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小僧——紫曜日
紫曜日  发于:2009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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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色经过一个多月的摸索,倒也知道千照只是嘴巴坏了点,个性比较别扭些,本质倒是个好女孩,所以没有生气的意思。
或者该说他还不到三十年的人生中,什么绝对该厌恶的重大情节都已经历过,这种程度不过是小菜一碟。
「我无所谓,不这样就不是千照了。我有其它事情想问你们。」水色耸肩道。
「是什么事呢?」秀喜好奇地问。
「宝珠的事。」水色停顿了下,「你们知道他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千照眨眼。
「他好像听到校庆的事情,就不太有精神。」水色说,「你们是朋友,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嗯..啊,我想起来了!」秀喜歪着头一会儿,突然捶了下掌,「一定是因为去年的那个时候..」
「没错,一定是!」千照也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叫。
「是去年校庆的时候,原本宝珠跟朝能师兄约好了,要朝能师兄那天来参观校庆,原本师兄是答应了,宝珠很开心,合唱团的练习相当努力呢,因为他有一段独唱,一定是想好好表现吧。」秀喜摸着下巴道。
「不过那天很不巧的,天空寺那里突然临时有事,所以朝能法师就没来了。虽然宝珠是说没关系,但的确是为此消沉了好几天,他大概是又想起这件事了吧。」
千照这么推测。
「嗯..虽然说之前就已经稍微听说过了,宝珠的父亲到底..」
「是天空寺的修行僧,也是我的师兄之一,是个相当厉害的人,不管是自己修行还是关于委托的祛邪退魔事务,都由他经手处理。」秀喜提到宝珠的父亲朝能法师时,明显的流露出尊敬之情。
「这么说的话,宝珠的母亲..」水色沉吟。
「很明显吧?一定是妖怪啊,似乎是去世了。就不知是稻荷神系还是妖狐玉藻一派..狐系太多旁支,我也分不清楚。
「宝珠对自己的事情很少提,你这个冒牌教师也别故意去问,要是惹他难过,我可不会放过你。」千照单手叉着腰,另一手指尖对准了水色的鼻子。
「看宝珠难过,我更舍不得,哪里会故意欺负他。」水色苦笑,却发现千照红了脸。
「你、你这个冒牌教师,这种恶心的话你也说得出来!」千照缩起手,往后退了一步。
「咦?不,这是我的真心话呀..」水色忙道。
宝珠是个听话又懂得自律的孩子..虽然本体有待商榷..但绝不减他周遭总是流动着的悠然气氛。是非常非常舒服的感觉,私心地讲,这正好是水色自身所欠缺的,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不管如何努力,也无法爬出已经密合全身,沉重腐臭的泥沼。摆脱不了花御堂这个姓,虽然逃离却总逃不远,不想杀却又非杀不可,还有..想死,但又想多活一下。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奇迹,他也像会向神明祈求的普通人一样,想亲眼见证。
大概就是因为自己矛盾的想法太多,矛盾的作法持续在两极化的思考互相冲突中,所组成的「花御堂水色」才老是被槙堂说「你这家伙脑筋有问题啊」。
通常他会响应「说的没错」,水色从不否认。t
「千照、秀喜,你们不会还在吵架吧?啊,老师也在。」下课时分,转眼之间就没看见两位友人的宝珠因为有点担心,所以便在校园中搜寻,没一会儿就找到人了。
「记得刚才讨论的结果是要卖吃的吧?」水色马上换了个话题。
「啊,嗯,是啊。」千照也赶紧配合。
