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国王喜欢你——暗噬
暗噬  发于:2009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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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学老师迟迟未归,林放做好了题目也没办法离开,坐在对面看夏航满头大汗地解一道似乎并不怎么复杂的题。
  
  很快,夏航的注意力开始从考卷上分散,四处乱瞟到左手边有一张折叠好的小纸条,不假思索地拿起打开。
  
  16小时。
  
  很大的一张白纸上,只有几个淡淡的铅笔字,16小时,什么意思?正当夏航百思不得其解时,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这才算真正反应过来。
  
  夏航把铅笔重重拍在课桌上,粗声粗气地吼道,“这算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
  
  正发呆的林放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紧盯着对面面色不善的夏航,害怕他又不讲理一拳挥过来,拼命地摇头打着手势。
  
  说实话,那些手势夏航一个都没看懂,隐约知道林放似乎在解释什么,心里反而没那么别扭了。
  
  夏航重新拿起笔,低头静下心认真把答案带进公式验证了一遍,果然是16小时,没发觉嘴角已经扯出一丝弧度。抬起头,正对上林放满脸警戒,小心翼翼地瞅着这里,夏航的视线不由地被林放下巴上大片的淤青吸引。林放的下巴直到现在还是青紫一片,夏航的心中也生出几分内疚。
  
  昨天似乎下手太重了,夏航想。
  
  “喂,小哑巴……”夏航别开眼,想说的话闷在喉咙里。
  
  九月微凉的夜风,无限温柔地吹拂过来。两道被拉长的影子拓在墙上,随着角度的变换不断扩展到窗沿外,直至无限长。
  
  “那个……”夏航咽了口唾沫,心提到嗓子眼上,“……那个……”
  
  到嘴边的话最终脱口而出成另外的音节,“多管闲事!”
  
  这一次,林放垂下肩,眼里尽是密密麻麻麻的数学公式,依稀能分辨把X,Y,Z代入不同的式子。……纸上被突然的水晕染开来。再擦。更大块的模糊的晕染。被湿冷的水浸透,再也看不见X,Y,Z了。
  
  夏航胡乱捏了下自己的脸,很僵。头一次见到男孩子哭,隐隐觉得做了错事。
  
  半晌,夏航刚要开口。
  
  “时间不早了,大家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吧。”数学老师人未到,声先至。
  
  夏航的嘴角在抽搐,咬牙切齿地想,死老头,不用每次都这么巧吧。
  
  天开始下雨,还有三两只来不及避雨的蜻蜓低低飞过。飞在触手可及的高度,近在咫尺,两只手掌轻轻合拢,留出一条狭小的缝隙,眼睛凑上去瞧,一只就在手心里胡乱扑腾。
  
  躲在屋檐下的夏航自得其乐地捏住蜻蜓的翅膀,蜻蜓震着翅膀挣脱不过。从手指传来蜻蜓微弱的挣扎,发出嗡嗡地拍翅声。
  
  忽然,蜻蜓被递到林放鼻子底下,林放睁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林放实在摸不准夏航反复无常的脾气,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拿去。”夏航抬高手,看着手里的蜻蜓。
  
  迟疑了片刻,林放缓缓地摇头,眼睛还恋恋不舍地瞄着夏航手里的蜻蜓。
  
  “要你拿就拿。”夏航硬扳过林放的手,小心地把蜻蜓放在林放手中,直到确定林放捏稳了翅膀才松手。
  
  翅膀的颤动和微弱的力量从指间传来,林放惊喜地瞪大双眼看着手里的蜻蜓。城市里没有这样绿的蜻蜓,个头也比城市里小得多,有很旺盛的生命力,在手里扑腾扑腾地挣扎。林放捏得时间长了,手心里渐渐冒出手汗,却不肯稍微松一点力气,僵硬地捏着,生怕蜻蜓就此挣脱。
  
  夏航望着屋檐外的雨,挺紧张,“刚才……谢了……”
  
  瞬间的失神。手一松。
  
  “啊!笨蛋!蜻蜓飞掉了!”夏航尖叫。
  
  林放呆呆望着夏航,满脸的不可思议。
  
  “很难抓啊,居然就这样飞掉了。”夏航望着蜻蜓逃走的轨迹,掩饰浑身的不自在。
  
  林放回过神,正好听见,“下次再抓给你,可不准弄丢了。”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林放猝不及防地怔住了。
  
  夏航微微牵动嘴角,“下次,再一起去看萤火虫的雨。”
  
  迟迟不停的雨,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寒冷从四面八方涌来。九月的天还是穿短袖的季节,这会两人已经冷得全身发抖。
  
  “要不我们就这样回家吧?”夏航提议道,“我宁愿跑回去也不想继续挨冻。”
  
  细密的雨无声地覆盖过来。两人在雨中奔跑,林放被夏航远远甩在身后。一声惊雷响过,照亮了两人同样惨白的小脸。夏航环顾四周,才发现早就被抛在身后的林放。
  
  “小哑巴!快点!”夏航停下来,冲身后的人喊道。
  
  嫌林放的速度实在太慢,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身上也刺骨无比,夏航三步并两步地朝林放跑去。
  
