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断声声繁华梦(上)——牧云岚卿
牧云岚卿  发于:2009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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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有没有觉得,皇上和大将军有些相像呢......

    以轩......你是......

    先帝有九个皇子,每出生一个便令司造署铸造一个金镯子,每位皇子毕生佩戴,以昭显其身份之荣耀。

    ......

    我猛然站起,手却不停的抖。

    该死,该死,该死!

    我是先帝的儿子!我身上流着皇家的血液!我是胤琅的哥哥!我......我......

    那些摆在眼前的事实化作一根根勾刺,状若癫狂的刺着我的神经。

    我嘴唇不停的动,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半晌才断断续续的说:"今晚的事,不要再向别人提起,若是传了出去,我也无法救你......你明白吗?你年纪大了,就安享晚年吧......"

    奶娘抬起头来,嘴角牵出一抹凄惨的笑容,朝我重重的叩头。

    "老身明白......"

    一片天旋地转,我想扶住桌子,却碰倒了茶杯。茶水流了出来,一滴一滴,变成一条蜿蜒的小溪。

    狠狠的迟疑了一阵,很多事情就如同潮水一般灌进了脑海中,伴随着胀胀的头痛,和撕裂般的心痛,速度快的让人来不及制止,甚至无力抗拒。

    我是他的哥哥,他是我的弟弟,我们是兄弟,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下这种天理不容的事,而且,还是......

    那个词我简直是羞于说出口。

    只感觉周身雾气围绕,身上更难受得好像骨头都碎了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气,我揉着胸口,好似想要拼命的把我刚刚的认知嚼碎吞下肚。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将军府的,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皇宫里边去的,我只知道,当我眼前雾气消散的时候,我正在拽着胤琅的袖子麻木的走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干什么......把朕抓痛了,以轩,你听到没有,放开朕!"背后的他挣扎着,我狠狠的一扯,没有说话。

    御花园里的晚上惨惨淡淡,人迹罕至,我径直走到一方茂密的树丛之后,放开他的袖子,只看到他皱住了眉头,我未等他在说话,一脚扫过去,他顿时倒在地上,我俯身一把将他摁住,他低低的痛呼了一声,恼怒的说:"你要干什么?"

    我冷笑一声,左手小臂抵住他的脖子,拳头已然飞下。

    他清秀的脸上扭曲了几分,一把捏住我的拳头,叫道:"以轩,你疯了吗?你为何要打朕,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死?我不怕死!"

    话音未落,我抬起膝盖,狠狠地顶向他的肚子,他吃痛弯腰,右手瞬间劈在我腰侧,我咬牙忍下,未吭声,照着他的脸扇了一个耳光。

    他用冰冷的眼神瞪视着我,脸上阴晴不定,又似乎在极力抑制怒气。

    我抓住他的肩头,手指一点一点的用力,恨不得捏碎了一般,他咬牙一字一句道:"以轩,今天你究竟怎么了?为何要对朕大不敬?"

    我从前受过更重的伤也没有这样难受,还是因为这伤来自他,所以格外疼痛。

    "因为我恨你!"

    他眼底流出一分楚痛,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眼中怒气勃然,恨恨瞪着我,紧握双拳。半晌,他才笑道:"原来你还是恨着朕,你因为朕强要了你还在怨恨,朕以为朕对你的一番情意,你总有一天会明了,想不到,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树丛的枝枝蔓蔓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风声越发呼啸锐急。

    我刚要开口,只听铭昭在远处叫道:"皇上......"

    我和他很有默契地三缄其口,等到脚步声远去之后,我才重新挥起了拳头。呼吸一起一伏,格外的粗重。

    他咬牙,手肘当胸撞上,胸前一阵剧痛,我不由得放开,后退几步,却仍然冷眼相望。

    他咳嗽了几声,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拍了拍尘土,冷声道:"以轩,你给朕说清楚,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朕。"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的怨愤尽数爆发,以前种种全部涌上心头,再也控制不住,怒吼一声,一掌就拍了过去。

    他却不躲不闪,我大惊失色,急忙收招撤力,却已是不及,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胸前。他晃了几下,却抓住我的手臂,揪扯之间,两个人一同摔倒在地。

    我急忙将他他身体翻转,又拍又抚,看着他吐了一口血,不仅才长出了一口气,他咳了几下,趴在地上,将脸埋在袖子里。

    四周风声飕飕,暗影幢幢,仿佛鬼魅一般。

    "以轩,你说你恨我,我不相信。刚刚那一掌你明明能打死我,却为何要收招撤力?你心里有我,为何还要口是心非?"

