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之流光飞舞第一卷摩呼洛伽——FAKEYANG
FAKEYANG  发于:2009年02月14日

关灯
护眼

  一路飞越,无论是书院,还是迤逦挟着龙女所去的南面,都需支援。

  第五章 碧莲•仕林(1)

  踏入书院之后,佘雪晴第一件事情,就是一手捂住许仕林的眼睛,一手在他颈上一敲。
  李碧莲的小小尸体就放在学生们平时课间戏耍的石桌上。
  迤逦面色凝重地坐在一边。
  “怎回事?”
  佘雪晴将许仕林交给阿玲阿琼,转向迤逦。
  “我离开不久后,发现无人追赶,就索性转回此地。这小姑娘当时还有一口气,我想救她来着,好歹也是亲里亲戚的……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佘青回来,阻止我们救人,就看住她断气,然后带着龙女出去了。”
  佘雪晴面色如灰。“他去哪里?为何不跟去?”
  “跟了,跟丢了。”迤逦摊手。
  人比你强,你又奈何?
  “跟也无用。”佘青缓缓踏入书院。
  佘雪晴怒而振衣,“一夜都不见人影,你又如何交待?”
  佘青微微笑道,“我见到钱王。他受了不轻的伤,你却毫发无损,还能护住仕林——你所吸收的功力已经一体圆融了么?”
  “你刚才见到钱王?”
  “我将龙女还给他。”
  “哦?”雪晴剑眉一挑。“你不是要用她来控制善财么?”
  “控制善财的是龙筋,不是龙肉。况且——”佘青虚虚一指桌上女童尸体。“钱王他犯下大错,昨夜之前大堤上淹死九人,又在雪晴书院亲手杀死无辜幼儿。虽说他向来特立独行,但要是拿此事去闹一闹,于他而言,也是麻烦一桩。有此把柄在手,纵然不能将他拉进我们阵营,但至少杭州一地,再无仙佛鬼神可以染指,来妨碍我们行事了。”
  迤逦忽然浑身起了寒意。
  就为了控制一个可能有的助力,所以就算李碧莲明明有可救之机,便也坐视不理么?
  “那,李碧莲之死,我们要如何向她家人交待?普通人便也罢了,可是她偏偏是许仕林的表妹……”迤逦试探地发问。
  “借体还魂便是。”
  佘雪晴嗤笑一声,“何来魂魄可还?”
  “有啊。”声音中带着无奈的俊俏少年靠在门上回答。
  善财童子手中把玩着一个白玉盒子,盈盈明光从盒中流泻出来,纵使白日,亦逼人眼目。
  “……这是?”
  “琴楼那个女妖昨夜趁着钱江那条笨龙搞风搞雨的时候主动渡劫,肉身兵解,元神不灭。刚好咯,给她个小女孩的身子,做文曲星的表妹,也不委屈了她。”
  白玉匣打开。
  灵动妖魂如箭样窜入李碧莲的尸体之中。
  “恭喜韩娘,转为人身,仙阶可待。”佘青向着尸身一拜。
  已经僵死的李碧莲竟然应声睁开眼来。
  “还不是多亏我的一身金童仙元?”善财抱怨。“若不在这十五年内修回童身,怕是将来回紫竹林时,真真无法交待。”
  “既然童身已破,不如干脆跟我修习人欲大法?”佘青妩媚一笑。
  “免了免了。善财五戒之二,戒自苦。”
  两人酬唱正酣,却见佘雪晴面色不善。
  佘青瞟了一眼现场,“不久学子就要前来念书,虽然房舍崩塌,总也要有所处理。这边李碧莲的躯体亦需要疗伤清洗,童子可否指点迤逦进行?”
  “唔。”善财挥挥手。“你们有话,尽管房中说去便可。”
  佘青扯着雪晴入了书法课室之中。
  门扉掩实,迤逦忍不住撇了撇嘴。“他们能有什么话说?”
  片刻,门扉内掩盖不住的销魂呻吟之声便隐约响起。
  善财面上微红。
  迤逦就摊摊手。“看见了吧?——话说,你要教我什么?”
