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之流光飞舞第一卷摩呼洛伽——FAKEYANG
FAKEYANG  发于:2009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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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儿子?”
  “亦是你的儿子。”
  白蛇一震。“你是说,雪晴?”
  “仕林究竟问你什么,姐姐?”
  白素贞反手一记狠狠耳光抽在青蛇面上。
  法海口吐鲜血。
  佘雪晴似视法海为无物,擦着他的身旁走近佛龛,对着那巨大的,只残余下半个下身的佛像,拜了下去。
  法海高啸一声,禅杖回到手中,刺向佘雪晴的后心!
  禅杖已触肌肤。
  佘雪晴全无动作。
  “仕林问我,他可不可以为了一己之爱,而不去理会什么仙骨妖胎,救世天命。”
  白素贞手中扯住青蛇长发。“他说他爱他的兄长。”
  青蛇唇角勾起天下间最美的微笑。“仙胎妖骨,难耐多情,仕林不愧是姐姐的好儿子呵。”
  “——天下间无人比我更知你。亦无人比我更知人欲大法。”白蛇第一次现出杀意。“众人皆以为人欲大法乃是道门神功,却不知它本非用来修炼或是对敌。真正的人欲大法,乃是操纵世间感情,蛊惑人心之术。雪晴无心,仕林无爱,若非你以人欲大法调纵,他们怎会如此?”
  “姐姐啊。”青蛇露出享受神色,似在享受白蛇的那逼骨杀意。“你亦知人欲大法不过调纵,若是心中无欲,纵使我再花百倍力气,也终是不能无中生有。”
  从指使钱浙故意追杀雪晴仕林入山洞中;到故意让许仕林看见欢爱之实。从将自己筋骨换在许仕林之身;到安置晓味人间情爱滋味的韩娘在仕林身边。
  青蛇所为,不过推波助澜。
  而天一生水,本非空穴来风。
  禅杖透体而过。
  同一刹那,佘雪晴手中软剑绕上法海咽喉,剑过,颈断,头颅掉落。
  白眉白须的一颗光头,落入火海之中,蓬地烧起一揽子烟火。
  佘雪晴仰天长笑。
  火海蔓延。
  烧出大雄宝殿,烧至后山。
  有僧人大叫奔逃,亦有人杯水车薪。
  山门无因自坍。
  一代名刹,归于废墟。
  佘雪晴负手站立,眼芒锁向云海苍烟中的某个地方。
  “……许汉文。”
  “姐姐此刻可以先杀了我,再提前将你所剩余的五成精元传给仕林,尔后祭约完成,你我姊妹,同归虚无,亦无所谓涅磐了。”青蛇惨笑道。“但仕林现今心中有了一个杀佛灭道的雪晴,他拿着你的毕生修为,你以为,他会顺着不空绢索布下的路,去牺牲自己,救人世之灾劫倾覆?人世无存,又与我等妖族何干!——姐姐,仕林是好孩子,极肖你我,不是么?”
  白素贞白纱再现,缠上青蛇手足。白蛇咬牙一怒,白纱将青蛇抖了出去,又重重落地。
  “青儿。当年,我早早便应该,杀了你。”白素贞转身长叹,柔弱无辜之态,宛如手中白纱样,随人起伏。
  “姐姐。”青蛇从地上挣扎抬头,唇边染上暗色血迹,更增妖媚。“若要杀我,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既动不了手,就让我将仕林带回去吧。此地你或可护他一时,但天雷阵阵,阵法重重,终非长策。”
  白素贞坐回那需空间的白榻上,低头看许仕林昏睡中的面庞。
  “仕林。”她轻声低唤。
  榻上少年眉头紧皱,并无所觉。
  白素贞看了一会,终于起身,走到青蛇面前。
  在她背后,许仕林眼角,流下一滴泪来。
  后山僧人,作鸟兽散。
  佘雪晴瞬息间出现在僧众之间。
  所过之处,火光血光,飞溅千里。
  一枚面目模糊的中年僧人,似泥雕木塑,盘腿坐在已烧至焦黑的木楼上,似死人,却坐而不倒,似活人,却无气无息。
  “怎会如此?”
  佘雪晴抓住那僧人衣领,提气纵掠,化作一道轻烟而去。
  “仕林问你的问题,你如何作答?”
  白素贞扶起来青蛇,两人行到仕林榻前,一如当年探视亲儿,天伦言欢的人间姊妹。
  “我说,爱欲烧手。”
  “他说什么?”
  “宁愿片骨无存,亦要逆风而行。”
  青蛇伸手抱起来许仕林。
  轻悠悠的身子,却似有执拗倔强的无限力量。
  爱欲之力。
  “姐姐。”青蛇下塔前忽然回头。“仕林未必是因情根深重而不愿履行他下世的天命。你明白么?”
  白素贞垂眸盘坐榻上不答,似已入定。
  于是青蛇似是说给自己听——
  “天下的命运,应该由天下人自己承受。为何要以你为祭品,以他为英雄,来挽人间倾覆?没有人应该走他人排布好的道路。若无自由,所谓清净,亦即枷锁,所谓永生,不啻地狱。”
  “你在做什么?”
