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吹玉笛桃花前+前传+番外上——芝兰玉树的芝芝
芝兰玉树的芝芝  发于:2009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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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过云觉得奇怪,两兄弟的长相极为相像,为免宾客认错,他俩专门一个穿蓝一个穿白,不解他换衫是何意,但林过云直觉觉得,他那宝贝弟弟肯定又要搞出事端来了。

  林越天在秋一苇身边落座。秋一苇跟许多人一样都是凭服色来分辨他们两兄弟,他跟林越天有过节,对他处处小心提防,但他以为坐过来的是待人和气的林过云,冲他点点头,也就没有在意。筵席开始,杯盏交错间,大家都站了起来相互敬酒,林越天用脚尖把秋一苇的椅子勾移了位置,秋一苇没有防备的坐下去,林越天在桌底下横腿一扫,已经失了平衡的秋一苇整个人往前扑去,把桌上的杯盘菜肴砸了个乱七八槽。

  满桌哗然,林越天伸出手去拉秋一苇,无辜地眨着眼睛说:“你怎么这样不小心,没事吧?”

  秋一苇起初还有点疑惑,待看到闻声赶过来的林过云,他左右打量着两人身上的衣服,乌黑的眼眸里全是怒火,他瞪着林越天说:“这笔账我会记住的。”

  衣服上沾满了汤汁,他愤怒地离席而去。周围的人都莫名其妙,只有林越天在心里觉得解恨地憋笑憋得内伤。林过云把弟弟的得意忘形都看在眼里,瞪了他一眼,追着秋一苇去了。

  从那之后,林越天与秋一苇之间真正成了水火不容,落红庄和碧波岛一向和睦的邻里关系,多了许多打打闹闹的声音。起初林过云还有兴趣管管他们,但两人互看对方不顺眼,一旦见面总会生出各种事端来,他的头一个变两个大,到后来,干脆也撒手不管了。

  磕磕碰碰的一路走来,八年的时间,昔日顽劣的少年,转眼都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

  黄昏的霞光万丈中,林过云走过院子,看到林越天坐在围墙上吹笛。他这天穿了一身蓝色的衣衫,高坐墙头之上,修长俊朗,英气逼人。但林过云只站了一会就皱起了眉头,他扬声叫道:“小天,你是在上吊还是杀鸭?难听死了——”

  林越天也被自己的笛声打击到了,他拉下脸说:“大哥,你说吹笛究竟有何难?为什么我总是连缀不成音?”

  林过云看到弟弟面对的正是碧波岛的方向,他笑了笑说:“你明知道我不通音律,问我不是白搭吗?”

  八年的时间,他们的武功都大有长进,一跃成为江湖人喜闻乐道的少侠。林父已经退隐,林过云性情沉稳,接手了飞花盟大部分的事务。林越天因为自幼练就的一身好水性,被江湖人美称为“玉蛟龙”,他性情主动,善长与人打交道,因此在外的事务多半是他在联络,两兄弟联手打理飞花盟,丝毫不逊父亲往日。

  而秋一苇,在嗜武成狂的义兄武英豪的调教下,武功已经挤身江湖一流好手的行列,一身“燕云纵”的轻功,见过的没有不竖起手指称赞的。他少时的样貌已经很好,长大之后更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加上能吹一手好笛,性情不羁的他被戏称为“玉笛浪子”,对他一见倾心的江湖女子多如恒河沙数。

  呜咽嘶哑的笛音又再响起,林过云用手捂着双耳叫道:“秋一苇替他义兄押运货物出境,昨日已经归来,我约了他喝酒聚话,一会你问问他窍门在哪里好了。”

  林越天停了下来,不屑道:“我就不信我有比秋一苇差的地方,我自己摸索也能无师自通。”

  原来他学习吹笛,只是为了与秋一苇攀比。林过云觉得自己的弟弟许多时候其实还是孩童心性,尤其是在与秋一苇有关的事情上,非要争个高下不可。他好笑道:“修研音律靠的是天份,你不要勉强。”

  坐在墙头之上,能够俯瞰到通往落红庄的大路,此际漫天扬尘中一人策马而来。林越天用手指了指道:“有个姓龙的人来了。”