  她眼波一荡,瞟向善财童子腰间。
  “喂喂。”善财走过来,圈起迤逦手臂,在空中捏决画咒。“看人,莫要看得如此直接,实在是毫无情趣。”
  崩塌的两间房舍虽非神力可以挽回,但好在并非校舍,善财与迤逦结印拦出屏障,令学子们不可得见便是。
  许仕林悠悠醒来之时,就看见李碧莲坐在他旁边,软软的没力气的样子。
  “碧莲妹妹。”仕林去拉她的小手,“你怎么了?”
  “……昨晚上书院涨水了。”小碧莲的声线清脆,语气却带了一份幽凄,直似小孩躯体中住着一个大人一般。“仕林哥哥。”她挽起许仕林胳膊。“碧莲没事了。仕林哥哥有没有事?”
  许仕林瞬间脑内情景重现,一夜遭遇既惊且骇,如潮纷染。
  “我,我也没事。……课钟响了,我们出去吧!第一堂是算数,碧莲妹妹要乖乖坐在仕林身边哦。”
  两个不知变故为何物的孩童手拉手跑了出来。
  善财换了袭青衫,望见李碧莲之时不禁眼神一收。
  李碧莲却只银铃似地笑着,和戚宝山等几个男孩说起话来。
  再一日,许娇容来领人之时,佘雪晴便提起,愿意不收学资,让李碧莲一并在书院听课。
  抗洪之事,李公甫在堤上立了点小功劳,加了俸,许娇容倒也没那么吝啬,仍是拿出束修,便算应了李碧莲效仿英台事迹,换取儒装易钗而弁,常驻书院。
  韩娘这边,善财童子虽然付出宝贵贞操,却也谈了一笔好生意下来。
  琴楼失主,善财哄得韩琴将琴楼地契资产全数转移到自己名下。
  而佘青作为见证人,很是慷慨地要了三成盈利。
  佘雪晴不甘人后,逼着佘青和善财拿出钱财来,将雪晴书院周围的一座小院和几栋建筑买下,修缮一下就开门迎客。
  雪晴书院不再是小小蜗居,而成为西湖畔一个像模像样的大书院,学生人数也慢慢增加到百数十人。佘雪晴更是聘了几个有学问的海蚌精蜘蛛精等来授课。
  另一方面迤逦卸下授琴之职,就干脆搬入了琴楼挂牌开业做了妓女。
  以她的姿色身段,挑拣客人乃是再理所当然之事。迤逦便选些精强貌好的少年客,缓缓吸些精华,不令人死,或令人死得不明不白似是自然天命而亡,吸来阳气助她修炼,进境也有一日千里。阿琼阿玲则有时前去琴楼客串,在迤逦指点之下,缓步修行。
  转眼,许仕林与李碧莲已双双满了十岁。
  戚宝山随家人迁居原籍苏州,与一众同学依依惜别而去。临走时戚宝山认真地将一对玉鱼儿赠予许仕林与李碧莲。
  “我会回来娶你小妹妹为妻子的。”戚宝山不知道为何竟不是对着李碧莲说,而是拉着许仕林不放。
  许仕林眨眨眼睛,拿诗经送他。“燕燕于飞,差池其羽。宝山兄,后会有期了!”
  虽然声音形貌仍带着稚气,但举止思维,已与成人并无不同。
  碧莲就一面拿着玉鱼儿玩,一面坐在高高的假山石上冷眼旁观。
  ——戚宝山娶李碧莲?算了吧。这些年来李碧莲何曾给过戚宝山一个好眼色看?
  去娶许仕林还差不多。
  碧莲啧了一声,歪脖子去看许仕林那清瘦的小身板。
  那次洪灾暂寄之后,许娇容干脆把孩子们的三餐也托给了书院。书院中一群妖孽,没几个需要吃饭下肚,而阿玲阿琼两个丫头勉强掌厨,水准也就了了,更是时常有顿没顿,许仕林正发育中,吃得半饥不饱,如何能够长胖?
  还须靠着李碧莲有时带他去厨房自力更生,将隔夜冷馒头切片油煎来吃,垫饱肚子。
  这边戚宝山被家人带走,许仕林过来拉碧莲下来。
  “你的那片玉鱼儿呢?”
  碧莲指指池中。
  “啊?你扔掉了?”
  “没有啊。”碧莲温柔回答,“我放生了。你看,那条白色鲤鱼就是啦。”
  许仕林苦笑。“碧莲妹妹,你又来胡扯。”
  “哪有胡扯?我问你这池中之前可有白鲤否?”
