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到你爱上我(贴面舞)[第一卷]——妖桃
妖桃  发于:2009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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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北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淡,在电话中听起来更显荒寒。

  “咱们中国人过什么圣诞节,唉,再说谁有那个心情啊……我回老家了。你也看到了,异浪已经关张歇业。老板说,如果明年形势好转,定然会重新开张,到时候他会重新聘请我,只是现在他有点力不从心。小然……他们这种大老板攒得大满贯还是亏空的破产,都不关你的事,你也不用太在意。其实说句心里话,那个……那个金老板,你还是考虑一下。有时候,事事不能尽如人意,气节不能当饭吃。我旧事重提,你也不要太生我的气,你还没有成家立业,根本不知道这世上,桩桩件件都是要花钱的,柴米油盐孩子的学费……唉,不提这些了,过春节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现在有点事要出门,先就这样子,拜拜。”

  这平安之夜,事实上又有哪处是真正平安的,又有谁的内心是真正平静安祥的呢?

  方然缓缓放下手机,觉得手指个个僵硬的厉害,仿佛稍稍碰动,就会一只只掉下来。

  尽管风是何等的凌冽,他还是冷冷的迎着,扯开了笑颜,心里涌上一股倔强。

  他偏不,不,绝不屈服。

  阿北哥,难道你不知道,就算住在别墅、坐着名车、喝着洋酒、穿着华丽的衣服,可是那样的他也绝对不会幸福。只有……只有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算窝在简陋的出租房内、骑着脚踏车、吃着粗糟的食物、穿着破旧的衣服,就算是这样,他也甘之如饴,他的内心才会真正的感到满足和快乐。

  也许正是因为他过份的执著于这样梦幻般不切实际的想法,才是他一生偃蹇的总因罢。

  他或许曾感到震惊,继而涌上深深的忧虑,当狂燥的心情平静下来之时,他依稀明白了一个事实。

  事实就是事实,不容狡辩不容逃避,就算再不承认,但的的确确就存在着。

  它就在那里,深埋在心中。有时隐隐透出某种讯息,却被旁人悄悄发觉。

  这个事实让他如此害怕,无奈而感到伤感。

  就象一个乞丐透过豪华的橱窗,对于亟需之物,只能远远的垂涎眼巴巴的观望一样。

  这仿佛喻示了一个不幸的未来,明知道不可强求,却无奈的渴望着。

  就象追着太阳的古人,最后惨死在烈日之下。

  但是现在,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感到雀跃,欣喜,只觉前景豁然开朗。

  这是平安之夜带来的希望?这是圣诞老人带来的礼物?还是佛主聆听了人世间的悲若,而给予的微薄的怜悯?

  仿佛身陷于绝望的深渊恰无助仰望之时,突见一缕清辉飘然洒落。

  虽然这种欣喜是卑下的,是残忍的,但是他已经全然的不在乎了。

  没错,不顾一切……不顾一切的……

  **************************************

  阿兴牛肉面馆是本市最老的招牌之一,在方然尚在读小学之时,生意便很红火,十几年过去了,它依旧开在老的地点。本来它所在的那条很重要的街道也已逐渐清冷,但是阿兴牛肉面馆生意却很兴隆,到了用餐时间,几乎都是座无虚席的。

  虽然店里也增加了许多新的品种,但牛肉面依旧是最受欢迎的面式之一。

  这里,方然已经许多年没有来过了,他也颇怀念这种特有的牛肉面的味道,想象着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进入他的肚腹之中,心情竟十分急切起来,犹其在这种寒冷的冬季。

  接近晚饭时分,来的客人陆陆续续塞满了整间店铺,到了最后大家不得不拼桌而坐。

  方然十分幸运的占到了一个接近空调的位置。

  他解开围巾,脱下厚厚的羽绒服,迎面而来的温暖气体让方然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桌子对面已经有人,但他还是厚着脸皮坐下来。

  果然其然,他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气声。

  方然一边搓着双手,不好意思的朝对方笑了笑,想缓减彼此的尴尬与生分,但是很快的他的笑容僵住了。

  黄彬……没错,正是他……是他……

  将近大半年没有见到他,此时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种轻蔑的笑意。

  轻蔑……或许没有那么严重,但是这似笑非笑的神情,总是让方然感到十分不自在,而且很难受。他觉得黄彬的笑意,意味深长。

  “想不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你……真是好巧啊……”方然结结巴巴的说,目光低垂着,根本不敢直视黄彬的双眼。

  “是么?!”黄彬不以为然,他挑了挑眉,语气更加的淡漠:“……你不觉得这样很烦么?”

  方然猛然抬头,瞪大了眼,蓦得脸上胀得通红。

  “你该不会以为我……你少血口喷人了,如果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会绕路走的……我怕吃了会反胃啊——”

  太瞧不起人了,难道黄彬竟以为自己因为他而来这里的,简直荒谬。

  黄彬不是破产了,他不是已经跌到了谷底。既然如此,此刻的黄彬不是应该意态消沉,神色颓废,衣衫凌乱满面风尘的么?亿万富豪沦落到这种小面馆吃面,竟然还这样吊着眼瞧别人。难道黄彬的傲慢竟然是生在骨子里的么?或者黄彬对于他的蔑视竟是这般根深蒂固?

