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左眼对上你的右眼——周礼
周礼  发于:2009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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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笑了,还没笑够啊!方越气急败坏地朝前加快脚步,很快又被仲石赶上。
  
  我说阿越,最近你到底怎么了?总觉得有点魂不守舍啊。
  
  没什么。
  
  真的?
  
  真没什么,你别瞎操心了。
  
  仲石咳嗽一声,转换话题:不过幸好,你的右眼没大碍,我起初还真担心废了呢。
  
  废了又怎样?
  
  又犯傻了不是?废了你还怎么画画啊?
  
  不是还有左眼吗?
  
  仲石恨铁不成刚地摇摇头,唉,你啊,天生乐天派,和你说不通,不说了。随即两人再度你一拳我一掌地打闹起来。
  
  快出去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方越不经意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怎么有点像......晓晓......
  
  定睛一看,还真是晓晓。
  
  方越顿时心虚地瞄了身旁的仲石一眼,强装镇定地跟着死党一起走出了医院大门。
  
  啊,那什么,我忽然想到还有点事,要回家一趟。方越忽然说道。
  
  仲石投来关切的目光:你一个人回家没事吗?
  
  没事儿,你放心回宿舍吧。
  
  那你自己小心点啊。仲石蹬上自行车,朝方越挥手告别。
  
  见他骑着车在十字路口拐弯,方越这才转身折回医院,向那张石凳望去,已然没了晓晓的踪影。刚才自己一直在医院门口,没见晓晓出来,想来应该还在医院里。
  
  想到这里,方越沿着小路慢慢寻去。
  
  那里那里......对,还差一点......哥哥加油......右手边的树丛里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
  
  受到好奇心的驱使,方越拨开浓重的树叶向里瞧去,只见一个小男孩站在一棵大树底下指手画脚,树上攀着一个男人。不知怎么的,方越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人猿泰山的影像。
  
  他忍住笑意走过去:晓晓,你没事爬树上去干嘛?
  
  晓晓向下一低头:是你啊......我在给这孩子摘风筝呢。
  
  风筝?这个季节放什么风筝啊,那你当心着点啊,别栽下来。
  
  就你乌鸦嘴!话音刚落,晓晓便一失足摔下来,正好砸在方越身上。
  
  哎哟!疼!......你故意的吧!方越摸着后背连连叫苦。
  
  晓晓狡猾地笑起来:谁说我故意的,就说你乌鸦嘴吧!
  
  风筝呢,摘到了吗?
  
  嗯。晓晓躺在方越怀里,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小鸟风筝,阳光穿过薄薄的风筝纸,朦胧的温暖让人睁不开眼睛......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晓晓才发现缠绕在方越脑袋上的纱布,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你眼睛怎么了?
  
  哦,被球砸的。
  
  不要紧吧?
  
  刚检查过了,没事。
  
  晓晓舒了口气:以后当心点。
  
  你呢?生病了吗?
  
  哦,不、不是,我来探望一位朋友......话刚说到一半,晓晓便被小男孩拖去放风筝了。
  
  方越的心中莫名地窃喜,又莫名地恐惧,他恐惧着因为晓晓的关心,而窃喜的自己。忽然觉得内心深处,彷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滋生......
  
  抬起头,即使只用一只眼睛看世界,所有的一切仍是那么丰富多彩。蓝蓝天空,白色云朵,淡绿色的青草地,放风筝的孩童,还有......晓晓纯净的笑脸。
  
  彷佛是感觉到了方越的视线,远处的晓晓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对视着方越的左眼,嘴角荡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风声顿起,不知从何处飘来片片紫色的花瓣。方越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一片纳入手心里,端详了一阵,转身离去。走了几步,重又折返,捡拾起坠落在地上的另一片花瓣,将两片花瓣重迭地合于掌心......
  
  很久以后,方越才知道,这种紫色的小花,原来叫风之花。
  
  【第四章】
  
  右眼的伤比想象中的还要微不足道,没出三天就解下纱布彻底痊愈了,虽然可以借口逃课不画画,但方越的心里还是免不了郁闷。都是什么庸医啊,这么点小伤就给他绑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纱布,害他被同学们叫了三天的中世纪独眼海盗。
  
  喂,你画好了吗?一直摆这样的姿势好累哦。
  
  晓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双手向上一展,伸了个懒腰。
  
  别动,就好了。方越聚精会神地操着画笔,在画板上描摹。
  
  真的吗?我看看。晓晓哧溜一下从地毯上爬起来,一丝不挂地跑到方越身边盯着画稿看,嗯,画得有进步,画技是越来越成熟了,不过人物神态的描画还稍欠火候,感觉上有点生硬。
  
  是吗?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老师常说,人是活的,物是死的,可一个好的画者就能在死的画纸上,画出活的人来。
  
  晓晓点点头,说道:你们老师说的很对啊,这个世界上画者毕竟是少数,余下的大多数人,都是不懂绘画的纯欣赏者。他们不会懂得笔触、画技、用色这些专业技巧,他们欣赏一幅作品,主要是看神态、感觉,就比如我这样的。
  
  你?可我觉得你对绘画很有研究啊,懂的还不少呢。方越转过头看向晓晓。
  
  晓晓迎着他的目光,眼底看不出一丝杂质:我不太懂的,也只是个有些研究的纯欣赏者罢了。我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
  
  是吗?
  
