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华客气的道了声谢，把水拧掉，毛巾折好，按在嘴角。黎北坐床边瞪着他，打了一架，他胯下的动静似乎也消了。谢晓华坐在对面一个装修理工具的铁箱子上，瞄了他一眼，琢磨着措辞。
　　黎北最不喜欢他这个样，不光是讨厌，更多是非我族类的敌意。
　　谢晓华是聪明人，会读书，会摆开条条道理。黎北说不过他，黎北不喜欢跟他说话。
　　黎北，我需要知道，你对黎叶是怎么想的？黎北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回答。谢晓华也不再问，自己往下说：你们是兄弟，你对自己的弟弟施加性行为，你完全没意识到你这么做是违背伦理，违背做人的基本吗？
　　黎北抬抬下巴，他的态度意味着，是又如何？
　　谢晓华呼了口气，用最温和的语调跟他说话。黎叶性格内向，脾气温吞了一点。他心里面其实十分敏感，谁对他不好他不一定记着，谁对他好他就非常在意，我说的对不对？
　　黎北想了想，慢慢点头。
　　就算，就算你是真的喜欢他，你不把他当弟弟，你把他当爱人，他呢？你怎么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他也许只不过是对于哥哥，一个为了他去把别人打得半死的哥哥的喜欢。只不过是兄弟之间的感情，他信赖你，你要做什么，他都不会拦着。
　　黎北听着他说，整张脸绷着，只有眉心的皱纹竖起来。
　　黎叶才十四岁，他这个年龄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人什么是性。你跟他做，只不过是单方面满足自己的欲望。他没接触过正常的性，没接触过第二个人，也许就这么依赖你，甚至喜欢跟你做下去，但是那是不正常的，只不过是假相。
　　黎北你要明白，你喜欢男人没什么，但是黎叶还小，你不能害他。
　　让我带他走，我会想办法让他忘掉这段经历，让他尽可能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
　　谢晓华一口气说完，盯紧黎北，等他回答。黎北听着他一句一句的往外蹦，一直在琢磨他的意思，然后他有了一个结论。你是说，换个人跟他他也喜欢？
　　唉？谢晓华瞬间懵了。他不明白黎北的逻辑，黎北也不明白他的不明白。他哼了一声，你是秀才我是兵，不用跟我说道理。
　　黎叶！进来！黎北喊了一声。
　　黎北！我们还没说完！谢晓华跟着喊。
　　黎叶开门进来，黎北把他招到跟前，他坐在床边，把黎叶拉到两腿中间，面朝谢晓华站好，脱他的衣服。
　　黎北！谢晓华站起来。哥？黎叶扭着头想问他。
　　黎北手劲大，两个人话声才落，黎叶已经光溜溜的站在他怀里。黎北握住他胳膊，把他往前推，迎着冲过来的谢晓华。谢晓华愣住，伸手不知道该往哪里伸。
　　黎叶脸呛得通红，扭着头看不到黎北，往前不敢看谢晓华，浑身抖得厉害。
　　黎北沉着脸，看不出一丝表情。
　　黎北说，试试。
　　（20）荼靡
　　谢晓华深深的咽了一下。他就那么站着，手足无措，眼前的黎北不像黎北，黎叶也不像黎叶。
　　黎北一手从黎叶身前横过，揽着他贴到怀里，一手扶着他下巴让他转头，嘴对上嘴，吻他。谢晓华看到他们唇贴着唇，舌绕着舌。
　　黎叶在哭，没有掉泪，然而他是哭着叫的，一声一声的叫他哥。
　　黎北于是抱住他，用亲吻来安抚他。他贴在黎北胸前，胳膊锁在他臂膀间，不停的挣，短促的嗯着，如同泣声。
　　眼前的黎叶跟以往不同，以往他一直是安静的，安静的缩在自己的心思里，不动，不挣。
　　哪怕是上回看见他在黎北身下，他也只是埋着头，怎么都不抬起来。而现在他一览无余，就这样展现在谢晓华面前，这让他万分窘迫，他不停的抖，仿佛风中最后一片树叶。