  “这……倒是没有。”许仕林瞅了瞅池水,白鲤示威似的在他眼皮底下窜来窜去。他只好将自己手上那片玉鱼儿塞进碧莲手中。——反正这书院从小到大就有众多奇人逸事,蛛丝马脚。许仕林也习惯了。“別坐那么高,小心摔坏腿。课钟响了,我们走吧。”
  “哎……”李碧莲被他拉着,有点不满。“仕林哥哥,我不想去念什么史科啦,我们逃出去玩好不好?”
  经史子集四门,李碧莲最讨厌便是史科。
  她是春秋名琴所化,战国时候被楚怀王以铁如意砸碎才修为妖体。这千年以来的所谓历史,全在她眼中如浮云经过。有什么好学的?
  “又逃学?”许仕林有点头大,“碧莲妹妹,上次我们逃出去吃什么叫化鸡的,回来可是我一个人挨的戒尺啊。”
  “哎,那次吃了大半只鸡的还不是你。……仕林哥哥,外面有龙王祭看哎。”
  “龙王祭?那是什么?”
  “我听几个女先生在说的嘛,就是演大戏,选杭州最美的姑娘扮观音,扮龙女,然后还要假装往钱塘江里扔个会水的女子,作势献给龙王——但那女子会偷偷泅泳游回来。去嘛去嘛,”李碧莲拉住许仕林衣角,“去年我就好想去,结果轮上雪晴先生的课。今日不过是史科,那个老蜘蛛……我是说,朱老先生年岁大了,老眼昏花,不会发现少了人的啦。”
  “好吧。”许仕林叹口气。“那课确实无聊……从哪边溜?”
  “还能从哪?当然是后院啦!”李碧莲拉着许仕林,一溜烟似地飞走了。
  钱王宫中。
  水晶殿阁,天光如照。
  紫竹林门下龙女被迫嫁为人妇,已有五年。
  “临安。”高大壮硕的钱江王在病恹恹的龙女面前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声异动。“今日又是钱江祭祀之日,你身子可好?与为夫一起去看看何如?”
  “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延医?”
  “心里。”
  钱江王顿时闭嘴。
  敖临安说话永远直接明了。
  “怎样会舒服些?”他明知答案,却还是不得不问。
  “让我走。”
  “你失去龙筋,紫竹林不空绢索又在闭关之中。我放你走,不是置你于万丈凶险之中么?——还是,你宁愿回去东海?”
  龙女冷哼一声。“东海将我嫁给你那刻起,我就跟他们恩断义绝。我幼奉明珠给世尊,又蒙菩萨授记,必定是要成佛之人。你们一个两个,却留我以世俗悲欢男女之事,实在是不知所谓!”
  钱江王也只有苦笑。“你父王爱你,不忍见你断心灭性,成佛西去。我爱你,不想看你寂坐枯灭,耗费大好青春颜色。就说紫竹林吧,你那个师弟,难道对你就无一分私情爱意?我便不信了。”
  龙女一摔身上珍珠绫罗,站了起来。
  “我实在不明白,你们要的世俗情爱,多少妖精鬼怪,又妩媚娇柔,又知情识趣,我又不算什么倾国倾城的美貌,究竟为什么要苦缠不休呢?”
  “哈。”钱江王一片痴情空抛流水,却也无可奈何。“就是爱你冷冰冰凶巴巴的,不许么?”
  龙女叹口气。“这几年我做了你的妻子,可是床榻之间你也见到了,我并无半分快乐,纯粹是应付敷衍。也许我不是什么龙族公主,却只是一块无心之冰罢了。算算日子,最多还有十年,待到善财取得我的龙筋回来,我势必是再回紫竹林重修大悟的,届时你空添惆怅思念,却又何必?”
  “青蛇当年早已与我说清楚,横竖,最多十五年的日子。我既然接受,便是认命。这十五年内,你是我妻子,便已足够。”
  龙女静默片刻,忽然松口。“既然如此,我便当也履行做妻子的责任。……我陪你去看那个龙王祭吧。不过,我有一求——”
  钱江王眼中发亮。“有求必应!”
