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陌熙阳(父子)——祁珞
祁珞  发于:2009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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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有人来了!”宿离像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侦查兵,蓦地警示出声。随即一把拉起莫陌的手就跑。
  
  不消片刻,少年便和身边这个伪侍应像做贼一样一起蹲在了露台左侧的花圃后面,心里则实在是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搞得不像私奔,反倒像是私会了。
  
  那边,连通露台和会场的玻璃门滑开了。微微探出脑袋,望着闯进视线的两人,莫陌瞬间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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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小盈?”莫熙尧意外地望向眼前的女子。高雅古典的发髻,灵秀的五官,一身水蓝镶钻的旗袍,无不透着别样的妩媚。就容貌而言她或许算不上今晚最美艳的女人,但无疑将会这场欧式晚宴上是最吸引异性的一个。
  
  苏家的女子,果然都是可以入画的。看眼前人浑身散发出足以令周遭男士侧目的优雅成熟风韵,莫熙尧冷峻的脸上竟微微浮现起略带促狭的笑意。事实上,一直到被这位古典美女“邀请”到空无一人的偌大露台上,他脸上的笑容仍未完全散去。
  
  “再笑小心长皱纹!”夹带着微恼的悦耳嗓音响起。
  
  “反正我也不年轻了。”莫熙尧一脸的不在意,“二小姐不也成熟了不少?!”实在很难把面前的秀美佳人和当年淘气的小学妹放到一起来想。
  
  “什么小姐不小姐的,莫大哥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啊。出国了十几年,脑袋也出秀逗了啊!”
  
  “小鬼……看你这身打扮,还以为你成了端庄淑女了,想不到还是和当年一样淘气……”
  
  “还不是我爸,人家读书读得好好的,一定要我读完硕士去公司帮忙,害得我感觉一下子就老了二十岁。你们一个个都跑到国外去,我爸找不回姐姐,只好拉我来当劳力了啦。”女子不自觉地就倒起了苦水。
  
  孩子般的话语让莫熙尧不由失笑,脑中一闪而过的却是另一张朝夕相对的脸,清俊的脸上偶尔出现的苦恼神色带着难得一见的孩子气。笑罢,男人眼底却微微一沈,和女子一样背靠上栏杆,略迟疑地开口道:“你姐……还好吗?”
  
  “安啦,她哪会委屈自己。不知道又交了第几任BOYFRIEND,在美利坚的土地上逍遥自在呢!你也领教过拉,我姐实在是魅力无边嘛!不过……她也有常打电话回来,应该……是很想挂念你们的。她嘴上不说,一定也是很像见你们呢。恩,其实,这些年莫伯伯也会寄相片过去啦,每次她一拿到就端起电话对着我发花痴……”女子仰头对着夜空,语调轻快,似乎没未察觉到莫熙尧的微妙神情和片刻的疑虑。
  
  闻言,莫熙尧没有答话,良久,同样抬起头看向深邃的夜空,一脸平静,即使在熟识多年的人面前,也维持着这样一贯的平静,让人无从知晓他此刻的心绪。
  
  “莫大哥,你变了哦!”
  
  “世上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莫熙尧并不否认自己的改变。十几年的时间,足够物是人非。
  
  “可是老话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我还是喜欢当年的莫学长呢!其实……我真的有喜欢过你哦,比姐姐还早呢,今天就是来寻找下手机会的哦,呵呵呵。”女子半真半假地笑开了,没等莫熙尧开口,又接着道:“我猜你这副冷冷的样子,一定不讨儿子喜欢。对了,莫陌呢?我今天有一半可是来见美少年的,你到底什么时候要正视介绍我们认识啊?”
  
