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凯睡觉的时候像个孩子,不知道王凯自己是否知道。
天色越发晚了起来,车依然颠簸得厉害,使得窗外的风景像是黑、白色播放不稳定的老电影。
王凯再次醒来,是被成牧死命摇醒的,宛若穿越了时空一般,早上还在喧闹的都市闻着浓郁的汽油味,现在居然身处一片丛林,穿着着艳丽民俗服装的人们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一时间王凯弄不清时间和空间,华服如蝶,笑靥如花。
成牧拉过王凯,礼貌地回礼。
让出了自己家的竹楼给他们住的是个英俊的傣族男孩儿,叫岩刚。这是傣族中常见的名字了,傣族人有名却无姓,男子的名前缀字多用「岩」。
成牧笑着递上了表示心意的礼物,男孩儿脸一红,还是大方地收下了。
「你们怎么办?」朋友帮忙张罗开了:「明天他们就要办婚礼了,今天晚上你们早点睡吧,成牧,你跟你朋友挤一起睡没问题么?」
成牧点头:「没问题。」
王凯心里暗暗叫苦,他为什么非得跟曾经强暴了自己的人挤一块儿睡?当然了,如果王凯一定要执着于这个问题的话,那么他首先要先检讨一下自己为什么还会跟着成牧跑到这儿来。
「我能不能跟岩刚一起睡啊?」王凯小声提道。
成牧立刻瞪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杀气十足的微笑,「你想给别人添麻烦吗?」
王凯立刻收敛了,他起码知道,去了人家的地盘就要跟着人家的规矩。
天气相当地热,竹楼虽然通电,却只有简陋的电风扇,发出机械摩擦的声音。王凯翻了个身,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只要贴着这些竹子就会熔化殆尽。
「睡不着么?」成牧在黑暗里忽然道。
王凯一惊,他没料到成牧也醒着,把手伸到空中,手也融在了这个绝对黑暗的空间里。但是他的手在这绝对的黑暗里却被另一双手稳稳地抓住了,彷佛那个男人就算不用眼睛辨认,也永远找得到他的手一样。
「啊,有点热,睡不习惯。」当然不只是一点点热的问题了。
成牧坐起身来笑道:「这里可没有空调。」他把王凯的手放在了自己赤裸的胸口。
王凯这才发现成牧是裸露着上身的,只有手和身体的接触,却清楚地知道那个二十岁的身体发育得很好,宽阔结实的胸肌,平坦的小腹,以及透着浓厚的男人的味道。
终于有风造访,于是被云遮盖的月随风影云动小露出了半个。
月光下,肌肉微微发着诱惑的味道,那张英俊的脸似乎释放出更大的光芒。
王凯一看自己单薄的身体,不由得说:「你二十岁发育得也太好了点吧。」
成牧这才看看自己的身体,又故意掀开王凯的衣服,笑道:「我这都是健身房的功劳,估计你平时都在家闷着吧,一身皮肤白得跟女人似的。」
「你说什么!」王凯立刻不乐意了。
成牧开着恶意玩笑似地,把王凯身上套的白色大T恤给脱了下来,用手指指着王凯的皮肤道:「你自己对比下,看看白不白?」
「你明明知道现在我看不清楚!」
王凯中学时的热血似乎在这个讽刺里又回到了身体中,两个人像是中学生一样为了皮肤的事扭打在一起。
王凯猛压了上去,想把成牧压倒在地,成牧笑得透不过气来,王凯这会儿更火,干脆跨在了成牧身上,作势要揍他,却没有想到形成了异样暧昧的情形。
电风扇依然「咯吱,咯吱」地转着,空气里弥漫着两个人淡淡的汗味跟西双版纳独有的潮湿气味。
