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Letter To Someone
冷冷清清。
我告诉我自己,我必须把我自己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因为这样一来,我就不是自己了,你知道吗,其实我以为我从来没有失去过什么,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没有人是任何人的一切,这种小情小爱,这种失控,这种迷茫,这种无措,都不是你我乐见的。
我 以为我已经抛开一切,可是为什么,这首歌却让我泪流不止,不止,我该怎么呼喊你的名字,这首歌似乎让我想到什么,我必须把我自己从那些陈腔滥调、只有性爱 或是太过梦幻的故事中抽离,我想要这样做,可是却又不可抑制的开始幻想,我和你,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们在一起过吗,我想,你也不知道了吧,这个问题 从来没有答案,歌声会停止,这首歌会结束,我们的故事,从开始就是结局。请不要阻止我,我这样说,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没有刻意想激起你的愤怒,我们因为这张结婚契约在一起(如果算得话)有五年了,我没有算过时间过得如此快,你也不知道吧,怎么就五年了呢,你皱皱眉,抽一根烟,转头对我微笑,接过契约也只是瞬间,五年了,我们彼此也够了吧。
除非我们还是孩子,我一直以为我看见的这世间一切都不是事实啊,蜜糖,亲爱的,冤家,你要我怎么喊你的名?
这 有任何意义吗,你的任何举动已经不能再影响我了,我把我的思绪抽空,把我所有一切对你的依恋、怨恨、喜爱、迷惑全部挖出,从我脑中拔出,装在无人知晓的密 室中,钥匙被我扔了,那这些,就永远不会影响我了,亲爱的上帝,圣母玛利亚,耶稣基督,谁会可怜一个为情所伤的疯子呢。
瞧,我过得很好,你知道,我从未过得这么好,我抛开一切之后发觉这世间,竟是我未见过的美好,没有仇恨、没有爱、没有悲伤、没有痛苦,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所以,你也放下吧,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两清了。
我 不会把你想叛变的秘密说出,为什么呢,真可笑,这有什么意义呢,你就是你啊,亲爱的,那些火药有藏好吧,这不是威胁,我只想要提醒你,你所要面对的是何等 庞大的威胁啊,整个大英帝国可会坐视你,一个小小的苏格兰高地领主叛变呢,结果是可预见的,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这首歌,会陪伴着你入睡,我也可 以微笑的和你说,再见,这根本没什么,不是吗?
你还喜欢那些游戏吗?
我 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脸上涂着油彩,告诉我,你那个伟大的头衔,我不相信,甚至笑了出来,你严肃的脸,在油彩之下竟不可思议的温柔起来,那是因为微笑 吧,我很想这样说,但那油彩实在太过可怕,我的视线不知不觉被五颜六色的你吸引,你不笑的时候,有种坚毅严肃的迷人气息,你微笑的时候,则是我言语无法形 容的英俊,你的身高很高,至少六呎,我知道,和那传说中的塞尔特战士形象很像,我第一眼看见你,你脸上鲜明的油彩,黑色及肩长发上面沾了好几片树叶,披着 翠绿的苏格兰短裙,足蹬鞣皮靴,肩膀宽阔,胸前肌肉纠结,双腿健壮修长,最让我移不开眼的,是你手上那把尖刀,黑得发亮(这是不是预示着你的心肝也是这样的颜色,我以为我看见恶魔,它留给我一切却偷走了我的心脏和我的信仰),英格兰人让你厌恶,我一直知道这一点,可惜没有亲身验证这一点,你对我很冷淡(哦这绝对不是我写这封信的原因),我一开始就察觉了,谁会接受这种安排呢?