「我觉得,卖豆皮寿司不错,又是素的..」秀喜虽然有点僵硬,但随即接话。
「喔..嗯。」宝珠扯下嘴角,一会儿又随即道:「我会努力帮忙的。」
「那要加油喔,『一起』。」水色拍了下宝珠的肩。
第五章
「哎。」望着手上被自己不小心刨断的萝卜,水色忍不住轻呼一声。
「专心度不够。」槙堂苍士拿刀背不算太用力地敲了自己这位后辈。
「对不起。」水色道歉。
「你自己看你刨出来的东西跟我弄的差多少。」槙堂随手抓过水色拿着的柱状白萝卜,两手都能自在使用的他,还刻意将刀换到左手,开始从逆时针的方向刨起萝卜肉,大约只过了十秒,一条半透明的锦带出现在砧板上。
水色比较自己的成品与槙堂的,发现自己刨出来的薄片在边缘有些不整齐,也就是受力不平均,至于槙堂的则是平滑无瑕。
「这是刀工的基本。」槙堂放下萝卜跟刀,「刀等于心,刀乱等于心乱,我看你是有什么事想问我吧?」
「嗯,宝珠的事。」水色点头。
「你自己都快不行了,哪有心思去照顾别人。」槙堂嘲弄。[未染小dkq坛]
「..我现在是个老师。」
「如果你只想用老师的身分去关心宝珠是没有用的,与其做这种多余的事,还不如放着不管。」
槙堂拿起刀跟萝卜,将剩下的部分全部刨成薄片,接着切成正方形迭在一起,「如果就这样像笨蛋一样直切,咀嚼起来就会索然无味。」他将刀口靠着平滑的边缘作势。
「那怎么切?」
「斜的。」槙堂顺手一转,将棱角部分转向自己,接着下刀,「如果跟纤维同方向下刀,口感会软趴趴,同时也会尝不出甜味。」
水色点头。
「以前曾经抱着必死的决心,把亲手做的便当交给学长的时候,总觉得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现在想起来,那么糟糕的便当,亏我还有胆子交出去。」
「你也只有偶尔的大胆这个优点而已..嗯,不过与其说大胆,还不如说是压抑太久所以暴走了吧。」槙堂发出了像是要叹气,却又硬生生止住的声音。
「结果那时候还引起不小的骚动,其实我只是想做出让学长认同的便当而已。当时的我,真的很羡慕学长喔,尤其是那种目中无人的意气风发..」
「目中无人这句是多余的。」
「自从听说学长的兴趣是做料理,我就想至少有一样能够让我跟学长相同,之后很努力的每天练习做菜呢,从没动手做过什么东西的我,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虽然交出去的作品不怎么样,但是心情却很满足。」
「你是想说『如果我要做的话,也可以做的到』吧?」槙堂将大量萝卜丝分别垫进三个深碗中。
「..学长肯吃那个便当,的确是给了我相当大的鼓励。当时我整天茫然无头绪,什么都做不好。
「喜欢的青姐被害死,虽然逃到外婆那里,但却仍旧清楚知道自己被监视,要冲回本家去大干一场嘛..却又没这种勇气。」
水色瞇眼笑道,拿来事先准备好的酒精灯,以及已经在料理酒里面浸泡二十分钟的鱼子。
「说起来,那个便当真的是不怎么样,大概是那阵子吃过最难吃的料理。」
「没办法吧?学长当时可是每天都带自己做的双层便当去学校呢,其它女生说要做给你的时候,居然还让对方吃了自己的便当菜后说『等妳觉得有做的比我好吃的时候再来』,在这方面还真有点不客气呢。」
「这不是最根本的吗?如果自己不觉得好吃的话,端给别人就是笑话。还有女人吃完我做的菜之后,一边说『根本就做不到嘛』一边哭着跑走了,真是难以理解啊。」
「学长在某方面也是让人难以理解哪。」水色用铁夹夹住整片鱼子的一端,接着在点燃的酒精灯上烘烤。
「比起五年前的乖巧,现在你『多一句话』的本领倒是长进了不少嘛。」槙堂抓起泡在温水中的干香菇,放在砧板上,去蒂后切丝。
「以前不懂事嘛,托了学长的福,我可是了解了拼命去做,偶尔也会有好事发生的道理。不过前阵子..几乎都要绝望了,最后还是很丢脸的跟学长求救。」
「你知道『人』这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吗?」处理完香菇,槙堂将泡香菇的水先留着,打算用那水来煮饭。
「不会是要说,因为彼此扶持所以才能站起来吧?这可不是学长会说的话喔。」水色笑道。
