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染尘——舞于刀锋
舞于刀锋  发于:2009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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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鸦觉得沈彬好天真,笑了笑,“你不懂。”
  
  沈彬却道:“你是不是男人,那么麻烦?”
  
  闻鸦苦笑一下,猛灌一口酒,一下子呛住了,猛咳了好几下,脸也红了,喘了口气笑道:“失态了。”沈彬看他眼睛居然有点红,忍不住道:“你是男人,她是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闻鸦居然鬼使神差的回答了句:“他是个男的。”一说完,酒也醒了,想起来之前不怕死的和沈彬鬼扯半天,也忘了撒谎,这下惨了。只看着沈彬的脸色,怕他一心要替江湖除害。
  
  沈彬脸色非常惊讶,最后平静下来,只是说了句:“那很苦啊。”
  
  闻鸦想不到他会这样说,就像呆了一样看着沈彬,沈彬被他看得好尴尬,转过了脸去看别的。那个时候,月光幽幽,花香暗涌,闻鸦看着沈彬在自己面前,脸有些红的看着别处,只觉得他那么干净,里里外外都一尘不染的样子,突然心动如潮不能自己。
  
  闻鸦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触沈彬的脸,快要碰到,一下子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沈彬看他动作怪异,问他怎么了,闻鸦摇摇头,笑了笑:“没什么,谢谢你。”心中倒有些感动。
  
  沈彬自己坐下,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时有点发呆。闻鸦突然想到,会不会沈彬也喜欢男人,所以才会出这样的话。他突然很想试试,把这个人拥在怀里,不知道什么感觉。
  
  那种鬼使神差的念头使他宛如飞蛾扑火,不顾一切。看到沈彬失神,自己挪过身子,和沈彬并排坐着,也不说话,抬头看看夜空。
  
  两人一直坐到深夜,沈彬头有些昏昏沉沉,自己甩了甩头。
  
  闻鸦知道时候到了,伸手握住他的手,沈彬一下子睁开眼,猛的挣脱手,却被闻鸦握得很紧,一下子没有挣开,说了句:“放手!”
  
  闻鸦轻轻放开,问了句:“你是不是?”
  
  沈彬脸色一沉,“是不是和你没关系。”
  
  闻鸦看着他,“有关系,我喜欢你。”
  
  沈彬觉得很荒缪。闻鸦之前和他信誓旦旦,说自己多么喜欢一个人。现在告诉他他喜欢自己。可是闻鸦的眼神,里面只能看到真诚。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话,都那么真诚,好像心就捧在手上,给你看,还在跳动。
  
  沈彬还在恍惚中,闻鸦已经拥住他开始轻吻他的脖子,细碎缠绵,温柔入骨.沈彬的眼睛渐渐眯起来,然后一把反剪住闻鸦的双手,闻鸦疼得眉头一下子皱起来.沈彬看他漆黑的眼眸中光亮闪烁,细细的汗珠浸出额头,轻轻放开他,说了句:“你走。”
  
  闻鸦摇摇头,嘴边浮起一抹笑:“你是的。你喜欢男人。”沈彬看到他的笑,觉得刺眼,又移不开视线。那种暧昧的温柔,赤裸裸的挑衅,比烈酒还要让人兴奋,很猛烈的感觉在一个微笑中传递过来。沈彬想说他也许确实喜欢男人,但不意味着他就喜欢闻鸦,可是大脑中非常混乱,甚至无法整理出一句完整的话。很多想法零零碎碎飞跃而过,他没办法抓住,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应该要什么。
  
  闻鸦却脱掉了自己的外衣,开始摸索沈彬的胸骨。沈彬最后涌上来的理智是他恨闻鸦,这个人,在他生命中的某一个晚上,完全把他带到另外一个世界。
  
  第二天早上,闻鸦不辞而别。再后来闻鸦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爱上沈彬,沈彬又怎么肯接受自己。身体的感觉真真切切,思考起来却荒唐透顶,真是天地颠覆日月混淆了。
  