我 亲爱的伯爵,你当然不会是那种接受命运安排的乖顺绵羊,而我呢,我要的是安稳的生活环境,我知道你姐姐,高贵的女士,华都夫人在想什么,愿上帝祝福她,她 只不过是个关心弟弟的一个姐姐罢了,无论从任何观点来看,我也不得不认同,你,确实没有那个能力照顾那一对有着碧蓝眼珠的可爱家伙,至于她眼神中是否带着 算计,我就不得而知了,这五年来,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亲爱的,不要小看任何人,不然吃亏的会是你自己。
我 知道,丹麦的船就要来了,你可以说一切都是我设计的,也可以说是我足够聪明,亲爱的,你给我张大眼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伦敦那些穿着高贵丝绸做的衬裙,戴 着擦了白粉的假发,手摇一把羽扇,足蹬高跟鞋的女人,我就是我,等到你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安顿好我自己了,而我相信你也会很欣慰的想,这座凯文 城已经如此井井有条了,不是吗。
我听见,丹麦的船就要来了,船速不会很快,我知道,因为上面载着满满的火药,你叛变的证据,我特地抹黑脸,穿上这身破烂的水手服为的就是这一切,我知道,我的旅行将会很精采,不过,这和你一点都不相关啊,谁会相信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会是你,谭坡伯爵的夫人呢。
带 着微笑吧,我相信,这一切都是最完美的安排,我们也终于可以卸下彼此的任务了,我会有一个好梦,晚安,即使明天太阳不会升起,这一切也不会有所改变,谁是 谁的梦魇,亲爱的,祝你有个好梦,梦里,当然,绝对不会有我,我的梦里,你知道的,除了那首歌,也不会有你啊,那个怀表就请你收好吧,我怕把你从梦中惊醒 不得不舍下的,就是你紧紧抓在手中的,那个精致的怀表,不过,那也不代表什么,谁会知道,那个怀表又代表谁呢。你也会允许我的那一点私心吧,让那只戒指当 做这五年来我付出劳力的代价吧,Good night。
15th,JUN,1720
Vanity , the name is man.
CH 1.Vanity , the name is man.
I.
我可以感觉自己的体力正不断流逝,濡湿的血液从膝盖流过我的脚踝,流入我脚边的影子。
我 着迷的看着我的血液缓缓的流动,彷佛刚才从十哩外驾车奔驰的梦魇都不存在一样,我不住的打量这个城堡,凯文城的大厅,大厅里的火炉没有升上火,我想象它生 上火的样子,被火光照得发亮的城堡,长条餐桌上摆放着香气四溢随手可拿的美食佳肴,烤得恰到好处的酥黄面包、火腿起司片鲜奶玉米汤苹果派,哦,然后,我舔 舔嘴唇,火般灼烧的感觉,那是浓郁甘醇的威士忌滑过喉间的感觉,我眨眨眼,从我的美好幻想中清醒,这样一个冰冷的大厅,我被海水浸湿的外套裹着的是兰迪, 还是费托先生说是非常重要的事 物──我之所以在这儿的理由──让我这样一个可怜的小小马夫双腿冻得发抖的不只是我那两条完全湿透的裤管,确切的原因我也不清楚,早知道就让兰迪先生转 交,唉,不知道可不可以喝口威士忌呢。我亲爱的朋友啊,我摸索着掏出怀里那枚硬梆梆的家伙,思索着这玩意到底哪里值钱,直到耳边听见皮靴在地板上响起的急 促清脆声响,它紧扣着我冰冷的四肢,我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冰冷。
「你,就是捡到那东西的人?」
那歌唱般的语调使我有瞬间的恍惚,那种腔调,瞬间,在我眼前展开的画面是白色的雪地,兽群奔跑的细小足音。宛如北国冰封之景。
在问句响起的同时,我恭敬的把那硬梆梆卡得我胸口生疼的东西放到桌上,低下头低声说,「领主大人。」
除了他在大厅里移动的脚步声,只有沉默,我知道,领主在打量我,我这一身寒酸的穿著,洗得发白的灰长裤,松垮的粗布上衣,紧得不合身的皮背心,湿漉漉的厚外套,以及我那顶破了洞的褐色船长帽。
我 知道,我的穿著在他眼中是那么怪异。我也明白,这关系到我那一口威士忌,啊,天杀的冷。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的腿还在流血,嘴唇上的铁锈味让我知道我的 嘴一定裂了好几道口子,喉咙干得几乎发不出声,冷将要夺去我双腿的知觉,而这该死的家伙到底在做什么,我已经按照费托先生的叮嘱:把这对领主意义非凡的东 西亲自交过来这里。这家伙还要如何?上帝原谅这残忍的家伙吧,他甚至不知道我的膝盖正在流血,我的血,啊,那是比威士忌更重要的东西。
他说,「你有什么要求?」
我假装对脚边的阴影很感兴趣,实际上在测量从踏进大厅以来从我膝盖流出的鲜血量,伟大的领主,我一个小小凡人还能有什么要求?
