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没能将钱还给黄彬，只得把借来的钱一一退还给别人了。

　　他做了好几个月的乖宝宝，除了买游戏币有些花费以外，剩余的钱都存了起来。

　　现在眼看就能存够一万块了，方然怎能不兴奋？！

　　他得意的想，下一次若有机会，直接将银行卡扔在黄彬脸上，报上密码，立刻转身走人。

　　到时候，姓黄的还有何话好说，哼哼！

　　于是方然特意请阿北下了班之后吃夜排档。

　　“考试结束了？”

　　“嗯。”

　　“考得怎么样？不过我听说成人高考很简单而且录取分数线很低，放心，你一定行的。今天请我吃夜宵，不会就是为了庆祝罢？”

　　方然根本不想谈这个话题，偏偏阿北还一个劲儿的追问。

　　他只能用傻笑回应。

　　“什么时候可以知道成绩？”阿北一边剥着小龙虾，一边自以为很关心的继续追问。

　　“……唔……大概年底……”方然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年底，那快了啊。知道成绩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告诉你一件事……”

　　方然见阿北没有再提考试的事，此时也高兴起来。

　　阿北用筷子点点盘沿：“你别看有些人表面上很风光，其实……都是在硬撑！”

　　方然见阿北意有所指，不禁好奇起来。

　　“你指的是谁？”

　　阿北翻了一白眼，摸摸下巴的胡茬。

　　“还能有谁，当然是黄彬啊。”

　　“什……什么？”

　　“几年前，老板和人投资了一项房地产，那时偏偏遇到了非典。结果整整几个月工程没有办法动工……光是那银行的利息对我们来说，就是天文数字了。据说那项投资最后不得不腰斩，老板也因此元气大伤。房地产就是这样，极其暴利但风险也很大。”阿北说完，开始猛嘬河螺。

　　方然回想黄彬的形象，试图找到他捉襟见肘的疑点，但是他便没能想出来，黄彬有哪样跟贫穷搭上边的东西。唯一让他感到低廉的，就是黄彬家中摆设的那只用钢丝构成的抽象猪罢。

　　“可我看不出他哪里穷来着？”

　　阿北险些把整只河螺咽下去了，他灌了一口啤酒，失笑道：“说什么那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只是说，黄彬元气大伤而已，他还没到要饭的地步。等哪天你看到异浪酒吧关张了，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撑不住了罢。”

　　方然倾身向前急道：“为什么？”

　　“全市统共就这一家GAY吧，而且里面的服务生还有我们这些调酒师都是老板高薪聘请的。据说，整间酒吧的运作，是完全没有何任盈利性质的，甚至一度还亏钱，但还是开了这么多年。据说，黄彬曾当众说过，但凡他有一丝办法，也绝不会让酒吧关张，要永远开下去。”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方然心头隐约闪过一丝不安。

　　阿北叹口气，神色有些疲倦。

　　“因为异浪酒吧要裁员了，不论是调酒师服务生还是后勤人员都要走掉一部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留下来……要不然又要重新找工作了，去别的地方未必有这里这么高的工资……唉……不谈这么扫兴的事，来来……咱们喝酒！”

　　方然讶异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的脑筋终于转过来了，明白了阿北的意思。

　　第 26 章

　　“你……你的意思是……异浪酒吧快开不下去了，也就是说黄彬他……”方然不禁愕然，他实在无法想象。

　　阿北笑道：“你紧张什么，瞧你紧张的，老板也可能只是周转不灵……其实，方然你根本就不必过这样的生活啊……”

　　方然瞪着阿北，听他酒后胡言乱语。

　　“那个什么金老板不是一直想要包养你么？你本来可以住别墅、坐名车、喝洋酒、穿上万一件的衣服，根本不用坐在这种用塑料帐篷搭起来的路边排档，吃这等粗食，也不用去异浪酒吧只喝杯廉价的啤酒——”

　　方然猛然站起身来，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身后的椅子翻倒了，引得人人注目。

　　“你——”

　　阿北忙帮方然将椅子扶好，拉着他重新坐下。

　　“那天，我全部看到了，也听到了，就在异浪酒吧的厕所里面。”阿北沉默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他拿出照片威胁你，但是你还是拒绝了……我看到了，全都都看到了。”

　　方然颓然坐下，他的手指紧紧抓住啤酒杯，只是心情太过激荡，手颤抖的厉害。

　　那天的情形，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历历在目，他大概一辈子也不能够忘掉罢。

　　“方然，你知道么，为什么异浪酒吧里这么多人，我就只跟你最要好么？那是因为，我很佩服你，我觉得你太了不起了。”

　　方然的头低垂了下来，双肩跨着，他低声道：“那你一定是在可怜我罢。”

　　阿北拍拍方然的肩膀，安慰道：“没错，我觉得你很可怜，不仅可怜还很傻气，又那么值得敬佩。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整个异浪酒吧，不……不……不仅仅是异浪酒吧，而是这个社会，在这个世上，能让我看得上眼的人没几个，而你就是其中的一位。”