  若不是沈彬,闻鸦一辈子不会知道什么是相思。他这辈子就动过两次真心,第一次是毫无希望的,至少他觉得是如此,动了也白动,不敢越雷池半步。第二次遇到沈彬,却是一颗水灵灵的果子洗干净了装在盘子里,摆在自己面前,触手可得。他伸出双手,却在那干净的果子上落上肮脏的手印,急忙把手收回来,落荒而逃。
  
  如今却在这里再次遇到沈彬,说不心慌,是假的。
  
  06
  
  沈彬煎好药,给闻鸦端了过来放在桌子上。黑色的药汁,白色的水雾,熏得人眼睛疼。闻鸦道了句谢,伸手去端,却完全没有力气端起来。沈彬想帮他端起来,闻鸦却一咬牙,使劲端了起来大口喝了。
  
  沈彬看着他,待他喝了药,就要出去,闻鸦却开口道:“你不坐坐?”
  
  沈彬点点头,屋子里没有椅子,他顺势坐在闻鸦的床前。闻鸦突然觉得尴尬起来,脸居然有点红,想问他为什么下了天山,为什么憔悴了那么多,可又怕听到回答。只好说道:“谢谢你的药。”见沈彬不回答,又道:“现在外面安全吗?”
  
  沈彬答道:“还行。我们离桃花林有五十多里,这个小屋很隐蔽,他们暂时找不过来。”
  
  闻鸦知道沈彬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要摆脱追兵倒是不难,点点头,突然想到一点,问道:“你没受伤吧?”这个问题太过显而易见,沈彬没有回答他。两人就一下子无话可说了。闻鸦不敢造次,沈彬则似乎在想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子,沈彬突然说道:“可不可以看看你的剑?”
  
  闻鸦意外的看了看沈彬,把佛染尘递了过去。沈彬接过仔仔细细看了看,“七寸六分长,好短。”闻鸦点点头,佛染尘是剑的打造方式,却只有匕首大小,剑柄上精钢雕刻飞天佛像,黑檀剑鞘上反而无一丝修饰,极为特别。
  
  沈彬拔出佛然尘,只觉得寒气森森,眼睛也被这剑光照亮了,问道:“听说此剑杀人不见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佛染尘本是天福山庄三宝之一,历代相传。因其杀人无血,切物无痕,江湖中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其刀柄上的黑龙珠是西天佛祖掉落的念珠,才能有此神迹,甚至有人说此刀杀人过多,刀刃上魂魄缠绕,刀刃划出的伤口都被冤魂涌入吸血,所以血流不出来。
  
  闻鸦不知他为何问这个,点头道:“嗯,这剑特别薄,又极快,如果是高手使出,剑法极快的话,杀人时人已死,血却流不出来,倒是事实。”
  
  沈彬笑了笑,“久闻其名,一直没见过。”又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珍重递了回去。佛染尘之名天下皆知,深藏于天福山庄,江湖中人闻者多见者少,绝大多数人连它是长是短也不知道。而且很少人知道这剑落在了闻鸦手里,所以叶烽和闻鸦厮混了两年,也没注意到它就是佛染尘.
  
  闻鸦看他看得珍重,笑了笑,:“是很有名,其实也不见得那么厉害。”
  
  沈彬轻叹一口气,“申迟将此物送你,何等慎重,你这样讲,岂不辜负他?”虽然闻鸦辜负人很正常,到底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沈彬的眼睛就低垂了下去。
  
  闻鸦愣了愣,沉默一下,说道:“这个,不是申迟送的。”
  
  沈彬皱皱眉,他也曾猜测过这剑的来历,想过很多原因申迟会送剑给闻鸦.但想不到却不是.沈彬奇道:“难道你擅自拿的?他们怎可能放过你?”
  
  闻鸦从未对人说过此剑来历,被沈彬一问,回想来,犹如一梦。他踌躇了一下,问道:“你知道四年前,申迟曾经大病过一场吧?”
  