偶尔虫呼唤出声,宛若情歌一样时高时低的调调,让人更加烦躁起来。
暧昧扩散了开来,谁都没有先动一步,王凯望着成牧的脸,甚至想要亲吻那眼角。
心里喊着「见鬼」,行动上却完全相反,慢慢俯下身,两人的距离越发靠近,正要吻住那脸的时候,成牧却翻身将王凯整个压在了下面,那一幕却更让人脸红,王凯的双腿纠缠着成牧的身体,只听得见呼吸的声音,此、起、彼、伏。
王凯发现了自己似乎处于弱势,立刻道:「你让开,热死了!」
成牧笑得露出了傲人的洁白牙齿,「你心里好像不是这么想的,脚缠得紧呢!」
话音刚落,王凯就立刻放下了脚,成牧反而得逞,含住了王凯的喉结。王凯不由得一声轻吟,但立刻全力反击,一拳揍在了成牧的胸口。成牧反而更觉得有意思,眼前这个男人令他所有的感官全开,像得了新鲜宝贝似地。
「我记得你可是很敏感的。」
两人上身本就没有穿衣服,火势更猛。王凯只想着怎么能摆脱成牧的身体,都是男人,横竖跟他拼了!说完闭起眼睛,一脚就猛踢在他的腰上。成牧一疼,不免手臂加力,将王凯箍得更紧。
整幢竹楼发出「咯吱」声,楼下睡着傣族好青年岩刚,此时也被楼上的两位吵醒。
第一想的是,城市人就是城市人,晚上过习惯了花花绿绿的生活,精力就是充沛的很。再一听,似乎像是鱼水之欢才会发出的轻笑声,不觉红了脸,自言自语道:「我一定是想娶姑娘想娶疯了,两个男人怎么会这样呢!」说完一边傻笑,一边翻身再睡去。
楼上的成牧已经得逞,在王凯身体里一进一出地快活。
王凯狠狠道:「等我回去,不练出一身肌肉把你压身下去,我就不叫王凯……」
成牧吻去了王凯额上的汗道:「你最后一声可是好听得很。」
王凯跟人不清不楚地就上了两次床,不免想,他成牧到底跟自己有什么样的关系?
所谓当局者迷,正可谓是这个道理了。
一声枪响吓醒了两个人。
猛然惊醒,第一个反映就是─《THEMATRIX》?清醒了以后一看,身处竹楼不免有些云里雾里的。
昨天晚上他们两个自己干的好事,成牧已经一人处理完毕,只是两个人身上各带着伤,一个是扭打时的酸痛,另一个是云雨后的疼痛。
成牧的朋友一进来,就看见表情煞是恐怖的二人。
「外面在做什么呢!」成牧一问完,又是一声枪响,吓得王凯整个儿跳了起来,身上带着伤又不好动作剧烈,动作颇是滑稽。
「那个啊,」朋友解释道:「是迎亲的枪,这会儿就响起来了,就是对面竹楼的小伙子刀瓦满要娶妻子!你们赶快穿了衣服下去吧,谁让你们起这么晚,没有赶得上拜佛的环节,起码也要赶上仪式。」
小伙子按照当地的习俗,是把妻子抢回家的,开始姑娘家觉得小伙子穷,怎么也不肯嫁女儿,可小伙子和姑娘真心相爱着,便由小伙子和他的亲友们把姑娘「抢」了出来,再去说亲,女方迫于事实也只好答应了。
成牧捧着相机,边走边笑道:「真是浪漫,用抢的,什么时候我要是娶老婆了,我也用抢的!」
王凯瞪了他一眼,不满道:「你少迫害地球上的无辜少女啊!」
话虽如此说,却怎么都抹不去那一丝的醋味,成牧心头一震,却没有说出来。
两个人跟着迎亲的队伍一起走去姑娘的竹楼,沿途一直放着枪,当地人说,放枪了便可以辟邪,求得平安。
姑娘的竹楼确实比小伙子的要更华丽些,姑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玉燕。
竹楼前已经铺上了花,摆起了供奉神佛的鲜花美酒。
人们大喊:「拴线了!拴线了。」
两人听得有些奇怪,便问身边的人,拴线是做的什么?