  对于方越的疑惑,晓晓不做任何响应,只是微微侧过头,视线重新聚集在画稿上。
  
  要说到神情僵硬嘛,怎么说呢,你不觉得眼神有点奇怪吗?晓晓眯起眼睛,朝画稿上眼睛的部位一指。
  
  很奇怪吗?方越困惑地顺着晓晓的手指看去,可是我觉得画得很像啊。
  
  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我总觉得眼神画得稍许空洞。
  
  空洞?方越纳闷。
  
  晓晓搭住他的肩膀,戏谑地笑: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一个纵欲过度的人啊?所以眼神才空空的。
  
  咳,咳咳咳......听到晓晓强悍的发言,方越一口唾沫呛到喉咙里,不住地咳嗽起来。你还说呢,你可不就是嘛!
  
  说中了吗?你还挺诚实的。晓晓将手移到方越的头发上,在那圆圆的脑袋上,来来回回地摸来摸去。
  
  才、才怪!方越恼羞成怒地直嚷嚷:是你自己眼神迷离、飘忽不定,才让我抓不住感觉的!
  
  晓晓委屈地说道:我哪有飘忽不定,你画画的时候,我不是一直看着你吗?
  
  方越的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他搁下画笔,用探询的目光盯着晓晓的眼睛:可是我总有一种感觉,你的眼睛像似在看我,但有时又有点不像。
  
  嗯?
  
  我总觉得你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
  
  晓晓敛起笑容,低头在方越唇上轻轻印上一吻:你真可爱,我、喜、欢、你。
  
  方越被从晓晓脖颈上散发出的芳草香味撩拨着,瞬间情动,不自觉地伸出手臂,怀抱住晓晓的腰,一双大手在晓晓的臀部试探抚摸。晓晓--
  
  晓晓呵呵一笑,突然挣脱出了方越的怀抱,闪开身,迅速地穿上了衣服。
  
  晓晓?方越坐在画架前困惑地看着他。
  
  晓晓穿戴整齐,又重新走到方越跟前,俯下身,再次在他的唇瓣上献上一吻。
  
  今天就到这里,你也累了,接下来就乖乖睡觉。我明天还有工作,先回去了。
  
  啊?
  
  晓晓快速地转身,一眨眼的工夫就跑到了画室门边,他拉开门,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朝方越眨了眨眼睛:我可不想被你看成纵欲过度的人。
  
  画室的门关上了,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大门被吱噶开启,又啪的一声被关上的声音。
  
  就这样回去了啊。
  
  画室里只剩下方越一个人,屋子里顿时变得寂静无声。如果这时有一根针掉落到地板上,细微的声响肯定也能被听得清清楚楚。
  
  按照平常的模式,都是晓晓主动缠上自己,可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拒绝了他的主动暗示。这还是第一次晓晓没有和自己做爱便离开了,而且,走得就如同一阵风。
  
  方越觉得他真是越来越不了解晓晓了。
  
  他低下头,困窘地看了看自己的下体......这下该怎么办呢?
  
  阿越,你抬着画板这是上哪儿去啊?
  
  老爸刚回家,就看见方越扛了块大画板,往自己卧室走。
  
  这还用问,你没看到我要回卧房吗?
  
  嘿,你这臭小子,怎么和老爸说话呐,没大没小!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许把卧房搞成画室,弄得一地的铅粉颜料!反正到时候不是你自己打扫,你也不上心是吧!
  
  谁说我要在卧室里画画的!方越把画板扛进房里,啪的一声就关上了门。
  
  死小子,也不知又要搞什么名堂了?
  
  ......
  
  方越走进卧室里,将画板竖着,斜倚在靠近床头的墙边,然后翻身上床,侧躺着将头转向画板。画板上钉着一幅人体画稿,画中人优雅地斜卧在火红色的沙发上,蓦然回首,一派超然。
  
  在方越的眼中,画中美人俨然成了一剂安眠药,只要看着他,浮躁的心便立刻归于宁静。他定定地望向画中人的双目,看了很久,仍是看不透,索性合上眼睛,不多时间就睡着了。
  
  迷糊中,似乎感觉到有一团黑影飘悬在上面,伴随着天花板的吱吱作响。
  
  梦魇......
  
  梦魇吗......方越骤然惊醒,惊出一身冷汗。
  
  哎,那个怎么样?
  
  哪个啊?
  