「笨蛋,怎么可能。你看这个字很明显,就是其中一方将重量全放在另一边吧,依靠强大的人有什么不对?」
「欸..这么说,学长是说我能依靠你的意思吗?」水色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学长也变了呢,会照顾人。」
「你很想要把你那条已经活不久的小命再减个几天吗?」
「哈哈哈哈哈!」水色对于这种无实际效用的威胁只是大笑,而后换了个话题,「我想知道宝珠的事,他的家人跟其它事情,有些事情当着他的面问不出口。」
「..你不行。」
「欸?」
「你知道宝珠最害怕的是什么吗?」槙堂蹲下身,从橱柜中拿出用透明玻璃桶封好的白米,用来舀米的还是相当有传统风味的方形木盒。
水色摇头。宝珠很听话、很乖、待人处事很有礼貌..也很懂得自制跟努力,现今要找到这种几乎零缺点可挑剔的孩子,简直能说是奇迹。
这跟实际年龄无关,或与真实身分也无关,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本质,不为了什么特别的目的,由衷所传达的感觉便是如此。
优雅有礼从不逾矩,却非贵公子那般傲气,只是天然的做那些行为,并视为日常的一部分。比起木讷刚直的秀喜与灵巧刁钻的千照,宝珠更像是一种温柔的中和剂。
到底是出自于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育出宝珠这样的孩子?水色不能说不好奇。
「他怕被丢下,这跟打从一开始就觉得『一个人还比较好过』的你完全不同。在他的母亲还在时,母亲是他唯一的牵绊。
「你能想象那种情况有多可怕吗?打从出生以来,唯一能跟自己有所联系的人,只有母亲,一旦失去,可不是被淘空这种模糊的用语就能形容。」槙堂将米装进铁锅,拿到水槽下进行清洗。
已经能嗅到鱼子烘烤时的微焦香味了。
「..那么,父亲的话..」
「你也知道他的情况吧?朝能没办法一直陪在宝珠身边,所以才送来这里,不过根据一般人的认知,让我去照顾谁是很危险的事,该说朝能那家伙是不怕死呢..还是另有目的,我就不知道了。」槙堂扯出微妙的笑容。
「听秀喜跟千照说,宝珠很在意去年校庆,父亲没有去的事情。」
「..喔,那个啊。」槙堂像前一刻才想起般的应着,「那是没办法的事,因为『那一天』魔界突然派遣了正式使者过来,算是有诚意的要跟我们讨论设通道据点的问题,所以朝能身为天空寺的代表,非去不可。
「另外那天去的人还有恩典教堂的克赖斯勒神父,以及龙王神社的主持巫女,也就是千照的母亲,琉璃寺桂花..跟官方代表:『我』。不过最近魔界新王正准备登基大典,大概这事又要延宕一阵子了。」
「似乎是不可抗力因素。」水色自然知道有异界物种的世界在,不过一来他本身对这种事情没兴趣,二来因为家里因素,使得他相当抗拒接收更进一步的信息,所以槙堂所说的什么通道还是魔王什么的,压根不想追问。
「应该说宝珠的运气差了点吧,那是他第一次想要好好表现给父亲看,但朝能却没能去。其实后来我有跟朝能一起去学校,好不容易赶上最后的闭幕,不过宝珠却一个人先回家了。
「千照那丫头还很凶的骂:『明明宝珠是这么期待的!明明这么期待你会来的啊!』他一定感觉自己又被丢下了吧。」
「的确是千照会说的话。」水色心有戚戚的点头,他甚至可以鲜明的想象她大吼大叫,而且秀喜一定在一旁苦劝的模样。
「不过..这次的校庆,再让他邀一次朝能法师吧,一定行的吧?毕竟是父亲..」
「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他也有自己的自尊啊,被火烧过之后,还会故意拿手去碰的不是笨蛋吗?反正他们本来就不亲,那件事之后就更疏远了。」
将清洗过的米放入电饭锅,槙堂又提醒。
「我可是先告诉你,别跟宝珠太好,当他是你的学生之一就够了。」
水色默默将鱼子翻了面烘烤。
「省得你早死了,还给他伤心难过。」
笼目、笼目。笼中鸟啊,何时才出来?
黎明前的夜里,龟与鹤滑倒了。
你的后面是谁?
在玩什么呢?
吾也..
