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莫心伤
莫心伤  发于:2009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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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进一步做检查,你不要担心,他醒来了,就是恢复的第一步。
韩凉低头,看着杨慕修长而洁净的手,问:他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杨慕说:看个人的情况吧,因为个体差异,每个人的恢复程度也不同。但毕竟他是因为失血性休克,脑部缺血而深度昏迷,醒来的初期意识混乱、失忆都是正常的。我们会对他进行复健,相信情况会好转。但最后,他能不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还要看具体情况。
最差的情况是什么。
最差的情况是你用钱请专业护师,养着他一辈子。
韩凉突然阴暗地觉得,那是最好的情况。
不过韩净这种情况并不是脑外伤,恢复情况应该较好,那种情况基本不可能,只要不出意外,他以后还能唱歌。所以你不用太悲观,如果真是失忆,也只是暂时性的。
我明白了,谢谢你,杨医生。
这是我该做的,而且杨慕笑得很亲切,我也希望韩净能够好起来。
×××
没有侥幸,韩净真的是失忆了。
杨慕说,也有可能是病人潜意识里排斥过去,所以不愿回想起来而导致的。
不管怎么样,韩净真的不认得韩凉了。
韩凉很想骂人。即使八点档的电视剧都不见得有这么狗血。
韩净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乐队里死了两个人,健还被押在警察局,而警察一直都在保密。外人看起来非常扑朔迷离,但有杂志揭露之所以会有这场悲剧,是因为Angvil的成员私生活糜烂,乱交嗑药,导致精神崩溃,互相仇视嫉妒。
这种言论一出,许多人就站了出来,指出韩净曾跟某某制作人有身体上的交易,还有纯有药物依赖的毛病等等等等。
谁真谁假,谁又说得清楚。
只是Angvil的名声不再那么好了。
但另一方面,因为两位成员的辞世,Angvil以前的专辑被奉为经典,公司乘机退出珍藏版,造成了抢购。
公众的想法,从来都很难以琢磨。
韩净的经纪公司派人来看了韩净,也相韩凉表达希望韩净康复之后能复出的希望,韩凉答,到时候再说吧。
韩净在慢慢恢复,韩凉白天在病房里陪着他,晚上才回到林栎棠的公寓里。有时甚至比林栎棠还回去得晚。
哥哥韩净怯生生的声音还有点沙哑,他好像还很不习惯叫出哥哥这个词。
嗯?韩凉一边削苹果一边应了一声。
那个韩净有点踌躇,小心翼翼地说,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以前的事?
韩凉抬起头来,韩净的眼里有着期待。
韩凉调转目光,还是无法盯着那双黑洞一样的眼睛太久,他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谎话说不出口,真话更加说不出口。
那个就是你跟我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你是在你母亲去世后才来我们家的。后来父母都去世了,你
韩凉不晓得怎么说下去。
我就进了孤儿院了?

韩凉很怕他问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被扔在了孤儿院。
但韩净没有问,只是低下头看着身上白色的被子自言自语:所以才认得了乐队里的人。
纯健还有阿刹他喃喃地念着名字,好像想得很吃力,他皱着眉头,我叫净我们的乐队叫Angvil。Angvil,好奇怪的名字
Angle和Devil,不知道是谁起的。韩凉插话。
韩净笑了出来,那笑容带着淡淡的光彩,仿佛能在空气中晕开,引发一圈一圈的涟漪直至人的心里。
他们现在在哪呢?