  就是穿蓝色衣服、白裙子的那个。
  
  那个啊,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啊,你小子要求还真是高,这种长相的已经算不错了。
  
  我看还是穿红色衣服的那个好点。
  
  蓝色的好看!
  
  我说,你们累不累啊!到食堂吃顿中饭还不忘观察美女,观察就观察呗,还唧唧歪歪的,吃顿饭都不让人安闲!方越夹起一个大肉圆,酸不拉几地说道。
  
  去去去,闪一边儿去!
  
  我们这儿品评美女呢,又碍着你什么了?
  
  小梁他们几个兄弟拉长了脸,眼睛一瞪,飕飕地飞给方越几记眼刀。
  
  仲石握住方越手中的筷子,用力将大肉圆向方越嘴里一推:闭上你的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整个嘴巴里都被大肉圆塞得满满的方越,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死命地咬嚼着肉圆,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将它吞咽下去。好不容易,大肉圆才终于被拆吃入腹,噎得他直打嗝,抓起手边的水杯,灌了几大口水下去,这才缓过劲来,继续絮叨。
  
  兄弟们呐,不是我打击你们积极性。
  
  这年头,美丽的女人不善良,善良的女人不美丽,又美又善良的女人已经嫁为人妇,又美又善良还没结婚的女人有怪癖,又美又善良又没怪癖的女人是女同性恋,又美又善良又没怪癖还不是女同性恋的女人还没出生......
  
  行了行了,你小子绕口令啊!仲石用筷子插进自己盘子里的肉圆中心,一个挺进就往方越的嘴里塞去:吃肉圆吧你啊!
  
  泥饶伤哦弱眼干石吗(你老塞我肉圆干什么)?
  
  这时,寝室老三忽然发现了什么,神神秘秘地做了个嘘的手势:快注意,正主到了!
  
  珍珠?在哪※&☆@◎......
  
  方越腮帮子嚼得又酸又疼,好不容易能正常说话了,刚说了几个字,又被哥几个捂住了嘴巴。他顺着四个人的目光瞧去,只见食堂入口处出现了一个倩丽的身影。
  
  身影越走越近,方越这才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女孩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小巧的嘴巴很红润,一袭蓝色的长裙,把她的身材衬托得婀娜多姿。方越不太擅长形容女孩子的长相,总而言之一句话:是个美女!
  
  小姑娘长得还不错嘛。方越抹了抹被大肉圆弄得油腻腻的嘴说道。
  
  仲石瞪了他一眼:什么小姑娘啊,她可比我们都大,人家都读研二了。
  
  什么?方越大叫一声,一双眼睛瞪得比刚刚吃下的两颗大肉圆还圆。
  
  你小声点儿!万一被别人听到了怎么办?
  
  你们、你们中间不会有谁看上她了吧?
  
  仲石朝小梁努了努嘴:还不是小梁看上人家了,正害相思病呢。
  
  这也太离谱了吧!人家好歹也读研了,我们才刚大二呢,这个年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寝室的老大阿明说道:要说年纪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就差四岁嘛,现在姐弟恋不是遍地开花么。
  
  你们在这里谈论年龄也没用。小梁底气不足地说道:关键还得人家看得上我才行,她那么漂亮,眼光一定很高,我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方越一拍他背心:梁兄,常言说得好:子不嫌父贫,夫不嫌妻丑。人生下来总有高低胖瘦、美丑贵贱之分,长得漂亮算什么,长得漂亮能当饭吃?兄弟我以血淋淋的教训劝诫你,美丽的女人不善良,善良的女人不美丽......
  
  好了好了,后面的话你已经说过一遍了,不用再重复。四个人一齐打断他。
  
  我还没说完呢,别瞎插嘴。总之一句话,不要过分在意美丑什么的,如果真喜欢就去向她告白,不行就算,不必强求。
  
  小梁捶了一记方越的胸脯:阿越,这可是你今天说的第一句正经话。
  
  去你妈的,我哪句话不正经了?
  
  方越,有你这句话,我也豁出去了,告白就告白,大不了被人家轰回来,我剃了头发出家为僧去!
  
  可千万别,到时我们几个还得跋山涉水,去五台山找你,多累人啊!
  
  众人一齐大笑。
  
  白雪公主和王子最终走到了一起,小龙女还得配给杨过。这世上美女跟了青蛙的例子毕竟不多。
  
  小梁是个可怜的小伙子,那天之后没多久,他听从了方越的话去向姑娘告白,并且毫无悬念地--被拒绝。害得他不停地抱怨,现在的女孩子怎么都喜欢骑着白马的,要是他能长成金城武那样,准能有一个连的女孩子排着队等他挑。
  
  不过,小梁毕竟也不是死脑筋,不至于要到五台山修行的地步,消沉一阵子是事实,经几个室友劝劝,也就心态平和了,没过多久,竟然再世为人,还找到了女朋友。
  
  有人说,春天是情动的季节,告白的告白,暗恋的变成明恋。
  
  方越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拍拖的拍拖,结婚的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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