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两人依然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沉默着。
"今天下午,你前女友来过。"
"她说了什么?"萧乂抬起头,有些明白过来前因后果。
"她让我传话给你,说明天老时间老地点不见不散。"
"......尹臣,我和她没......"
"不用解释。"尹臣摇头,转过身,那是一张和平时一样温和的脸,但此时萧乂已经无法从这张脸上读取到任何信息了,"好了,去休息吧,不早了。"
男人再次紧紧地抱住尹臣,摇头,"不能改变吗?"
尹臣也摇头,"去吧。"c
"我想睡你这里,只是想抱着你睡,什么也不会做的,就今晚,好吗?"
"......好。"男人的语气已经接近恳求了,尹臣几乎以为男人快要哭出来了,"先去洗个澡吧。"最后,自己的心还是不够硬啊!
星期天的早晨,当萧乂醒来的时候,尹臣已经不在了,除了无法一下子搬走的,能拿的尹臣一样都没落下。
"走得......还真是毫不留情......"萧乂颓丧的躺在床上低喃着,抬起手臂遮住双眼,"连吻都不给我留一个......"
初冬暖暖的阳光透过未拉上的窗帘洒进室内,正好照射在萧乂的脸上,经过阳光的洗礼男人的眼角分明有什么在闪烁着......
新年
新年新的开始
就让我们回到原本的地方从新出发吧
萧乂不知道自己又在床上躺了多久,对于时间流逝的感觉已然麻木,睡睡醒醒之间于梦境与现实两处徘徊,听不见看不见,连对饥饿的感觉都降至了最低点,只想就这么永远沉睡下去。
电话铃高亢的声响有力地穿透客厅与房间之间的那道木板,萧乂只感觉那铃声恍如从远处传来,犹如隔世,电话铃似乎极有耐心的响了很久,终于停歇。停歇之后不久,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发出呲呲呲的震动,随之之后,飘出一段八音盒的曲子。
震动与叮咚悦耳的铃音连续不断的响着,积极地敲打着萧乂鼓膜,但此时再悦耳的声音也犹如送葬曲一样让人讨厌。
"喂--"沙哑低沉的男音充满了不耐烦,如果可以萧乂真相砸烂了手机,还自己一个清静。
"你个不孝子,日上三竿了还再睡!"一声咆哮如魔音穿脑。
"妈,你干嘛?有事就说。"老妈的电话不能挂,自己图的清静只能泡汤了。
"今年新年回不回来?"
"不知道,班都还没排呢。"
"你个死小子,班没排才好,你就不会先跟主任说好,啊?你到底想不想回家啊?"
不想,可是不能说:"妈,再看啦,或许会回去两天。"
"不准!你都几年没回家过年了啊?还或许?今年一定得回家过年!你知不知道外公外婆多想念你,小时候他们多疼你啊,你就不能回来看看他们?"硬的不行来软的。
"......,我尽量。"萧乂并不是不想回家,但想到回家会被念就头痛。
"什么尽量,是一定,一定要回来!"
"好啦,好啦,没事我就挂了。"算了,确实好几个新年没回去了,今年就回去过吧,顺便也好把自己的心情整理清楚。
"你个孩子,没说两句就要挂,像什么话?......"
"我会回去的,好了,挂了。"啪嗒一下,毫不犹豫地挂了。
萧乂对家并没有太大的眷恋,离家自立一直以来都是他认为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做到的事情,他从读大学起就为此努力着,不管是读书或是工作他从没有迷茫过,一旦订下的目标下定决心之后就一定要完成,而且他也做到了。然而在感情上,萧乂是欠缺的,活到29岁也未曾体味过心动的感觉,没有那个看对眼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萧乂也从未认为过自己会喜欢同性,虽然在上心理课的时候有关于同性恋的内容,但未曾注意过,也并没有什么特殊想法,不喜欢不讨厌,不接受不排斥,反正自己不是。
但是,为什么尹臣就是不同,萧乂不记得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动的心,但自从抱了尹臣的那一晚后,自己对尹臣的感情就完全变质了。但,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即使对方是同性,萧乂也几乎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地接受了。
这就是萧乂的自信,认定了的事就不会再改变,虽然没有问过尹臣,但他看得很清楚尹臣是喜欢他的,所以,那晚以后接下来的交往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昨晚陌生的尹臣又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平静而绝然,甚至让人觉得恐怖,为什么?只因自己没有说讨厌和别人一起住?那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那种反应确实是在生气吧?没想到平时那么温和的人生气起来会是这个样子的,嗯?可是,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啊?可以让他气到这种地步?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接下去该怎么办才好?