  花港中乱花迷人。初冬将临,露重香浓。
  月遍照拿个奇怪的东西,坐在鱼池边捞啊捞的。那东西似块琉璃板,中间却又突出个大肚子来,上面还有块空隙,可供提手。
  “我在捞鱼啊。”月遍照将一条鲤鱼捞起来,不知怎么的,竟连着半斛池水,装入了琉璃板的肚子之中,伸手提住,竟成了一个方便携带的鱼缸。“然后现在捞完了,准备动身。白姑娘要一起去不?”
  “去哪?”迤逦好奇。清晨的花港清新之气前所未见,双楼之人都在睡梦之中,若非为了“监视”月遍照动向,迤逦还从未这么早起身过。
  “河津龙门。”
  迤逦好奇,“那是何处?”
  “黄河之上,当年大禹所留之迹。每年三月初三,天下鲤鱼修道有灵者汇聚于此,凡能跃过者便可化为龙;而跃不过者则触山壁而死。”
  “鲤鱼跳龙门的龙门哦?——啊?那你手中的这条鱼,难道就是……”
  “一条傻小龙,一个傻姑娘。”
  “哎,我要一起去的,等等我啊——”
  眼见月遍照闪身而行,迤逦连留下口讯的功夫也没,只得匆匆跟了过去。
  今次月遍照功力全开,千里便如咫尺,未几时辰,两侧景物便已然换成了咆哮大浪。
  迤逦跟得踉跄吃力,忽觉腕脉一紧,未来得及叫,已被月遍照牵住。再一瞬,两人便停在了高高的禹门山头。
  “那便是龙门。”月遍照指给迤逦看。
  “……天,那么高?那怎么可能跳得过啊?……啊,不好意思。”迤逦讪然看着月遍照手中平凡的锦鲤。
  “要是能轻松跳过的话,天下就没有鲤鱼了。你们饭桌上的西湖醋鱼,恐怕要改用鲢鱼来做?哈,哈哈哈。”月遍照忽然纵身,直向龙门掠了下去。
  迤逦伸手抓之不及,只见他背影衣袂飘飞,衬在如天上垂下的大河之前,流水声似万马呼啸,一时间心头有无数情怀开阔,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待到迤逦等得有些心焦时,一回头却见月遍照笑眯眯站在那里,手中提着空空的琉璃缸。
  “——放她去了?”
  “嗯。”
  “那,等明年三月初三,你会来帮她跃龙门哦?”
  “帮不得。”
  “啊?”
  “看她自己造化。如果什么事都靠神佛插手,世间早成一锅乱粥了。”
  “那……”
  “好了回去吧,你还能补觉到中午。”
  迤逦眼前一花,被拉着御风而行。未多久,便停在了出发之地。
  花港中一池游鱼岌岌营营,仍在为了几处落叶扬尘不知疲倦地游来游往。
  月遍照转身要上观鱼阁,白迤逦伸手拉住他衣角。
  “作甚?”
  “你是候补佛?”
  “是啊。”
  “即身成佛?要不要再转世?”
  “不用的,就此世就可以。怎么啦,白大姑娘又打什么主意么?”
  “没,没。”迤逦俏脸飞起红晕,看住月遍照片刻,忽然转身。
  “我去睡啦。”
  “嗯。”月遍照无可无不可地点头,随手抛了片不知道哪里来的鱼食下池。
  一时间鱼池中万千锦鲤,逐波而动。
  雪晴书院。
  老蜘蛛正在贴布告。
  “太后薨逝,秋闱合并为明年春闱。按照国法律令,书院亦要关门二十七日,陪天子守孝。”旁边的成年学子正在帮忙向几位家长解释。
  “禁一切交游娱乐,连书院也禁?”有人探问。
  “国丧嘛,是这样子的。何况这位老太后可不是别人,而是三朝贵主,垂帘听政了整八年的太皇太后嘛。”消息灵通的人士,则低声传递八卦讯息。
  “好了好了,趁此机会,在家将养将养身子也好。大家既都知道了,便散了吧。腊月初一复课,到时记得穿暖和些来。”老蜘蛛半礼半撵,将人清走。
  偌大一个书院,清冷没有人迹。
  老蜘蛛叹了口气。
  后院如此模样,本不是能常待人的状况。
  幸好高太后死了,这国丧,倒恰好给了书院众人一个闭门清整的良机。
  后院。
  带着许汉文回来,一身血腥气的佘雪晴与带着许仕林回来,看起来虚弱不堪的佘青撞正在院中。
  然后许汉文与许仕林父子由涂九歌安置,佘雪晴与佘青直接入了卧房。
  白日行淫,是为冲煞,还是为了疗伤?
  抑或兼而有之。
  佘青长长呻吟出声。
  “金山寺中二百一十七名僧众,你留下了几条活口?”
  “一条。”
  “许汉文?”
