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储薰莸
储薰莸  发于:2009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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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怎么处置我?”罗伊的样子让我想到听天由命这个词。

      “虽然是你害我躺在这里,但是也是你通知坎普救了我。我们之间扯平了。”

      罗伊有点意外地看着我, “这么轻易放过我吗?” 他一点不掩饰他的怀疑,“我以为你对于背叛者向来不会留情的。”

      我知道他在暗指贝瑟,但这两者之间是有本质区别的。

      “说不定我还会出卖你!”罗伊恢复了他毒蛇一般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地盯着我。

      “我不会再让他有蛊惑你的机会的!”我用认真而冷静地眼神回敬他。

      罗伊奴了奴嘴巴,离开墙壁向病房门口走去,“你不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吗?”他停下来转头问我。

      我闭上眼睛,没有说话,我很快听到了轻轻关门的声音,还有渐渐消失在门边的脚步声。

      贝瑟的情况吗?我何须问。他的下场是我一身策划和安排的,他现在是怎样的狼狈我怎么会猜不出,强尼对于出卖者的惩罚,向来让我觉得太过变态,不过这次,我应该会有满意的感觉吧。


      但我并没有露出笑容,我的计划只能算成功了一半,我花了那么多功夫和时间在贝瑟的身上,为他确得罪了很多重要人物,我以为自己有把握让他投靠到我这边,让他真正背叛强尼的,可是显然我想得太简单。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我确信他是有感动的,我对自己的演技还是很有信心,但是他却有自己的打算,这是我没想到的,复仇,他说他也要向我复仇。我辗转反侧也猜不透他的复仇是什么意思,他承认他杀了自己的好朋友,他一点也没掩饰我离开的五年内他的淫乱和下贱,那么他要复的什么仇?!为什么复仇?


      他恨我,恨到立即杀死我都不解很,但我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恨我,他又恨我什么。

      有点恼人的问题,但是我很快就把它们抛在了一边,排除罗伊的出卖,我复仇的第一步,完成得很完美,我为此应该庆祝一下,养精蓄锐,为我的下一步做好充足的准备。


      从我中枪的那天晚上到现在,西西里岛的雨一直没停过,连绵细小的阴雨,把西西里的街道都染成了灰蒙蒙的色彩,整个世界都仿佛变得湿润阴暗了。天气越来越冷,喘息间已经能看到薄薄的水雾。我的伤势在这似乎永远停歇不了的雨中逐渐恢复,贝瑟说过他不想要我的命,看样子也没想让我残废,我四肢上的四枪全避开了韧带和骨节,让我不得不感谢他的手下留情,三个星期后,我已经能下床大步走路了。


      安静到让我产生不在西西里的错觉的三个星期。强尼的麻烦似乎没有就到上次丢货失船的事情为止,警察和国际刑警的频频造访,让他在很多交易中连连失手,这直接影响到了他在西西里三大家族的地位,我相信他现在的情况可以用焦头烂额来形容,所以在这三个星期中,自身难保的他一点没有来找我的麻烦,让我在一个安心又平静的气氛中调理养伤。我为此生平第一次感谢警察的辛苦工作,并向他们致敬。


      才刚刚进入可以算是傍晚的时间,天空却阴沉地像是明亮的夜间,天气比我想像中的冷,我撑着伞走在大街上,不是例行医生建议的散步,而是带着目的地寻人。胳膊和腿部传来隐隐的酸痛,我把它视为伤势没有痊愈的原因,但愿以后的每个雨天不要受这种疼痛的烦恼,没人会喜欢后遗症这种东西。


      走完三个街区,我的身体有些累,打发那么多嫖客和妓女不是件轻松的事,何况还有乞丐和流浪汉,若在以前我会把他们当成肮脏的空气,我没怸阳那样地热心肠,但现在我却把我身上的零钱施舍光了,我的心情不错,即便是我以前比之唯恐不及的阴湿腐臭的下水沟的味道都没让我皱一下眉头。我走进一家嘈杂阴暗的酒吧,或许是装束格格不入的关系,虽然大家都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和态度,但我发现很多人都在暗地里打量着我这个外来者。我走到吧台前要了一杯酒,酒保把酒杯推给我的时候示意了一下后面,我会意,悠闲地喝完整杯酒后,我付钱向酒吧的后门走去。


