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吹玉笛桃花前+前传+番外上——芝兰玉树的芝芝
芝兰玉树的芝芝  发于:2009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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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弯清月,夜色迷离。

  水清寒在灯下挥毫,凝神聚气,落笔如神。他的字法飘逸俊秀,行云流水,一如其人。墨迹淋漓,李白的一阕《将进酒》渐渐呈现纸上。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他写完最后一个“愁”字,搁下笔,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的放松下来。把完成的字纸移到一旁的几案上,那里已经摆放了好几张,平铺着等待墨汁干透。

  月影移上了中天,窗外的大树枝叶婆娑,水清寒把目光收回,揉了揉手腕,铺开新的纸张,继续写下一张。

  疾书一夜,直到天色微亮,他才伏在桌上,疲惫地睡去。

  “公子,公子。”

  刚入睡不久,便被砚墨尖细的声音惊醒,水清寒揉了揉眼睛,直起身子。

  “衣服掉了。”

  砚墨把滑落在地上的长衣拾起,重新披在水清寒身上。他看到几案上铺开的字纸,惊叫道:“公子,你写了一夜没睡?”

  “还好,写得差不多了。”一夜无眠,水清寒的脸色显得苍白而疲惫,他吩咐砚墨道:“你去问一下店主,附近有没有字画店,若问到了,就带着这些字纸跑一趟。”

  砚墨摇头说:“一次给这么多,估计不会有好价钱。”

  “只要不是低的太离谱,都给他们好了。”

  “为了一个不讲道理的蛮子,公子累成这样,值得么?”砚墨一边低声嘀咕,一边把字纸一幅一幅卷好。

  水清寒看向砚墨,语气里并无责怪,“我吩咐你做事,什么时候你不反过来说上我几句,你就什么时候长大了。”

  砚墨吐吐舌头,抱了卷好的字纸,转过身往房间外面走去。

  水清寒在他身后提高了声音道:“在心里腹诽自家公子,也是不对的哦。”

  砚墨被他识破,脚不停留,一阵风的跑走了。

  水清寒拉紧了披在身上的衣服,眼光投向窗外的大树,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来,层层叠叠的绿叶掩映着细碎的阳光,浮光绰绰,又是新的一天了。

  一苇清寒08

  砚墨抱了字纸,急步走在回廊里,一不留神,跟一个身材壮实的青年男子撞到了一起,怀中的字纸撒了一地。

  对方五官线条刚硬,语气隐忍地说:“你怎么走的这么急?没撞到吧?”

  砚墨忙着收拾地上的字纸,无暇去理会他。地上全是他家公子一夜的心血,可不能教眼前粗手粗脚的家伙弄坏了。水清寒在房间里听到声响,走了出来,看到散落一地的字纸,蹲下身帮砚墨收拾。

  他向当中的一卷字纸伸出手,横地里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抢先他一步拾了起来。水清寒抬起头,眼前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袭天青色的衣袍,同色绣花的缎带束发,闪亮的眸子中透出雍容自若的气度,清澈干净犹如柔润通透的美玉。

  水清寒收回手,站在原地等对方开口。

  “这是你写的字?”美玉公子把手中的字纸打开,深遂的眸光缓缓地扫过上面飘逸的字迹,眼中微微的露出惊讶。

  “见笑了。”

  “……高台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美玉公子低声读出上面的字句,他的声音亲切柔和,让人如沐春风,“这个能送给我吗?”

  水清寒道:“若你喜欢,尽管拿去好了。”

  砚墨在一旁小声插了一句:“我家公子的字一张值十两银子呢。”

  美玉公子眼中惊讶之色更甚,他问水清寒,“你要卖字?”