  雪晴点头。“但很奇怪,我探不到他的生魂。”
  “法海若不对许汉文动手脚,便妄称紫竹林门下忠犬了。”佘青扭腰翻过身来,张口喘息,似足了蛇缠行淫。
  佘雪晴亦见汗,九浅一深,手口齐行,间隙才有空答话。“你呢,雷峰塔可凶险?”
  “呵。”佘青娇笑。“你未见我身上伤痕?”
  “看颈上伤势,若是出手再重一分,你便身首分离了。动手的,难道是惯用白纱的——我娘?”
  佘雪晴轻搔佘青秘处。
  佘青陡然仰头,长发甩过虚空。
  “雪晴……不要停下。”他闭目咬牙,喃喃而语。
  佘雪晴用力贯穿,却拥紧他停住不动。“你还未答我。”
  “爱欲烧手。雪晴。”佘青以手支地,双肩颤抖。
  月遍照正想假寐片刻,却听敲门声。
  “哪位贵客?”
  “贵你的头啊,是我。”迤逦推门而入。
  她换下厚重裙裾,薄纱示人,肌肤若隐若现,似冰雪之色。
  “怎么,睡不着了啊?”
  “我……”迤逦忽然低头一笑。
  再抬头时,整个室内,情氛为之一变。
  “白姑娘?”月遍照只是坐在哪里,一无所动。
  “傻瓜。我是睡不着——但,却是因为你。”迤逦柔柔靠近,坐入了月遍照怀中。
  “那,便要如何呢?”
  “你说呢?”迤逦吐气如兰,向着月遍照的耳根而去。
  “喂。我是候补佛啊。”月遍照声音一如平常,毫无异色。
  “你——”迤逦将手探入月遍照衣襟之中,片刻之后,却带着几分恼怒退了出来。“你不行的吗?”
  “我说了我是候补佛嘛。”月遍照无辜地摊摊手,似乎这一室春情都与他无干。
  迤逦霍然站起。“不行就不行了,关候补佛什么事啊!”
  “姑娘莫恼。以前是行的,但自从做了候补佛之后,自己控制它不能,便就不行了。”
  “你——”迤逦羞愤。“你不喜欢我就明说,什么控制不控制,你太过分了!”
  转身欲要逃走时,却被一只手抓了回来。
  “我没说不喜欢你。”
  月遍照近近看着迤逦眼睛。“小白蛇,你虽然傻,也没什么法力,但是还算满可爱的。只可惜,我真的是候补佛嘛。”
  月遍照松开手。
  迤逦跌下地。
  瞬息地板柔如床榻,迤逦知是月遍照法术,咬牙,起身,摔门,离去。
  雪晴书院中,许仕林缓缓张开眼睛。
  涂九歌坐在他正面,打了两个手势。
  许仕林未曾学过手语,不知为何却福至心灵,完全明了对方意思。
  “谢谢。我无碍。——所谓昏迷不过是身体无法移动,但无损于灵台清明。”
  涂九歌比了一个夸赞的手势。
  许仕林躬身为礼。
  门外阿玲阿琼端上清粥小菜。
  涂九歌示意请用。
  许仕林点点头,坐在餐食面前,一口一口,花了小半个时辰,将一大碗粥四色小菜全部吃了下肚,然后脸上微微浮起血色红晕。
  “吃饱了。”许仕林一笑。“烦劳带我去见雪晴先生,可以么?”
  涂九歌摇摇头。
  “他——和佘青先生,在一起?”
  涂九歌点头。
  “那,我不在的时候,雪晴先生好么?”
  涂九歌点头。
  “他,有没有出门?”
  再点头。
  “去的是哪里?”
  手语简洁。
  闪烁以为金。雄伟以为山。庄严以为寺。
  “金山寺?”
  涂九歌指引许仕林挑起帘幕,看向密室的另一侧。
  床榻上盘膝枯坐的中年僧人,似死非活,似活非死。
  “他是谁?”
  涂九歌缓缓比出手语——“你不可以不认识他”。
  “为何?”许仕林拧起小小眉头,倏忽展开,却讶异之至。“难道他便是——”
  涂九歌点头。
  手语复杂,含混不清。
  但许——汉——文——三字,呼之欲出,一如浮生在世。
  许仕林面色苍白。
  “我以为我既孤又独,双失父母。原来,却是个父母双全的有福之人呢。呵呵。”他轻笑,不知是自语,还是在说给涂九歌听。
  涂九歌迟疑了片刻,伸手,在许仕林肩上,轻轻拍了两拍。
  “没事。”许仕林报以难以形容的微笑,浅淡间轻刺人心。“既然父亲在此,容儿叩拜。”
  他走过隔邻,顺手将帘幕放下。
  两侧隔阻。
  但以涂九歌之神通,仍是一目了然——
  许仕林在许汉文枯坐的躯体前,端端正正跪下,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十年西湖,他生父母。
  一朝相见,便又何如?
  涂九歌转过脸去,见窗外秋叶,正随一阵狂风,似泣似舞。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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