  沈彬点点头。四年前申迟大病昏迷,江湖中传得异常神秘,只因申迟本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用毒高手,其姐申斓又是第一神医,他得大病自然引起种种猜测。“我听到的最多的一种说法是毒王武莲花不满申三公子风头太健,两人斗毒,后来申三公子杀掉了武莲花,自己却也中了剧毒,难以医治。”
  
  闻鸦听了点点头,“这个很接近事实了。其实当时与申迟斗毒的,并不是武莲花,而是武梦。”
  
  “武梦?”这个名字沈彬从未听过,却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武梦就是武莲花的女儿,从来不在江湖走动,你应该不知道她。那时武莲花刚病逝,江湖中人并不知晓。武莲花死的时候要她不得依靠毒物闯荡江湖,并且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她好好待在家里。偏偏武梦这丫头平时就眼睛长在头顶上,被她爹管久了,早恨不得出来把江湖弄个天翻地覆。她爹一死,人还没冷透,她就来天福山庄找申迟挑战,还说什么要赢了申迟才回去下葬父亲。这事儿就这么出来的。”
  
  至今闻鸦还记得武梦来天福山庄挑战的模样.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圆圆的大眼睛配上小巧的嘴唇,身体却已经完全的成熟,紧紧包裹在白色的孝服里面,在门口和门子赌气地大吵大闹,非要见申迟.
  
  “按你说的,这武梦的技艺应该不如其父,为何申迟会中了她道?”
  
  闻鸦苦笑道:“因为我。”
  
  等了等,闻鸦又道:“申迟不想理她,但是和武莲花有过交情,就故意输给了她,打发她走。谁知她走的时候又讥讽了申迟几句,将离气不过,就跑到她下山的路上堵着她,额,说了她两句,两人打了起来。后来将离失手伤了武梦,自己也中了她的毒,逃回了山庄。后来……,后来,我无意中救了武梦,她骗我自己中了申迟的毒,非要申迟的一味藏药泣血灵芝才能解,我去偷来给了她。结果她使出手段暗算申迟。申迟中了她的明妃毒,却差了那泣血灵芝,无法配备解药……”
  
  那个时候,闻鸦被个喜欢他的女人报复,弄了身说不出口的脏病,实在恨不能死,只得厚着脸皮托了申若雪请申斓为他医治。申斓一个妙龄女子,虽然可以治愈他的病症,却不太愿意他住在自己府邸,就把他丢给了在山上别院居住的申迟,申迟也可以顺便看看他的病症。申迟见到这个大活宝又来到自己处,倒也不讨厌他,只觉得有趣的紧。闻鸦心中就是万般不愿意又能如何?何况他那点子念头一直没有真正死心过,也就留在别院小住了。他这小住,却差点要了申迟的性命.
  
  不过这些沈彬也不能知道.倒是毒药的名字让他很有好奇:“明妃?”年轻的女孩居然给自己的毒物取出这样的名字.
  
  闻鸦叹口气,“对,就是明妃。后来申斓还说这个武梦才是真正的毒中之王。她的聪明灵巧与申迟不相上下,但却比申迟更懂得人心与毒物的相同之处,可惜太年轻,假以时日,必定青出于蓝。……我觉得她说得很对。光是利用人弱点这项,武梦就比申迟强了太多了。”
  
  沈彬看闻鸦说这一段时声音越来越低,暗自叹气,闻鸦怎会莫名其妙去和申迟作对,救那女孩?果然武梦善于利用人心,只怕本身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多半闻鸦老毛病犯了,中了对方的美人计。但也没说什么。闻鸦看他神情,也猜到他的想法,却不想辨驳。
  
  武梦貌美如花,且全身透着一种孩子的性情,让人觉得就好像自幼爱慕的女孩一样,心里渴望,又不敢擅动.加上她一付看不出闻鸦心思的样子,更觉得可爱.也正因如此,闻鸦才上了她的当。如果武梦主动勾引,他倒反而比较容易识破,毕竟是久经情场,十六岁的女孩再聪明也会有马脚.
  
  闻鸦看她晕倒在山路上,将她救了下来,见她那么可怜,想起申迟平时对自己多么不留情面的做法,有了同仇敌忾的意思,鬼使神差去给她偷去药材.更让闻鸦后悔到极点的是,其实申迟并没有真正防备过他,才让他有机可乘.当然,闻鸦在后来把这解释成申迟觉得他太无能,所以没有防备他,这样自己心里多少好受些.
  
  沈彬看他出神,也不想他难堪,等了一会问道:“那申迟中毒怎么解的?”
  