  水清寒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他并不认为卖字维生有何羞耻的地方。

  美玉公子转身吩咐一旁身材壮实的青年男子,“漠风,你去取我的私印过来,替这位公子把字纸都加盖了。”

  砚墨上前一步,嘴里想说些什么,却被水清寒用眼神制止。叫漠风的男子果真取了印过来,在水清寒的字纸上全部加盖了一个墨色的印记。

  美玉公子对漠风说:“你跟这位小兄弟一起跑一趟素心轩,让老板给个忠肯的酬劳,不要亏待了这位小兄弟。然后送他回来,做完这些,你再在路上赶上我们。”

  漠风领了吩咐,带着砚墨去了。

  水清寒看向眼前人,他眼中蕴含内敛的光华,身份成疑。加盖私印,证明他跟素心轩的老板是相识,他在帮他,却又不着痕迹的强调忠肯的酬劳,分明是为了顾全他的面子。他到底是什么人?

  美玉公子如视珍宝一样把水清寒的那幅《将进酒》卷起收好,然后才问:“水公子是要上京赴试的考生么?”

  “是的。”

  字纸上有水清寒的落款,美玉公子只看了一眼便记住,而且一语道出他的身份,光是这份眼力和心思,便能让人生出好感来。

  “本该宴请答谢水公子送字的盛情,但我急着回京,只能留待日后了。”

  “没关系,如若有缘,总会有再见面的机会的。”

  美玉公子眼里有一丝惊艳的赞赏,“你他日必有所成,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

  水清寒谦逊地说:“承蒙贵言。”

  “你到了京城,若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城西的永乐大街,只有一户姓姚的人家,很好找的。”

  对方大概是误会他家境贫寒了,水清寒淡淡地说:“谢谢了。”

  “记得我会等你。”

  他打量了水清寒一眼,目光中的意味是擦肩而过却突遇在意的人,然后带着另外一名随从,匆匆地离开。

  砚墨去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带着大包的银两回来。他见到水清寒,兴奋地扑过来说:“公子,素心轩的老板对公子的字喜欢的不得了,每张给了五十两,现在我们有五百多两银子,以后都不用担心银两不够了。”

  水清寒一脸明了,“素心轩的老板出手大方,是因为别的原因。”

  那个小小的墨色印记,上面隽刻的是“清流惠风”四个字。

  清流无惧惠风,典故出自前朝刘义庆的《世说新语》,尽管对方没有说出真实的姓名和身份,但无论是衣饰打扮还是气质风度,都只说明了一样,他不是普通人。

  “你把这些银两全部拿给店主,托他转交给昨日山上大火被波及的村民。”

  还陶醉在白花花的银子当中的砚墨,听到水清寒的吩咐,睁大了眼抗议,“公子,那个人闯的祸,你为什么要帮他补救?”

  水清寒微微沉下了脸,“砚墨,你按我说的去做就好了。”

  砚墨嘟着嘴看他好几眼,然后才心有不甘地带着银两离去。

  眼光落在窗外枝叶摇曳的大树上,水清寒轻轻地说:“既然一直都在,为什么不下来?在树上躲了一天一夜,不难受么?”

  秋一苇缓缓地从树后探出头。

  水清寒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看着他。

  秋一苇从树上跃下,走到水清寒面前。他从来没有在谁面前如此低眉顺首过,此际在水清寒面前,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水清寒脸上始终带着宽容的笑意。

  “饿了没有?我让人送饭过来给你。”

  “清寒——”见他转身要走,秋一苇一把拉住了他,“我不问原由,不顾后果,的确不对,我以后绝不会再这样,你不要再生我的气。”

  “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

  水清寒让人把饭菜送进房中,秋一苇在树上蹲了一天一夜,早就饿了,他风卷残云地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看你着急的。”

  水清寒递了柔软的绢巾过来,示意秋一苇擦去嘴角饭后残余的痕迹。秋一苇捉住他的手,动容地看着他,“你以后不要再整夜不睡觉的写字了,我看着心里很难受,尤其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我之后……”秋一苇的声音低了下去,觉得无地自容。

  水清寒低笑,“一苇不是也没有睡陪着我么,只是外面凉,你光顾着给我添衣,却忘记自己了。”

  秋一苇无比惊诧。一番争吵之后,他负气而去,明明已经选择了与水清寒背道而驰,心里却是无论如何割舍不下,最后还是回过头来一路跟踪水清寒进了这间客栈。水清寒一夜无眠,他也在窗外的大树上也躲藏了一夜。他轻功卓绝着地无声,水清寒不可能察觉他的行踪,但他就是知道他一直守候在窗外,甚至连熟睡后,他出来替他披衣都清楚不过。

  凡事他总能一笑置之,但这双清澈的眼睛背后,有什么是看不透的?