    听他这么说,我才清醒过来。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恨他恨得要死,却极忙得收招,还帮他抚背,看着他吐出了淤血才安心。我顿时浑身酸软,连动上一动都困难不已。

    我苦笑一声,将脸埋在手里。

    能忍,曾经以为是一件好事,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总能一笑而过。今天终于发现,原来任何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而忍耐的极致,是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叫--绝望!

    "皇上,"我不住的喘着粗气,道:"今晚臣冲撞了皇上,自知不能恕罪,臣只求一死。"

    话还没说完,他却猛地起身,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一把将我的手臂扭在身后,顺势压上来,牢牢压住我,冷笑道:"没错,你今晚是冲撞了朕,还把朕劈头盖脸的打了一顿,朕自然要惩罚你。但你以为,单单一死就能赎了罪,没那么简单!"

    我的脸贴着冰冷坚硬的地,咬牙不说话。

    他俯身在我耳后冷声道:"以轩,你不是要让朕责罚你么?朕好久没有碰你了,今晚,朕不会放过你!"

    我却笑了,道:"你是皇帝,想怎么就怎么,如果你要我的命,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断然不愿做你的男宠。作为军人,我更愿意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身居高位,背负着媚上的名声!!"

    他眼里露出一丝火苗,咬牙,身体微微颤抖,突然将我翻过来,俊美的脸上瞬间充满绝望和狂暴。

    他发疯了一般,我的衣物被撕裂,然后一层层剥开,肌肤接触到清冷的空气,微微战栗。

    我大惊失色,顾不得许多,挥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住手!"

    寂静无声的花园里,耳光声是分外的清脆,他捂着脸,似乎不相信的看着我,呆了一般,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皱眉,略略收拾着衣衫,侧过身,道:"皇上,臣该说得都说了。从今天起,您做您的皇上,我做我的臣子,仅此而已。如果您还要强迫臣做出超越君臣礼数的事情,那么,臣只好终生不再出现,如果您逼急了,臣也只能鱼死网破!"

    很多很多时间里累积的无数次忍耐,终于爆发了出来,眼眶里流出的泪,是心里的血,脱口而出的话,绝决的没有一丝余地,不再给别人机会,更拒绝给自己机会。

    整理衣服间,揣在身上的镯子却一下子掉在地上,声响清脆,滚了几滚,我叫苦,慌忙不迭的想要捡起,却被胤琅一把抢去,攥在手心。

    他缓缓站起,举着镯子面向我,道:"这可是你今晚痛殴朕的原因?"我别过脸,他却一下子走自我面前,强迫我看向他,他抬起手腕,不动声色。

    "我问过司造署的管事太监,先帝当年命人铸造了十个,一共九个皇子,另一个却在你这里。"

    他一步一步的后退,突然挥起拳头,狠狠的打在了身边的一棵树上,脸上的表情扭曲不已。

    "你是朕的哥哥,朕是你的弟弟,朕问过了母后,朕不想让你知道。可你还是知道了,你......你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你......"

    我悲愤难当,却仰天长笑。大吼了一声:"够了,你还嫌伤我伤得不够吗?"

    他也笑,目光凶狠,咬牙切齿,说:"对!朕是昏君,朕是禽兽,朕不但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还是朕的亲哥哥!说起来,朕连畜牲都不如!!"

    他说着涨红脸,剧烈喘息,胸口一起一伏。

    "你定在心里骂了朕几千遍几万遍,怒火攻心,才找到宫里。你说,你是不是恨不得朕死!"

    我笑,笑得几乎失措,心里却如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将我淹没。

    疾步上前,从他手里抢过镯子,暗淡的月光线刺进我的眼里,树影乱舞的地面投出我瘦长的影子。

    "皇上,臣从今以后,只是臣子。臣只姓何,身上流的是何家将门的血脉,臣也不想搅进是非里去,望皇上周知!"

    "以轩,你想撇开和朕的关系,休想!"

    "我再说一遍,我是你最忠诚的臣子,但我也有恨的自由,如果您还要苦苦相逼,那就怨不得我鱼死网破,如果您还是不能甘心,那您大可以将我赐死,我不会有有任何的怨言!"

    "以轩,我不会杀你的,即使你今晚把我打得鼻青脸肿。你明明对我有感情的,何必逼自己去恨,你折磨我,又何尝不是在折磨自己?以轩,都忘了吧,我们仍然能在一起。"

    忘?一个"忘"字就能抹去一切吗?