  黄彬看不上他竟不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差别,而是他这个人从灵魂到躯体都入不了黄彬的法眼?

  难道竟是这样?

  从天而降的光辉,仅仅在他头顶停留了片刻便已消散了么?

  上天的怜悯也只是俯视众生拈花而笑么?

  “那样最好。”黄彬低头吃着三鲜面,不再搭理方然。

  方然怒气冲冲的站起身,他瞪着黄彬半晌,只觉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寒冷彻骨而浑身颤栗不停。

  冰冻从心脏开始一节一节发散,袭过整个身躯,侵入了他的灵魂,冻伤了一切。

  痛苦,麻木,呼吸都难以为继。

  反观,倒是此时的他,意态消沉,面色憔悴,仿佛经历了人世所有的磨难一般。

  方然抿住下唇,忍住一切的伤痛,伸手拿起放在座位上的围巾和衣服,他要走了。这一刻他再也无法面对,再不能忍受。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服务员已经端上了他要的牛肉面。

  第 28 章

  方然进退不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当他举棋不定之时,旁边有人问他是不是要走了,等着坐呢。

  方然赶紧又坐下来,说:“我这才刚端上来,还没开吃。”

  没错,他是来吃面的,干嘛被黄彬讥讽几句就打退堂鼓,这地方又不是他家开的,凭什么就得绕路走。

  方然心里这一番挣扎,面上表情却极力想要表现出毫不在乎。

  他端过辣椒酱,勺了一小调羹,又拿过醋壶,在碗里浇了一圈。四下观望,叫服务员拿来一小碟的雪菜,全部倒到面里,又放了一点蒜未,拌了拌,嘴里口水已经泛滥成灾。

  方才那种痛苦挣扎的心情,此刻早已被眼前的美味冲淡了许多。

  他本来就是那种,刚刚跟你大吵一架,但转过脸来就将一切争执忘光光的那种人。

  彼此十分不相容的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沉默不语,各自享用着自己的美食。

  方然吃的希里胡噜,额上已经冒出汗来,真是爽快。

  他见黄彬吃的三鲜面似乎已经见底的样子,显然过不了几分钟,黄彬就该付钱走人了。

  于是他说:“那个异浪酒吧关张了……你真的没有钱了么?”

  过了半晌黄彬才淡淡的说道:“这好象不关你的事罢。”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也算是异浪酒吧的老主顾了……”方然说的理直气壮,心里却微微的发虚。若是都象他这般的老主顾,异浪酒吧根本就不会开这么多年,恐怕坚持不了一个月。“异浪酒吧关张了,很多人都会感到寂寞罢……”

  从此,许多的人再没有一个可以发泄压力的地方,只能默默的伪装成正常人,潜伏在社会的每个角落。再也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大家毫无顾忌的表露真性情。压抑,痛苦,难以被人理解,这一切仿佛都可以忍受,只是寂寞啊……这漫长的人生,怎么不叫人要发疯了呢?

  黄彬显然也有些动容,神色间不禁柔和了一些。

  许多人会感到寂寞……没错,说的一点错也没有。

  最初他经营异浪酒吧的目的,不正是因为这个么。寂寞啊,为了推遣难耐的寂寞。让更多象他们这样的人有个可以随心所欲放纵的地方。只是纵然异浪酒吧存在了这么多年,可为什么寂寞依然,而且与日俱增。

  特别是每每在节日之际,看别人阖家团圆之时……

  寂寞的人各有各的寂寞,方然的寂寞是孤独的寂寞,黄彬的寂寞却是喧哗中的寂寞,看来世事总是不能两全,有时候人生本来就不得不忍受寂寞罢。

  但黄彬眼见方然装做平常却无不表露出强烈的关怀之态,心里只觉烦恼异常。

  他并不是觉得方然一无是处,反而在某些时候方然几乎触动了他的心弦。只可惜,方然这样的品行……不行……绝对不行……

  他黄彬喜欢最好的,要也只要最好的,而方然远远达不到他心目中的最好。

  也许眼前正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摆脱被纠缠的机会。

  “没错,你也看到了,异浪酒吧关张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能申请破产那自然是好,可惜我没有去成立公司,有限偿债也成了不可能,所以我以后的人生大概都要一直在无限偿还债务罢。日子拖得越久,越是个无底洞。”

  黄彬陈述着,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换成其他人,在说这样的一段话时,恐怕要哭泣了。

  方然听罢,立刻倾身向前,低声问道:“那你……究竟欠了多少钱啊?”