张了张嘴,我听见自己这样说,「慈悲的阁下,我竭尽心力才从冰冷海水中捞出对您意义非凡的这样东西,您应该不介意我这样说吧,我现在非常需要,就是那种让人甜蜜的家伙来温暖我发抖的四肢,对,就是那种威士忌,我要求不多啊,只要一瓶,不多吧?」
我 认为这样的要求非常符合人之常情,直到说出口我才发觉似乎有欠谨慎考虑,毕竟我所效忠的领主是被伦敦社交圈称为『苏格兰狂人』的疯狂家伙,我这种口气,会 不会出事啊,我可不想因为一瓶酒本末倒置,连我一条命也赔进去了,不划算,怎么想都不划算。等待的时间越长,我越感觉不安,这种让人不安的沉默到底是什么 啊。我并不贪心,只希望一瓶酒,如果他允许。
「就这样?」
什么?
他 在暗示我什么。我该有什么样的要求?他根本不可能认识我,我也不知道他,在今天之前,我吃惊的抬起头,看向立在我眼前的黑皮靴,以及他产生的巨大黑影, 啊,我看见了他的脸,阴翳的面颊,我注意到他没有像时尚贵族般铺粉,戴上白色鬈发,或是用病弱的卧在榻上用高贵的语调轻声诉说,慈悲的允许让我亲吻他的 手。他,被称为苏格兰狂人的领主,只是高傲的站着,披着亚麻的斗蓬,衬衫领口大开,一头黑发凌乱的散在麦色胸膛上,而,他碧绿双眼中一闪而过的除了厌恶竟 是火红杀机,杀机?到底怎么回事?
我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厌恶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不禁退了数步,把视线定在领主黑得的发亮的皮靴上,我听见那个沉稳的音调回答,就这样。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太久了,不是吗?」
他 的眼睛质问我,是燃烧的火焰,兽性的光芒在他眼中忽闪而现,我怀疑只要说错一句话,不,只要我开口,或有任何轻举妄动,他会扑上来撕碎我的喉咙。我从不认 识有着这样双眼的人,在我的记忆之中,我努力想想起一些东西,却唤起阵阵疼痛,有人把我的脑袋剖开,在里面灌满海水,我该认识他吗?
他 冰冷又愤怒的仇视着我,尽管我是如此无知,但我仍可以感觉他的视线在我的背上灼出数个淌血的窟窿,连同膝盖的伤一起疼痛起来,我感觉到一股压力加在我几乎 麻痹的膝盖上,重量迫使我低头,看见的是领主那双黑得发亮的皮靴,下头是我渗血的膝盖,他踩着我的膝盖──我看见他的嘴巴不断的动着,似乎在询问我,戒指 的事情,什么该死的戒指,难道那硬梆梆的东西变是戒指吗,我迷迷糊糊的想,看见红色在大厅渲染开来,红色的血。
耳边传来一阵阵咒骂声,我带着莫名沉入黑暗,与我可爱的威士忌伙伴告别。
II.
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已经走到了尽头,不然,我怎么会看见Davey Jones,和他那些可怕的伙伴,窃笑声、冰冷的海水淹过我用来呼吸的两条途径,我的口鼻充塞着冰冷的水,它逐渐麻痹我的神经,在一片黑暗中,我可以听见心跳的搏动声音,那是,Davey Jones百 年前挖出的心吗,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这样冰冷的魔鬼也意乱情迷呢,我好奇的伸出手,手?我眨眨眼,模糊的视线告诉我,这是一间温暖的房间,是哪位好心 的姑娘,我拍拍松软的枕头,打量着这间房,羽毛绒的被锻,上头铺了一层又一层的毛,豪华极了,我只认识狐狸皮和貂皮,还有其它许多我不知道的毛,铺着厚厚 毛毯的地板,燃*的暖炉,我几乎要感动得哭泣,上帝啊,这是我梦想中的卧房啊,不过,我怎么会在这儿呢。是梦吗?这么真实的温暖──
「你醒了。」
不是问句,我没看错吧,伟大的领主大人站在门口,难道,这是他的房间,真是太可怕了,我抽了一口气,连滚带爬的踹着我几乎没有知觉的腿跌下那张,上一秒还让我略带不舍的床。让我陷入这该死处境的罪魁祸首──兰迪先生,露出怪异的表情看着我,好像我玷污了他的女儿(这家伙有女儿吗?)