　　方然眼里噙着泪光，苦笑道：“说的我有多伟大似的，我没有钱没有权势……而且没文凭没文化，俗气的很……”

　　“方然，你为什么要拒绝那位金老板？现在包养什么的，很平常啊。在异浪里面，有几个年纪轻一点的，那出手大方宽绰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干什么吃的。你也何不趁着年轻貌美，大攒一笔？忍个几年，到时候有楼有车有存款，生活要多惬意有多惬意。何必为了这区区虚名，毁了一辈子呢？”就象现在，弄得名声臭到极点，人生一团糟，这又是何必呢？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方然听着阿北的言辞，蛮不在乎的嗤笑了一下。

　　阿北又道：“其实你现在回心转意还来得及……前几天，那位金老板又向我打听你的事了……”

　　方然眉毛倒竖，声音拨高：“敢情阿北哥是帮别人来当说客的，那么我再明确的告诉你好了。我平生最讨厌的，便是做这种无耻之事完全没有道义可言的人，简直是垃圾货。别说他是拿着裸照来威胁我，就算是把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我还是会拒绝！”

　　这一刻，方然觉得伤心透顶，连阿北哥也会做了权势和金钱的‘走狗’，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么？！什么金麟控股的金老板，真教人恶心到极点。

　　方然表情痛苦狰狞，急切的掏出钱包来，就想付钱走人，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阿北忙拉住他，唉叹道：“你脾气都这样急躁这般大的么？我只是说说世俗的看法而已。那个什么金老板，我也想抡起最硬的酒瓶砸他脑袋上，也不看看自己秃顶凸肚，一付暴发户的样子，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美得他了。”

　　方然回望着阿北，两人默然相对，最后竟相视而笑，方然又坐了下来。

　　“……阿北哥……刚刚我还以为……你诚心让我吃不下去么，你要是再提那人，我可要走了！”

　　“不提了，不提了。”阿北又帮方然倒上啤酒：“原来是这个原因……我还以为你当时已经有心上人了，才会毫不迟疑的拒绝呢……，唉，若换成是我，早答应了，我是不会跟花花绿绿的钞票和权势过不去的……”

　　阿北心里纵然还有很多的疑问，却也不敢提及。

　　至少，他真的很想知道，金麟控股的金老板是从哪里拿到方然群交时的照片？

　　而方然真的会做那种事么？

　　一提到心上人，方便然有些失措，直囔道：“喝酒啦……废话这么多。”

　　蓦得，阿北不怕死且突兀的说：“可惜了，我家里已经有老婆孩子了，要不然，我一定会去追你的。”

　　方然怒骂道：“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什么德性，呸！”

　　在笑骂打闹中，两人喝到大半夜，还互留了电话号码。

　　阿北是怕万一他被裁员，到时候与方然失去了联络，那就可惜了。

　　方然甚是关心阿北工作的事，第二天便打电话过去询问。

　　“你们真的要裁员么？”

　　“对啊，老板已经通知几个，不过还没有叫到我……真是担心啊。”阿北的声音透出深深的忧虑。

　　“你放心，你调酒的技术这么好，不留你留谁。”

　　“也就你这么说……你喝过我调的酒么？”试问每次来只要一杯啤酒的人，有什么资格说他调出的酒味道很迷人。

　　“……”方然语塞。

　　但这些都不影响方然得到的事实，那就是黄彬的财务真的可能出现了问题……那么，黄彬会破产？

　　什么是破产？

　　方然询问洪哥：“若是有个很有钱的人破产了，他将会怎么样？”

　　洪哥冷冷一笑：“识相点就该去跳楼。”

　　“跳……跳楼？”方然结结巴巴，只听得心惊肉跳。

　　“趁早跳了。尤其是这种人，自以为是做大事的，肯定不服输，便想东山再起，结果只会输得更惨更彻底。那时候再跳楼，会害到别人的。” 在前一刻仿佛还拥有全世界的人，就在下一刻却负债累累，债台高筑。其间的落差，基本上心里素质差一点的，都会承受不了，进而想要一了百了。

　　“不是听说申请破产了，就可以重新再来的么？有个香港的演员好象就是这样子的啊？”

　　方然怯怯的反驳。

　　“切，香港是香港，你听说过我们这里有谁能申请破产的么？若是公司好象还行，但是个人嘛，只听说过子债父偿，父债子偿，怕给家里惹麻烦，只有跳楼开煤气服安眠药了……”

　　立刻有人提出疑议。

　　“我认识一人，也是做生意，亏空的干干净净，结果还欠了一屁股债……实在是还不出来，后来联系所有的债主大家坐下来一起谈。最后好象打了折扣——”

　　“折扣？欠债还能打折扣？”真是闻所未闻。

　　“比如说，十万块只能算五万块，而且保证一定还，欠条重新打过，这个样子。”