  林过云眼神一亮,撇下弟弟急步向大门方向迎了出去。林越天撇撇嘴,龙仓颉外号“狂侠”,武功高强性情狂放,是他们父亲林宗申结交的一位江湖朋友,他们少时龙仓颉经常到落红庄上作客,一来一去,倒与他大哥林过云成了莫逆之交。

  龙仓颉骑着马,一路扬尘地跑向落红庄,忽然看见前方大树上出现一个人的身形。还没有看清楚树上的人是谁,座下的黑马已经迅如疾风地跑到那里。树上的人轻轻一跃而下,端端正正落上马背。龙仓颉只觉身后微微一沉,回头一看,马上已经多了一位面如美玉的青年男子。

  一苇清寒03

  龙仓颉朗声大笑,“想骑顺风马,先问过我的拳头肯不肯?”横臂一拳扫了过去。马上可以活动的空间太小,他的拳头虎虎生风,直取青年的脸门。青年无法躲避,唯有一个倒后翻跳下了马。他腾跃在空中,衣袍翻飞,身姿优美,像是燕子在云端划出一道弧线,然后轻盈地落回地上。

  “秋一苇,我们比一比谁先到落红庄!”龙仓颉一边说,一边双腿夹紧马腹,往前冲了出去。秋一苇拔腿便追了上去。他们离落红庄的庄门原本已经不远,龙仓颉的坐骑矫健有力,瞬间即至,他在青石台阶前勒住缰绳的时候,秋一苇白衣飘飞的身影也掠上了门前的石狮子。

  等候在庄门外的林过云鼓起了掌,“精彩!”

  秋一苇俊眉扬起,“云哥是赞我还是夸龙大侠?”

  林过云还未说话,龙仓颉已经抢过话来,“当然是赞你,你这一身轻功,是龙某人至今见过最威风的了。”

  “走,喝酒去。刚才路过酒铺我特地买了坛满堂春。”他下了马,拉着秋一苇便往庄里走去。他经常出入落红庄,倒是一点也不拘谨,走了几步,才看见被冷落的林过云还站在原地一脸苦笑,他另一只手托着酒坛,用手肘撞了撞林过云,“别呆着,一起来啊——”

  林越天已经下了墙头,龙仓颉把他也招呼过来,四个人围坐在偏厅举杯对饮,把酒论英雄,俯首天地,指点江山,尽显慷慨豪迈的江湖男儿本色。龙仓颉喝到高兴处,以竹筷敲击着碗碟放声高歌。秋一苇抽出玉笛为他相和,两人一吹一唱,热闹非凡。

  明月爬上半空的时候,四个人都已经醉意醺醺。

  “我不行了。”秋一苇头一歪,身体顺势便倒向坐在他旁边的林越天。

  “说醉倒就醉倒,半点酒品也没有!”林越天见他身子倒过来,连忙伸出双掌抵着。林过云扶着醉得满嘴胡话的龙仓颉离开,林越天用力摇着秋一苇的身体说:“喂,要睡去客房睡!别压着我!”

  秋一苇咕哝了几句,一点要坐正的意思也没有,甚至还孩子气地蹭了蹭林越天的颈窝。酥酥麻麻的感觉从颈部传来,林越天整个人石化。灯光照在秋一苇英俊的面容上,浓黑的眉毛如同墨染,挺直的鼻梁,线条分明的唇,……林越天突然间感到莫名的心慌,连忙把目光移开。

  秋一苇像是八爪鱼一样吊在身上,林越天平息了心头突然涌过的心慌,再次细细地打量着他。他的确长得很英俊,不过四肢大摊的睡相像是孩童一样,被他那些爱慕者看到,不知道会不会印象改观?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林越天察觉的时候,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语气一改往日里的挑衅。

  “我不告诉你。”秋一苇低声絮语,林越天费了很大劲才听清楚,他恨得牙痒痒,一下子就想到当年初见时秋一苇的拽样。眼睛骨碌转了一下,他俯近秋一苇,学大哥林过云的语调说:“一苇,你看清楚,我是过云,林过云啊。”

  秋一苇拍了拍脑袋说:“云哥,我喝多了——”

  云哥?秋一苇对待他大哥的态度跟对待他的有天渊之别。林越天几乎忍不住把秋一苇推到地上去。他隐忍地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喜欢怎样的人?”