　　谢晓华走不过去。他应该抓住他的手臂，把他从黎北怀里拉出来，他应该拿衣服帮他盖上，穿好。
　　但是他迈不出步子，他的身体，起了反应。
　　他对他有过一瞬间的欲望，他吻过他。他以为那只不过是属于夜晚的幻象，过去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没想过爱他，没想过上他。他端好老师的态度，老师的思维，他要挽救黎叶。
　　现在，他丧失了所有的立场。
　　那幻象延续着，就在眼前，并且演变的如此盛大。谢晓华觉得口干舌燥，发不出一个音。他骂过黎北，那么自己呢，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黎北扫过谢晓华下身，眼神冷冷的，黑白分明。
　　谢晓华觉出牛仔裤的生硬，欲望困在其中，意识也开始困顿。他看到黎北的眼光，身上一阵阵发热。想动，不能动。
　　黎叶知道他在面前，黎叶看不到他，眼前一片水雾，整个世界都显得恍惚。只有黎北的胳膊硬生生的横着，把他拉回现实。
　　他身体有点虚热，皮肤泛着淡淡晕红，黎北伸手摸他，从肩头开始往下摸，一点都不错过。谢晓华觉得他像是捧着重宝的贪婪之徒，一寸一寸烙下指掌的纹路，是宣示，也是炫耀。
　　黎北用手指捻住他胸前一粒，另一手伸到他腿间去，握住。
　　黎叶抓住他的手，用劲推他。黎北手上不得闲，张嘴咬在他肩头，牙齿碾着，用力摩娑。黎叶哼出声，在他怀里缩着，细微的扭动。
　　黎北抬头，往上看了谢晓华一眼，他还是傻站着，紧紧的捏着两只手。
　　黎北松开嘴，把黎叶抱到身上来，分开腿坐好。到这一刻，已经没有停手的余地了。
　　黎叶坐在黎北身上，直起的性器抵上来，一点点往里顶。滚热的，硬实的，携着疼痛和羞耻进入身体。黎叶紧闭着眼睛，头仰靠在他肩上，一手盖住自己的嘴巴。
　　呜呜的声音从指缝里出来，黎叶会哭，但是不会有眼泪。
　　黎北抱着他，摸他，让他适应。黎北不知道，让他痛苦的不是性器，是眼前的一切。
　　谢晓华浑身都在发疼，面对的景象如同梦境，淫糜如斯，甚至显得虚假。
　　在发觉之前，他就已经走过去了。他拉开黎叶的手，低头吻他。黎叶不肯睁眼，他吻一下，黎叶就嗯一声。谢晓华知道他混沌着，他想安慰他。他也知道，自己在做的事，其实跟黎北一样。
　　黎北瞪着他，伸开手抱住黎叶的腰，扶着他起来，再放他下来。
　　黎叶皱着眉头，张着嘴，用力喘气。谢晓华握他的手，蹲到他腿间，轻轻揉搓他的性器。黎北不停的动，黎叶的身体跟着上下，性器在谢晓华手里套弄着，立起来。
　　黎叶伸开手，碰到谢晓华的肩膀，推他，谢晓华拿着他的手放到一边，黎叶伸回来，还是推他，用上了最大的力气，指尖掐在他肩上。谢晓华想着，是黎北的话，一定不会放开。不知不觉的手中加紧了，黎叶痛哼着，在他手中射出来。
　　谢晓华看着手上白色的体液，发怔。耳边听到黎北粗重的喘息，他抓紧黎叶的腰，最后抽动了一阵，挺身射精。
　　黎叶细细的叫了一声，哭起来，伤心透顶的孩子的哭法。
　　（21）仓惶
　　谢晓华抱着黎叶站在临晨的街道中间，没有车，他伸长脖子前前后后的张望。
　　黎叶脑袋缩在他肩膀上，他一直哭，衬衣都浸湿了一片。谢晓华抱紧他，拍他的脊背，心里空落落的发慌。
　　黎北就在门口，背着屋里的光，黑乎乎一个身影，站定了不动。
　　黎北不能动他，只能看着谢晓华抱他出去。黎北放下他，再伸手碰他，他就跟被火撩到一样，猛的往后缩，喉咙里扯着不成调的声音，近乎哀鸣。
　　黎叶看黎北的眼神，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充满了疏离和惧意。