  一把抓过林放的左手,两手相扣,手心一下子热了起来,就拖着林放大步向前跑。夏航刻意放慢了脚步,林放也努力赶上夏航,能感受到彼此体温的手交缠在一起,那些温暖被放进了心里。
  
  那些温暖被放进了心里。
  
  第三章
  
  清晰的。不清晰的。
  
  想要了解的。不想理会的。
  
  都随着阳光蒸发在“回忆”那条不能跨越的河。
  
  今天,林放没来上学。
  
  夏航一走进教室就感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这种背后像被窥视的感觉让人不舒服。
  
  刚坐下位子,前排的俞钧就满脸幸灾乐祸地笑,“夏航,你还不知道吧,小哑巴病了。”
  
  “那又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啧啧。你果然不知道……”俞钧拉长音,“道”字拖得老长,末了又夸张地拍拍夏航肩膀叹气,“唉……”
  
  “你到底说不说?”夏航吊起眼角,一把打掉肩膀上的手,尖声问。
  
  “说,说。”俞钧收回手,呵呵地笑,“老头子让你放学后去次小哑巴家。还有……还有……还有你别跑啊……我还没说完呐……”
  
  夏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这……这是……这是什么?谁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头好疼……
  
  他的数学老师,绰号“老头子”的卓光中,已经是三十好几的老男人,居然……居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航忍不住捂着肚子一阵爆笑。
  
  “……笑什么笑!”卓老师恼羞成怒。
  
  看着桌上散乱的扑克牌,不用想也知道卓老师刚才肯定正聚精会神在办公室和人“斗地主”。
  
  卓老师的脸上被许多张写满了大大小小“王八”两字的纸条覆盖。最最滑稽的是,卓老师拿下那些纸条后,额头中间还惟妙惟肖地画了一只乌龟,仔细看,乌龟旁还有行小字,“我是王八!”
  
  夏航忍着笑快憋到内伤,双肩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夏航,你找卓老师有什么事?”这时候,夏航才发现从刚进来就被自己忽视的陈老师。陈老师也是从省城过来,年纪不大,平常没少跟夏航他们讲城里的事,很受学生喜欢。
  
  卓老师洗了把脸回来,额上还有淡淡的浅黑色乌龟痕迹,夏航又想笑,马上开口转移注意力,“老师,我不去小哑巴家,他……”
  
  “小哑巴?”陈老师很讶异,“你们是这么叫同学的?”
  
  夏航平常“小哑巴”“小哑巴”地早叫顺口了,一激动就脱口而出,被人问起来反倒想不起他的本名。
  
  突然,一只大手从背后勾住夏航脖子,另一只握成拳头在太阳穴上辗转按压,“你这小子,平常欺负人都欺负惯了。亏人家林放还帮你做数学习题,你这小子根本就是小白眼狼……”
  
  “什么?”夏航跳起来,心虚道,“就,就一次而已。”
  
  心想,那张折叠的纸条明明已经被收起来,老头子怎么会知道?
  
  “就一次?!”还想要几次啊?
  
  死老头,死老头,死老头……夏航在心里碎碎念。
  
  “给你!自己回家重新做一遍,明天交上来……”
  
  “什么?”夏航打断他的话,“怎么是这张?”
  
  夏航站在林放家门前,不断催眠自己。
  
  是偶然路过;是偶然路过与自己家相反方向;是偶然穿过三条小路;是偶然多绕了几次同样的路线;是偶然向两个路人打听;是偶然想起林放的作业没有拿,重新跑回学校;是偶然穿过阴暗的树林;是那么多的偶然。
  
  按了门铃,不一会一位中年男子走出来,眉目间有和蔼的温柔。
  
  “你是来找阿放的吗?”
  
  “恩,老师让我来送作业。”不是我想来,偶然路过的。
  
  “那快进来吧。”低沉的声音,绕在耳边,“阿放这孩子,终于也有好朋友了呢。”
  
  夏航想了想,那句“我不是他好朋友”的话还是强压了下来,改成,“林放病得很严重吗?……都没来上学。”
  
  “这孩子昨天冒雨跑回来把我和他奶奶都吓了一跳……”
  
  “那……那我去看看他……”
  
  林放原本很平凡的五官此刻正丑丑地扭在一起,只有略显苍白的肤色上一抹还勉强算动人的红晕。
  
  原来并非所有的生病都如小说般美好。需要不停地更换额头上的冷毛巾;需要不停地把踢掉的被子重新盖上;需要忍受一个病人因难受而扭曲的脸。
  
  夏航想起书包里的数学习题。熟悉的字迹,淡淡的铅笔印,一笔一划很用心。夏航用手托住下巴,仔细观察起林放,细软的头发,苍白的脸,那双睁开时看人总是小心翼翼的眼睛,薄唇紧抿,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林放一样。
  