  龙女倒也不是真讨厌钱王,终于抿嘴一笑。“我们化迹凡人之中,混迹街市去看热闹。”
  街上一派人流繁华。
  龙女一身鹅黄小衫,翠绿裙裾。钱王的高大身躯裹在生意人的装束中,倒似是豪客拥着美貌小妾,随意逍游一般。
  杭州烟雨繁华,形貌出众之人尤多,钱王龙女这对古怪璧人,倒也不算太过打眼。
  二人沿着西湖缓缓而行,天气和暖,柳绿桃红,西湖中的画舫上,也有年轻的小丫头探出头来,看街上庙会胜况。
  龙王祭的主要场所乃是在冲天庙。城中选出的扮观音的女孩子,也就十四五的模样,眉心点着红痣,娇娇俏俏被八个壮汉抬着,往外洒着圣水。
  冲天庙临海,海上则有女子模拟龙女形状,浑身裹着金色绫纱,持剑指着一名扮作大鳌的丑角。
  周遭有些道士正忙着准备灯火。龙王祭由日至夜,今年又死了人,官中拨下银两,制千盏祈福灯火,半入西湖,半入钱塘。
  “临安,”钱浙揽住妻子,低声取笑,“那个扮龙女的,可没有你半分好看。”
  龙女却不以为然。“那女孩眼大鼻挺,好看得很啊。”
  那边厢忽然有孩童欢呼之声。
  原来有富户在那边赠糖。
  手艺人现场摆摊,制出不同颜色不同粘稠在太阳下一照便有七彩反光的粘糖来。
  大批孩童一人领着两个竹签,依次排队去到手艺人面前,用两根竹签挑起一抹糖来,再凑在一边,自己反复缠绕,最厉害的,能缠出透明糖丝来,十分漂亮。
  钱浙见敖临安看得出神,忍不住随便拉了个小孩。
  “把这糖送给叔叔可好?”
  小孩白了他一眼,反身跑掉了。
  龙女噗哧一笑,“你吓坏小孩子了。”
  她款款过去一个女孩身边,从袖中拿出一串珍珠,随便几句,便将女孩手中糖换了来。
  钱江王大为佩服。“还是夫人高妙!”
  “是啊,是高妙。无价明珠,只换一竿子糖。”
  钱浙与龙女双双一惊。
  抬头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儒士衣衫的小小姑娘,晃荡着两脚,坐在高高的屋檐边。
  “小妹妹,”龙女当先一笑,“那不是什么无价明珠,不过是普通玩物罢了。你要喜欢,我也送你一串。”
  ——在世间确是无价明珠,在龙宫却也实则是普通玩物。
  龙女并不打诳语的。
  “我不要。”穿着儒衫的小姑娘正是逃学出来的李碧莲。“明珠有价,性命无价,我可要回家了。”
  她正要从屋檐另一边跳走,却听下面一声惊呼。“碧莲妹妹,你怎么又坐这么高去了?”
  龙女与钱王后退半步。
  他们不曾认出李碧莲是谁。
  但是这位小小年纪的儒生,龙女钱王却一眼便认了出来。
  许仕林。
  他腰间的皂带——
  龙女微微颤抖着身躯。
  那正是当年迤逦随手将敖临安之龙筋加以变幻,做成的腰带。
  原来一直便系在许仕林腰间!
  她下意识间伸手向那腰带抓去。
  许仕林灵活地闪开。“哎,这位姐姐好面熟……我们认识么?”
  他只在五年前见过龙女几面,记忆模糊,虽觉眼熟,却也不知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龙女知自己毫无功力,回头看住钱浙。
  堂堂钱江王面色尴尬。
  ——出手,为爱妻取回龙筋?
  但……佘青手中有他杀人证据在先,而龙女也必将旋即离去在后。
  五年,同十五年,在仙家岁月而言,全是转瞬,并无区别。
  但眼前,同将来,却是泾渭分明。能拖一日,绝对好过当时离散。
  钱王一愣之间,李碧莲已经骂了出来。“还看不出来么?这俩是专拐小孩的强盗,还不快走!”
  她转身从另一面跳了下去。
  许仕林也没片刻耽搁,如游鱼一般钻入隔壁小巷。
  钱浙这才装模作样,追了过去。
  留下龙女冷冷站在当场,心中又气又痛,却也深恨自己无力。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