    男男相爱,本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如今我们已知道就是兄弟,还能做那原本就是天理不容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一阵怒火涌上脑际,恨恨的说道:"我何以轩既然在先帝面前发下了重誓,说效忠于你,一生不会背叛,便一定会做到。你是天下的君王,是这天下的主宰,你的愿望我一定会效劳,肝脑涂地誓死不辞。只有唯一一点,我不会再做你的佞幸!!"

    没有再迟疑,我疾步走远,不料背后却穿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回头却对上他的眼睛。

    抬头看天,今夜大概会下雪吧,我忍不住将袍子掩紧了些。又走了几步,咳嗽声愈加急促,眼角的余光看到他扶着一棵大树,身体不住的颤抖。

    细碎的冰碴夹着些许的雨丝落在地上,很快就化了。

    原来忍耐的终点,终究是破裂,永远不能再重合。

    将自己紧紧的蜷成一团,护住心口的位置,只是那处的痛更甚于身上的刀伤箭伤。帝都的夜寒直透入骨。

第十六章

  我不知道胤琅是怎样收拾那晚的烂摊子,但我知道,我说到做到。

    每日上朝,除非被问起,我不再说话,即便被问起,我也只有四个字,"皇上圣明。"

    每天的早朝,即使他仍然和颜悦色,神采奕奕,但气氛依旧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单用从边关会回来了,禀报说鲜狄自上次侵扰沧海郡,再无出没,其他两郡也是平安无事。我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却仍然面不改色。

    "何卿家,单卫尉的禀报你也听过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胤琅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抬起眼皮,出列行礼,尽量不带感情的道:"皇上圣明,是臣担忧过渡了。"

    "你......罢了......"

    我走回原位,胤琅声音里的波澜被压了下去,只听他平淡的道:"各位爱卿还有事情没有,没有就退朝吧。"

    自从那晚的争吵过后,我们没有再单独见过面。很好,我对自己说,这样就很好,他是君,我是臣,君臣的关系维持在朝堂上便好。

    他的眼神一日一日变得深沉,行事举止端庄正经,他已经是一个完美的君主。

    这五年的光景,让胤琅成熟了不少。置中朝,削藩王,加强中央集权,办太学,置明堂,举贤才,将整个国家治理的紧紧有条,繁荣昌盛。

    他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想隐退,功高震主,兵权在握,换作是谁也不可能会有好下场。更重要的是,我身上有着皇家血脉,即便我不承认,胤琅不承认,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我不想惹事,事情也会找上我。

    "退朝--"太监的嗓音把我拉了回来,我随同群臣一起下拜。

    黑色的帝王玄服在我面前停下,只听他不紧不慢的说:"何卿家,你今天先先去一趟内书房,有些军事上的折子还得你来看看,何卿家,知道了吗?"

    我将身体伏的更深,"臣接旨......"

    夏天虽然比较难熬,但深宫毕竟不能同日而语,周围高大而且茂密的绿色,让深宫越发的优雅清凉。绿荫依旧葱茏,轻纱曼舞,雅乐悠扬。

    我跪坐于桌前,面前是一堆凌乱的笔墨,还有奏折。

    单永回来,也给我带来了之前布置在那里的探子们的消息。鲜狄人共有十个散王,我在那里布下了十二个探子,加上王庭的,一共十五个。他们的消息惊人的一致,鲜狄人并没有像我们想得一样元气大伤,而是迅速的恢复,他们的活动范围也在逐渐扩大,沧海郡遭遇的王庭精锐就是最好的例子。

    要不是胤琅下了诏令,我恐怕今天仍然不愿意来,我不想私下见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回边境去吧,那里可能更好一些。

    边境的树林,茂密而又寂静,高大而又挺拔,漫天遍野的黄沙,映的金色阳光愈发的灼热。太阳从树冠缝隙中洒下班驳的光斑,光斑是金色的,沙漠是暗黄的,粗犷,热情。

    挟着沙砾的风在树丛穿行而过,枝叶摆动,沙沙作响,像是鲜狄热粗犷而又高亢的歌谣,听的人心神开阔,广袤辽远。

    而这里,我听不到鲜狄热情开阔的歌谣,看不到鲜狄的胡笳皮鼓。

    大澜的皇宫回廊蜿蜿蜒蜒,太监宫女的衣摆纹丝不动,听不到一点声响。我喜欢纵马驰骋,风驰电掣的痛快,而皇宫里,只能小心翼翼,低眉敛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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