  那后半部分的考卷明显是林放的笔迹。夏航不明白为什么林放会帮自己。明明就该是有仇必报,仇人相见就分外眼红,老死不相往来。
  
  夏航抱住头,半天低低吐出句,“该怎么办啊?”剪不断,理还乱。
  
  林放一睁开眼睛,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夏航乱挠头发的样子。
  
  做梦吧,他想。
  
  眨了眨眼睛,又重新闭上。
  
  躺在床上,林放觉得自己快漂浮起来,朦朦胧胧间一只手摸上了脖子,摸上了脸颊,最后停在头发上,头发里都是怪味的汗,被拨撩得散发在房间里。
  
  林放偏过头,那手还是不依不挠地紧靠上来。猛地张开眼睛,是放大了的夏航的脸。
  
  夏航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尴尬地停在林放头上,指尖感染到的温热一下子扩散到全身,像烫手的山芋马上抽回来,眼睛避开两人的对峙。
  
  林放躺在穿上发烧到神志不清,只觉得夏航的手冰冰凉凉很舒服。于是,偷偷攥住夏航的手,被甩开。攥住,被甩开;再攥住,再被甩开。
  
  夏航忍着羞涩吼出声,“干什么!别拉拉扯扯的。”
  
  很快那边就没了动静,夏航却突然怀念起那双手的温度。像被烧灼的烫,更多的是难以言表的美好。斜眼向床上瞄去,林放侧身躺在床上,弯身成弓形,棉被拉到面部以上。
  
  闷死活该!夏航想。
  
  然而,手却向棉被内探去。先是摸索到睡衣,林放哆嗦了一下;然后开始向附近搜索,一点一寸,夏航的脸也渐渐血气上涌;林放的手最先轻轻触碰到夏航的,慌忙躲开,马上又被夏航反握住,夏航望着棉被,更温柔地扣紧了发烫的手心。
  
  砰!推开门的声响。
  
  “那个小朋友,今天留下来吃个晚饭在走。”慢慢回头,是林放的爸爸站在门口。
  
  “不……不用……我吃过了……不不,我还有事……不不,我……”已经语无伦次了。
  
  “怎么不用?”转眼间,声音远去,“我现在去准备。”
  
  夏航无力地垂下肩膀,这大叔完全不听人讲话吗?
  
  转头,见林放还闷在被子里。一发狠,夏航整个把被子掀开。里头林放已经睡着了,怪不得握了这么久都没有反应。夏航心底里鄙视自己的自作多情,脸红个什么劲,这会人家正睡得香呢。
  
  夏航泄愤似的把棉被扔到床底下,满是那种我不好你也别想好过的念头。
  
  夏航所不知道的是,林放的眼角早就偷偷睁开一道细缝,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心想,夏航,你不是人!连病人都欺负!好冷啊……
  
  林放身体本能地蜷缩成一团,感觉头比刚才更昏了,绝望地期待夏航能早点回家。
  
  就是那么互相讨厌对方,奇怪的两个人。
  
  下一刻,棉被又带着微温的热度重新回到身上,还仔细地把手臂挪到被子里。
  
  夏航难得地低声下气,“……不要讨厌我啊。”
  
  接连的数日,林放因为发烧的关系一直没来上课,但夏航名其妙地请假也让全班同学诧异了很久。
  
  夏航躺在家里的床上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头昏昏沉沉地发烫。
  
  为什么探病连发烧也被传染了?夏航躺在床上咬牙郁闷。
  
  回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怎么就冒出那句蠢话,夏航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着,脸红红心直跳。
  
  挡不住如潮水般涌来的回忆。
  
  难得地低声下气,“……不要讨厌我啊。”
  
  噗。
  
  林放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嘴角似乎在隐忍什么?
  
  轻微的一声“噗”没有逃过夏航的耳朵,夏航的眼角瞬间吊起来,手悄悄爬进棉被内,那边林放忍笑正兀自忍得辛苦,自然没注意到。当然,等林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夏航专挑几处弱点下手。脖子,腋下,腰部,林放躺在床上越是扭动躲避,夏航就越起劲。
  
  “还敢不敢笑了?”夏航小霸王似地叫嚣,“看你还敢不敢了,敢笑我?看招!”
  
  林放被棉被绊住了手脚,因发烧使不上力气的挣扎,挣脱不开夏航的魔爪,脸上的表情像要笑到抽筋。
  
  夏航故意忽略林放的拒绝,得意洋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下次再敢笑我,有你好看的。”
  
  最后,两人都累得倒在床上。
  
  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夏航的脑子转得飞快,回忆一副副走马灯似的画面从眼前闪过,又因为发烧的关系眼花缭乱。
  
  眼前的这个场景是晚饭后,和林放的爸爸一起,夏航很喜欢的那个温和的男人,甚至羡慕林放能有这样的好爸爸。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夏,夏航。”夏航有点紧张。
  
  “阿放这孩子,一直太向内了,都没什么朋友……”似乎是无奈地苦笑。
  
  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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