  “……要很温柔的哦,像是小白兔一样,声音软软的,可以抱着睡觉——”秋一苇呵呵地傻笑着,醉梦中想象着可爱的小白兔,双手搭上了林越天的腰间。

  耳边的声音渐渐都低了下去,林越天用力地摇晃着秋一苇的手臂,“喂,继续说啊!”

  摇了半天秋一苇都没有反应,林越天这才发现他话还没说完就睡着了。他恼火地一掌把秋一苇推开,“小白兔?你抱只兔子回家不就得了?”

  秋一苇自小保护欲就很强,林越天记得有一回他们几个江湖少年一起上山打猎,他和大哥林过云一起猎到了一只幼鹿,秋一苇非要放了它不可,结果那次打猎,以他们两人先是争吵然后是拳头相向告终。

  林越天不喜欢柔弱的对象,他希望自己的伴侣与他实力相当,两个人起码能交得上手才能相伴一生。他用足尖踢了踢被推跌在地上,但仍没有醒来的秋一苇,忿然地觉得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问他那样的问题。

  林越天早上的时候是被窗外的说话声吵醒的。

  秋一苇酒意未醒,便被林擒拉到院子里,要他帮忙取往日挂在树上的风筝。他伸着呵欠说:“反正也不是挂了一天两天了,你这只小鬼,就不能等我睡够了再叫我?”

  林擒摇着他的手道:“秋大哥你的轻功好,帮帮我嘛。”

  色彩斑斓的风筝勾在树梢的最末处,迎风招展,秋一苇仰起脸说:“怎么挂在那个地方?”

  “小擒,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秋一苇不会飞,那么高的地方他上不去的。若是不小心摔下来,他的一世英名就毁了,若还摔个四肢残废什么的,我们落红庄还得养他一辈子。”林越天倚着窗门,风凉水冷地插话进来。

  “那是我最喜欢的风筝了。”林擒满眼失望,他念挂了好几天,等的就是秋一苇来帮他取回。

  秋一苇瞪林越天一眼,摸摸林擒的头说:“别急,我帮你。”

  他腾身跃起,长臂轻舒攀住树丫,身手利落地爬到最高处。距离挂着风筝的树梢还有一段距离,光秃秃的树顶已经没有可扶持的地方。风很大,他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在树下仰着头观看的林擒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以幼细的枝条支撑着身体的全部重量,秋一苇一点一点地靠近那只风筝。终于他伸出手扯住了它,但就在此时,足下的树枝承受不住重力,应声断裂,他整个人急坠而下!

  一苇清寒04

  林擒在树下大声惊叫。千钧一发之际,秋一苇一手紧扯着风筝不放,另一只手攀住了旁边的枝叶,硬生生把下坠之势挽回。他单手吊挂在树上,身体在空中前后晃荡,歪着头冲树下的林擒微笑。

  看着秋一苇英挺潇洒地从树上落回地面,林擒开心地拍着手道:“秋大哥你太棒了。”

  秋一苇向林越天炫耀地扬了扬手中的风筝。

  林越天啪地把窗门关上。不得不承认,秋一苇的身手的确很漂亮,但他就是觉得不服气。秋一苇把风筝交还给林擒,听到林越天的声音在房间里传出来:“哼,在这里显摆什么?有本事学学人家凌不弃,在当今皇帝面前混个四品带刀护卫——”

  林越天口中所说的飞鹰凌不弃是松县人,顺着流经落红庄的松江一路南下,小半天的船程就到了。他既无家底扶持也没有考取武状元,却被天子亲封为御赐四品带刀护卫,凭借的是就是过人的轻功本领。

  秋一苇应声推开他的窗门,挑起眉毛道:“若我能赢得了他,又怎样?”

  “若能赢得了他,你指黑为白我也跟着你颠倒是非。”林越天原本只是心有不甘的随口说说,结果秋一苇较了真,他反而有点骑虎难下了。

  “记得你说过的话。”秋一苇双手环抱在胸前微笑,俊美的眉宇间流露着自信的光芒。

  林过云在院门处碰到秋一苇走来,急急地打了个招呼便擦身而过。他觉得奇怪,只好隔着窗门问一脸微怔的林越天。

  “他为什么走这么急?”

  “上京找飞鹰比试轻功去了。”

  林过云瞪着林越天说:“你又去撩拨他?”