  自己的一切,从里到外,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秋一苇深深地明白自己迷恋的已经不止是水清寒一张俊美的容颜,今后纵有千山万水,眼前这个人,再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放开。

  一苇清寒09

  一行人继续上京。还是春末夏初时分,距离秋试还有颇长一段时间,所以一路上水清寒看书赏风景,走的优哉悠哉。

  急性子的秋一苇终究是坐不住,自己买了匹马,车前车后跑的跳脱飞扬。如此一来的好处是,每落脚一站,他都抢先一步到达,打点好客栈,备好热水和可口的饭菜,等着水清寒抵步慢用。

  砚墨落得清闲,对硬赖着不去的秋一苇意见也没有开始大了。

  这日落脚之后,水清寒独自穿过庭院,走向秋一苇预先订好的房间。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庭院中栽种着一株高大的槐树,满枝满树的槐花,胜过冬日的霜雪,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芳香。

  轻风吹送,槐花悠悠荡荡,水清寒抬起头,捕捉到露在绿叶丛中的一角衣袍。

  他微笑道:“一苇,你又躲在树上干什么?”

  秋一苇用脚尖勾住树干倒挂下来,身体轻盈的在空中晃荡。一阵风吹过,槐花如雪落下,月白色的衣袍被风扯动,乌黑的长发飘扬,他脸上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比满天的夕阳还要炫眼。

  水清寒轻唤道:“下来吧。”

  秋一苇一个燕子翻身,从树上姿态优美的落回地面,他摇头道:“本想给你惊喜的,但什么都瞒不过你。”

  水清寒但笑不语。秋一苇注重仪容,经常佩戴香囊以及用香料熏染衣物,长年累月下来,他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麝香,水清寒的鼻子天生敏感,所以只要秋一苇在附近,他轻易就会发现。

  但这些,他当然不会告诉秋一苇。

  秋一苇突然把水清寒整个抱起。水清寒惊呼一声。秋一苇在他耳畔说:“不要乱动,我刚才在树上看到很美的夕阳,我抱你上去,你一定会喜欢的。”

  水清寒当即不再乱动。

  “清寒,你好轻。”怀中的人轻盈的像根羽毛一样,秋一苇轻易就把他抱到了树顶。

  摇摇欲坠的坐在高枝之上,水清寒担心地问:“不会掉下去吧?”

  秋一苇在他身边坐下来,大手环住他柔韧的腰肢,带笑看着他说:“这样就不怕了。”

  飞来飞去的槐花落在他英挺的眉毛之上,他的眼眸像是曜石般闪着亮光,水清寒没有说话,把身体的重心都靠到了他身上。

  一轮红日急坠而下,霞光满天,槐花被风吹起,漫天飞舞,水清寒眼神中雾气迷茫,薄唇含朱,像是嫣红的桃花在他的唇边绽放。秋一苇看得全身一颤,却不敢轻举妄动,怕一不小心就惊扰了他欣赏美景的兴致。

  他哑声问:“喜欢么?”

  水清寒回眸一笑,轻轻地点头。

  “若能在海边看夕阳才更美呢,波涛汹涌,数不清的海鸟在眼前飞过,整个海面都被染成金色,泛着琉璃一样的光芒。”

  “这里已经很美,不过若有机会到一苇的家乡看看也好。”

  “真的么?”

