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第一&二部)————水之银
水之银  发于:2009年0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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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得啮牙咧嘴:“我当然是看开了,但是该算的账还是得算,我只不过是不想再这麽跟他缠下去罢了。”
要保住京城,或许二十天内会出现转机,但是凌关既然已经失守,想要把蛮族彻底赶出中原,休养生息,没有个几年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蛮族下手血腥,沈静却是吃人不吐骨头,两边都不是什麽好人,他们要争天下,我只负责杀剩下的那个就好了──以我看来,十有八九沈静会占上风,人生苦短,要是接著跟这些我不喜欢的人纠缠下去,长此以往,我都不是楚寒了!

将信折好,我开始动手收拾东西。信兰却突然皱眉说道:
“楚寒,你有没有想过沈静跟我爹他们有可能不放过我们?你一个人倒是谁也不怕,但是带著我们,却是非吃亏不可。”
我轻松一笑说道:“山人自有妙计,这个就不劳小侯爷费心啦。”
信兰的小拳头立刻向我砸了过来:
“什麽办法?快说!”
“易容。”

[本帖已被作者于2005年1月7日14时26分50秒编辑过]

[发表时间:2005-1-7 14:21:57]

左岸右转
生活并不是笔直通畅的走廊,
让我们轻松自在地在其中旅游。
生活是一座迷宫,
我们必须找到自己的出路。
我们时常会陷入迷茫,
在死胡同里搜寻。
但如果我们始终深信不疑,
有一扇门就会向我们打开,
它或许不是我们曾经想到的一扇门,
但我们最终将发现,
它是一扇有用之门

  0 0 [6楼]


17
“易容……?”信兰愣了愣,“你懂易容?”
“一点点。”
“……你所说的一点又是多少?”
“放心,足够让他们都找不到我们啦。”
信兰跟威远还是小孩子,应该很快就能长大,到时候就用不著了,反倒是剑琴,只怕从此就要和我一样不见天日了。
“……那麽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你原来的样子吗?”信兰的眼睛突然危险的眯了起来。
“……不是。”
“……”
“……”
我打了个寒颤,空气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信兰看上去象是雪天的妖怪,全身都笼罩在暴风圈里。
“楚寒!!你身上到底有什麽东西还是真的?!”
“你跟我和威远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却从没有告诉过我们你本名楚寒,我可以不去介意,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文弱书生,你突然变得会武功,而且是赫赫有名的神剑门弟子,这我也不跟你计较,但是现在,你却要告诉我你居然连这张脸都是假的──”

从没见过信兰生这麽大的气,我一时间有点张口结舌。
“我……”
“你怎样?!”
“呃……”
我怎样?心虚行不行?
我不喜欢别人瞒骗我……别人被我瞒骗的滋味想来也不会好受。
虽然认真说来我还是很委屈,易容是师兄们就千叮万嘱的事情,我当时到大漠,本来也只是存著自暴自弃的心,跟信兰威远之间的感情,是在不知不觉中培养起来的,哪能想到要告诉他们这些事?

只不过威远信兰以诚待我,为了我冒了好多的风险,关於我自己的事,我却什麽都没有告诉过他们,好象也真的有点对他们不住……如果如实的说,我是现在才把你们当成自已人来看待……搞不好会被杀掉……

“信兰,我这个……他是有原因的……”
信兰的眼光冷飒飒的飘过来,眼中是一目了然,我把剩下的话只好又吞到了肚子里。
楚寒真是生来命苦,小的时候被师父骂,大了之後收个徒弟还要被徒弟欺负,我把求助的眼光投上剑琴,他却象是正看得有趣,只装做看不到我杀人一样的眼光。

於是信兰瞪我,我瞪剑琴,三个人胶在当场,威远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虽然也略带责难的望著我,但是我已经可以预见今後我最贴心的徒弟绝对非他莫属。