  “……傻丫头,还是那么急躁。恩,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等过段日子吧。对了,把你姐联络方式给我。”莫熙尧说着取出手机来,心里回想起少年敲开房门的那一晚,自己绝口不提往事,只是希望少年信任自己,结果,终是如愿以偿,两人之间的隔阂也逐渐地冰雪消融。但现在想来,那时并非就不能将真相和盘突出,又或者,诚实一点比开口要求更能得到少年的信任也不一定。那么,自己又究竟是在在意些什么呢?男人一时有些失神。
  
  “哼,莫大哥你过分哦,在我面前还想着要和我姐旧情复燃!”女子蓦地探出身子,趁莫熙尧不备,一下子抽走了手机,几步跑开了。
  
  “小盈,别闹了!”莫熙尧叹了口气,小陌要是有这么活泼就好了。
  
  “嗯,手机可以还你,号码也可以给你,不过我有条件哦!”恰逢此时,耳边传来明快的乐声,女子俏皮一笑道:“待会儿要开舞了哦,莫大哥就陪我跳一支舞吧!今天来的女宾里一定有不少你以前的红颜知己噢,看我不眼红死她们。”
  
  莫熙尧颇为无奈看了眼女子,转念想到少年出去好一会儿该回来了,当下不愿再和女子在露台继续逗留,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便和女子一前一后地越过滑门,回到大厅。
  
  角落里,宿离紧紧捂在少年嘴上的手这才堪堪放开。少年,却也不再有任何动静,依旧是先前的姿势,手紧紧拽着脱下的外套,头微微低着,连嘴角,也不曾颤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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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在起初的片刻怔愣后,少年很快便垂下了视线。仅仅是因为,在几番见识到男人敏锐至惊人的洞察力之后,他相当清楚地意识到,黑暗并不能为这样明目张胆的窥视起到多大的掩护,被发现的机率依旧很高。
  
  侧头看宿离,也早就埋下了头,少年心底一阵发笑,干起这些不很光明的勾当来,宿大会长果然是经验丰富,实力不容小觑呢!慢慢地回过头,笑意直达嘴角。藏匿的紧张感使心跳微微地加速,少年耳边似乎能听到来自自己和同伴交叠着的呼吸声,紧凑短促。片刻,传将过来的清脆女声却将全副听觉吸引了去。抵不住满心的好奇与在意,终是开始凝神倾听。未料及,方才尚未舒展绽放的笑意,却因了这传进耳里的言语,一点一点僵硬,干涸,最终,完全地凝固在唇畔。
  
  即使低着头,少年也能轻易地分辨出男人话里的随性和自然,完全不似在外人前的不苟言笑。男人的每一句话,透过低醇的嗓音传将过来,或愉悦,或纵容,或疑虑,或无奈,少年极为熟捻地,便能在心里描摹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相应的神情。此刻,这样的熟捻却只是愈发地让少年明了,这些生动的真实的表情,原来并非只对自己流露。
  
  对话里有关过去的只言片语断断续续地在少年脑海里勾勒出男人年轻时潇洒的风流的模样,也成功地让少年对于过去的疑虑再次横上心头。这个大方声称爱慕男人的女子究竟是何身份?与男人究竟熟络到哪般程度可以让她在男人面前如此肆无忌惮?那个似乎和男人有过旧情的姐姐又是怎么一回事?这样的那样的疑问走马观花地闪过,快得让少年来不及捕捉,因为新的谜团正随着对话一个个抛过来。
  
  少年不自觉地揪紧了手上的外套,脑子胀痛得难受,他不由微张着口,想要借助频繁的呼吸来平复这样的胀痛,却引得眼尖的同伴一手捂在自己嘴上,生怕自己情急之下就要将什么脱口而出。
  
  少年没有动弹,混沌的思绪里倒有了一丝清明。呵,如果可以,倒真想不顾一切地站起来,把真相问个清楚,只是,现在失却了冷静自持的自己还能够平静地接受吗?嘴巴被捂住,只好在心里苦笑,当初是自己想要听,男人不愿说,如今就算男人肯说,自己还敢听吗?被说是太过悲观也好,太过怯弱也罢,仅是在心底妄加地去揣测是当年怎样一场简单随性的风流主导了自己的出生,就让他因为自身或许是不被期待的存在而无法承受起来。
  
  果然,是被男人的体贴宠坏了;果然,自己在这样的宠溺下,变得脆弱了;果然,只是低着头是不够的,一开始,就应该把耳朵捂住。至少,就算变得脆弱,还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男人的宠溺和保护,而不必在意什么过去,出生,和兴许只是微薄如纸的父子关系。
  