旁边的人不禁笑道:「我们这儿呀,要用线把男人、女人系在一起,这样就跑不掉啦,一辈子都要缠在一起啦!」
成牧照了几张,忽然童心大发叫道:「我也要拴线!」
人们都笑,「客人,你要跟我们这儿的姑娘拴线?」
成牧拉住王凯的手大声道:「咱们拴线吧!」
人群一阵哗然,王凯瞪大眼,「成牧你是不是打算回去开张精神失常的证明单!」
成牧陪笑道:「玩儿玩儿嘛,入乡随俗嘛,是不是?」
身着华服的人们一起涌了上来,将成牧和王凯团团围在了最中央,华丽的色彩溶解在了一起并流动起来,大家笑着推着他们大喊:「长老啊!远方的客人要拴线呢!」
傣族人的好客满足了成牧的任性,成牧和王凯被人群围住,着盛装的老人慈祥地对他们笑着,让两个人靠在一起,念着他们听不懂的傣文,将线从成牧的左肩绕到了王凯的右肩。
成牧不免笑问:「老人说什么呢?」
人们告诉他,那是祝福新人的话,男女一定要按照男左女右站好,从男方的左肩绕去女方的右肩。
王凯这才发现被占了便宜,当下大吼:「凭什么我要站右边做女人!」
成牧笑得喘不过气来,「长老很有眼光嘛!」
老人的目光始终慈爱地包围着他们,像祝福任何一对新人一样,并未当这是场游戏,而那根线痴缠住了王凯跟成牧,纠葛万千,却再也逃不出去,宛若是咒语一般。
成牧注意到老人的眼光,一时间少了嬉笑,却多了感慨,转身看王凯依然满是怒气的脸,却浮上一丝的甜蜜。
我跟他,真的要一生痴缠么?
来自西双版纳的一份原始悸动,退去凡俗。
人们不免又起哄了,说是要看客人们亲吻,像夫妻似地。或许好客的傣族人,那纯净的眼神更能感受到两个人身上的牵绊。
朋友推了推成牧道:「你们两个就意思意思嘛!」
王凯像看苍蝇似地看着成牧:「你给我滚远点啊!我男人的自尊都被你击溃了!」
成牧捧过王凯的脸,在他耳边低语,人们看来像是两个人在商量些什么,而成牧的那句话却是:「让我吻你。」
不由分说地抬高王凯的下颚,吻上倔强的唇,口腔似乎已反射性地为成牧而开启,忘记了身处广众之下,只想获取更多。
舌头有如肩头的线纠缠在一起,久久不放开。
淳朴的人们看得有些吃惊,这样激烈的吻,他们是没有见过的。
后来成牧才告诉他们,这是外国人接吻的方法,法国人最先这么亲吻自己的爱人,所以又叫法式亲吻。
人们又因为他们的亲吻而雀跃起来,拍着手,牵扯出衣服上零碎的响声,铃铃当当的,宛如祭典。
放开了王凯,两人张开了眼睛,人们的歌声嘹亮,而此时天清澈异常,树高水远,然后地久天长。
成牧在王凯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脸,他知道现在自己的举动很异常。
「那么就当成是一场该死的感冒!」成牧心里默默想着。
转身,老人将手放在他们的肩上,微笑着点点头。
成牧那一刻,忍不住用傣文说了句谢谢。
老人脸上的皱纹更加地深刻,慈祥。
成牧这才露出了与自己年龄符合的笑容,微微带着耍赖地对王凯说:「你看,这可怎么办?咱们结婚了!」
第五章
婚礼结束之后,王凯竟然倒下了;成牧着手准备着拍摄日出的工作,为了比较容易出发而改变住的地方,王凯则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留在了原先的竹楼里。
身体一阵发冷,想要起身却浑身无力。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王凯知道,自己大概是中暑了。
走得太急,来不及拿消暑药,用成牧的逻辑是,到当地现买就是。
成牧现在不在身边,就只剩下自己,跟楼下那个不懂得汉文的小伙子了。
「成牧,我非剐了你不可!」
头一阵晕又昏睡了过去。
整理着当天已拍好的底片,朋友跟成牧笑问道:「你『老婆』放在竹楼没事吗?」
「老婆?」成牧笑着反问:「什么老婆?」
朋友挤了挤眼睛,「你们昨天才结婚,今天就忘了啊。」