此时的尹臣带着自己的行李正坐在一辆出租车上,因为要带走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还是打车最为方便。
现在这个样子回到家一定会让家人大吃一惊,还带着一堆行李,活像被人赶出来似的,还有工作,虽然有些工作可以带回家做,但是公司还是得去的,只能先通勤一段时间再说了,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尹臣疲惫的想着,自己简直是糟糕透了,如今才发现自己是那么那么的喜欢,可是,好讨厌,那种到最后才知道真相的感觉好讨厌,那种像是被背叛一样的感受,堵得心里好难受。
可是,这样也好吧,两个人都是男人,就算我可以放弃自己,我也绝不愿意萧乂为我放弃一切,尹臣悲伤地闭上眼睛,趁还来得及的时候,都回到自己原有的命运上吧。
确定
有些事有些人
不发生些什么是无法明白的
元旦放假之后,接下来就只等着过年了,每年的新年,中华大地上家家户户都要放鞭炮,上海市政府也积极出台了相关规定,但这个规定与郊区没什么太大干系,除了服丧的几乎每家人家都要放鞭炮。
过年放鞭炮的习俗由来已久,相传远古时代是为了吓走一种叫"年"的猛兽为害乡里,而流传到现在不过是为了趋吉避凶,来年图个好兆头。千千万万户家庭一起放鞭炮真的是非常有声势,不过,说实话,从环保上来说没什么益处反而只会污染空气。
但习俗就是习俗,是人都免不了俗,尹臣对此虽然不讨厌,但也很难称得上喜欢,小时候确实很开心,大了以后就没有这种心情了,果然,长大了就越变越无聊了,再过不久自己一定就是个无聊的糟老头了。
这两天通勤上下班,早出晚归,还是有些累了,挤公交车挤得累,一回家就只想躺着不动,老妈这两天倒也奇怪,那天看自己拎着行李回来怎么也没说什么,难道会认为自己的儿子是被赶回来的?难不成还在同情自己?罢了,管她怎么想,自己心情已经够糟了,要是再和老妈一言不合吵起来,那就太难看了,明天是星期六可以睡晚一点真是太好了,每天都那么早起真不习惯。
"小臣,你同学来找你--"刚才还觉得老妈安静,真是!
"妈,跟他说我不在。"仰躺在床上,尹臣抬起上身看向门口的母亲,没想到看到的竟是别人。
"喂,你说谁不在?"尾音上扬的悦耳男声懒懒说着,熟门熟路地闯进尹臣的房间。
"冰凌,你来干嘛?"尹臣略感疲倦地继续躺着。
"干嘛?没事不能来啊?"
"没,不敢劳驾。"
"......,我不是你想见的人真是非常抱歉。"冰凌装模做样地在尹臣旁边坐下,语气极是诚恳,光听声音的话还会让人以为真的在道歉,但尹臣很明白,这个男人不管怎样是不会为任何人事物道歉的,甚至连一点歉意或内疚都不会产生,冰凌曾经也对他说过,这是他们家的家训。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你的这个习惯能不能改改?"
"尹臣......"一翻身整个人都压在尹臣上方。
"你......,你干嘛?"尹臣抬眼瞪着对方已能称之为失礼的举动了。
冰凌无辜的对尹臣眨眨眼,把头低下,拉进与尹臣之间的距离。
"停!你到底想干嘛?"尹臣被冰凌这个不管怎么看都及尽暧昧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对我有感觉吗?"悦耳的男声中渗入一丝诱惑,冰凌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暧昧不明。
"什么感觉?"尹臣开始眉打劫,开始胃痉挛,开始肠蠕动。
"就是那种感觉嘛。"冰凌用撒娇般的语气说着。
"..................,鬼才对你有那种感觉!"外部条件强烈刺激着呕吐中枢,咬牙,切齿,忍住。
"可是,人家对你......那个......了嘛......"害羞地朝尹臣抛去一个媚眼。
"你快给我滚开!少恶心我!"真是误交匪类,不,是变态才对。
"............"冰凌睁着大大的眼睛哀怨的看着尹臣,"可是,你对萧乂就有那种感觉,为什么不能对我也有?"
"......"张口结舌,尹臣震惊得看着冰凌,声音都几乎颤抖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要你了,你不如就跟我好了。"冰凌说的像理所当然的一样。
"你和他认识吗?"迟钝的人也有敏锐的时候,无的放矢的情况下也能正中靶心。
"......,认识。"冰凌唯一的优点就是从来不说谎,这也是他们家的家训之一。
"为什么认识?"怎么从来都没提过?
"他家和我家是远房。"一脸不想再多说了的表情。
"你还瞒了我什么,你现在最好统统都老实交待清楚!"不说就偏要问个清楚明白。
冰凌起身放开尹臣,一脸不屑:"我不交待你能拿我怎样?"
".................."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最新消息。"好像在等尹臣上钩一样,冰凌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凉凉地开口道,"萧乂慢性胃肠炎急性发作,被送进医院了,哦,不,据说人本来就在医院,现在应该已经出院了吧。"
说完见尹臣仍然躺着,表情木然,竟没什么反应。
"喂,不去看他吗?你想见他的吧?"
