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孪情——攸绪
攸绪  发于:2009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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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下很好奇的是,如果当时是我们遇险,将军您会怎么做?”李允则笑得贼忒兮兮。
  
  “我会先安排大家假装内讧,佯装成贪生怕死决定投降,接着把你打扮成我的样子押去献俘。所谓‘擒贼先擒王’,李大先锋官,这么大的重任当然是交给你了。”半真半假地回了句。凤千翔笑得十足十是只狐狸,“别担心,如果你不幸为国捐躯的话,本将军一定奏请皇上为你风光大葬的。”
  
  “哈哈……”一群人全笑了出来。
  
  想到这里,凤千翔心头突然一跳,有种不安的模糊感觉袭上心头,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奇怪,哪里出了岔子呢?细细回想了一遍,电光火石间,两个字闪过脑海——
  
  西辽!
  
  若是党项与天朝修好,对西辽有害无益,可自己与党项结交的这半年来西辽却全无动作,之前还可以视作西辽认为自己的活动只是细枝末节,但是像这次重开榷场这么大的事,西辽没可能再坐视不理。
  
  这也不符合西辽皇帝耶律铁威的作风。他向来以铁血手腕治军,对邻近小邦丝毫不放松,这次居然风平浪静,实在是太诡异了。
  
  凤千翔秀挺的柳眉蹙了起来。好战的西辽皇帝如此乖顺的原因只可能有两个,其一,西辽已经想到了对付党项人的办法,正准备施行或者正在施行;其二,西辽忙于正筹备战事,无暇出面干预自己。
  
  不论是任何一个方面,都很不好办呢。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素来玩世不恭的桃花眸里闪过几丝无可奈何,算了,但尽人事各凭天命罢了。
  
  “将军!”迎面一骑飞驰而来,来人身着豹头精铁连环铠,一双浓眉大眼凛凛生威宛如虎痴许褚再世,正是自己帐下大将,党项人突獠。
  
  “什么事?”凤千翔揉了揉太阳穴,对这个上阵时勇猛异常,但平时总是咋咋呼呼的家伙有些头痛,唉,当初救他是不是救错了呢?
  
  “皇帝老头儿下了圣旨,要派您出使西辽!”当真是声如洪钟,只比党项族长的巨雷魔音略逊一筹。党项人的大嗓门还真是……
  
  算了。半年下来,耐性都快被他磨光了,现在就连纠正他不可对陛下口出轻慢都没力气了,反正此刻四下无人,“何时出发?”莫非西辽这阵子的安分与之有关?或者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听念圣旨的人妖说,下月初启程直接北上。”
  
  自从上次一时失策,回答了这家伙“太监是什么”的问题以后,他就一直用“人妖”来称呼宦官,看这情形,八成又是部下们怕他口不择言惹怒传旨公公,送瘟神一样丢他出来通知自己的。
  
  “还有五六天……”凤千翔微沉吟了下,时间不是很够,不过问题也不大。西辽与天朝的边界自己已经尽一切可能加强了西辽进攻的难度,至于西辽与党项的接壤处,那豪勒应该足以应付的。
  
  照现在的情形,天朝、西辽、党项三方还是在较为稳定地互相制衡。有那豪勒在,西辽若是非拿下党项不可就必须倾举国之精锐,但是这样又容易给天朝和邻近小邦以空门。从耶律铁威的手段来看,他应该没这么傻。
  
  如此,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西辽会不会在这段时间里趁虚而入,再次挑拨汉人与党项人的关系。照此推论,现在只要继续巩固和党项的关系就行了。
  
  目前自己最应该考虑的,是怎么对付那个穷兵黩武的西辽皇帝,耶律铁威。在边关待了半年多,大半精力放在党项上,现在,该掉过头来好好研究一下这个传说中“嗜战如癖”的西辽皇帝了。
  