成牧恍然大悟,「他啊,让他一个人待着也好,没人跟我拌嘴。」
朋友拍了拍他的背:「话不要说早了,你的表情可是寂寞得很,无论怎么说,过一会儿去红豆树下采红豆吧。」
几个人玩着,不觉到了下午才往回赶,再回竹楼的时候,竟然一个人都不在了。旁边竹楼的老阿妈跟他们招着手,说是远方来的客人病了,已送去医院。
「废物,一天不在居然进医院了!」成牧着急,扔下宝贝器材跟着就要强行挟持朋友开车去医院,「快点!马上带我去当地的医院!」
朋友还没来得及申辩,就被成牧连拖带扯地塞进了车里。
「你跟他什么关系?」朋友看着成牧笑问。
「什么关系都没有!」口气很生硬,但透着抹不开的焦急。
「对了,你上次跟我说,要介绍给我认识的女朋友呢?不是说来西双版纳就带给我看么?」
成牧愣了一下,随后苦笑道:「她不是跟个外国人跑了么,那时候我才十八,什么名气都没有,也没有钱,她离开也是应该的。」
「那你的红豆是带给谁的?」
「没谁。」成牧笑了笑,脑海里浮现出王凯的侧脸,那躺在花瓣中的胡桃美人。
红豆,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那一期的专辑完全是为了她,她曾是他心目中唯一的胡桃美人。
王凯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液体输入他的血管,随着血液游走在他的身上。
「王凯!」成牧没到病房前就开始喊,医院的护士略带怒容,示意他轻声一些。那个叫岩刚的小伙子带着一脸憨厚的笑容,告诉他,王凯已经睡了。
成牧把门关上,坐在王凯的身边。
「喂!醒醒好不好?不就是个中暑,怎么弄得跟死了一半似的。」
王凯没动,成牧把脸放在了王凯的手边,看着他正打着针的手。
王凯悄悄张开左眼,微微笑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发现了成牧的焦急。
「也好,」成牧自言自语:「你睡着了,就不用听你的废话,回去我给你看今天的日出,林子里雾很大,非常的壮观,跟你说你该跟我一起去,不去肯定后悔。
「你见过红豆树没?采了红豆带给自己爱的人,不过,王凯你好像也没什么女人跟你吧。」
边说边笑,成牧偶尔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让王凯微微有些喜悦。
放在口袋里的红豆坚硬地咯着人的皮肤,成牧把它拿了出来。王凯的睡容让成牧不由得一笑,悄悄摊开他的手心,小心地把红豆放在他的手心里。
王凯有些吃惊,又偷偷睁了一只眼,成牧似乎走去了窗口,摊开自己的手心,一小袋的红豆就被自己攥着。
我们做了这么多情人做的事,那么我们是不是情人?
不过,成牧啊,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成牧又伸手去怀里拿烟。
「我说,二十岁的烟枪,这里是医院。」病床上的仁兄说话了。
成牧惊得差点没把烟掉地上。「你什么时候醒的?」
王凯清了清嗓子,捏起鼻子故意学成牧的话:「回去我给你看今天的日出,林子里雾很大,非常的壮观……」
成牧扑上来捂住了王凯的嘴,王凯笑得直打颤,那红豆散的满床都是。
「放手啊,红豆跑我衣服里面去了!」王凯边笑边道:「我手上打着针呢,你赶快把红豆给我拿出来啊!」
成牧这才放手,笑道:「怎么会跑到衣服里面去?在哪儿呢?」
顺着领子掉进去的。」
成牧摇着头,解开王凯的衣服,不想前天夜里留下的痕迹依然健在,一片的嫣红。
「找到没啊?」王凯催促着成牧找他的红豆。
「你别催。」成牧的声音却表明着心思已不在红豆上。
「喂!中邪了啊?」王凯察觉出成牧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