　　谢晓华凑过去叫他，黎叶，黎叶。他不回答，不出声，只有眼泪不停流出来。谢晓华伸手抱他，他不躲他，由着他把自己揽到怀里。
　　谢晓华给他穿衣服，黎北黑着脸站在一边，看见他抱起来黎叶要走，横着迈出一步，结结实实挡在跟前。
　　谢晓华弯腰拣起来那把大扳手，用尽力气喊，滚开！
　　黎北不滚，迎着他往前，扳手敲在他胳膊上，先是一道扁扁的白印，然后就看见血红色。
　　黎北的手碰到黎叶的背，他紧贴到谢晓华身上，扳住谢晓华的脖子，不停的哼，不停的哭。黎北松开手，举在空中，收不回去。
　　谢晓华像是眼花，黎北皮肤那么黑，怎么会觉得有一瞬的苍白？
　　谢晓华抱着黎叶朝前走，路灯偏暗，走起来跌跌撞撞的。黎叶正在长身体的年龄，虽然瘦弱，抱久了还是沉甸甸的，胳膊木着，脑袋还要更木。
　　走到外面来，谢晓华慢慢反应过来一件事。
　　在那个刚刚过去的勾当里，他们是共犯，而黎叶只对黎北生气。黎叶不会把别人对他不好放在心上，自己就是那个别人，黎北不是。
　　谢晓华满怀愤怒的转头看着跟来的人，他远远吊在马路边上，看见他们停下，就跟着站住。在路灯照不到的暗影里，只有烟头微红的光闪烁着，展示出焦躁。
　　三个人这么走出去两条街，终于拦到一辆早班的士，黎北看着他们上了车。
　　清晨的风带着冷意，黎北站在车留下的尾气里，身上凉了，胳膊上的伤口疼得无比鲜明。他丢下烟头，闷着头，仔细碾碎。
　　谢晓华用余光看过车后那个人影，黎北你这么笨，就这么了结了，总算了结。
　　黎叶枕在他腿上，本来他是靠着车门那边，缩成一团，迷迷糊糊的要睡，谢晓华把他拽到腿上，让他睡得安稳一点。不知道他梦里有什么，有时候会轻轻的抽气，不自然的抖一下。
　　谢晓华低下头，张开胳膊裹住他，把脸贴到他脸上，说不怕，不怕。
　　黎叶一觉睡醒已经快中午，他爬下床就开始找书包，谢晓华站在他面前，问他干什么。他从谢晓华旁边溜过去，去水房抹了把脸就要往楼下去。
　　谢晓华拉住他，再问他干什么。黎叶急得不行，说老师，我迟到了。
　　谢晓华把他拉回宿舍，跟他说给他请了假，自己也请了。让他坐下来吃饭。黎叶被他按到床边坐好，他盯着桌上的稀饭发呆，半天想起来，恍恍惚惚的又说了一句。老师，我书包不见了。
　　黎叶的书包，在黎北那里。
　　匆匆忙忙的，逃一样从那里出来，顾不上什么书包，谢晓华正想着，记忆陡然往前跳了一段，那个房间里，黎叶在黎北怀里，他站在黎叶打开的双腿间，低头吻他。
　　一低头，看见黎叶挨在桌子边上，愣愣的盯着前方，眼神满是恐慌。从他醒来，到现在，到底想起来那些不想想起来的事了。
　　（22）渐渐
　　谢晓华的宿舍朝北，窗户外头看得到阳光，照不进来。夏天天热，屋里阴着，隐约就有凉快的错觉，其实那热闷着，渗到皮肤里，蒸在心里。
　　谢晓华每天带着黎叶去上课，放了学就带他回来，两个人守着一片小屋子，看书，讲书。
　　谢晓华的书架上有成排译文版的俄国小说，有唐诗宋词带批注的古文书，还有新时期诗人那些关于青春的迷离的诗。有的是他从语文老头那里拿的，有的是从图书馆搬来的，孙艳红听说他要给黎叶补课，一捆一捆的让他往外抱。
　　谢晓华挑着好懂的给黎叶看，给他解说不明白的地方，给他讲和书本相关的故事。
　　黎叶睁大眼睛看着他，然后看着那些厚厚的书，他趴在打开的书页面前，一看就是半天。谢晓华总是陪着他，帮他揉眼睛，给他塞吃的。他趴在书上睡着了，谢晓华把他抱回床上去。
　　正在看的书合好，夹上书签，摆回架子。书是好的，看进去了，就不用关心别的。
　　谢晓华自己带来的其实只有两本，一本是旧版《辞海》，砖头那么厚；一本泛黄的章回小说，没有书皮，始终也不知道名字。
　　前一个是俄罗斯人留下来的，扉页上歪歪扭扭的中文写着谢晓华的名字。
　　后一个是他小时候从黎建国的柜脚底下拽出来的，他每天捧着，来来回回看那个残缺的故事。长大了，读了那么多书，也从来没想过要找出来，看完它。
