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霎时间觉得饥肠辘辘,但不著急吃,向他二人道:周大哥,心眉姐,你们好心收留我,我真不
知道该怎样谢你们才好。我已经无家可归了,不晓得你们能不能好人做到底,让我跟在你们身边?你们放
心好了,我自食其力,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话到动情处,我在考虑要不要挣扎著给他俩磕个头以增加效果......
幸好,平日被逼与苏晶齐看的肥皂言情没有白看,心眉首先笑道:这有什麽难的,我和全国就当多了个
兄弟,你说是吧全国?
周全国傻傻一笑回道:好啦,他都叫我大哥了──阿进,等你好了我带你上工去。
我忙不迭得点头,心眉在一旁嗔道:全国,他身子还弱著呢,等全养好了再去。
我没事的。我笑道,人生转折处真是不可思议。
从今起,世界上再无红狼苏进,倒多了个建筑工苏进,所谓世事难料,就凭这,已足以让人鼓足干劲活
下去了......
第三章
我从不对人生做任何计划,一切顺其自然。
五岁时候我能完整得弹奏一首曲子,那时候父母兴致勃勃得计划著投资发掘我的音乐才华(?!),
三年後我首次登台不久,妈妈过世。
接著我本人的计划是早些独立,照顾好妹妹,分担爸爸身上的担子,然则时不待我,又三年,顷刻间
父母双亡。
十一岁进红狼,我原以为人生到此,不必费心计划,做惯洛翔的左右手、冲锋枪,也乐见洛翔与苏
晶共结连理──孰料命运仍不弃我,抡起大刀生生把这牵绊斩断。
不痛吗?
能不痛吗?
只不过,我仍然在这里,在太阳下,一车一车得推著袋装水泥,穿梭於建筑工地之间。
一个半月,我在这建筑队里,尽管来得晚,但却得到了不少的尊重。原因在於:第一我认字,不但认
字,居然还能理解一些很复合句;第二,我能看懂工头那拙劣幼稚的账本并找出其中纰漏;第三──第三
似乎是我还懂得少许法律的样子──当然,我可以发誓我是持有律师从业资格证的。
话说某日,我和周全国的薪金发了下来,同时还煞有介事得附上一张纸条详细各项目,我一眼扫过去
就发觉不对,拉著周全国气势汹汹得来找工头,拍出合同与工资条一条一条与他理论。
工头先是一脸凶相得谓要开除我,而後由於聚集起来的工友越来越多,每个人在听了我与工头的对质
之後知道吃了暗亏,当下群情激愤,我顺理成章得以罢工要挟,众人见我带头,几乎个个响应,工头就此
软了下来,答应补数。
倒不是我爱找麻烦,实在是今时不同往日,对钱不能斤斤计较,而必须两两计较。
心眉听闻此事,秀眉微蹙,训斥道:全国,你也真是,怎麽就不会拦著小苏呢?
周全国嗫嚅不答话,我笑著解围:大哥有劝我,我执意要去。
你啊,性子那麽烈,会吃亏的。心眉叹气。
我点点头,对她这个结论深表赞同。
周全国瞪著我,跳到另一个话题:阿进,你是不是进过大学堂?我听你跟工头吵,一口一个违法
的是你们;,你当我们不敢告;什麽的,哎,你怎麽这麽懂啊?
我轻笑,周全国眼里的崇拜让我感到不自在,便慢条斯理得道:那全是唬他们的──我们占理,不
过讲真的,的确不敢告。
为啥?我们不是占理吗?
心眉笑了,冲我道:小苏,你别理他,没见过世面呢。
我耐心得解释:真要告,花时间也花钱,划不来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打官司,一个不好,目的
没达到,惹一身腥。
当然也有例外的情况,比如当有钱有势有闲又需要法律还一个公道清白的时候,通常法院也很欢迎
这样的主顾。
周全国似懂非懂,却不再问了。
而工头对我的报复,到是来得快。
一周以後,工头派人找我。
入得那小平房内,我先环顾四周,除工头一人在剔牙外,并无第二人。
我阿谀奉承得笑:工头,你有什麽事吗?