韩凉一下用力过猛,手里的刀将果肉削了一大半去了。
他终于深深地注视韩净的眼,说:纯与阿刹已经死了,健在警察局。
韩净露出震惊的表情,他抓紧被子,无措地低下头,说:是么
韩凉把苹果切成片,放在盘子里,递给韩净:慢点吃。
韩净慢慢地拿起一片,放进嘴里,默默地嚼。
明天,是阿刹的葬礼,跟我一起去吧。韩凉看着他的头顶,说。
嗯。他温顺地答应。


39
阿刹的葬礼,在流经本市的一条江上举行。
将骨灰撒在奔流的河水里,不晓得是回归还是开始。
这是他的决定。
在他离开他的病房,走向韩净病房之前,他就做出的决定。
那个时候,他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他有着什么样的愿望。
他只在床边的桌上留下了一张字条。
将我的骨灰撒进江里。
人死亡的那一刻,我相信他所犯的罪与他所受的罪都全部归零。将一切唾骂与赞美都留在身后,死去的人可以得到平静的安宁。
健转过头,看着唐政平,说:想不到你也会说这样的话。
唐政平笑:我也是很深沉的!
健也笑笑,看着眼前的江水,说:他的罪就让我来代替他接受惩罚吧。
唐政平说:不用,没有人能代替别人受罚。你呀你有实施救助的情况,本来又就是从犯,应该是最低刑。这样就很好了,早点服完刑,早点重新开始。
健低下眼:重新开始
没有什么不能的。到现在还有以前的犯人给我写信,他们因为一切不可抗拒的力量被逼上了绝路,但他们在监狱里赎罪之后,又能重新开始。既然能又这么一次机会,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健侧目看他,然后笑了出来:被说教了,但是唐警官,你也别游戏人间了。
唐政平嘿嘿地笑:我正有此意。他突然转头,说,啊,你看谁来了。
健闻言看向那边,然后觉得一切都被冻结住。
韩凉推着韩净缓缓地朝健与唐政平走过来,韩净坐在轮椅里,目光滑过唐政平,落在健的身上。
健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看了,但他移不开目光。
韩净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柔顺的头发微微遮掩着迷人的眼睛,精致得挑不出毛病的脸,浅浅笑着的样子,让人想去摸摸他的唇。
健的心情不比他听说韩净醒来失忆时的更轻松。
韩凉看见健后退了几步,畏缩地低下了头。
他弯下腰,对韩净说:那是健。
韩净点点头:好像很熟悉的感觉。韩净看着健,可是,为什么他好像很怕我呢?
韩凉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们过去吧,要开始了。
健抱着阿刹的骨灰盒,站在船沿。
韩凉扶着韩净的肩膀,看着健把骨灰洒向江面。
江面之上,阳光明媚跳动。
在葬礼的尾声,健主动走近韩凉与韩净。
韩先生,我能单独跟你说说话吗?他低着头问。
韩凉用目光询问唐政平,唐政平点点头。
韩凉对韩净说:你在这里等等。韩净点点头。
韩凉跟着健走到一边。
什么时候庭审呢?韩凉问。
不晓得,等传讯,现在在取保候审中。健静静地答,然后问,那个,净
他在慢慢恢复,记忆还没有找回来。
哦。健还是低着头。
有什么对我说的吗?韩凉继续问。
健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我想谢谢韩先生,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在执迷不悟中。
韩凉温和地笑:不,我才要谢谢你。韩凉看着健,说,谢谢你还活着。
健的身子一震,抬起头,看见韩凉疲惫的笑容。
穿着黑色西装的韩凉,头发被吹过江面的风扬起,他的目光却晦暗难明。
我健无法再说下去。
因为你没有像纯与阿刹那样选择死亡,我无法再承受有人在我面前死去。是你给了我希望,所以你要有信心。
突然眼睛有点模糊,健点点头:谢谢,真的谢谢。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对韩凉说,不过有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说。
他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告诉警察。那天我半夜到净的家里,看见净躺在浴缸里,后来我决定不救他他并没有昏过去,而是跟我说了一句话,他靠在浴缸的边缘,好像很放松,他说
韩凉的心缓缓地跳,跳得很慢,仿佛下一刻就要停止了。
我死了后,告诉我的哥哥,他终于可以回来了。
韩凉听见江水滔滔的声响。
×××
健在离开之前,还是跟韩净说了一句话。
那个单薄的青年,对他喜欢着却又恨着人说:有时间去看看纯吧。
韩凉看着健慢慢地向远方走去,又低头看看茫然的韩净,抿抿唇。