　　“这样也行？！”众人无不吃惊。

　　“不行还能怎么办？把人逼死了，那才叫玩完，到时候一分钱也拿不到，亏得更多。所以啊，这年头，借钱难借。”

　　“可不是，上次我借钱给那朋友，什么狗屁朋友，现在逃到外地，无影无踪。”

　　说到借钱还钱的难处，个个大倒苦水。

　　众人七嘴八舌的，方然也明白了个大概。

　　他回想起黄彬冷漠的表情，吐出的话语亦是那般伤人。

　　报应啊报应……

　　方然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活该，以为有几个臭钱就拽的二五八万的，这下子你也该尝尝绝望的滋味了罢。

　　一整天，方然都面带笑容，看起来心情似乎很是愉悦。

　　但那微蹙的眉头却稍稍泄露了他的心思。

　　黄彬失眠了。

　　他能不失眠，原本以为天衣无缝的结盟，结果这种完美只是象鸡蛋壳一般，光滑圆满，却经不起轻轻一碰。

　　真是晴天霹雳，他曾经设想过种种突发情况，竟料不到会是这样。

　　当接到狄样龙以及杜辉打来的道歉电话时，他都觉得难以致信。

　　搞什么，他们以为在玩家家酒么？

　　这个投资方案，相信杜辉和狄样龙确实是有兴趣的，但是为什么？他们这样临时抽身，很可能会让整个计划搁浅的，难道他们不知道么？

　　“明帆么？那件事你知道了罢！”黄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听说了，杜辉他们搞什么，真是不好意思，以前根本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黄彬觉得现在只有冷静才能挽救一切。

　　想办法搞清楚，杜辉和龙哥临时改变主意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找到了病症的结点，一切就会迎刃而解了。

　　“那你帮我打电话问问，究竟是什么原因？”明帆跟他们关系要好一点，可能更容易问出内幕。

　　“好的！好的，我立刻去找龙哥问清楚。”

　　明帆从中拉的线，如今却发生了这种事，他也深觉得惶恐。他很清楚，黄彬对于这次的投资寄于了厚望。

　　很快的，他从龙哥那里得到了消息，答案却是令他跌破眼镜。

　　……

　　这……这……他该怎么跟黄彬回复啊？！

　　（请参考《谁敢跟我争》番外之人生何事无秋雨，没有V哦。）

　　第 27 章

　　圣诞节，这个西方的节日却在中国肆意的被宣传着，人人无不感受到节日的气份。商店里橱窗上各种出入场所，到处点缀着圣诞树和圣诞老人。各式各样的袜子被悬挂在橱窗里，无数的玻璃窗上到处飞舞着银白的‘merry Christmas’的字样。在一年之未，圣诞之夜成了商家极力打拼营业额的重要日子。无数的情侣为了渡过这浪漫的一晚，而让荷包瞬间干扁，却依然如痴如醉毫无怨言。

　　浪漫以及梦想成真，成了无数商家汲力营造的主题。

　　当方然兴冲冲赶至异浪酒吧之时，他被某种孤寂、荒寒的景象所震惊。

　　那入出口处赫然挂着停止营业的牌子，数张新簇簇的红纸张贴着，无不写着‘场地出租’的字样。

　　在风吹不到的走廊处，寒冷却更甚了。

　　因为年轻，对于节日的兴奋，对于新年的期待，或者对于某种梦想成真的希冀……这一切的一切在这凄清的景象中终结了。

　　从过来时路经的繁华，种种渲染而激起的心动与渴慕，在这一刻心冻结了。

　　方然踌躇着，在原地徘徊，他极目四眺，试图想寻找某个旧日熟悉的身影，可是在这冬夜，唯有远处辉煌的灯火依旧眩目。

　　黄彬破产了，他完蛋了，失败了……

　　方然无法想象，此时黄彬将身在何处，他又会在做些什么？

　　是否会在某个酒吧里买醉浇愁？为了自己的失败痛哭流涕而濒临崩溃？还是在四处奔走为了挽救一切拼命的痛苦挣扎？与家里断绝了一切关系的黄彬，在平安之夜，是否会感到绝望而孤独呢？

　　还是……还是如洪哥所说，聪明人就当从高楼一跃而下……

　　不！不……不可能的……黄彬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他虽然冷漠，但是如此骄傲。

　　他应该明白，死亡虽然可以结束一切，但是那也将代表着永远的失败。

　　黄彬怎肯服输？

　　方然突然想到了阿北哥。

　　他们曾经交换过电话号码，希望能一直保持联络。以为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用不到这个号码。以为只要到异浪酒吧就可以看到的阿北，终于要通过电话来联系了。

　　电话长时间的无人接听，就在方然极其忐忑不安中，阿北接起了电话。

　　“是阿北哥么？”方然觉得自己都快得心脏病了。

　　“……是方然啊？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方然听着从不远处飘来的英文歌，强笑道：“今天是平安夜啊，本来想到酒吧看看你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