  莫陌在无比混乱的思绪里不知道游离了多久,一直被宿离不客气地抬脚踢了踢,才回过神。
  
  站起身来,面前巧笑倩兮的会长大人一手一只盛了大半液体的水晶高脚杯,两眼发亮地望着自己。
  
  “愣着干嘛?快选啊!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里面偷渡出来的诶。”会长大人不耐烦起来,眼里俱是狡黠的笑意,却在莫陌望过去的时候恢复如常。
  
  能够有幸被宿大会长相中并冒着风险偷渡的,除了鸡尾酒,不做他想。若是在平时,莫陌绝对不会对酒精饮料多看一眼。此刻,他却颇为认真地对着两杯不同色泽的酒液细细端详起来。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辨一杯是近乎透明的蓝,另一杯则是浅金色的黄。不由自主地,少年伸手接过了后者。
  
  拿到眼前看,果然是像阳光一样的颜色,并非夏日午后的炎炎烈日,而是春秋时节煦暖温馨的那抹明媚的金黄。深嗅一口,有微熏的香气,透着淡淡的诱惑。少年心中竟涌起一阵熟悉感,急急地打住思绪,浅酌了一口。口感很是丰腴甜美,让人几乎可以忽略其中略带辛香的苦味。
  
  “这杯酒的名字,叫做LOVER’SKISS。”宿离边啜着手边的另一杯酒,边对着莫陌意味不明地笑。
  
  莫陌一时还沈浸在酒的滋味中,也未及深思,只是慢慢地踱到原先的位置,靠着栏杆,一口又一口地小酌。
  
  酒的确是个好东西,而手上的这杯显然比果汁还要甘甜,却又不乏馥郁的酒味,让人一心只想一尝再尝。醉过去的前一刻,少年迷迷糊糊地想到。
  
  少年没有想到的是,酒终究是酒,再怎样诱人可口,再怎样甜胜过苦,都只是迷惑人的外衣,让品尝的人,最终无法逃脱一醉方休的命运。所以,少年也没有想到的是,曾经卑微地只想得到微薄怜惜的自己,已经沈醉在男人给予的宠溺中,并且,贪心地想要更多。
  
  12
  
  莫陌在清晨的鸟语声中悠然醒来,懒懒睁开眼,晨光满室,没有了窗帘的阻挡,已略微耀眼的灿金色光线在地板上,床沿上落下斑驳光影。看锺,已不算早,该是起床的时候了,但他竟破天荒地不太想动,有些贪恋起赖在床上的惬意与舒适。
  
  似乎……昨晚没有做梦……难得的一夜好眠呢。
  
  ……昨晚?!猛然从模糊的意识中清醒,莫陌心头一震,一下子坐起来,前一晚的记忆瞬时重新蜂拥回脑海,把前一刻的慵懒驱逐了个干净。舌尖仿佛还残留着诱人的酒香,这却已是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无论他怎样回想,始终对后面的事没有一丝印象。
  
  都说酒能浇愁,莫陌原先是不信的,对于理性的人来说,酒只是误事罢了,所以不同于宿离对酒精的好奇与对PUB的留连,莫陌一直对酒无甚兴趣,也从来滴酒不沾。而经过昨夜的亲身体验,现在对这话,莫陌仍是不信,醉一场,只能抛开一夜的愁,醒来之后,愁依旧是愁,没有被浇下去半分。甚至,更添新愁……
  
  关于昨晚在别墅露台醉过去后如何得以在今晨安然地躺在自己床上,少年满腹疑问。如往常般,整理洗漱,下楼早餐,准备出门上学,他怀揣着疑问,却始终只是怀揣着,只字不提。面对男人的淡淡笑容,少年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宁愿一直地对醉酒后的事疑问和沉默下去,也不愿和男人谈起有关晚宴的分毫。
  