  凤千翔府邸。
  
  夜已经深了,星辰如同一双双好奇地注视着大地的眼睛,月色如珠玉流光般倾泻,青石板地面顿时镀上了一层明亮而缥缈的色彩。凤千翔的书房里,却还闪烁着一丝火光。
  
  这个人,比预想的要难对付呢。放下手里的书册,凤千翔的桃花眸略有些黯淡。
  
  耶律铁威,西辽先皇耶律崇武嫡长子。但耶律崇武宠爱偏妃,预废耶律铁威,又恐群臣反对,便先将他以质子身份派往东丹,随即发兵攻打东丹,欲激怒其而借刀杀人。危急时刻,他偷了东丹国王的千里马逃回西辽。见状,觉得此子勇壮过人,便没杀他,改派其去一片荒芜之地带兵。
  
  耶律铁威日夜练兵,教士卒骑射。他以鸣镝为号令,规定:“鸣镝所射,不从之者皆斩。”先射黄羊白兔,有的将士轻慢于他,持弓虚射不放箭,耶律铁威立地杀之,再以鸣镝射自己的坐骑。有些将士不敢发箭,统统被耶律铁威斩杀。而后,耶律铁威又将自己的妃子带来,鸣镝射她。将士仍有犹豫未射者,又被诛杀。不久,凡是耶律铁威鸣镝射处,将士皆随之鸣镝发箭,至此,将士已习惯绝对服从于他。
  
  这支鸣镝军,便是日后耶律铁威的亲卫禁军——铁锋营。
  
  其后偶然一次,耶律铁威率将士随其父狩猎,耶律铁威突然鸣镝射向耶律崇武,将士不假思索皆随他鸣镝放箭,耶律崇武便被乱箭射死。耶律铁威弑父夺权,随即尽杀其后母与弟以及大臣不服从者,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扬威元年。
  
  同年,地处西辽以南、天朝以北的东丹觉得耶律铁威政权未稳,以为有机可乘,两次遣使西辽,提出无理要求。耶律铁威则不动声色,先后按东丹王的要求献上珍宝、美人,西辽举国皆怒。
  
  第三次东丹王提出要西辽割让大片土地,耶律铁威询问群臣意见,有人主张所割为不毛之地,但让无妨。持此见的臣子均被耶律铁威所诛。其后,耶律铁威率兵出击东丹,攻其不备。
  
  东丹惨败,被西辽所灭。耶律铁威将东丹十五万人口全数掳掠回西辽,男子为隶女子为奴分赏给宗室大臣以及将士。
  
  随后,耶律铁威四年间出征诸多邻国,以武力迫其臣服纳贡,百余战无一败北。唯一的例外就是在攻打党项之时,那豪勒率领族人据党项疆界三处天险,即乌鞘岭、天都山和鹰愁崖三地死守。西辽久攻不下,国内又正逢大旱,只有无奈撤兵。之后两方也时有征战,不过此时天朝已对西辽加以提防,西辽有所顾忌,也就没再大动筋骨地出征了。
  
  两年前西辽兴兵南下,兵分三路攻打天朝。左翼军被自己的前任所断,首尾不能相顾,自行溃败。右翼军则败于天朝水师,而中路军直扑天朝京师,睿宗皇帝御驾亲征,将士士气大振,接连斩杀西辽数名大将,打破了耶律铁威速战速决的如意算盘。
  
  战事持久,西辽国内厌战之心四起,同时渐入严冬,西辽的粮草辎重渐渐不足,耶律铁威不得已与睿宗皇帝在边城玄岭订立盟约就草草收兵了。
  
  这次耶律铁威在边境大量屯兵,遣使臣声称天朝六嵬山一带原为西辽国土,要求天朝交还,否则就将兴兵夺回,而自己就是要出使西辽商讨此事。
  
  “怎么我总是摊上这种差事?”凤千翔嘀咕了一声,“看来,有时候人太能干也不行呀。”
  
  第三章
  
  那个汉人走了,最少两个月之内是无法回来了。那豪勒拉满弓,一支羽箭如脱兔般飞驰而去,正中靶心红环。
  
  但是!天杀的,为什么老子的心情更糟了?!那个汉人在的时候,老子恨不得一拳砸扁他再把他砍成肉泥。但现在那个汉人不在,不必时时刻刻紧绷着一根弦担心族人被他算计出卖,不必一天到晚面对他那张叫人看到就脸红得比女人还美的脸,也不必随时随地都明知故犯却又无可幸免被那汉人牵着鼻子走,照理说应该喝个大醉睡个三天好好庆祝一番才对得起自己这半年来受的窝囊气!
  