最後还是坏心的剑琴看够了好戏,终於肯出来打圆场才打破了僵局:
“信兰,还是不要生气了,楚寒想必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瞒著大家,放过他这一次,我相信他以後都不敢啦!”
“……”
我本来也没有做什麽坏事,为什麽说得我好象杀人放火一样?原来这人嘴上说不在意,其实也在怨怪我对他的隐瞒呢!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似乎已经树了好多的敌人,日後的生活真是可以预见的悲惨。

信兰脸上的阴沈少了一点,抿著嘴却只是不说话。我也只好弃械投降:
“好啦,信兰,我答应你以後再也不会对你们有所隐瞒……就是我师父师兄的那些个丑事,我也统统都告诉你好不好?……还需要我写什麽保证书吗?”

很聪明的把自己的那份撇开不说,信兰再次瞪我一眼,突然狠狠的说道:
“楚寒,我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再被我发现你有什麽事瞒著我,我绝对会对你不客气!”
“是是是,一定一定,不敢不敢。”
我答得诚惶诚恐。其实我倒真是很有兴趣知道他能对我怎麽个不客气,但是仔细瞅了瞅信兰,我还是决定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再招惹他好了,他说话的声音坚定,表情凶狠,眼眶却有点发红,跟小孩子吵架,就是这点最让人伤脑筋。何况错又在我。

剑琴却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道:
“楚寒,我跟你在一起时间也不算久了,现在才发现你乖的时候会是这麽可爱。”
……可爱?这是什麽形容词?!我一愣,信兰也被他说得一愣,开始绕著我上看下看,左瞅右瞧,我回过神来,
“男人怎麽能用可爱来形容?剑琴,道歉!……还有信兰,你在看什麽?这张脸不是我的,都是假的啦……”
不知为什麽,信兰的眼神有点让我觉得毛毛的。
“楚寒,你变了。”
信兰的反应奇怪,说出来的话更让人费解,喃喃抱怨著什麽“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出来,现在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之类的……我摸摸他的额头,该不会是被我给气糊涂了吧?一点都不烫,只是脸有点发红而已,再摸摸自己,脸上化的妆还在,也仍是原来的样子,又有什麽变不变的呢?

信兰看著我,突然也笑了,声音变得调皮:
“暂时原谅你啦,真想马上就能看到你长什麽样子……不过要是被人发现你比现在长得难看,我可不放过你!”
“……”
这个以貌取人的小混蛋!变不变的问题一下子被我抛之脑後,当下我坏心的决定以後一定要把他画成一个小老头,最好是丑丑的,有山羊胡子的那种。

 
说得尽管轻松,但是逃跑的京师提督,带著一个七王爷的新宠,两位靖安侯珍爱的世子,想要在这个时候潜出京城,却不是只靠易容就能办得到的事情。他们三个跟我不同,都没有过改装的经历,不管化妆成什麽样子,落在行家眼里马上都会看出破绽,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又是极好辨认。

这个时候最安全的办法反倒是直接出城。
沈静现在不会轻易就跟我撕破脸,以他的心思,绝不会想到我能这麽轻易就同时放弃多少人得之不易的荣华富贵和同他之间的恩恩怨怨。只要到了城外,随便找个树林小屋换个相貌出来,应该都能躲得过。

衣服,易容用的药,干粮,银两收拾得一应俱全,古人辞官,好象很多都把大印挂在房梁上,我府中不会少了沈静的眼线,大印就只好藏在床底下了,那封给沈静的信被我封上口,写上“沈静亲启”四个字,也被塞在桌子脚底下──如果收的人是沈静,那他自然能找得到。

冬天的天黑得快,因此尽管信兰他们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一切收拾好之後,也还没过戌时,我们四个人换上便装牵著马走在街上,想起三年前初到京城,师兄惨死,被沈静所侮,投靠沈季,与哈森比武,只觉得一切都是恍如隔世。

能知道蛮族消息的人毕竟只是朝中少有的几个跟兵部有关系的官员,街道上如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并没有什麽不同,三三两两的人你来我往,大多数人都显得悠闲自在,不象白天那样匆匆忙忙,万家灯火燃了起来,一打眼看过去,的确是一片繁华景象。