  “嗯,有空闲一定去。”

  “说过的话可不要忘记了。”

  ……

  树顶之上的风很大,秋一苇把怀中人搂得更紧,只要水清寒喜欢,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即使是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只是随口的一个承诺,已经让他如此欢喜。水清寒垂下眼眸,任秋一苇越发紧的搂在怀中,没有去推开。

  沿途周车劳顿,再加上吹了半天凉风,从树上下来,水清寒频频的咳嗽起来。晚饭之后,他的面色出现潮红,发起了低烧。秋一苇拿披风裹在他身上,二话不说就抱起他一路奔去医馆。

  秋一苇心急火燎地猛力捶着医馆紧闭的木门,大夫误以为有重症病人,吓得赶紧出来开门,结果诊断出水清寒不过是小小着凉,忍不住数落秋一苇:“不过是小病,你敲门敲的这么急干什么?”

  秋一苇不以为然地说:“我不大力敲门,你能听到么?”

  年过半百的大夫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

  水清寒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分不清是羞赦还是发烧的缘故。

  回去的路上,水清寒怎么也不肯再让秋一苇抱他,秋一苇只好牵了他的手,一路慢慢的走回客栈。

  “清寒,真的不用我抱你?”

  水清寒哭笑不得,“我走得动,刚才出了一身汗,现在已经没事了。”

  秋一苇伸手抚过他的前额,“烧果真退了呢。”

  对于他的身体接触,水清寒似乎并不介意,让秋一苇暗中爽翻了天。

  细腻嫩滑的肌肤,丝一般的触感,秋一苇食髓知味的渴求更多,却又怕惹恼了水清寒,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他心里像是有只猫儿一样,时不时伸出爪子来挠两下,弄得他心痒难消。

  空气中弥漫过一股诱人的香味。水清寒吸吸鼻子,笑道:“是糖炒粟子呢。”

  “清寒想吃是不是?你等一下,我现在就去买。”

  秋一苇替水清寒拉好身上的披风,循着香味一阵风的跑远,水清寒想叫住他已经来不及。远远的传来几声狗吠,大街入夜之后十分安静,水清寒看着他白色的背影在皎洁的月色下快速去远,唇边漾起了淡淡的笑意。

  他无法不动容。只是无意的一句话,秋一苇可以策马奔走二三十里路,只是为了替他买一份杏仁味的酥饼。若能得到他的一句赞扬,一个笑容,秋一苇便会像愿望实现的孩子一样心满意足,笑得阳光灿烂。

  如此全心全意的付出,眼里除了他再容不下别人,他就算是瞎子也能明白秋一苇对他的感情。可是——

  水清寒正想得入神,两个黑影你追我逐的在夜色中靠近,待他惊觉的时候,前面的黑影已经近身,伸手擒住了他的肩膀。

  肩头被毫不留情的钳制住,水清寒忍不住痛叫出声。

  后面的人影转眼已经追至,月色下可以分辩出是个身材修长的青年男子,他沉声喝道:“韩琛,放了他,你逃不掉的——”

  制住水清寒的黑衣人并不答话,只是拖着他不断地后退。粗重的呼吸落在水清寒的肌肤上,令他寒毛倒竖,他明显感到身后人被逼进绝路的凶狠。

  青年男子腰间的长剑出鞘,咣的一声,寒光闪动,直指黑衣人的要害。黑衣人猛力一推,水清寒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扑进青年男子怀中,青年男子收回长剑,用没有拿剑的左手抄上水清寒的腰,搂着他就地旋转了一圈,化解掉冲力,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黑衣人乘机负伤而逃。

  “你有没有受伤?”青年男子明显想追,却又放心不下怀中的人。

  “还好。”水清寒惊魂甫定,看清楚眼前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浓眉大眼,英气勃勃。

  “你自己能不能走——”

  青年男子的话还没有说话,长街的另一边,秋一苇已经像疾风一样卷了过来。水清寒还没有意识过来,身体已经落入他宽阔的怀抱中。

  一苇清寒10

  “你要做什么?”秋一苇把水清寒护在怀中,戒备地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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