唐政平摸着下巴,看了看韩凉说:我也有事跟你说。
韩凉挑眉。
韩净笑了起来,说:哥哥很受欢迎呢。然后他主动说,我去那边看看。就自己扶着轮椅到一边。
唐政平终于松了口气:和活人说话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韩凉死死瞪着他:你在说什么混话呢。
唐政平举手投降:我的意思是,你弟弟太漂亮,漂亮到有负担。他放下手,似笑非笑地说,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那些事,怕是很容易就被吸引住了。
韩凉冷冷地说:你别以为你自己就没问题。
唐政平笑道:本来我可以从良的,但你没有给我机会,所以我只有继续游戏人间了。
不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唐政平笑得很开心:不过说真的,等这个案子最后尘埃落定,我就去搞行政了。
韩凉看着他。
他继续说:反正这一直是我老头子的愿望,政平,政平,不就是希望我能做个官吗,反正我在基层积累了这么多经验,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大刀阔斧地开创美好前程了。
韩凉看着远方,说:那就祝你前途无量了。
无亮?不用这么诅咒我吧!
韩凉又瞪了他一眼。
唐政平伸个懒腰,迎着江风:或许,不久之后我就能找个好女人安定下来。
女人?你不要害人。
我是BI,你不知道吗?他大笑,罢了,不管男人女人,给我一个就行了。
哦,对了,你还去美国吗?唐政平问。
韩凉一愣。
×××
韩凉把韩净送回医院后,陪他到晚上,才回到公寓。
林栎棠已经在家了。
累了吗?来,我来抱抱。韩凉还在玄关的时候,林栎棠张开双臂就迎了上来。
韩凉却没有笑。
林栎棠放下手臂,看着韩凉,轻声问:怎么了?
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韩凉问,你做好了去美国的准备了吧,但我现在
林栎棠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他帮韩凉把外套脱下,挂在旁边的衣架上,没事,反正现在林氏我做主,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韩凉很哀伤地看着他:可是
没有可是。林栎棠打断他,抱住他,每天一起的时间这么短,你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如果真的心疼我,就亲我一下好了。他说着,就把嘴巴凑过来。
韩凉又感动又觉得有点好笑,贴上他的唇,主动把舌头探进他的嘴里攻城略地。
韩凉首次这么霸道,林栎棠感觉嘴里敏感的地方被一遍一遍刷过,脊背都酥了。
喂喂喂他快不行的时候连忙退开,免得被亲到找不到北就丢人了,你技术这么好啊
韩凉一笑,眼角的媚色让林栎棠看得一愣。
韩凉把手搭在林栎棠的腰上,说:你对我这么好,我只有用身体来补偿你了。
林栎棠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无奈地笑:傻瓜,不要想太多,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韩凉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
何德何能,真是何德何能。
林栎棠吻着他的头发,沙哑地说:那么,我就要接受你的补偿了。
第二天,韩凉醒来的时候,林栎棠已经离开了。
他看了眼钟,懊恼地抓抓头发。
已经这么迟了,昨天忘记上闹钟。
光着上半身下床,拉开遮住窗户的窗帘。
世界猛地大亮,他下意识地伸手挡住眼睛。
他愣住了。
缓缓地放下胳臂,阳光照在韩凉的脸上,他笑了起来。
抬起手,将左手放在阳光下端详,无名指上闪动着璀璨的银白。
那是在黑暗中行走的人们,最希冀的光。


40
韩凉到下午的时候才去医院。
哥哥昨天一定很累吧韩净说着,突然吞掉了尾音。
他的视线落在韩凉左手的无名指上。
韩凉装作没有发觉,说道:我找到一些你的相册,再加上原来家里有的,带来给你看。
哦韩净显得有点精神萎靡。
怎么了?韩凉用左手揉揉他的头发,他摇摇头。
韩凉带他到住院大楼后面的草地晒太阳。
因为毕竟是公众人物,韩净戴着帽子,还是那种宽沿的,本来是很可笑的样式,但韩净戴起来显得很可爱。
他埋头看着膝上的相册,露出白皙纤细的脖子,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
韩凉站在一边,眯眼看着他,突然很想抽烟。
他烦闷地调转视线,看见杨慕慢慢走过来。
嗨,小净。杨慕走近韩净,笑着说,你今天好吗?