已尽我所能笑得卑贱,可惜工头不懂欣赏,他斜乜著我,继续剔牙:苏进啊,这个月的工钱你已经
拿了,明天你就不用再来上工了。
工头要开除我?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我在点头哈腰的明知故问中朝工头靠近。
工头尽管飞扬跋扈,不过普通百姓一个,压根没察觉危险,板著脸甩手让我出去,我纵身一跃,到他
跟前,一拳砸在他衔著牙签的小嘴上。
工头惨叫著倒地。
我上前用膝盖顶住他的胸口,冷笑道:还要开除我麽,工头?
工头似乎吓傻了,不忘威胁:苏......苏进,你好大的胆子,我要......我要叫你警察抓你......
听著他声嘶力竭的吼叫,我顿觉好笑,不耐烦得又给了他一拳,道:行啊,你叫警察吧,等警察来
了我们再算帐。
语毕,我加重了膝盖的力度,左手卡住工头的脖子,计算好力道,数秒後,那张猥琐的脸开始变为铁
青。
我放开手,继续笑:感觉好麽?要再来一次麽?
工头拼命喘气,没吭声。
我站起身,不忘笑容:你别以为你有什麽背景,可以仗势欺人。告诉你,我也不是什麽乡下来的土
包子,你若真有本事,找人来把我收拾了,做不到的话就少装蒜,当心我让你一家都不好过。
抛下这些狠话,我大步走出了小平房。
出乎我意料的是,外面竟然围聚了不少工友,见我出来,一个个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我心想该不是刚刚吓唬小朋友的把戏把他们也震住了吧,孰料,周全国扑过来,把我上下打量一番
,冲著我吼曰:阿进,工头开除你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个工友立刻跟著吼:那狗娘养的,没了良心的王八,开除了阿进,咱全都
走人!
刹那间,周遭一片应和声。
我万没料到有这麽一出,愣是给吼得头晕脑胀,忙道:你们误会了,工头没有开除我,他只是──
嗯,只是为了算错工钱的事向我们道歉罢了。
形容委琐的工头瞬间被我拽来涂胭抹脂。
静寂一片,没人应声,估计全被我的弥天大谎吓呆了。
我不得不讪笑:大家放心好了,工头不会开除我,当然今後更不会少大家工钱,回去干活吧。
说完,我率先返回工地。
就这麽一桩事,我在建筑工队隆重得成为了英雄。
只是这事的真相我并没有瞒住心眉,她知道後,依然叹气,不说什麽,却是无声胜有声。
我知道我个性的缺陷,但也没想到,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让我离我的世外桃源再度相距十万八千里
──
所以我说,人生是不可计划的。
我失策的地方有两个:一、在没有查清工头的底细前冒然使用暴力威胁,我将他作了小混混,实在失
敬,若我知道他是自恃有靠山并且睚眦必报的人,我也许会考虑另一种方法;二、威胁不够彻底,我分明
应该将他打得奄奄一息才是,让他相信我有足够的能力随时取他性命──可惜,没有做到家。
事件发生过後两天的下午,我和周全国放工回来,不见心眉那熟悉的身影,正自纳闷,一个工友慌慌
张张得跑来告诉我们,有一群不知从哪里来的混混到学校捣乱,把校内的老师学生都扣押了,扬言要姓
苏的去他们才放人。
我和周全国闻言皆脸色大变,不同的是周全国变色的同时拔腿就跑,我则留在原地有些发怔。
这里说明一下,所谓的学校,不过是破烂的小砖房,属於彻底的违章建筑,四十几平方,工友们带在
身边的孩子几乎全在那里上课,课程从幼儿园到小学高年级。心眉和几个大妈阿姨在那任教,其实不过
是把一群毛孩子聚集起来,不让他们流离浪荡,发生惨案而已。
乍一听这样的学校还有人劫持,并指名道姓了找我,我第一反应就是红狼追杀叛徒而来,这便是
我面色大变加发怔的原因。
第二反应是,洛翔再无耻也不可能做出这等胁持妇孺的事,理所当然联想到工头,我不禁向天一声叹
: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阿进,你不去救心眉吗?报信的工友满脸焦虑,全国叫大夥拿家夥去了,也不知道那帮人什麽来
头!