　　黎叶喜欢翻《辞海》，不管看什么书，最后都会去翻，他伸直指头比在词条下，仔细研究每一个释意。谢晓华捧着两个饭盆进来，看着他啃书的样子，笑起来。
　　他站在黎叶身后，低头跟他一起研究。
　　好一阵他才意识到，从来没有这么笑着看过这本书。他伸手揉黎叶的脑袋，喊他，吃饭啦。
　　谢晓华的目光扫过一整排书，落回黎叶的睡脸上。
　　回来的那天，他一直抱着他，大熊抱小熊一样，团团坐在床边，直到他睡着。
　　黎叶开始想甩开他的胳膊，他用力扭，谢晓华用力抱住他，跟他说，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黎叶后来乖了。谢晓华拿着他的手握住勺子，一口一口的喂他吃饭。
　　黎叶吃完了才问他，老师，我回去，我回去了。
　　谢晓华不吭声，他觉得怀里抱着的人轻飘飘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他握住他的胳膊摩娑，抱着他前后摇晃，像是哄婴儿。他跟他罗嗦些有的没的，他说要教他看书，已经列好了一个书单，看完了就会写作文了。他说黎叶你不能总是默读，只要敢读出声，发音慢慢就会好了。
　　黎叶呆呆的听着，听到有人让他出声，头一次没觉得怕。
　　谢晓华一直哄着他睡着，不提回家的话，不提所有跟黎北有关的事。哪怕是为了安慰，有的话，也不能提。
　　黎北没有出现，黎南送来了黎叶的书包。
　　谢晓华下楼去接书包，黎南说他哥早上开着摩托过来，丢下书包就走了。谢晓华捏紧包，说谢谢。黎南盯着他，很少看见他不笑的样子。
　　黎南忽然问他，你是王子？谢晓华一愣，啊？
　　黎南眼神往转角飘，她说黎朵早上说的，王子打败恶龙了。谢晓华苦笑，小姑娘家乱说话。黎南点点头，就是说，你怎么可能打得过我哥。
　　黎南说完就丢下谢晓华，她跑过转角，看见黎朵靠着墙，笑得直不起来腰。黎朵攀着她一条胳膊，挂到她身上往前走，边走边笑。黎南气了，黎朵说我笑你可爱嘛。
　　黎朵回头看看那栋楼，就算他是王子，他也不是公主，他是恶龙崽子。
　　谢晓华把书包挂在床头，黎叶就在自己床上睡，谢晓华想着要爬上铺，又停下，穿着衣服在他身边躺下。
　　后来发生的事也许是真的，也许不是。
　　谢晓华捧着他的脸，吻他，从眼睛到唇角。意识里他解开了他的衣服，黎叶红着脸，水盈盈的睫毛低垂着，谢晓华的手指沿着他的身体往下划，在小腹之下缓缓的打圈。
　　黎叶轻轻哼了一声。谢晓华猛然睁开眼，他坐起来，愣愣的看着自己一双手。
　　头脑惊醒了，身体还在沉迷，闷热着，蔓延着，不能抒解。他以无比狼狈的姿态跑进了水房，握住涨大的欲望，发泄出来。那个夜晚，水房昏黄的灯光里，他用冷水没过自己，什么都不能想。而本能叫嚣着，拉锯一样，反反复复。
　　天亮以后，谢晓华微笑着站在黎叶面前，走吧，上课去。
　　经过那一晚，他想好了。如果那是不对的，他不会去做。他不是黎北，他希望黎叶可以正常的成长，正常的爱人。他相信时间过去，一切都可以好起来。
　　（23）纷至
　　最早是一个酒瓶砸在楼下墙上，哗啦一声碎开。
　　谢晓华猛的从床上坐起来，要去开窗户，看见黎叶也醒了，他爬到床头，贴着玻璃，使劲往下看。
　　那时候已经是半夜，又在暑假，校园里安静到死寂。有一点动静就分外响，更何况他是喊出来的。
　　黎叶的手指扒在窗棂上，睁大眼睛看着，看得疼了，才想起来眨一下。
　　黎北站在楼下，仰着头，手里拿着一瓶酒，高高挥起来，向着楼上扬起。他的脸喝得黑红，蒙蒙的路灯光线里，仿佛看得出酒气往外冒。
　　黎叶--黎叶--
　　黎北喊着，声音拖得长长的，一声比一声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