  为什么现在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该死的,我一定也中了那只汉人狐狸的毒了!那豪勒骂了自己一句,接着却怔怔地盯着靶心发呆。
  
  艳红色的靶心在阳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明动妖娆犹如起舞的火苗一般。
  
  火苗……该死的汉人!想起一事,那豪勒更加肯定自己是中了那汉人的不知道什么邪术了!那个汉人,居然临走时还妄想挑拨他们党项人之间的关系!
  
  “凤老弟,西辽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哥哥很放心不下你呀。”扎里特勒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交给凤千翔,“这把匕首锋利的很,拿来剥狼皮削老虎骨头都很顺畅,老哥哥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你先拿去用吧,备着防个身也好。”
  
  凤千翔笑着接过匕首,“扎里老哥,我只是去出使,不会有事的。您的匕首我回来以后一定会完好无缺地还给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你们汉人不时有一句话叫做什么‘话一说出口骑四匹马也追不回来’,要是你不回来陪老哥哥们喝酒聊天解闷,老哥哥们可饶不了你!”加纳眼眶红红的,“是真的饶不了你!”
  
  “小弟遵命!”凤千翔颇有些无奈地点头。对于党项兄长们的关爱,心里也很是感动。不过,老天爷!能不能别丢这么个生离死别一样的场景给我?我应该没那么短命才对!
  
  “要不然,别说四匹,老哥哥们可是要骑着全族的战马去找你算账的!”鄂毕还是一贯的威胁语调,用以威胁的内容还是一贯没创意的人海战术。
  
  “呃,这位是?”汉人狐狸的眼光开始在自己身后打转。
  
  “哦,他是那勒的弟弟,那烈灼。”霍格多答道,“你没去过回讫部落,当然不认识他。”
  
  “哦。”死汉人那双会勾魂的眼睛居然就这么直白盯着弟弟,死狐狸汉人,你拿那么媚那么妖的眼神盯着他,想我弟弟什么主意?你原来不都是一直围着我打转的吗?怎么,今天换猎物了?
  
  好在狐狸的眼神没在弟弟身上停留太久,否则难保自己不会有把这汉人揉成一团打包丢上马轰走的冲动。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汉人罗罗嗦嗦交待了一大堆事情,没想到那汉人居然临走前凑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王爷,请小心令弟。”这就够令人火大了!本来自己都开始觉得觉得这个汉人没那么讨厌了,没想到他居然无耻地挑拨自己和弟弟的关系!
  
  死汉人!臭汉人!混账汉人!那豪勒狠狠地咒骂着,耳朵也热了起来,当时那个汉人凑在自己耳边说话的时候,他嘴里的热气就蹭得自己的耳朵痒痒麻麻的,说不出的挠心,哦,不,是说不出的烦心!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实在不是我会去做的事情呢。”策马飞驰的凤千翔喃喃道。
  
  自己的判断从不会错的,那烈灼绝对是个对党项和那豪勒都极为危险的存在。只是,明知道那个男人不会相信自己,甚至会以为自己在挑拨离间而再次厌恶自己,还是忍不住去提醒他,抱着一丝极其渺茫的希望去提醒他,甚至在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一丝渺茫的情况下贸然去提醒他。
  
  果然,当时他眼神里的嫌恶,也足以证明自己是在做蠢事。可是为什么还是有点失望呢?早就知道那个男人根本极其憎恨汉人,为什么还会希望他相信自己呢?在确认了他的不信任之后,为什么心里会有一个角落盛满了酸涩?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不是相信汉人,而是相信自己,凤千翔。对他来说有区别吗?对自己来说有区别吗?
  