「宝珠,你在吗?」
晚饭时间,宝珠吃的闷不吭声。吃饱帮忙收拾完毕后,一溜烟的拖着两条尾巴就不见人影,也没回房,实在有些担心的水色只得到处寻找。
在充满各种植物的庭院里四处张望,抬起头,看见身穿狩衣的青年,正屈膝坐在一株落羽松的枝干上。
「吾也..一起玩好吗?」
那个时候,大家都戴着面具,谁的脸都没看见。谁也不跟自己说话。谁也..
「回去吧,别来这里。」
对了,父亲也..
哪里有地方能回去?
母亲不在了之后,那个地方让给新的公主住了,自己是..被赶出来的。
「..笼目、笼目,笼中鸟啊,何时才出来..」宝珠唱道。
「不是『捉迷藏、捉迷藏,笼中鸟啊,何时才出来』吗?」水色抬头问。
「可是这个不是捉迷藏的游戏啊?」宝珠歪着头,抽动着两片三角形的耳朵,「为什么是捉迷藏?」
「嗯..我也不知道,我们这里这是这样唱的,也许有不同版本。」水色极其自然跟宝珠搭上话,「有玩过吗?小时候。」
这是个小孩子间经常玩的多人游戏,由一人当鬼,闭起眼蹲在中间,其它人围着当鬼的孩子唱歌,当唱到最后一句时,绕圈就停止,这时当鬼的孩子就得猜猜站在他正后方的人是谁。猜错了就继续当鬼,猜对了就换被猜中的人当鬼。
「没有。」宝珠呆了一下后摇头,「而且..其实这个不是什么好游戏,母亲大概也不准我玩吧。」
「怎么这么说?」
「这是模仿『降神』仪式,老师不知道吗?」宝珠问。
「不,我对这种的..不熟。」水色泛出苦笑。
「这首歌是为了让被围起来的人,容易进入『被神附身』的状态而唱的,站到他后方的人可以问问题,不过偶尔会叫出不好的东西,要是被操纵了就很麻烦。」宝珠解释。
「咦?真的吗?」
「真的。」
在宝珠回答后,彼此都沉默了会儿。水色靠近落羽松的枝干附近,伸手抚摸粗糙树皮,没再看树上的狐狸,「最近..合唱团在练什么歌呢?」
「老师也对唱歌有兴趣吗?」
似乎听见宝珠发出细碎的笑声。
「我属于比较喜欢听歌的那一方。」
「..最近在唱『手心向太阳』。」宝珠停了下又说:「校庆那天要表演,大家都很认真。」
「真期待那一天。」水色真诚地道。
「吾现在就可以唱给老师听。」
「真的吗?」
「嗯。」
宝珠说完,深吸口气,将声音发出:
我们大家都活着,因为活着所以歌唱。
我们大家都活着,因为活着所以悲伤。
把手掌朝向太阳,透过阳光看。
红红地流动着,我的热血。
蚯蚓也好、蝼蛄也好、水蝇也好、
大家大家都活着,都是朋友。
未变低的少年声,清亮中带点可爱鼻音,在唱歌的宝珠是快乐的,看来是真的相当喜欢。
「很棒啊,这个。」水色边说边轻轻鼓掌。
「母亲大人也喜欢唱歌,喜欢唱会哭的歌,想着父亲的时候唱、想着我的时候唱,有一天,她唱着唱着,走进川童的绿湖里,再也不唱了。」
「啊..哎,抱歉。」虽然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水色却顿时感到词拙,最后还是一句像敷衍的道歉了事。
「喏,听吧..母亲就这样唱着..『于花宴中起舞,唯有静止的月光。已经不再恐惧,也从没后悔,我便随你而去吧..』」
「宝珠!」在还没来得及思考前,嘴就先动了。水色直到听见自己的叫唤声时,才顿时回神。
这样不行,如果不阻止的话,宝珠也许会消失。满满的不安感瞬间充满胸膛,不做些什么便无法排解,但出声后,愣住的人反而是自己。
想要保住什么东西的念头,自从青姐之后,还是第一次。
「..是?」没听过水色这么严肃的声音,宝珠似乎有一点怯意。
「虽然无可取代的东西失去了很难过,不过因为会有新的邂逅,所以重要的东西也会增加,就算挣扎着也要爬起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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