我苦笑,拿什麽家夥啊,又不是混帮派的。
你去找全国,让大夥别冲动,等我。那些人找的是我,我出面才能解决问题。
扔下话,我也不管对方能不能明白,径直冲向那间小平房,打定了主义这次非把工头KO掉不可。
平房大白天里房门紧闭,里面隐隐有说话的声音,我不假思索得撞开门,食指差不多直插工头合不拢
的嘴,哼道:工头,你这次也过分了些,哪找一帮街头混混?以为能吓唬得了我麽?
工头的表情宛若癫痫发作,双眼发直,口角流涎,哇啦哇啦得叫:苏......苏进!你居然......居
然这个时候给我捣乱!
我和工头的面目均狰狞得巴不得一步上前咬断对方的喉咙,此时,房间内蓦然响起一声轻笑,接一个
熟悉、嘲讽兼带点愉快的声音:真是苏进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闻声我如遭电击,这才省起房间内还有人,缓缓转过头去,面对现实:三人呈众星拱月搬牢牢护卫住
中间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士──我的一位故人。
辛铭恩,红狼最大的敌人黑鹰的实际上的头,居然在这个等而下之、不可思议的场所碰上,除了
感慨人生何处不相逢之外,我已然无言,怕一旦出口,即刻成脏。
工头在讪笑:辛公子,你认识这混小子?
我正要搭话,辛公子已然冷笑:混小子?你可知他是谁麽?还不快给苏先生赔罪!否则哪天横尸街
头,可是谁也救不了你。
工头显然被吓呆,瞪著我,下巴张至人类极限。
为免工头下巴脱臼,我及时开口:辛公子说笑,我不过是工头手下一个小工人而已。工头,学校那
边的人若是你请去的,烦你送他们回去,我们之间的帐,该算的你跟我算就是了。
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工头瞄了辛铭恩一眼,如蒙大赦,飞也似得逃出门去。
然後,我不得不转而面对我的东家:这是黑鹰;的产业?真是抱歉,我完全不知道。不过你也该
听说了,我已非帮派中人,算不上探子吧?
辛铭恩上上下下打量我,左左右右扫描我,冒出一句话:苏进,你要我信你?
我没要你信。我好脾气得说,既然在这地方都能遇到你,我不认栽都不行。我走就是了,不过工
钱要结算给我。
接著你回红狼;去?
......你认为我还回得去?我苦笑,要让人相信事实怎麽那麽难啊。
辛铭恩的笑容加深:我怎麽知道这不是你跟洛翔合演的戏?再说,你在红狼;的时候,可是让我们
吃了不少亏,现在你单枪匹马跑到黑鹰;的地盘来,苏进,你还是觉得你想走就能走?
我不吭声了。
当年洛翔回国接管红狼,大刀阔斧,破釜沈舟,与黑鹰的冲突纷争不是一天两天,那梁子结的简
直有帝王大厦那麽高、万里长城那般长,我还记得我曾有几次可是把辛老大气得牙咬得咯吱作响,我都
能记住的事情,身为债主的他哪可能忘记。
你打算怎麽处置我?尽管是悔到肠子都青了,表面上仍要保持不动声色。
辛铭恩不作答,只是把眼睛微微一眯,我眼见著一张阳刚端正的脸突然间皱成老谋深算的猫脸,就忍
不住在心里哀叹:
我这是何苦来著?为了几块钱硬是把自己的大好前途葬送......