      狭窄的后巷脏乱不堪,垃圾堆满了一面墙,很多袋口都被寻找食物的人胡乱地翻开,散发着难闻的味道;阴沟里的水因为长期下雨的关系蔓延上来,流过长着毛茸茸的青苔的地面,黑漆漆的。天空还在飘着毛毛细雨,这次我没撑伞,踏步走在这里,即使心情再好,我也没法压制胃里的翻搅。巷口处蜷缩着几个包裹严实的人,我跨步一个个绕过,最后在一个没有用任何东西遮蔽的人面前停了下来,他仰坐在地上,头靠着墙壁,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湿粘凌乱的头发耷在额头,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地泛着黄色,浑身污秽地不能靠近。


      我矗立了许久,他才慢腾腾地抬起了眼,一看到是我,眼里立即闪过电石火光的锐利和仇视。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恢复了黯淡无神的双眼,嘲笑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根本不必掩藏你的恨,造成你今天的模样是我的杰作,我以此为傲。

      “你成功了,”坐在地上的人冷冷地笑起来,
      “西西里没有我的立足之地,连卖身的妓院都不愿意收容我,我站在任何一条街上讨饭都会被毒打一顿扔到垃圾堆里,让,你可真有本事。”
      他低下头,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但从他颤动的嘴唇中,我还是感觉出了他交错着不甘和无奈的愤懑情绪。对于他现在的感受,我想我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理解的。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蹲下身子,捏着他的下颚抬起他下巴,像他在我身上连开五枪的那晚他对我做的一样。他的脸颊冰凉的,仿佛能冻伤我的手指一样冰凉。我捋开他粘在额前的发丝,温柔地替他擦去脸上的污物,把他的脸全部显露出来,轻轻地开口,“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他依然很漂亮,虽然三个星期的折磨让他的模样看上去憔悴无神,他还是漂亮得可以轻易勾引到男人。他没有我想像中得那么落魄,这让我非常不悦,我原本欢快的心情受到了一点打击。


      “这就是你的报复方式吗?”他没有挥开我的手,冰冷的栗色眸子迎着我的目光紧紧盯着我,“把我逼到走投无路,再像捡垃圾一样把我捡回去,然后随着你的心情喜好对待我,为所欲为。”


      “你很了解我。”我激赏地笑眼看他。

      “你对朋友情深意重,但我不该忘了你在对待敌人时的可怕!”

      “哦?这说明你终于了解了自己的立场!”

      他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路灯下微微颤动着。“你从来没真心过对不对?”

      “这么说对我很不公平。”我摇头叹息,“贝瑟,我爱你,真的!五年前我确实爱你!”

      他猛然抬头,漂亮的眼睛随着我的话语跳动着情绪,冰冷转为惊愕,惊愕转为死寂,栗色的瞳孔中我看到了自己冷漠无情的眼神。

      我粗鲁地拎起他的身体,这才发现他刚才没有拍掉我的手是有原因的,他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瘫软得像条死鱼。我才稍稍动了一下,他就发出了闷闷的呻吟,从他的衣领口看进去,我发现了一大片淤青和快腐烂的伤口。我到巷口拦了辆车子,然后把他塞垃圾一样塞进了车里。他的无力和伤势不是我叫车的原因,杨医生告诫过我,我手臂伤口上的的新肉还很脆弱,不适合太用力。我告诉司机我在靠海住住的地址,车子很快发动了起来,车窗外还是阴风寒雨的天气,我一路听着司机抱怨的嘀咕,一眼都没再看过身边的人。四十分钟后我们到了目的地,我把他拉下车子,重新开始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这是另一个开始,对此我们都心知肚明。

      贝瑟的身体比我预料中的还要糟糕,那晚我下了车,半天还不见他的动静,去拉他下来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昏倒在座椅上了,杨医生一边替他检查一边摇头唏嘘,他说他全身的伤处很多,有钝器造成的也有锐器割刺开的,肋骨断了两根,左脚踝扭伤,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很多伤口已经开始腐烂化脓,断骨处也淤积了淤血,再加上那段在外风吹雨淋的流浪生活,他的身子虚弱到连只蚂蚁都撵不死,如果不是他的体质还算不错,再晚一点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杨医生的话让我暗里佩服自己,我的判断很准确,我的出现不早不晚,非常及时,我说过我从来没有想要他的性命,经过五年的时间,这点我依然很坚持。