"为什么?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你明知道我和萧乂这样是不对的吧?"尹臣似乎是恼怒起来,越说越大声,噌的一下坐起来,一把抓住冰凌的领口。
"我没认为不对。"冰凌缓缓摇头,抬起右手做发誓状。
尹臣看着冰凌清澈的眼睛然后慢慢放开他,又颓丧的往后一倒:"少管闲事。"
"我认为你们很配啊!"
"我们哪里配?"
"一个叫阴沉,一个叫笑意,你瞧,连名字都挺配的。"
"你还真是无聊。"刚才还觉得自己无聊,没想到这里还有个比自己更无聊的。
"去吧!"冰凌伸出手揉了揉尹臣的头,"我走了。"说完干脆地起身走人。
"......,谢了"
走到门口的冰凌头也不回地抬手朝后扬了扬,走了。
自私
人类的劣根性永远摆脱不了自私
理智与情感何去何从
冰凌带来的那个消息还是对尹臣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在原本下定的决心上敲出了一丝裂缝,理智与情感开始拔河。
去还是不去?尹臣坐在办公桌前茫然地盯着电脑屏幕,离开已经半个月了,自从自己走后他都没有好好吃饭吗?慢性胃肠炎急性发作是什么意思?他本来就有胃肠炎的意思?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回想一下,自己似乎对萧乂根本就知之甚少,他的家庭、背景根本就不了解,如果有一天他从那个房子里消失的话,恐怕,恐怕自己连到哪里去找他都不知道。
可怕的联想如梦魇一样整个攉住尹臣的身心,还是好担心,为什么他都不好好吃饭,存心让他良心不安吗?
"小尹,你在干嘛?"
"啊?什么?"坐在旁边的男同事探出身来的询问使尹臣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你和笔有仇啊?干吗这么虐待它?"同事伸出手指了指已经惨遭尹臣蹂躏而一分为二的笔,然后惋惜地道:"你不要可以给我啊,不管怎么说都是派克。"
"你要吗?那给你吧,包扎一下还是可以用的。"
"你当我是捡废品的,对了,你的脸色刚才好难看,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尹臣立马摇头。
"碰到恋爱问题了对吧?"这位同事其实人还是挺热心的,不过就是有点八卦。
"真的没什么。"以免自己的私事变成八卦,尹臣严守前辈的指教绝对不能和这位同事拉家常。
"有什么问题就说,别跟我客气啊,我读书的时候可是有恋爱顾问之称。"同事越说越洋洋得意起来。
"放心,真的没有。"有也不会问你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尹臣又开始犹豫不决起来,去还是不去?
一边想着到底怎么办,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他们曾共同生活的小区走去,看一眼吧,就去看一眼。
走到大门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这间公寓的钥匙,那天走的时候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了,自己当时还真是走得义无反顾,那样的拒绝一定让萧乂很不好受吧,自己也是,从来没有这么消沉过,唉!
没有钥匙,现在可怎么办?难道要按门铃?尹臣摇头,自己走得那么绝情,还说什么对大家都好,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脸见他,还是走了吧......
正当尹臣准备转身走人的时候,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就这么四目相对了--
"你们先走吧,我不送了。"萧乂快速地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半转身的尹臣拽进屋里,对着身后的几个人道,"有朋友来看我。"
"啊?好的,那我们先走了。"像是萧乂同事的几个人鱼贯地越过尹臣走了出去,最后一个还礼貌地带上了门。
"萧,萧乂......"
"怎么来了?"萧乂拉过尹臣,紧紧抱住。
尹臣摇摇头:"我听说你病了,既然现在你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不准!"c
"萧乂!"尹臣抬起头,与萧乂面对面。
"起码你也该说清楚那天为什么生气,我不明白。"
"这不重要了,就算说清楚,我们都是男人的事实也不会改变的。"
"尹臣......"萧乂轻轻的叹口气,"你喜欢我的吧?"
"............"
"喜欢的吧?"
尹臣紧紧抓住萧乂胸前的衣服,用力得连指关节都泛白起来,脸上力持镇定的表情开始崩落。
"别走,留在我身边。"
"萧乂......"尹臣疲惫地把头靠在萧乂肩上,轻轻地开口,"我做不到,让你作出那样的牺牲我做不到。"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萧乂摇头,温柔地拥住对方,"但不是这样的,尹臣,你不同样也要做出那样的牺牲?是我自私才对。"
尹臣伸出双手搂上男人的腰,第一次主动抱住对方,把脸深深埋入男人的项颈,吸取他身上独属的味道。
"尹臣......"萧乂也同样把脸埋入对方的项颈,"为了我的自私,也请你自私一次吧。"
自我
活着的意义我不知道
但道德的束缚感却摆脱不掉
那天,尹臣还是走了,萧乂并没有留住他。
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