我颤颤兢兢的站在那两个掌管我生死大权的家伙对面,安静的垂着头。我几乎听见从右脚腿骨传出的喀喀声,幸好不怎么痛,不然我可能会真的失控的大叫出声。
「嗯,吉索那?」兰迪试探性的语调让我忍不住挑眉。「佩洛克?欧尔?方莫华?兰茜?」
实 在让人受不了,该死的兰迪先生,我镇定的抬起手,说,安洛亚芬克斯,我是,安洛亚芬克斯,兰迪先生。他眨眨眼,咳了一声,「我知道。」那是他故作威严,天 知道,这位先生有多怕领主,连这种东西也不肯转交,非要我送来,想到这,不禁气愤起来,那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踩我受伤的膝盖,威士忌我亲爱的朋友,为了你 这回我损失惨重了,崔西姑姑烤得香喷喷的面包鲜美的玉米浓汤,见鬼的,我在这里搞那么久做什么。
「我要雇用你。」
什么?我掏掏耳,该死...,伟大的领主大人说话都这么简洁吗?还是因为这里已经是苏格兰极北的地方了,所以风格和别区不一样,我怎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芬克斯先生,我们想请你帮忙照顾马匹,你应该有看见,马厩里的那几只马最近才生了小马。」都没人了吗?可能我的表情太过明显,兰迪先生继续对我解释,「我们的人手大部分派去照顾牧羊场那里,再说,我们也不想请一个外人。」他眨眨眼,似乎暗示着什么。
我应该感到庆幸,为了那样该死的东西,我早餐午餐晚餐都没吃,所以能吐的只有胆汁。
报酬怎么算,几时上工,我问,必竟,从凯文城到我们村庄的距离不算近,我可不想在像昨天那样不眠不休的连赶十里多的路,我绝对会发疯。
一个金币。
领主大人大概注意到我想拒绝的明显表情,又再度补充说明,「只要你来工作,一天,一个金币。」
我 没听错吧,这样的工作哪个呆子会拒绝呢,一天一个金币,一周就有七个,两个礼拜时四个,一个月三十个啊,我几乎可以想象,我那破烂的小卧室扑满柔软羽毛的 舒适样子,温柔的黛西姑娘害羞的点头答应我的求婚,西格气愤却也无可奈何的样子,真不错,真不错,我笑瞇瞇的连连点着头,他的嘴角动了动,我几乎以为他露 出笑容。我盯着他的脸(他的眼睛是碧蓝还是碧绿?
他的长发凌乱的散在肩膀上,长皮靴拉到膝盖,戴着苏格兰尼的披肩,坐着的高度和站着的我差不多高,甚至还要高一点,站起来的话,绝对超过六呎一吋,一个危险的家伙)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了上来,他为什么要笑?有什么好笑的?是高兴的微笑吗?为什么我会觉得不对劲?我见过这样的微笑吗?我几乎要冲上去,想摇着他的肩膀,逼他承认,他确实露出了微笑。
我是说几乎。f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没有没有,我压下了那种怪异想法,对着慈悲伟大的领主大人拍拍胸保证,并答应了这份工作。
III.
我知道,我走路的样子很别扭,但这不会影响我的好心情,我几乎等不及想看看崔西姑妈错愕的脸,还有香喷喷的烤饼。我把马车驶进外头的棚子,再把马赶进另一头的马厩,我喘了一口气,靠在一旁的柱上歇了一会儿,把饲料倒尽食槽里,才转进屋里。
蹑手蹑脚的摸进空无一人的厨房,我不禁暗自窃喜,真是好运。顺手摸了一块桌上的奶酪送入口中,然后,我看见那默不作声、面色阴沉、提着一根杆面棍站在门口的女人!天!我瞪大眼,被噎了一口,手忙脚乱的灌了一口水,才带着微笑,礼貌的行了个屈膝礼,「崔西姑妈。」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直到我尴尬起来才收回目光,「我亲爱的,你是谁啊?噢,你知道,我们这里最近有个小偷老抓不到,你看,我桌上那块沾了个黑手印的奶酪,一定是那个小偷,该死的,我说,阁下『这样的』绅士,是不是该给我一个礼貌性的,自我介绍,还有合理的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