  “那个毒,没有药可解。”
  
  当时那个僻静的小院子里,申迟和当归、将离在里面,武梦和闻鸦在外面,中间隔着的仅仅是申迟用毒物布下的机关。武梦进不去,他们也不出来。武梦在小院外面悠闲自在的坐在院子门前的大柳树下,偶尔看看闻鸦,笑得有如春风拂面。闻鸦盯着武梦看了很久,终于转身就走,武梦却叫住了他:“你竟然要走?不留下来帮我庆祝?要不是你,我怎可能赢他?”
  
  闻鸦看着她脸上如同春花的笑容,只觉得这个女人比蛇蝎更加恶毒三分。她自然知道申迟不是那么好赢的,先就装作无能,故意让申迟小看她,然后又让将离伤她,再利用闻鸦救自己,心机实在太过可怕。而这一切,无缘无故,为的,也许不过是赌一口气罢了。
  
  闻鸦看着她的脸庞,觉得和他以前的情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是鲜花嫩柳,天真无邪,却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只是笑笑:“是啊,我要走了。”
  
  武梦轻轻低下身,浅笑盈盈,“你心爱的人快因你死了,你还真好意思就走?”
  
  闻鸦冷笑道:“我不走也救不了他们。现在你心情好,没意思要杀我,我当然要赶快走。”
  
  武梦却看着闻鸦,似乎很新鲜一样,看了很久,看到闻鸦心里发毛。武梦当初盯上闻鸦就因为他平时有谋无勇,一旦好色起来又色胆包天,而且极没有良心,实在是无上的人选。可她也没想到闻鸦居然没良心到这个地步,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就要死了,也能硬起心肠走开。
  
  武梦招招手让闻鸦过去,闻鸦不敢违抗,只得过去,武梦搂着他腰,整个人贴在了闻鸦身上,问道:“如果我告诉你救他的方法呢?你会救他吗?很简单的哦.你用一把利器插到他胸前,三分就可,就在这个位置,然后猛地拔除,就着伤口把毒血吸出来就可以了。不能太深,太深就会伤到心脉,不能太浅,太浅不是毒血淤集之处,出刀要快要准,不然失血过多他就死了。哦,还有一点,就算只是吸毒,你也会中毒,可能会死掉的啊。”说完,微笑着推开闻鸦,看着闻鸦脸上的表情。
  
  闻鸦凝神看着武梦,刚才怀里的躯体还温暖如斯,现在心中却有如赤足行走于冰天雪地。这个女人,知道自己懦弱,鄙视自己懦弱,还非要让自己连一点点懦弱的借口都没有,她就要把自己的自私血淋淋地剥开来,一点一点的摊开在自己面前才快意。
  
  闻鸦渐渐恢复了神智,看着她,忽笑了,“谢谢你告诉我。”转身向申迟的小院走了进去。
  
  07
  
  申迟布下的机关一重一重落在了闻鸦身上,迅速显出毒性,如同利刃刮骨一般。短短不足百步的路程,闻鸦完全撑不过去,一进入小院门就跌倒在地上。无法运气,只能挣扎着往里爬。直到想叫人的时候也没有声音了,当归才出来给他解药。
  
  闻鸦稍微缓和了,就进屋去。申迟在床上躺着,已经没有力气起身了,脸色一片青绿。将离双刀已经出了鞘,守在申迟面前。闻鸦轻轻走过去,跪在申迟床前,把武梦的原话说了一遍,问道:“她说的是真话吗?”申迟几乎耳语一般道:“她骗你的。”
  
  闻鸦点点头,苦笑道“果然又被骗了。”却伸手迅速点了当归几处大穴,转手扼住申迟喉咙,对将离说道:“我知道佛染尘在这里,找出来给我!”将离当归本见闻鸦中毒后十分虚弱,又听说申迟的毒可能有救,心中一时大喜大悲,分了神才被闻鸦有机可乘。
  
  两人此时见闻鸦禁落井下石,趁火打劫,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闻鸦手死死扼住申迟喉咙,将离竟不敢下刀砍他,申迟想叫将离不要给他剑,刚一开口,又被闻鸦封了哑穴。将离怒道:“我便给了你剑,你若还要杀他怎么办?你这么忘恩负义,如何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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