狠戾的鹰勾鼻,毫无疑问,他已经完全准备好面对众人的面具,兽性的脸。
我从记忆中寻找能够与这张脸相配的表情,跟随着他步下马车。
II.
地毯很厚,吸取无数脚步声,我穿着别扭的高底鞋的脚跟疼痛。
下榻的高级旅店来往的客户似乎都是像我们这样正准备要参加社交季的优雅淑女绅士,或是,准备在这繁华喧闹的社会展露头角的少女少男,我铙富兴味的从窗口打量着喧嚣的店门口,欣赏那一张张脸孔上的各种情绪,并收藏到我的记忆之中,我所拥有的情绪太少,我不这么做,就会让我自己看起来像个死人,谁见过枯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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