  “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自己的性情高傲,怪得了我吗?”

  “他也不容易,自小就是孤儿没爹没娘疼的,你也不是计较的人,少时那点小事,为何到现在都还耿耿于怀?你对他是不是太在意了些?”

  林越天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失心疯才会在意他!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要再说,我不爱听。顶多他从京城回来,不管赢没赢凌不弃,我都不再撩他生事行了吧?”

  林过云笑起来,“那就好。大家是邻居,总该和睦相处才对。”

  林越天见他只身一人,问:“怎么没看见龙大哥?”

  “他还在房里休息。”不知为何,林越天觉得兄长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有一丝不自然,但他撩拨秋一苇上京去找凌不弃比试轻功,心里也觉得有些过了,正是心烦意躁的时候,所以也没有更多的在意。

  秋一苇给义兄武英豪留了一封书信,一路策马往京城而去。在路上走了几天,这日到了一个名为双岐的小镇,在镇上唯一一家客栈门前,他停下了马。连日来他一直埋头赶路,身上风尘仆仆,形容不堪,实在有损他江湖少侠的美名,是该停下来好好歇一夜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间小客栈,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勉强能符合他秋少侠的要求,于是翻身准备下马。这时候,一旁有人不耐烦地开口道:“喂,你把门给堵住了,还让不让人家进去?”

  秋一苇扭头看去,说话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书僮,声音稚嫩,撅着嘴一脸不满地看着他。

  “我就是不让开,你拿我怎么办?”

  秋一苇一副你拿我没办法的神情,挑衅地看着对方。跟个小孩子斗气实在没有什么作为,但一路走来太无聊,他把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小书僮看作是解闷的最佳对象。

  小书僮双眼圆睁瞪过来,秋一苇觉得他实在有趣,忍不住大笑出声。

  “砚墨,你过来拿一下包袱吧——”

  旁边停驻的马车里有人开口,嗓音温润,声线柔和,像是夏日火辣辣的天气里突然流淌过的一股清泉,沁人心脾,清凉舒服。

  秋一苇不由自主的扭头看去。

  马车里走下来一位斯文俊美的年轻公子,身材纤弱,黑发如瀑,素衣如流云飘逸。他背对着夕阳温柔优雅地走来,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华。秋一苇只看了一眼,目光便再也无法移开。

  水清寒刚下马车,便迎上了两道漆黑火热的眸光,眼前的年轻男子,大概是十八九岁的样子,长身玉立,骑在马上英姿飒爽,只是看过来的目光如痴如醉。他在心里好笑,他又不是长得缺眼睛鼻子的,他这样盯着他看未免太奇怪了点吧?

  他经过秋一苇身前,双眸灵动,眉眼温和地说:“少侠请吧——”

  秋一苇在恍惚中侧了侧身,让出了路口。水清寒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听到他嘴里喃喃地说:“小白兔,小白兔——”他觉得莫名其妙,于是回眸向他笑了一下。

  如果知道秋一苇所说的小白兔代表的是什么含义,相信水清寒是笑不出来的,但他并了解秋一苇心里的想法,柔美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丝清扬婉兮的笑容,他继续往客栈里走去。

  他身后的小书僮砚墨瞪了秋一苇一眼,鄙夷地说:“长得挺好的,可惜是个傻子。”

  水清寒几乎一个踉跄绊倒,砚墨怎么这样说话得罪人?他回过头去,见秋一苇并没有动怒才放下心来。但秋一苇一脸痴呆地看着他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他唇际的笑意更加深邃,摸摸自己的鼻子,转身进了客栈。

  那样的笑容,比皎洁的月光更能魅惑人心。秋一苇只觉得黄昏迷离的霞光中,漫天飘荡的都是香气弥漫的桃花,他的魂魄在那一刻,随着那个秀雅的背影,出窍而去。

  水清寒下楼用晚饭的时候,还没走尽楼梯,便看到了秋一苇。大厅坐满了客人,唯独是秋一苇一个人占着一张桌子,想让人不注意到他都很难。他独自坐着,拿眼瞪着每一个人走近的人,那些原本想跟他搭桌的人都被他瞪得绕路走开。听到声响,他回过了头,一瞬间眼中流露的光彩,让水清寒觉得他是一直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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