  “会不会那烈灼就是西辽对付党项的棋子?”毕竟涉及大局,凤千翔还是强迫自己撇开了心里的感受冷静地分析。“很有可能。”
  
  一般来说,党项人是生性耿直单纯的,直来直去没什么花招。但是这个那烈灼,绝对错不了,他看着党项七部长老的眼神里,一直有抹极为乖戾的杀气,但是掩藏得很好,连自己也差点被他蒙混过去,如果不是捕捉到他看那豪勒的神情的话。
  
  当年,那个人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父亲,看着自己,从小到大再熟悉不过了。那种包含着毁灭、自卑、堕落、铲除、阴谋、夺取、权术等等的复杂,那种欲取而代之的气息,决不会是自己的错觉。
  
  “现在我也无能为力了。”自己还要去面对那个好战成性的西辽皇帝,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自己出使西辽的这段时间里,党项八部能平安无事。
  
  但愿他这一次,也能下意识里多多少少信自己一点,否则,自己此刻鞭长莫及,党项若有动乱,后果就真的很难预料了。
  
  不过此刻多想无益,还是先筹划对付西辽才是当务之急。自己在接旨的第二日就命人去边疆西辽屯兵处活动,附近广为散播天朝派遣使者和议的消息,以瓦解西辽兵士的战意。
  
  行军打仗贵在军心,西辽经年杀伐,举国厌战,除了一些能在沙场上升官发财的悍将之外,大多数将士宁愿固守现状。如今既有和谈的希望,他们更加不会乐意再起兵祸。这也是自己的目的所在——试着以民心军心向耶律铁威施压,为天朝在先机就争取到一个较为有利的筹码。
  
  一缕发丝被风刮散了,凤千翔轻伸玉手将它拨回耳后,却敏锐地感觉到身边投射的灼热视线。侧过头,突獠咧着他那张大嘴一个劲地傻笑,李允则一接触到自己的视线就忙不迭地低头策马,段少连则干脆扭过头去。
  
  干什么呢?凤千翔桃花眸一扫,发现三人的耳根都泛起红潮,略一思索已明其理。心下直笑,都共事半年多了,怎么脸皮还这么薄?
  
  三人则是心头狂跳,虽然早就习惯将军魅惑人心的美貌,可是这种让人脸热心跳的场景还是头一遭见。如墨之黑的发丝轻扬,如玉之质的纤手轻挽,虽在飞驰,却优雅中不乏慵懒,星眸绽现几许迷惘,当真是说不出的艳丽动人。
  
  正这么想着,将军突然又转头,丹凤眸子一挑递了个盈盈秋波来,三人咽了口唾沫,一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好,滚烫的脸颊只怕都能拿去烧鸡蛋了。
  
  凤千翔抿嘴一笑,心情好上不少,看来带着三个家伙来还真是个不错的决定。
  
  策马一日,凤千翔与三名部下,十五名士兵抵达了天朝和西辽接壤的明州。按照惯例,西辽会派使者在此处相候,翌日接他进入西辽。
  
  西辽使者姓萧名卫,是宰相萧渊的得意门生,在西辽也是朝廷要人之一。凤千翔微微松了口气,看起来耶律铁威对此次和议还是比较重视的。
  
  萧卫身边站着名全身黑衣的侍从,高约七尺身长玉立,总低着头看不清相貌,凤千翔一时好奇,瞅了个空子偷偷瞄去,只见那人虎体猿臂,彪腹狼腰,眉横如卧蚕,目利如鹰隼。
  
  凤千翔心底暗暗称奇,无论怎么看,自己都感觉那人不像名区区侍卫。“难道西辽人才当真如此济济不乏吗?”一时不得头绪,只好对自己嘀咕了一句。
  
  只是己方向西辽使者见礼之后,萧卫却推托称病不肯行礼。凤千翔也只好暂时把注意力从那名黑衣侍卫身上移开,投注到眼前的西辽之行上来。
  
  这么早就来下马威?凤千翔的心情有些无奈,但是面上那副据理力争的不屈神情仍然相当完美。“过去我朝使者出使西辽,也有因水土不服卧病的。但是出于对西辽陛下的尊重,却还是硬撑着立即起身行礼。如今阁下却诸多推托,莫非萧大人对我天朝陛下有什么微词吗?”
  
  萧卫无奈,只好命人来搀扶,勉强行了礼。但是凤千翔疑云更浓,那名黑衣侍卫明明离他最近,却立在原地毫无动作,其他侍卫也不催促他,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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