  少年无法否认自己是在逃避,他打心底里对这缺乏勇气的举动自我厌恶着,但在几番的纠结和欲言又止后,他却只能无奈地继续着这样的自欺欺人。
  
  其实略过细节不谈,少年也很自然地想到是男人将自己带回来,不管他究竟是怎样亲自找到自己,抑或只是被发现自己的其它人带到自己面前。其实有时候,起因经过都不是那么地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是吗?少年借这样的想法来平复疑虑,平复关于昨夜酒醉后的疑虑,又或许,他真正想平复的,是对于更久远的往事的疑虑。
  
  临近期末,课业也一天比一天紧张起来,偷懒放松的时间几乎都转移到学习上,用体面的成绩来迎接多姿多彩的假期,最合适不过。莫陌平时一直没有把学习落下,人也聪慧,也就不会去和旁人一样日夜奋战,而宿离更是天生一副好脑子,所以往年的这个时候,两人依旧是和往常一样,闲暇时散步聊天,甚至,只是坐到大树荫下,静静地乘凉。今年,这羡煞旁人的美少年二人组却再没有出现,大家都好生奇怪。于是,每每有熟人见到魅力无边的宿大会长,都好奇地追问是不是组合解散了,又或许是不是宿会长的智商下降了。听到前一句话,会长大人往往皱起一张小脸,连连哀叹,听到后一句话,会长大人的反应,恩,暴力倾向,不提也罢。
  
  宿离相当地郁闷。原本如意算盘打得响亮,要好好调侃下同伴的一杯即醉,顺便将其后的事譬如莫陌的酒品莫熙尧的反应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哪里知道当事人竟一副丝毫没在听的样子,亏自己像演独角戏一样耍弄了半天,亏自己打了老长时间的腹稿!
  
  更郁闷的是,从宴会之后,莫陌竟然也和其它人一样孜孜不倦日夜苦读起来,别人那是万不得已临抱佛脚,而他呢?难道一杯鸡尾酒也能把人给喝笨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深知同伴个性的宿大会长了然,那家伙,一定是听了那不知道哪里来的陌生女人和莫大总裁的一番话后,又在对过去啊出生啊耿耿于怀了。难怪,这段时间话也少了,人也瘦了,仿佛又开始恢复到以前淡漠疏离的忧郁少年模样了。唔,陌陌还是适合带着幸福味道的样子,那个叫什么“盈”的女人还真是影响力巨大,宿大会长不满地撇撇嘴。
  
  锺敲过六点,少年在盛夏傍晚仍未见暗的天色中走下车,踏进家门。
  
  考试前的最后一天复习,纵使再怎么争分夺秒,学校还是一贯地在中午就放了学,留给学生半天的时间调整复习。当然,继续忍耐炎热,留在教室自习的也大有人在,比如,眼前就有一个。
  
  已回到家的莫熙尧直直地望向走过来的少年,脸色略显苍白,眉眼间有淡淡的疲惫,比数月前初见到时,似乎又清减了些。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莫熙尧走上前去,为少年拉开椅子,却没有即刻离开。
  
  “爸怎么不坐过去吃饭?”少年坐下,看男人许久没有回到座位上的意思,开口问道,语句里,却很平静。
  
  “因为好奇啊!想要全方位地观察小陌是怎么吃饭的。竟然能达到越吃越瘦的地步。”男人一脸假装的好奇,等着少年识破。
  
  少年反应过来,想要借口说期末复习太辛苦。话到嘴边,转了又转,却蓦的脱口道:“观察出又有什么用?”
  
  “可以拿给别人借鉴一下噢。”男人仿佛早料到少年会如此问,浅笑着接口。
  
  别人?别人是谁?哪里的别人?公司里渴望保持姣好身材的美女?还是合作上美艳动人的异性?少年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那一晚旗袍女子向莫熙尧邀舞的话,那一句并没有被男人所否认的“红颜知己”。
  
  低下头用筷子扒着碗里的饭,少年轻道:“是哦。是个搭讪的好方法。”
  
  男人愣了半晌,不可自抑地笑出声,大手抚上少年柔软的短发:“对呀,去向新招的男助理们搭讪,让他们可以对女朋友如法炮制,然后对我们莫少爷佩服得五体投地,心甘情愿地卖力工作。”
  
  这下轮到少年发愣了,意识到男人在玩笑着解释并且取笑自己的多心后,少年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把饭扒到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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