第四章
读书的时候,我也是个爱看书的人。
为了对将来的职场环境有所了解,我不遗余力地学习了以《教父》为代表的一系列各国黑社会题材的
巨著,以期将来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做到胸有成竹、进退自如。
所谓劳力者役於人,这一规则在黑社会也不例外,在作为红狼高层的那段时间,我几乎就没有碰
枪的机会,每天穿得人模狗样得坐办公室、谈判、进出银行、招待政府官员,很偶尔得进一次警察
局......别误会,是作为律师团的一员去作和平交涉的。
这些表面轻松的活儿事实上超级耗费脑细胞,更别提我还得负责帮洛翔清理各分支机构的账目,天晓
得我对数字最是没辙。洛翔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弱项,但他总是以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管钱能让我放心为由
搪塞我。
因此,我对无数通俗小说大众影片里赞誉有加的黑帮老大是没啥感觉的,相较之下,也许做个亡命之
徒──就是那种在电影里经常能看到的左手冲锋枪右手手榴弹驾一辆打劫而来的好车风驰电掣与警察血战
三百回合的反派英雄人物还比较符合我的理想。
可惜,自由自在还不过两月,黄粱一梦,梦醒时分更觉凄凉。
我把自己的现状形容为凄凉,估计就是连仇家辛铭恩也不会反对的。
那小子把我逮回来以後,倒也没有多加折磨,只是把我吊了起来,用皮鞭抽了约莫数百下──当然,
可能是我夸张,毕竟我对数字最是没辙。
我似乎是昏过去了一次,辛老大非常友善得用盐水把我浇醒。
基本上,我们这些混黑道的人,很少有用到鞭子的时候,它太阴,太柔,操作性不高而技术要求严格
,除了特地拿来折磨人外没什麽用处。
而且,那仿佛也是道上的一条定理了,用这种武器的高手,通常是女性。
辛铭恩的鞭子用得不错,那鞭子至少有一米五以上,而他每一鞭都能抽中我的不同部位,堪堪避开脸
。
尽管我疼得厉害,控制不住得全身打颤,仍是对辛铭恩露出了甜美的微笑,毕竟他似乎没有打算要我
的命。
辛铭恩打累了,斜靠在沙发上喝茶──哦,对了,忘了说明,这里可不是什麽可怕的行邢室,而是辛
家的别墅,装潢富丽堂皇,犹胜欧洲贵族府邸,那揍我的皮鞭,据他介绍,是用老水牛皮浸制。
放他下来吧。辛铭恩对伺候在我两边的人说,当他看到我的好笑容,从嘴角也挤出一点笑意:不
错嘛,苏进。
我身子一松,摔在地上,尝试了一下,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於是我决定趴著,回辛铭恩一笑:哪里
,辛老大过奖了。
辛铭恩起身走过来,用皮鞋鞋尖撑起我那沈重无比的脑袋,我正思忖著要不要把所有的重量都搁在他
鞋尖上,他又把脚收了回去,上方传来他阴阳怪气的笑语:苏进哪,真看不出来你的野心有那麽大,连
红狼;的第二把交椅都不能满足你,非当老大不可?你跟洛翔多久了?十多年了吧?难怪他差点栽在你
手上。
呵呵,辛老大打人的力气不够,讲废话的精力倒还蛮足的。我笑眯眯得回嘴。
苏进,我把你送回给洛翔好不好?
随便你,难道辛老大还给我选择的机会?
辛铭恩眉毛一挑,露出个更阴森的笑容:苏进,你能活到现在,不就是仗著洛翔无心置你於死地麽
!他再度踱到我面前,拽起我的头发,我被迫与他对视。
这小子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阴毒,他冷笑道:知道不,苏进,你干得实在不赖。洛翔跟苏晶离婚了
,不但如此,苏晶还正式宣布脱离红狼;。
什麽?
乍闻此事,我如五雷轰顶,明知不该在辛铭恩面前示弱,但仍控制不住怔愣当场。
很意外?你该想得到,叛徒的妹妹,红狼;的人怎麽可能容得下她,更何况是留在老大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