  黄彬冷笑道:“反正是你一辈子也挣不到的数额,第一你根本没有钱,第二你就算有这笔钱,你会帮我还么?所以,请收起你的好奇心,不要再问了。难道你不知道,你越是这样追问,就等于拿着刀子在我的心脏上多划一刀么。”

  承受压力弱一点的人,会捂住耳朵嘶吼,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大概会这样罢。

  世上的人打着关心牌,表现出一付怜悯与关切的嘴脸,却将打听到的事实到处宣扬,还会振振有词:若是早听人一句劝,又怎么会到这种地步,诸如此类。

  真是叫人恶心,黄彬不禁冷哂。

  方然被嘲弄的十分尴尬。

  确实,他就算打听到了一切,也无可奈何,他帮不了黄彬。或许听到天文数字,也只能表现出毫无助益的同情。

  “不是……我想你现在大概很需要钱,上次我本来想还你一万块钱的,可是你没等我开口就开车走了。”

  黄彬几乎要做一个他没有做过的动作,翻白眼。

  又是这个,又是这一万块,他现在已经感到很后悔,当初发什么神经。

  “那晚在地下停车场,我想我跟你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不待黄彬说完,方然顾不得礼貌打断黄彬的话,插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好歹也听我说上一句罢。上次你对我说,你在医院里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代替罗自新而做,我相信是这样的。而且我也知道了,我母亲还给你那一万块钱,你并没有收回去——你放心,我很清楚这笔钱的意义……你想说这一万块钱是代替罗自新对我的补偿罢。不过我想请你转告罗自新,我谢谢他在医院帮助我所做的一切,但是我拒绝他的补偿,麻烦你把这一万块钱带还给他。

  “也请你告诉他,我跟他之间,根本没有谁要补偿谁,这种事本来就是两情相愿而且彼此平等,谁也不欠谁。其实说起来,该是我要补偿他才是,我相信你大概也猜到原因了罢。我知道我不该那样做,我利用了他对我的好感,最初我是真心想要跟他在一起的,但是有时候人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现在我真的很清楚,也确确实实明白了,有些事是不可以强求的。那晚在地下车库,你的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让我清醒了过来……喜欢而得不到是很痛苦的,但是我也不希望因此而惹人不快,那并非我所愿。

  “我这个人有时候脑子一热,就会做出冲动的事来。若以前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你谅解……我把这一万块钱还给你,咱们算是两清了。你也不必再担忧,我会以此为籍口而来纠缠你。只是我现在身上没有带银行卡,你可不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家去拿,很快就赶回来。”

  两人当着满室之人,谈着禁忌之情,虽然隐晦但有心者却也可听出端倪。

  方然深怕黄彬会看出他的犹豫而以为他言不由衷。他遽尔站起身来,显得如此突兀。

  “等我十分钟,我立刻就回来……”急促的话语,却隐隐含着哭音,又有谁听出他在呻吟。

  只因他整颗心在这一刻似掏空了般,整个人竟有些茫然。

  接连着发生种种的不幸,彼此串联起来,象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从此人生唯剩下黑白的断章。

  方然急急忙忙付了钱,奔出店去。

  面馆之内所有目睹者若有相熟的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了,指着黄彬窃窃私语。

  但黄彬只是端坐着,对眼前一切,视若无睹,他只是望着方然的背影怔怔出神。

  被人爱慕这种事,可以说是种荣幸。犹其被很多人爱慕,更会让人心情愉快了。这也证明了一个人的价值与魅力。而他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很是自傲。

  “方然,你所做的一切,根本不可能会打动我的心,根本不可能……” 黄彬在心里反复叨念着,神思难定。

  只是面对方然,他很难做到视而不见。

  被这样的人爱慕,从最初的感到屈辱与厌烦,到后来的犹豫与怜惜,以至现在的绝决与无情,这其间,他也挣扎过,烦恼过。最后只要一想到方然卑劣的品行,原本建立的一丝丝好感,便全然被推翻了。

  也许他的举棋不定,才会让事情变的糟糕,方然定然是被他狠狠的伤害了。

  他自己也曾爱过,狂恋过,他很明白爱一个人的滋味,被所爱的人伤害时所遭受的痛苦,也是痛彻心菲的,心伤泣血是很难愈合的。

  他根本不想伤害他,这绝非他的本意。只是再不想与之有任何瓜葛,长痛不如短痛,因此不得不狠下心来。

  只是现在,他的心怎会这样乱呢?为什么?

  冬天的傍晚,夜幕总是很早降临。

  方然在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家或是逃避的不愿面对这一切的两种心情当徘徊挣扎着,站在华灯初上的街头,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有空的计程车。时间在飞快的流逝着,十分钟短暂的如同飞矢流星。早知道这样,刚刚就说等半个钟头了。

  方然急的只跺脚,罢了,罢了,他顾不得一切,飞快的向家的方向跑去。

  第 29 章

  等方然从家里拿到银行卡,骑了老爸的旧电动车,又赶回面馆时,时间早已超过了十分钟,他大概足足用了二十多分钟。

  天气虽然寒冷,但方然行色匆忙间,早已出了一身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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