一个穿红袄的小姑娘弯在街角卖糖葫芦,眼睛大大的,漂亮得象是一个娃娃,信兰一向最爱吃糖葫芦,这种时候仍然不忘,跑过去买了几串分给我们,小姑娘嘴甜生意好,虽然买的人多,隔著老远还是不忘冲著我们喊:

“几位走好哦!”
不是深夜,仍是比白天要静上许多,小姑娘的声音甜腻,象是一下子就能传到人心里,久久不散,我听著,却只觉得一股说不出来的凄凉,今夜红颜,可会是明日白骨?原来能平平安安活到老,已是人生最大的福份,眼前的万点繁华,瞬间已变成过眼云烟。

人生最痛苦的感觉,就是能预见接下来的悲惨,却偏偏却又无能为力。
“咱们这麽跑出去,应该也算得上是临阵脱逃啦。”
从没象这个时候这样强烈的意识到战争,从没想这个时候这样希望沈静能赢,不管怎样,如果他能保住京城,我都会很开心。
照拂九洲的弯月,见证了家家的欢乐与悲愁。点点灯火,每一颗看过去都是那麽的渺小,但是那每一点,代表的却都是一个家庭,几多美梦。无数盏灯,无数条生命,这场战事一过,保得住不被风吹灭的,又会有多少呢?

我从不忌讳杀人,死在我手中的人也早已数不清,但是那些都是些该死的人,我不杀他,他既杀我,该死的人不死,象沈静,如鱼刺哽喉,不吐难快,无辜的人丧命,如卢陵飞雪,中原百姓,却是让人心寒血冷,心伤心痛了。

与之相比,我跟沈静这一点点的私人恩怨,於我虽是不共戴天,於这锦绣中原,家国山河相比,倒是显得忒也小了!
信兰悄悄的握住我的左手,并不说话,剑琴一叹说道:
“你就是留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麽……如果,昨天死的那个人是沈静,就好了……”
他的眼波润泽,温暖如春。
说的虽然不是全对,於我却是莫大的安慰。
死的人是不是沈静,并不是关键所在,沈季沈刚两个人,一个软弱,一个阴狠,也都不是什麽好人,死不足惜,相比之下,蛮族南侵,反倒是沈静更有可能胜出,但是无论他输他赢,这场面仗却都是非打不可,结果并不会改变。

可是,就算是他赢,那赢了之後呢?
又会如何?
一切重又回到原点罢了。
回给剑琴信兰一笑,我伸手直指城门方向:
“我没有事,不用担心我。再不快走,过一会儿城门可就要关了。”
能解决的问题叫做问题,不能解决的问题则叫事实,对於事实,该学的是怎样接受而非改变──如果我不明白这个道理,那麽我早就熬不过师兄和沈静那诸多事情了。

直接南下,太过於明显,带著威远和信兰两个,就是沈静不想追究,裴幕天也不会善罢干休,信兰威远来自西方大漠,蛮族则是来自北方冰天雪地,要不引起疑心,现在最安全的路却是从北门出城,之後折而向东即可。天下之大,又岂会没有我们几个人立足的地方?初出江湖那几年,我也的确玩得痛痛快快,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带他们去走走看看。

如我所料,出城并没有碰到什麽阻碍,打马飞奔,我们一口气跑到下半夜这才停下来,徐缓的山势相连,大片的树林长得高高大大,密密麻麻,仍是京城近郊,却隐然有深山老林之势,看了看方位,原来已经过了无争的小庙了。

每一次来到京城,每一处与京城有关的景物,带给我的似乎都是痛苦,如果有可能,此次离开,真的再也不想回来了。
虽然就是在这里,我结识了剑琴。
选了一处茂密的林子,我勒住马率先走了进去,
“就在这里好了,大家先进林子吧。”
深夜的林中静悄悄的,枯藤老干,看上去都成了山精雪怪,一望漆黑,近处显然没有人家。
江湖中把易容传得神神密密,其实也不过是把一些胡须头发染料之类的在脸上粘粘补补,较费时间,关键看的是形神合得象不象,材料有好有坏罢了。