韩凉浑身泛上不悦的感觉,忍住插话的欲望,深沉地看着韩净的反应。
韩净抬起头,笑容甜美:谢谢你,杨医生,我感觉好多了。
杨慕摸摸韩净的头,说:那就好。
韩凉闭闭眼,再次忍住扯下那只手的欲望,问杨慕:杨医生,韩净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杨慕终于把目光转向韩凉,微笑:我觉得还是等确定了韩净完全恢复比较好。
韩凉道:该做的检查已经做了,韩净现在除了还有些虚弱之外,其他都没有什么事了。至于疗养问题,我自然会安排最好的条件。我现在就想问,杨医生还有没有其他事。
杨慕终于收起笑,过了一会,慢慢地说:那就没有什么了。
韩凉一脸冷漠:那很好,明天我就办出院手续,杨医生,没问题吧?
杨慕又笑了起来:没问题。他转头看韩净,小净,等你出院了,我也可以去看望你吧。
韩净点点头:当然,即使我出了院,还是可以跟医生做朋友啊。
杨慕笑眯眯:既然你这么说就没问题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看了韩凉一眼,离开。
韩凉觉得头很疼,也很累。
他看着韩净无辜的眼神,蹲下来,对韩净说:真的很麻烦啊,你已经成了我的责任了。
韩凉睁大眼,眼里慢慢浮上泪光:我给哥哥添麻烦了吗?
韩凉低下头,看着他放在相册上的手,心里想,是你太耀眼了。
但他没有说出口。
我喜欢哥哥对不对?
韩凉猛地抬起头,对上他雾蒙蒙的眼。
韩净勉强地笑:我一看见哥哥心里就酸酸甜甜的,有点痛苦但又很美好。一旦看不见哥哥,就很想念,想得心好像被挖了一个洞一样。
韩凉无言。
韩净倾身,抚摸韩凉左手上的戒指,用很轻的声音问:哥哥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韩凉拨开他的手,起身,说:他是个好人。
韩净惊愕地扬起头:就这样吗?
韩凉看着他的目光很隐忍:这点很重要。
是吗韩净笑得很失落,如果哥哥能爱我就好了。
那会是另一场悲剧。
韩净身子一颤。
即使是工人铺陈的草皮,在微风的发酵下,也带着淡淡的清香。
韩凉低头,问韩净:为什么是我?
风好像变大了,贴着地方吹上来。
韩净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
晚上的时候,韩净发起了低烧。
看来出院还要耗一阵子了。
韩凉守在韩净身边,韩净抓住韩凉的手:哥哥今天晚上陪我好不好?
韩凉看他绯红的脸,不忍拒绝,点点头,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走出病房,韩凉刚要打给林栎棠,就看见他打了过来。
他接起电话。
小凉,你什么时候回来?林栎棠的声音很兴奋。
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凉了下来。
韩净发烧了,我走不开。
是吗林栎棠停顿了一下,然后委屈地说,本来想庆祝一下的,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
韩凉低声笑了起来,故意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林栎棠也笑了:求婚纪念日。
我可没有答应。
哎,你没有答应吗?那我白白高兴了一整天啊。
说完,两个人都笑起来。
好吧好吧,你好好照顾弟弟。对了,你吃饭了吗?林栎棠问。
韩凉道:没有。
那好,你等等,我送饭过去。
不用了。
今天的晚餐可是我研究了好久菜谱才做出来的,不吃划不来,我怎么也要让你吃到。你等等,我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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