      杨医生很快为他安排了手术,出院后我把他接到家里,我请教医生调理他身体的方法,并且专门找人打理他的起居饮食,杨医生则会定期来检查。严格意义上说,我也是名伤患,所以自从贝瑟来了以后,杨医生每次需要诊治的病人就变成了两个。


      贝瑟的身体渐渐好转起来,至少他的脸色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泛着青黄的苍白,慢慢有了血色,我不居功是我的功劳,我除了偶尔询问医生他的情况,查看一下他的伤势,我从来不多看他一眼,碰他一下。这段期间他表现得很平静,他很配合医生的治疗,除非必要不会开口说话,我有时感觉出他打量的眼神,回头对上他的视线时,他毫不掩饰他的仇视和愤恨,但很快他就转过眼睛,没有任何激动的言语和肢体动作,静静地望向别处。


      我们的相处像两个各怀鬼胎的哑巴,即使有很多话要说,却从不主动出声,我们都明白开口的后果决不是嘘寒问暖那么简单,在没有充分的准备前,沉默对于我们两人来说都是件稳妥的事。


      在他的身体恢复能自理的时候,我们也恢复了二人世界,杨医生说为了安全期间应该给贝瑟做一次全面的检查,他拒绝了,我也不坚持。我们在同一个屋子里并没有多少接触的时间,我不可能整天呆在家里,我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强尼依然是我需要防范和对付的对象,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不可能坐等他对我的报复。但每天的某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和他一起度过,那就是在他沐浴的时候,我从不让他自己动手,我保留为他擦身的权利,而且乐此不彼。我喜欢手指留连在他皮肤上的感觉,尤其喜欢逗弄他的敏感处,每次只要稍稍用力,他早已习惯性爱的身体就会忍不住颤抖起来,有几次还勃起了,他涨着脸用愤愤的目光瞪我,我则心情愉快地欣赏着他的狼狈。“你的身体就是这样下贱”,我不需要语言,我相信我的眼神已经彻底表达了我的观点。


      “穿上这个,”我把一套白色亚曼尼扔到他床上,故意用一种暧昧的口吻命令他,“把自己弄得漂亮点。”

      他盯着我,吃惊我的开口,显然也很奇怪我穿着的正式,他转眼看了看床上的衣服,栗色的眼里充满了疑惑,我知道他想问我为什么,不过最终什么也没说。我对此欣赏地扯起嘲笑的嘴角,他很明白自己的立场,他只是我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东西,还没资格过问我的决定。


      他很快脱下衣服,当着我的面就换了起来。在我面前矫揉造作是多余的,不知道亲热过多少次的身体,我自然很熟悉,可是他毫不犹豫地在别人面前脱衣的举动还是引起了我的不快,这么麻利自然的动作,不知道在多少男人面前演练过才会这样心不跳气不喘的。


      我厌恶地别开视线,走出房间等他。当他一身正式白色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确实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他的确很美,不管有多少次的惊艳,他依然再一次证明了他的迷人。我想起之前他在雨中的凄惨情形,前后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变化竟然这么大,我如此善待我的仇人,我想我是个很仁慈的人。


      我们出了门,我开车载着他驶入市区中心,在目的地停好车下来,他抬头看着灯火辉煌的巨大建筑,转头看了看我,我没说话,径直走进这家西西里最好的大酒店。

      螺旋式的水晶大吊灯和各种别致的壁灯,大厅内被布置得金壁耀眼。我显然来得晚了点,众多光鲜亮丽的客人已经把大厅填满了,我走在这个所谓名流的聚会中,一点也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我的穿着很体面,对于自己的外表和气度也很自傲,和这里的部分人比起来,我的家底说不定比他们还干净很多。我和贝瑟的出现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波,一些不清楚我们身份的人,尤其是女人,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目光;而大多清楚我们底细的人,暗里都使起了眼色。


      “那不是贝瑟吗?西西里的上等罂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不过真的很迷人。”

      “想和他上床吗?那可是致命地销魂哦!只要对他的主人有好处,他会主动为你张开双腿的。”

      “在这里的很多人都尝过他的滋味哦,听说比专门训练过的妓女还风骚,骚到骨子里去了!”

      “他身边的是谁?”

      “新主人,也是新床客吧!”

      一阵低亵的笑声,我并不奇怪在所谓的上流社会听到这样的窃窃私语,这很正常,我瞟眼看了一眼身旁的贝瑟,满意地发现他脸色的苍白。对于我今晚带他出席这场宴会的目的,我想他应该多少有点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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