按我的本意,本来是想先给他们几个人画的,但是信兰却非要先看看我的长相,我也只好把那份山羊胡子计划暂时先延期了,升起小小的一堆火,揽镜自照,镜中人薄唇星眸,普普通通,最引人注目的也只有这双眼睛。

这本是我精心挑选的一张脸谱,只是这一副平凡的样貌,却已陪我走过许多不平凡的经历。三年有余,我也几乎要把这当成是自己的长相了。
如今相别,可有依依?绢布蘸上药水,轻轻的往脸上抹去,如果抹去这一副脸孔的同时,也能把一切不好的记忆都一起抹掉,那该有多好。如果回复原来长相的同时,也能带回那一段如梦般的岁月,那也该有多好!

可惜白日做梦,也没有这等美法。幸而我本就不是活在梦中的人。
信兰突然问道:“这样擦下去,就能看到真正的你吗?”
“是啊。”
“那……你照著镜子不好弄,我来帮你好不好?”
“随便你好了……不过事先提醒你,万一我长得象妖怪,你可不要害怕。”
又被瞪了……
虽然不明白信兰眼中那抹奇特的热切,我仍是依言把绢布递给他。信兰把我手上的镜子交给剑琴,捧住我的脸,以一种我并不能理解的热情仔细擦著,由上而下,先是额头,接著是鼻子,再来是嘴唇,下颌,脸上传来清凉的感觉,信兰的脸色却是越来越不对,小嘴张得大大的,脸上不断的冒出细汗,脖子上的颜色还没有擦完,他手上的绢布倒突然掉了下来,被我快手快脚的接过来。

“信兰?”
“……”
“……你还好吧?”
“……”
“……?”
这……这是什麽状况?
虽然我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都不象一个男人,但是也还不至於有这麽夸张吧?竟能把聪明的小信兰迷成这个样子?……如果这麽好用的话,以後都不易容,岂不是要他端饭,他不能递水,要他买酒,他不能送茶,我可以大大的开展懒人生涯了?

光是用想的我都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身边突然又传来“啪”的一声,却是剑琴手上的镜子掉在地上了。
“剑琴……你……?”
我苦起脸,要论美人,剑琴见的绝不会比我少,什麽时候他也有兴趣跟信兰玩这种夸张表现的游戏了?
信兰在我这一唤之下却象是突然回过神了,侧过身挡住剑琴看我的目光,一把抢过我手边的那些个瓶瓶罐罐,沈著脸冷声说道:
“这些就是你易容用的东西吗?”
“……是。”
“你要化妆成什麽样,还不快点重新画上?!”
“……”
信兰的眼睛开始莫名其妙的冒火,伸手又把那堆刚抢过去的战利品又一股脑塞回我手中,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我只觉得他真是能折腾。
为什麽现在徒弟都可以这麽欺负师父?!就算是一报还一报,当年我做别人徒弟时,可也没有这麽嚣张过。
伸手拣起掉在地上的镜子,火苗一窜一窜的闪得出神,依稀能看出来,我跟之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这些都是我原本要做的事情,他又有什麽好生气的呢?

突然明白,原来信兰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我却是终於碰到比师兄们还要夸张的人了!
把要用的东西依次摆好,山风却不知什麽时候变得大了起来,冷风入骨,在黑夜中听起来更是好象鬼哭神号,不知怎麽就带出了一股莫名的抑郁压制之气,我倾耳细听:

“剑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麽声音?”
一种奇特的不安,似乎危险就在身边一样,我曾仔细看过身後,暂时并没有被跟踪的迹象,这种沈闷的压迫感,又是从何而来?
信兰皱了皱眉,也侧起了耳朵:
“……好象没有什麽动静……不管怎样,你还是快点化上妆吧……”
森林里除了风声,也真的没有别的什麽动静了……难道真的是我的错觉?可是……我的直觉很少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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